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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傷心人 別有怀抱


  燕鐵衣發覺,冷凝綺的心机實在相當深沉,而且思維細密,行事也頗為老到,尤其是,她下得了辣手,是一塊跑黑道的上佳材料,“隱”“狠”“准”的三字訣,她甚得個中神髓;表面上,這位容顏出眾的嬌娃是一半的冶艷合了一半的冷峻、一半的嫵媚摻雜著一半的放浪,但骨子里,她卻果斷堅毅,敢做敢為,是那种典型的冷酷角色,拿得起,放得下,須臾前的柔婉纏綿,須臾后就能染血奪命,她那顆心,說軟就軟其柔如蜜,說硬便硬其剛如鐵,一會才是鮮紅的,馬上就可以變得烏黑!
  從“鷹翼岩”的事件來看,冷凝綺的行動乃是布置得恰到好處,有條不紊的,她計划過每一個小節,研判過通盤的形勢,而且深入了解對方的內情,甚至連護鏢者的可能反應也几乎全在料中,這一切,她都深藏不露,掩飾于平素的嬉笑浪蕩里,令人很難估量出她居然是這么一個极有心机的人。
  她的狠辣、深沉、冷酷与倔強,都被她那花容月貌与万般風情所浮隔幻掩了。因此,人們眼中看見的,往往便只是一個美艷絕倫,又蝕骨鎖魂的紅粉佳麗,卻忽略了在那美色之后的蛇心腸!
  自“鷹翼岩”离開,現在,他們正指向百里外的一個小鎮甸--“馬家集”,當然,這也是冷凝綺所選擇的地方。
  鞍上,燕鐵衣有些不解的問:“那馬家集只是一個小地方,縱有一條官道相通,南來北往的客商行旅卻少有在當地落店住宿的,至多也就是打個尖而已,冷凝綺,你劫財劫到那里,只怕找錯目標了!”
  冷凝綺吃吃一笑,道:“是嗎?我的大當家。”
  燕鐵衣道:“‘馬家集’我曾經過几次,好像并不太熱鬧,一般殷實商旅或騾馬馱隊借道的也不多,他們都直經大驛道抄近路走了,除非偏‘馬家集’以南有買賣的行商才朝那邊走,我奇怪你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冷凝綺道:“你早就給我點破了,劫財,就是這么個主意,沒什么新鮮的。”
  舐舐唇,燕鐵衣道:“冷凝綺,你實在太過小家子气。”
  冷凝綺道:“怎么說?”
  燕鐵衣道:“我不知道你以前都是干過多大的買賣來著?但以我而言,一千五百兩黃金的生意,的确是嫌少了點,如果是我,絲毫也引不起興趣來,你費了偌大力气,吃下這么一撮金渣子,卻似乎沾沾自喜,頗為得意?現下又興致勃勃的朝‘馬家集’那個窮鄉僻壤赶,這一遭又打算去弄他多少?一吊錢還是半包碎銀?唉,大熱天,你滿腦子想著的那些黃白玩意,只怕還頂不住我流汗跑路的代价!”
  冷凝綺惱火的道:“你說完了沒有!”
  燕鐵衣接著道:“我的意思是,你既想在這一行道中撈,手腳便不妨放大點,區區數目的千儿八百兩金銀,抵不上所耗的唾沫星子,何況更得費力擔風險?冷凝綺,假使你這趟去的目的地所獲不多,我看算了,別拖著我一道吃土吸沙,還頂著火毒的太陽挨烤。”
  悻悻的,冷凝綺道:“誰拖著你啦?別不害躁,是你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旋,一步也不肯放松!”
  雖然說的話是斷章取義,可也不能說不對,燕鐵衣哈哈笑道:“好家伙,反咬我一口,不知內情的人听到你的話,准以為燕鐵衣怎么會變成一條色狼啦?居然還色到了這步田地!”
  冷凝綺也忍不住笑了,她道:“你可不真是這么付德性?一點也不肯放松人家!”
  燕鐵衣道:“我是怕縱虎歸山,貽患無窮,為了給异日的武林保一點安宁,說不得也只好受點誤會,遭點閒言閒語了。”
  冷凝綺怒道:“我并不似你說得那么坏,姓燕的,你少他娘擺出這么一副悲天憫人又仁義道德的假面具,拆穿了還不是沽名釣譽,半文不值!”
  燕鐵衣坦然道:“盡其在我,不求諒解,冷凝綺,你心里明白姓燕的是那一种人!”
  哼了哼,冷凝綺道:“鬼才明白!”
  搖搖頭,燕鐵衣道:“先別爭執這些個,姑奶奶,你還沒告訴我,這次前去‘馬家集’,又想對付人家几多文?如果數目不大,就罷了,這种天气燥熱難當,不合算的事犯不上火辣辣的往前湊!”
  冷凝綺在馬上移動了一下姿勢,挑起一雙新月似的眉儿道:“大當家的,我可不能同你比,你好像家財万貫的富家翁,而我卻只似個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窮措大,你眼中見錢不是錢,是因為你看得多,也存得多。我們這寒門小戶的窮人,撈著一文便有天大,我們沒那种气勢,更沒那种根底,休說千儿八百兩黃白玩意看著害饞,便几吊制錢也一樣叫人懸著心盼望。”
  笑笑,燕鐵衣道:“你說得多么可怜人!”
  冷凝綺又似嘲人,又似自嘲的道:“一點也不,大當家,因為事實如此,你想想,你是‘青龍社’的魁首,是北六省綠林道的盟主,也是名震天下的拔尖人物,姑不論你個人的本領、威望、地位,先說你率領的堂堂‘青龍社’吧,有那樣多的人才,文武兼備,粗細任選,那樣多的買賣,正邪俱屬,廣布四方,更有那樣多的財產窖存,盈庫滿倉,區區一點錢財,你當然不放在眼里,就算你想打主意弄一筆外快,你也有的是方法,有的是人手,有的是路子,自己不用出馬,翹著二郎腿在山上等消息就行,你的手下自會辦得圓圓滿滿,漂漂亮亮,可是,我那一點能同你比?我單槍匹馬,孤苦伶仃,獨個儿混,獨個儿吃,也獨個儿當,什么事也得從頭到尾一個人挑,和你那一呼百諾,威風八面的景況不啻天地之差,你是大手筆慣了,有那個本錢,我小本經營沒那等气派,只有戰戰兢兢,湊合著弄几文小錢就是了。”
  燕鐵衣道:“對方,冷凝綺,你先別發牢騷,我問你,為何像赶命似的,一地赶一地急著強取豪奪,饑不擇食般搜括錢財?這不是太也惡形惡狀了么?”
  冷凝綺嗔目道:“姓燕的,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迷糊?”
  燕鐵衣搖頭道:“我故意裝什么迷糊?”
  冷凝綺大聲道:“再不趁這几天的机會多弄點錢財,往后我還有個屁的指望?如今我憑這身本事賴求硬搶,好歹尚能搞几文以渡殘年,等期限到了,你一旦廢掉我的功夫,我卻用什么方法去找碗飯吃?”
  燕鐵衣“哦”了一聲,道:“原來你這么急切的四處作案,只是為了存點錢維持日后的生活?”
  冷凝綺重重的道:“否則怎的?”
  燕鐵衣道:“那么,你說要在這段日子里完成一個心愿,也就是這件事了?”
  臉色似是陰暗了一下,一抹痛苦空茫的神韻掠過冷凝綺的雙瞳,她乾澀的一笑,有些沉重,又有些勉強的道:“不全是,但也有很大的關連……”
  覺得對方的回答含混支吾,燕鐵衣追問道:“你說得詳細點。”
  冷凝綺煩躁的道:“我已講得夠詳細了,你還要我怎么說?!”
  微微一哂,燕鐵衣道:“若是只為了日后的生活著想,冷凝綺,我勸你大可不必冒這樣的風險,再結這么多梁子,我倒可以供獻兩個好方法解決此項問題,任憑你挑一個,都強過目前的做法!”
  冷凝綺冷冷的道:“講吧,你又有什么騷主意?”
  將馬纏在手指上,燕鐵衣閒閒的道:“其一將來你大可擇人而事,以你的容貌和聰慧而言,十分輕易的便可嫁得一位如意郎君,嫁得一位既俊且富的如意郎君,那時,還怕缺少什么?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只怕你終生享用不盡了。”
  冷凝綺古怪的一笑,道:“其二呢?”
  燕鐵衣正色道:“其二,你可住到‘楚角岭’我那里,如果想做事,我會給你一份輕松的活干,如果不想做事,想嫁人了,我再替你撮合一門稱心意的婚事,包管叫你熨貼滿意。”
  冷凝綺平靜的道:“多謝你的美意,同樣的,盛情我也心領了!”
  燕鐵衣皺眉道:“不要固執,冷凝綺,我看不出我提供給你的兩個法子有那一點令你不能接受的地方?這兩個法子的內容都合情合理。”
  冷凝綺深深歎了口气,她一反慣常的嬉笑怒罵形態,模樣十分沉重,也十分悒郁,低啞的說道:“不是我不接受,而是我的個性處境与自尊使我無法接受;大當家,嫁人,是一般女子的自然歸宿,天經地義應該如此,但我不同,我浪蕩慣了,心也野了,最重要的,我聲名狼藉,敗柳殘花之身,好人家的儿郎誰敢要我!而那些橫眉豎眼的三山五岳之徒,我又不愿嫁,給人做小我忍不住這口气,嫁個正配又難找主見,再說,我不适宜做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我也不是那种材料……不錯,我有過嫁人的念頭,和賀堯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這念頭還非常殷切,但是,有生以來頭一遭興起這個念頭,便又破滅得如此之悲慘丑惡……‘曾經滄海難為水’是談不上,至少,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談嫁人,別說我不夠格,也心寒了;到你那儿住,不可能,因為我不是寄人篱下的個性,你那儿堂口大,規矩嚴,上下人多,我這些毛病怎么住得下去?也住不出個‘好’來,要說等你為我撮合婚事,說句不中听的話,你‘旗盤’里雖然盡多俊彥之才我還看不上眼呢!”
  燕鐵衣感喟一聲,道:“你也不要太挑剔了,女人的青春并經不得多少日子。”
  忽然笑了,冷凝綺道:“‘青龍社’的人要我挑一個合意的嫁,卻也不是沒有。”
  精神一振,燕鐵衣忙問:“那一個?說出來听听,只要可能,我會設法!”
  冷凝綺嬌媚的道:“就怕那人看不上我。”
  燕鐵衣頗為有勁的道:“先說是那一個?別忘了‘青龍社’的龍頭就在你面前,別的事不敢夸口,‘青龍社’范圍之內的大小事体,我還自信作得了主!”
  稍稍有些忸怩,冷凝綺道:“難了,這事……”
  燕鐵衣著急的道:“還沒有把那個人是誰講出來,怎么知道‘難了’?難不難我會比你更清楚;快點告訴我你中意的人是誰?我來替你拿主意。”
  冷凝綺的臉儿竟然泛出桃花一抹,她輕輕的問:“真的?”
  燕鐵衣誠心誠意的道:“看我這樣子像是在開玩笑?”
  扑嗤一笑,冷凝綺道:“大當家,你一定不會答應。”
  燕鐵衣忙道:“你還沒說出那人是誰來,怎么知道我不會答應!”
  纖纖玉指往燕鐵衣鼻尖一點,冷凝綺道:“就是你。”
  呆了呆,燕鐵衣道:“我?”
  冷凝綺雙頰飛紅,嬌羞欲滴:“不錯,是你。”
  燕鐵衣也不禁大大的尷尬起來,他連連搖頭:“荒唐,真是荒唐,簡直是在開我的玩笑!”
  冷凝綺垂下頭,低低的道:“一點也不是開玩笑,我明明知道這事不可能,但你逼著問我,我也只好將心里所想的告訴你,‘青龍社’中叫我挑一個人嫁,我就想嫁你,當然,這本是我的妄想,不啻痴人說夢,但,至少我已告訴你我的想法。”
  歎了口气,燕鐵衣窘迫的道:“別逗了,泠凝綺,我在同你說正經的。”
  冷凝綺仰起臉來,深沉的道:“我說的并沒有不正經呀。”
  燕鐵衣苦笑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點點頭,冷凝綺道:“是的,我也知道這事不可能,我從來也沒認為可能過,所以,在未說出是誰之前,我已經再三聲明這只是一种妄想。”
  燕鐵衣咧咧嘴,沒有說什么,他能說什么好呢?
  冷凝綺幽幽的道:“我知道你不會看上我,我是個不洁的,污穢的,不清白的女人,你卻是江湖上的霸主,綠林中的巨擘,如果你要,盡有比我好上千百倍的佳麗,送到面前,而且全都是十足的閨秀出身,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別說這樣的想法近乎荒唐,就是我們兩人的名姓連在一起,對你來說也是一种沾辱,大當家,我只是說說罷了,其實,我根本沒當它是一回事,也不敢當它是一回事。”
  燕鐵衣靜靜的道:“冷凝綺,男女之間的婚姻,不是這么簡單的事,這需要緣份,而且,還需要有時間彼此了解,產生情感,并非口頭上說說就能決定的。”
  冷凝綺淡淡一笑,道:“你就當我是說說算了,別記在心上,否則,你憋得慌,我更不好受,因為 ,到底你是拒絕的一方,比較能夠容忍的!”
  燕鐵衣歉然道:“你也別多心了!”
  冷凝綺道:“是我自找難看。”
  目光注視著緩緩向后退去的地面,耳中听著清脆又單調的馬蹄聲,燕鐵衣沉默了,他想得很多,尤其是,他想到冷凝綺突如其來的施出這一手,是否也關系著期限屆臨的那天,對她武功被廢的懲罰有所挽救?
  燕鐵衣真沒想到冷凝綺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而看當時的情形,這個女煞星卻又似乎是頂認真的,并不像在調侃或操揄。
  但是,這件事卻是匪夷所思的,簡直--令人啼笑皆非。
  過了好一會,冷凝綺爽朗的問:“大當家,你在想什么?”
  燕鐵衣笑笑,道:“沒想什么?”
  冷凝綺安詳的道:“別想了,就當沒那回事,好嗎?”
  燕鐵衣微窘道:“希望你也看開點。”
  吃吃一笑,冷凝綺道:“我當然看得開,大當家,坎坷的人生,悲慘的命運,痛苦的歲月,這些,從小便折磨我到如今,若是看不開,我那能活到現在!”
  燕鐵衣忙道:“是這樣就最好了……”
  頓了頓,他又道:“冷凝綺,我有點感想,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嫣然一笑,冷凝綺道:“關于我的?”
  點點頭,燕鐵衣道:“關于你的。”
  冷凝綺道:“請說。”
  又舐舐嘴唇,燕鐵衣沉穩的道:“在我浪跡江湖這一段漫長的歲月來說,像你這樣的女人我還确是少見,女人的本領、心性、智慧、作風、反應、思想等等而言,如果,早几年便能除去惡習而改向正途上走,我相信你的境況与際遇,必然大大不同于目前;黑白道上有你這樣資質的并不多,明确的說,少之又少。設若各方面都能容于常規之內,一切絕對超越你一向的做法多多。今天,你我就沒有這樣的麻煩及遺憾!”
  冷凝綺默然片刻,悵悵的道:“現在說這些做什么呢?事實上已經遲了!”
  燕鐵衣坦白的道:“老實講,冷凝綺,在這些天里,我們兩人可以說朝夕相處,形影不离,我一直都在仔細的觀察,謹慎的注意,希望能夠再了解你深些。”
  睜大了眼,冷凝綺道:“你觀察到些什么,又注意到些什么嗎?”
  搖搖頭,燕鐵衣道:“很抱歉,沒有,迄今你的一貫作風及心性仍舊也是我所知道的你--‘血蒙嫵媚’;我竟沒有另外找出一點屬于你的什么!我是說,屬于你的善良的一面,我曾想找出任何可以原諒你的藉口來,只要一樣就行,但是,我找不出來,至少,到現在還找不出來。”
  冷凝綺凄惻的一笑,道:“犯不著這樣,大當家,我早已認了命,誠如你說過的話,我也該滿足了,這總比死了強,尤其比被‘八環聚義’那一批惡毒畜生吊死要強!”
  燕鐵衣低緩的道:“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已是非常的寬容你了!”
  冷凝綺傷感的道:“我明白,而且,我也從沒忘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燕鐵衣道:“這倒不值一提。”
  冷凝綺道:“這是事實。”
  目光是柔和的,燕鐵衣道:“只希望你不要記恨我。”
  冷凝綺直率的道:“我會記恨你,因為你堅持廢去了我的武功,我唯一的倚賴;而我也會感念你,因為你救了我的命,使我不死在那些我不甘死的人們手里,就是這樣,對你,我會又痛恨又感激,又詛咒又祈禱。”
  燕鐵衣道:“你倒相當坦率。”
  摔摔頭,冷凝綺道:“我不喜歡故件姿態,更不喜歡言不由衷,心里想什么,我就說什么!”
  燕鐵衣道:“這也算你唯一的長處,可惜的是短處太多,這一點點長處實在彌補不過來,無法以此作為可以原諒你的藉口。”
  冷凝綺笑了笑,道:“不必故意挑起我的希望,大當家,我不是三歲孩子,我曉得什么事可以挽救,什么事已成定局;你要加諸于我的懲罰,已經不能更改了。因此,你就用不著再來叫我后悔什么!”
  燕鐵衣道:“我不是在捉弄你,冷凝綺,我的确有這個心意。”
  冷凝綺索然道:“我們不談這個,好嗎?”
  燕鐵衣眺望著遠景,低沉的道:“到‘馬家集’,你真的要去做什么?”
  冷凝綺道:“目的和在‘鷹翼岩’相同,真的。”
  看了對方一眼,燕鐵衣道:“但是,我不認為那里有适合你下手的對象,若是代价太小,實在不值。”
  冷凝綺道:“代价不會太少,我判斷比得自‘刀勾會’的還要多,而且,我不只一個目標。”
  皺皺眉,燕鐵衣道:“不只一個目標?”
  冷凝綺失笑,道:“是的,那儿有兩個值得我下手的地方。”
  燕鐵衣道:“那兩個?”
  冷凝綺咬咬下唇,道:“‘馬家集’确如你所說的,并不是一個有大油水的所在,那里欠缺真正殷實的富戶,也极少怀有巨金的過路客商。但是,有兩件事顯然你還不曉得,‘馬家集’有一處賭場,很大的賭場,在‘馬家集’四周的鄰近城鎮,一般好賭的豪客富紳,大多喜歡到那里去賭,當然,這是具有秘密性的,有中間人給拉線安排,沒有路子還進不去。”
  燕鐵衣詫异的問:“奇怪,這些人為什么喜歡到‘馬家集’這個偏僻小鎮去開賭呢?難道他們自己居住的地方就沒有同樣的玩處?”
  冷凝綺道:“有,可是不比‘馬家集’好--地方僻靜些,是好賭者心理上較為容易接受的,但馬家集的賭場不只這一項优點,他們除了以絕不摻假的真賭博作招牌之外,還供給客人上等的享受,最好的飲食,精美的茶點,舒适的憩息處所,以及溫柔的女人,這一切全部免費,任何一個能夠進入賭場的客人都可以盡情享受他們的招待,此外,他們包接包送,并對客人的安全負責……大當家,像這樣的賭場,你如是賭客,愿不愿意去照顧?吃喝嫖賭,讓你一次就能完全享盡!”
  笑笑,燕鐵衣道:“我也有几處賭檔開設著,怎么就沒想到用這些花樣以廣招徠?難怪生意不大好做,人家的腦筋比起我們來到底要靈光多了,回去之后,真要交代他們改善,現在我才知道,只以不摻假的真賭做號召是不夠的呀!”
  冷凝綺不屑的道:“這些名堂,我早就知道了,沒啥新鮮處,其實,羊毛出在羊身上,進去賭的人經過這一陣昏陶陶的樂子之后,不把底衫底褲通通押上才叫有鬼了!”
  燕鐵衣道:“你准備怎么動手法呀?”
  冷凝綺莫測高深的道:“我不是搶,我也去賭。”
  燕鐵衣不解的道:“也去賭,莫非你懂得這一行中的詐術?”
  搖搖頭,冷凝綺道:“我是用真功夫。”
  燕鐵衣惊訝的道:“你會賭?”
  冷凝綺道:“沒什么稀奇的,在這上面我也下過功夫,殺人的本事我都學得這么精到,那點賭博的小玩意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專心一意的去琢磨,還用不了練功夫一半的時間,就是可稱為祖師輩的高手了。”噓了口气,燕鐵衣道:“倒看不出,你會的東西還真不少——”
  冷凝綺平淡的道:“雕虫小技,不值一笑。”
  燕鐵衣道:“我對什么新鮮事都有興趣,‘獨’對賭這一項是敬謝不敏,因為我生平崇尚真才實學,苦干硬干,我喜歡努力耕耘,以求收獲,我不愿憑諸運气,賭這玩意,帶的運气成份太多,它的机會同代价又不是相等的,所以我討厭它,我開設的那几家賭場,平素就很少去,但知道,開賭場的主儿,總是只蠃不輸的,那有個大致的比數,就算一點不摻假,十成中也有二成的賺頭,除非特殊意外,賭來賭去,最后蠃的必是開賭場的人。”
  冷凝綺笑道:“你說得不錯,今晚上,馬家集那家大賭場,便將遭遇到一次特殊的意外了——我會用真功夫抖漏得他們三年也翻不回本來——”
  有些怀疑,燕鐵衣道:“你真有那么大把握?”
  吃吃一笑,冷凝綺道:“沒有三分三,還敢上梁山,我平時是小賭小蠃,玩玩而已,今天我可耍狠,狠撈他一票,以后便戒了,只有戒了。”
  弦外有音,燕鐵衣只當不覺,他道:“可別偷雞不著蝕把米,那可不作興耍賴的——”
  揚揚眉儿,冷凝綺道:“耍賴?姓冷的這半輩子什么歹事都干過,就沒耍過賴,大當家,你看看吧,只要到時他們不耍賴,我已燒了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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