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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路越走越僻靜,走這個方向到陸家,必須經過這座小山坡。
  日間這里是小孩子游玩的地方,也頗為熱鬧,入夜后卻有如鬼域,北盜對附近的環境絕無疑問很熟悉,才選擇這個地方動手。
  陸丹并不知道危險已迫近,及至冷風一陣吹得酒意全消,北盜已隨風從一株高樹上掠下,一柄快刀自他的腦后削落。
  北盜一身衣衫全都束緊,不帶風聲,隨風而來。不急不緩,這一刀砍中,卻還是致命,他用這种方式先后也不知已割下多少腦袋。
  陸丹惊覺有人偷數,那柄刀已經很接近,他縱然怎樣閃避,看來也難免傷在刀下,卻就在此擦,一塊石頭飛來,正打在刀鋒上。
  “當”一聲刀被打開,北盜人亦不由翻身落下,刀環轉一匝護佐身子。
  陸丹目光盯住他面上,喝問:“什么人?”
  北盜沒有理會他,目光閃動,一心在我那個阻止他動手的人。
  那塊石飛來的方向實時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卻是替北盜回答陸丹:“他人稱北盜,卻非獨盜既無盜,而且見錢開眼、這下子可是要盜你的人頭。”
  一听這聲音,北盜一張臉便繃緊。
  “是那一個指使你的?劉瑾?”陸丹喝問。
  北盜只是向那個蒼老的聲音來處,一聲:“是你?”
  一個人應聲從那沒一株高樹上掠下,正是那個已然在小酒家內醉倒在陸丹面前的老頭儿,他手捧大紅葫蘆,喝了一口酒才回答:“你也太不長進了,竟然淪為太監的奴才,江湖上的朋友還將你我并排在一起哩?”
  陸丹心頭一動,脫口嚷出來:“老前輩原來就是南倫北盜中的南偷!”
  “你沒有听清楚?”南偷瞪了陸丹一眼。“南偷便南偷,怎么拉上北盜一起叫。”
  陸丹正要答話,北盜經已冷笑截住。“老頭儿,我們河水不犯井水……”
  “河水井水都是水,連這個道理你也不懂?”南偷打了一個“哈哈”。“難怪更不懂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真的要管?”
  “管定了。”南偷仰首又喝了一口酒。
  “這個人跟你是什么關系?”
  “我現在喝的酒也還是他的錢真的。”南偷拍著那個大紅葫蘆。
  “我也給你錢買酒。”北盜揚手一錠銀子飛出。
  南偷伸手著似便要接下,突然轉身一個虎尾腳將那錠銀子踢回去。“你的錢太髒,拿來買酒喝,就是不會發酒瘋也會絕子絕孫。”
  北盜將銀子接下,歎了一口气。“你還是那個臭脾气,不吃敬酒。”一頓接問:“我們有多久沒有交手了?”
  南偷打著酒呃。“誰有興趣記這种事?”
  “除了打架,我們每一次見面好象便沒有其它事要做的了。”北盜歎息。
  “你喜歡打架啊。”南偷使勁的卷袖子。
  北盜又是一聲歎息,人刀飛前,翻滾著當頭向南偷削下,刀光如雪花飛舞,正是一招“雪花蓋頂”。
  “好一招雪花蓋頂。”南偷抱著葫蘆滴溜溜一轉,轉到了北盜身后,葫蘆頓勢一送,撞向北盜腰背。
  北盜身形剎那一快,讓開葫蘆撞擊,順勢扑在地上,伏地一滾,刀花再展,滾削向南偷的下盤。
  “好──老樹盤根!”南偷大笑。“你還是這种老套,既乏創意,又無突破!”笑說著人与葫蘆也貼地滾轉起來,從容接下北盜滾動的刀花。
  北盜沒有作聲:人刀越滾越急,開始只見刀花里著人身,逐漸人身也融入刀化中,最后非獨人,連刀花也不見,只見一團亮光。
  刀用得這樣迅速,身形的變化這樣靈活的人實在不多,陸丹當然看得出這种刀法并非南偷說的“雪花蓋頂”“老樹盤根”這么簡單,也不由捏一把冷汗,若是由他來應付,肯定絕沒有南偷那么輕松,能否應付得也大成問題。
  他江湖經驗原就不多,像北盜這种刀法也還是破題儿第一趟看見。
  南偷應付的方式也一樣在他意料之外,与北盜相反,南偷的身形反而逐漸緩下來。
  陸丹清楚的看見南偷的身形變化,也清楚的看見南偷將手中大紅葫蘆送進那團亮光葫蘆沒有在亮光中破碎,那團亮光突然消散,刀再見,人再見,北盜握刀在手,“鯉魚倒穿波”、倒竄了開去。
  那剎那葫蘆底部正壓在那柄刀的護手上、陸丹雖然看在眼內,卻不能夠肯定北盜被葫蘆撞開還是自己竄開。
  南偷沒有追擊,長身而起,仰首喝了一口酒,笑顧陸丹。“人刀能夠化成一團光的人并不多。”
  陸丹不能不同意,他固然之前未見,以南偷的見識也是這樣說,應該就是事實了。
  “我雖然不喜歡他的行事作風,卻不能不欣賞他這柄快刀。”南偷吁了一口气。“幸好我還未太醉,否則醉眼昏花,分辨不出亮光最弱的一點在那儿,可就糟了。”
  北盜身形落下又起,倒躍上一株高樹的橫枝,冷冷的看著南偷,沒有作聲。
  陸丹听得更用心。
  “亮光最弱的一點當然就是護手刀柄部份,只攻這一點便成,但你的判斷若是不夠准确,身手也不夠敏捷,最好還是在他人刀還未化成一團光之前出手。”南偷話是對陸丹說,眼睛卻瞟著北盜。
  “多謝老前輩指點。”陸丹一揖。
  “當然了,你若連一點信心也沒有,最好還是拔腳開溜三十六著,走為上著。”南偷打了一個“哈哈”,突然一頓,搖頭。“不成,他輕功一流,你如何走得了,我還是代你向他討一個人情。”
  陸丹正要阻止,南偷已大聲向北盜。“這件事到此為止如何?”
  北盜冷笑,南偷雙手接一攤。“我既不想整天跟著這個沒趣的小伙子,也不想跟你這個大坏蛋混在一起。”
  言下之前,除非北盜答應,否則他一定糾纏不清,全力保護陸丹。
  北盜只是問:“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南偷反問陸丹:“難道你不是鐵御使陸遷的儿子?”
  陸丹苦笑,南偷接搖頭,喃喃自語:“人家叫他鐵御使他就真的以為自己是鐵打的……”
  “家父──”-南偷截住了陸丹的話:“除了自白賠上一條性命,我實在想不到他這樣做有什么用處。”
  陸丹怔住,眼前這個無酒不歡,看來整天醉醺醺,難得有一刻清醒的老人顯然比一般人要清醒得多。
  北盜突然插口:“你知道得大多了。”
  “我知道什么?”南偷打了個酒呃。
  “江湖人還是回江湖去。”
  “我是江湖人啊。”南偷好象現在才省起來,抓著一頭亂發。“你呢?”
  北盜歎了一口气。“要殺他的是劉瑾,我就是不動手,其它人……”
  “我只是請你高抬貴手。”南偷又笑了。
  “三年前你在西湖救過我娘親一命──”南偷一怔,脫口:“什么?”
  看他的反應,顯然并不知道所救的是什么人,北盜淡然道:“你我可謂生冤家,死對頭,這么巧,偏偏有這許多恩恩怨怨。”
  南偷大搖其頭,北盜又道:“我知道你絕不是挾恩求報的那种人,但不管怎樣,這件事今夜一筆勾消!”
  語聲一落,他身形倒翻,隨風飛掠,眨眼間便經已消失不見。
  “又會這么巧的。”南偷一頭白發已然被他抓得雞巢也似。
  “老前輩──”陸丹上前來。
  “你听到的了,劉瑾是絕不會放過你的,最好趁這個机會躲開。”
  “晚輩可不怕……”
  “你不怕我怕。”南偷半身一縮,忽然問:“你這樣死掉了有什么好處。”
  陸丹怔住,南偷伸手一拍他的肩膀。“想通了告訴我,我腦筋有毛病,轉不來,想不通。”隨即轉身,步高步低的往山坡下走。
  陸丹追前去,南偷立即回頭,雙手亂搖。“你別跟著,我這個人不怕死,卻怕麻煩。”突然反手一巴掌摑在自己面上。“死有重于泰山,有輕于鴻毛、這你也不懂,竟然不怕死?”
  他是責罵自己,陸丹听著卻有如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不由省起父親臨終的話,与南偷的竟然這么接近。
  臨終他那個父親亦已醒悟,現在他這個儿子難道還要重蹈覆轍?
  這樣死掉了有什么好處?應該跑到那里去?應該怎樣做?他心緒一陣紛亂,到完全清醒的時候,南偷已經不知所蹤。
  他仍然不知何去何從,腳步舉起,不由自主走向回家的路上。
  走過小山坡,走進一條小胡同,這條是快捷方式,可是一走進來,陸丹便后悔了,他已感覺到殺气,右手很自然的落在配劍柄上。
  劍尚未出鞘,皇甫兄弟便在胡同兩端出現,判官筆在手,那种神態更彷佛已判定了陸丹的生死。
  “是你們?”陸丹劍出鞘,左手提劍訣。
  “你的運气不錯。”皇甫忠冷笑。“只是不錯。”
  “南偷与你背道而馳,你走這條路連我們兄弟都意外,他縱然不放心回頭,也找不到這里來。”皇甫義語聲森冷。“你是死走了!”
  “我們本來不想親自動手,但時机适合亦無妨。”皇甫忠開始移動腳步。
  皇甫義同時移動。“你要怪只好怪你父親將你送上武當山,若是你沒有武功,最低限度不會像現在這樣短命。”
  陸丹冷笑,劍護胸前,皇甫兄弟實時身形一快,前后竄上,判官筆向陸丹身上要穴招呼,陸丹劍勢同時開展,急攻向皇甫忠,他是要個別擊破,以免腹背受敵,可惜他的本領与皇甫兄弟還是有距离,連攻七式二十一劍,非獨未能將皇甫忠砍倒,甚至迫退,第二十二劍方待出手,皇甫義已到了。
  他們存心速哦速決,省得麻煩,出手极其狠辣,陸丹三個下來,身上衣衫已穿了四個洞。
  胡同狹窄,長劍原就很難施展得開,不似判官筆的短小方便,皇甫兄弟合作已慣,此消波長,陸丹應付得當然吃力,險象環生。
  皇甫兄弟選擇這种環境動手,當然就是已弄清楚陸丹的武功特長,他們步步進迫,兵器一寸每一寸險,越接近威力便越大,也是說,陸丹的危机相應更大了。
  他的劍訣仍能夠把持,長劍由左支右絀而不能不放棄攻擊,腳踏太极,劍走無极,千百個劍圈護住了身子,一個身子也同時疾轉。
  他不是不想拚命,但這种環境實在太不利,拚命也沒用,他也已學會了冷靜,想透了要拚也要拚得有价值,對象是劉瑾,絕不是皇甫兄弟。
  現在他要做的只是如何突圍。
  皇甫兄弟顯然看穿了他的心意,不的而同一聲:“要走?沒這么容易──”皇甫義身形隨即一沉,一雙判官筆封住了陸丹的下盤,再下沉,插向陸丹的雙腳小腿。
  這也是陸丹劍圈兼顧不到的部位,陸丹雙腳不由拔起來,人劍凌空一轉,頭下腳上。
  這一個變化在皇甫兄弟意料之中,左右同時翻騰,判官筆一截陸丹劍勢,一擊陸丹要害!
  陸丹的反應也相當敏銳,左手虎爪,抓在一側牆壁上,劍擊左右,封開四支判官筆,虎爪一印,身形一翻,便要翻到瓦面上。
  也就在這剎那,皇甫兄弟手中判官筆突然一齊脫手,凌空飛射陸丹,筆端赫然相連著一條鏈子,多了鏈子,判官筆攻擊的范圍當然遠很多。
  這一著實在大出陸丹意料之外,眼見皇甫兄弟身形翻騰之后往下沉,以為他們看不透自己身形的變化,到發覺中計,已經來不及應付。
  他的劍盡力而為,卻也知道縱然如此也最多只能夠將兩支判官筆擋開,其余兩支必然擊在身上,雖則不是要害,但判官筆相連鏈子,自己的身形難免被帶動往下摔去,皇甫兄弟回到手上的判官筆乘机扎到,他縱使能夠避得開第一擊,亦未必能夠避得開第二擊。
  心念一轉,判官筆已擊到,興之同時,陸丹突然感覺右腳足踝一緊,一個身子不由自主往上飛起來。
  四支判官筆左右交錯從他眼前飛過,他惊魂未定,一個身子已落在瓦面上,劍正要剌出,已看見那抓住他足踝的人將手松開,貼著瓦面一下子滾開,接一個筋斗翻身而立。
  他雖然看不清楚面目,只著這身形變化已知道是什么人,脫口一聲:“小子──”小子一臉笑容,伸手指往唇上一按。“別嚷得這么大聲,給他們知道,可就麻煩了。”
  陸丹知道小子又在開玩笑,只有苦笑,皇甫兄弟經已雙雙追上瓦面,哪還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那條路上的朋友。”皇甫忠筆指小子。
  小子一個惊恐的反應。“不是東厂,不是西厂,也不是內厂。”
  “你卻是斗膽与內厂的人作對。”皇甫義冷笑。
  “沒有這种事。”小子慌忙搖手。
  “這個我老頭儿可以做證人,他只是貪玩,不是有心,也不是無意。”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遙遙傳來。
  皇甫兄弟目光應聲疾轉,只見南偷手捧大紅葫蘆正臥在不遠處的一片瓦面上。
  他們的面色立時沉下來,北盜有多大本領他們是知道的了,遇上南偷,北盜尚且要退讓三分,這個南偷當然不容易對付。
  若是有把握,在山坡上他們早已經動手,何況還多了一個小子。
  “無意不就是有心。”小子苦著臉接上一句。
  南偷一言惊醒的。“這怎么是好。”一頓接嚷起來:“師父代你向他們求情──”“不用了──”皇甫忠冷截。“我們兄弟受不起。”
  南偷一怔,突然拍膝大笑。“老頭儿只是隨便說說,你們竟然以為是真的?”
  皇甫兄弟不由怔住,小子竟然安慰他們:“你們千万不要介意,我師父就是這樣,瘋瘋癩癩,喜歡開玩笑。”
  話口未完,南偷已然一個翻身,凌空接一個筋斗,落在他身前。
  “目無尊長──”南偷一巴掌摑向小子。
  小子翻身竄到皇甫兄弟身后:一面大嚷:“我幫口,你們幫手!”
  皇甫兄弟冷笑,判官筆一齊扎向追前來的南偷。
  “你們侍候那個太監的,怎么听這個小子指揮?”南偷連閃帶避,一面手指小子。
  “你這個小子難道也投進了那個太監門下?快快從實招來!”
  著樣子他使要追打小子。
  “那有這种事,為了證明小子的清白,對不起兩位,小子只好動手了。”小子隨即跌步鴛鴦連環腳,踢向皇甫兄弟的腰背。
  皇甫兄弟左右閃開,方待轉身對付小子,南偷已上前來,大呼:“他不管怎樣也是老頭儿的徒弟,事情未弄清楚,你們怎能夠對他用兵器,万一──”話口未完,皇甫兄弟的判官筆已向他招呼,他身子滴溜溜一轉,惊嚷:“好哇,這原來是一個陷阱,兵器還是對付老頭儿的。”
  皇甫兄弟悶哼一聲,一雙判官筆更快,南偷一轉再轉,到了小子面前,卻向皇甫義一伸手:“借筆一用,老頭儿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訓這個小子一頓不可。”
  皇甫義只見手影一動,南偷那雙手已到了面前,抓向右手判官筆,他一惊右手判官筆急撤,左手判官筆同時截向南偷的右手,那知道南偷右手抓到了一半便變招,正好迎向他左手的判官筆。
  他目光及處,左手判官筆急扑招式,招式才展開,手腕穴道一下麻痹,五指不由自主的一松,判官筆便脫手,落在南偷手上。
  非獨他,皇甫忠也清楚看見南偷那剎那右手一長,中指彈向他的手腕穴道、卻連一聲“小心”也來不及出口。
  南偷奪筆在手,看了看。“這种筆可是不能夠寫字。”
  “師父要表演書法?”小子問。
  “要將你口誅筆伐!”南偷瞪著眼睛。
  “這么嚴重。”小子吐了吐舌頭。“幸好這种筆是拿來點穴用的。”
  “點穴?”南偷目光轉向皇甫義,突喝一聲:“點你“將台穴”!”
  皇甫義一怔。“這穴道不是──”一面偏身避開。
  “總之是穴道便是。”南偷接揮筆大喝:“曲池穴、靈合穴、太陽穴……”
  他口里叫的与手中判官筆所點的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穴道,卻顯然早已習慣,手中判官筆非獨不會點在所叫的穴道上,而且所點的另一個一點偏差也沒有。
  皇甫義卻是不習慣,對穴道他絕無疑問是非常熟識,也就因為太熟悉,不由自主應聲考慮到南偷所叫的那個穴道,雖然立即醒悟不是,已經慢了半分,這半分已足以令他手忙腳亂。
  南偷點到即止,連點皇甫義十七處穴道,皇甫義雖然并沒有受傷,已經嚇出一身冷汗。
  他雖然分心,也不能不承認南偷的出手實在太迅速,判官筆只要稍進便可以將他點倒,這稍進在南偷來說卻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皇甫忠當然看得出南偷手下留情,在跟皇甫義開玩笑,卻實在不明白江湖上傳說這個人妙手空空,一身輕功已臻化境,夜走千戶,日盜百家,武功方面卻并無特別過人之處,但現在看來,這個人的武功非獨在他們兄弟之上,江湖上的高手能夠与之相比的只怕不多。
  這個人与陸家有什么關系,皇甫忠雖然不知道,看下來已能夠肯定一點,他們兄弟要在這個人的保讓下殺掉陸丹是沒有可能的事,這個人雖然無意傷害他們:這樣玩下去卻實在太沒有意思。
  心念一轉,皇甫忠終于出手,是揚手大呼:“風緊扯呼!”
  皇甫義一听身形立即倒躍開去,南偷看著大笑:“跑便跑,什么扯呼不扯呼的,忘了自己是官門中人不是江湖客了。”
  皇甫兄弟沒有理會,身形展開,飛掠前去:他們都以為南偷不會追來,那知道南偷非獨追,而且一股旋風也似的,剎那使到了皇甫義身后。
  皇甫忠耳听風聲,身形疾轉,一雙判官筆便要出手,皇甫義也不慢。
  南偷實時道:“這個筆老頭儿留著也沒用,還你!”手中判官筆同時塞進皇甫義手里,皇甫義不由一把抓住,呆了呆,南偷已翻著筋斗倒掠回去。
  “老大──”皇甫義苦笑。“我們……”
  “技不如人,只好認了。”皇甫忠亦只有苦笑。
  二人也不再逗留,身形再展開,急急离開。
  南偷沒有理會他們,倒掠到陸丹面前身形才停下,忽然問:“不听老人言,下一句是什么?”
  “我知道!”小子立即接上口,南偷一巴掌已向他摑到,小子的反應也算敏捷、一個筋斗翻到陸丹身后,居然還是一面笑容:“他原來是問你,但你可以不回答的。”
  陸丹苦笑著抱拳一損:“多謝老前輩救命大恩。”
  南偷搖頭。“老頭儿只覺得那兩個老小子很好玩,那有心情來救你?”
  “老前輩──”“叫我老頭儿。”南偷冷冷的著了陸丹一眼。“你別胡亂拉關系。”
  小子一旁插口道:“用到皇甫兄弟,可見劉瑾志在必得,還是少跟你拉關系安全。”
  “說得好。”南偷贊不絕口。“你跟了我這么多年總算學到了這种識時務為俊杰的本領。”
  陸丹若有所得,頷首:“不錯,現在這种情形,我應該暫時回避,等候机會。”
  小子接又問南偷:“這一次來的是北盜皇甫兄弟,下一次又會是什么人?”
  “你以為我是神仙,能知道通去未來?”南偷一雙眼瞪大。
  “差不多的了,那一個不知道師父一向料事如神?”小子大拍馬屁。“到底是……
  “當然是比北盜皇甫兄弟更厲害的人。”南偷抓著腦袋。“就是這三個人已經令我頭大如斗了,別再廢話了,快走快走──”陸丹終于習慣他這种說話方式,隨即一揖。“晚輩就此告辭。”也不再說什么:。轉身舉步。
  小子目光一轉,詫异問:“你還要回家去?”
  陸丹走的正是回家的方向,應聲停步。“稍作打點便動身。”
  小子只是問:“不打點不成?”
  南偷笑接道:“說不定他家里有很多漂亮衣飾,要好好執拾一下。
  陸丹怔住,小子搖頭隨接道:“我看他不是這种斤斤計較的人,一定是恐怕路上挨餓:回去拿些銀兩。”
  “胡說,他一身武功,也不像完全未走過江湖,怎會連收買路錢也不懂?”
  “你是指點他做強盜?”小子傻了臉,突然又嚷起來:“徒弟跟了你這么多年,到現在才知道你有這個本領,快快教來──”語聲未已,倒翻開去。
  南偷一巴掌正好摑到,一摑落空,破口大罵:“這個也用學的。”
  小子道:“我事實完全不懂,只懂得肚子餓的時候,獵山雞,抓野兔。”
  陸丹歎了一口气,抱拳插口:“多謝指點。”腳步再舉起來,仍然是走向那個方向南偷大叫:“你還是走這個方向。”
  陸丹方待開口,南偷已又道:“我明白了,你是神机妙算,知道危險關頭,一定又有高人打救。”
  小子奇怪地追問:“內厂勢力非同小可,除了師父你這位高人,還有那位高人敢插手?”
  陸丹忍不住截口:“劉瑾的手下一定都以為我不曾往那邊走,我偏就走那邊,反而……”
  話口未完,南偷已拍掌。“高明高明──”突然又嚷:“看你樣子忠厚,原來也是個懂得打主意的人。”
  小子亦道:“我們還是走為上著,否則一個不小心落入他圈套,可就糟了。”
  南偷應聲:“不錯!”一個身子便倒翻開去,小子也不慢,師徒二人瓦面過瓦面,眨眼間消失在黑暗中。
  陸丹目送他們遠去,雖則已知道他們玩世不恭,亦不由得苦笑起來,然后一陣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感覺。
  清晨。
  在安樂侯府其它人來說,這個清晨并沒有什么特別,憶蘭是例外,才醒來便听到一陣奇怪的“吱吱”聲響,循聲望去,只見窗下本來沒有放著東西的小几上放著一個精致的小竹籠,兩只小老鼠正在籠中的竹架上嬉戲。
  那兩只小老鼠毛呈銀白色,舉止固然很有趣,神態也沒有一般老鼠那樣、令人有一种狡猾討厭的感覺,憶蘭第一眼便喜歡,躍下床,連跑帶跳的走近去,捧著那個竹籠左看右看。
  兩只銀鼠竟然一些也不畏懼,自顧玩耍,憶蘭看著看著忍不住歡笑起來,片刻非常突然的停下,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左顧右盼。
  “師公、師公──”她高呼:“我知道你來了,你躲在什么地方。”
  在她面前的窗戶突然打開,一個須發俱白的老人探頭進來:“在這里──”他一面慈祥的笑容,語聲帶著童真,憶蘭看見開怀大笑,伸手便去摸他的胡子。
  “怎樣。喜歡不喜歡?”老人笑問,与說話同時,長長的胡子也舞動起來,憶蘭雙手便摸了一個空。
  老人的胡子繼續有節奏的飄舞,沒有相當的內功造諳要將胡子這樣是絕沒有可能的事,這個老人也不是別人,乃是昆侖派專門人鐘大先生,輩份固然高,也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之一。
  認識他的人大都知道他最沒有架子,但若非目睹,只怕難以相信他的心態有時竟然會跟小孩子一樣,就正如現在,他童心大發,只顧逗小憶蘭開心,那里還會考慮到自己已經一大把年紀,又是武林中的老前輩什么。
  他終年浪跡江湖,行蹤無定,現在突然出現在安樂侯府,只怕徐廷封也料想不到。
  憶蘭抓了一會都抓不著鐘大先生的胡子,一些也不气惱,反而拍掌大笑。
  鐘大先生的胡子這才停止飄舞,笑間:“還沒有回答師公呢?”
  “當然喜歡了。”憶蘭雙手捧著竹籠。“我現在才知道老鼠并非全都是黑色。”
  鐘大先生點著頭。“這种銀鼠很罕有,師公也是第一次遇上。”
  憶蘭忽然問:“都是公的?”
  “一公一母。”
  “我就是不明白。”憶蘭左看右看,皺眉。
  “不明白什么?”鐘大先生猜不透。
  “怎么畜牲不管公母都長長著胡子的?”憶蘭一本正經。
  鐘大先生一怔,忍不住大笑,憶萌嚷起來:“師公,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告訴我啊!”
  鐘大先生又是一怔,摸著胡子。“師公也不明白怎會這樣。”
  “沒騙我?”憶蘭怀疑的。
  “師公怎會騙憶蘭。”鐘大先生省起了什么的。“這种銀鼠不吃肉,只吃蔬菜水果。”
  “糖葫蘆吃不吃。”
  “這個──”鐘大先生忽然歎了一口气。“怎么你問的總是師公不懂的。”
  憶蘭拍手。“爹爹說師公本領很大,原來師公也有這么多不懂的。”
  鐘大先生又歎了一口气,接問:“你爹爹在那里?”
  “師公原來最疼蘭蘭,進來第一個就是找蘭蘭。”憶蘭更高興。
  “還不給師公引路。”
  “爹爹不在房間,一定在后花園練武功。”憶蘭自顧戲弄那兩只小銀鼠。
  “怎么不跟師公到后花園去?”鐘大先生彷佛看進憶蘭心里。“害怕給抓著練武功?”
  “很辛苦的。”憶蘭伸伸舌頭。
  “不辛苦怎會練得好?”
  “爹爹也是這樣說,可是天天都那么辛苦,蘭蘭怎能不害怕。”
  鐘大先生笑了笑。“幸好師公還沒有忘掉后花院應該走那個方向。”
  說著他悠然轉身,憶蘭揮揮小手,繼續与那兩只小銀鼠玩耍。
  徐廷封大清早起來,到現在已經在后化院苦練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由內功而外功,由拳腳而兵器。
  劍在他手中彷佛也有了生命,明亮奪目,飛靈巧幻,虛盡變化,昆侖派的劍術原就已變化靈巧見稱,能夠練到他這個境界的弟子卻只怕不多。
  雖然苦練,到現在他仍然毫無疲態,內功的深厚可想得知。
  一趟劍走下來,他彷佛又有所領悟,左手捏劍訣一副,劍路又由第一式開展。
  這一趟變化顯然又多了一些,鐘大先生這個昆侖派掌門對昆侖派的劍術當然瞭如指掌,又怎會瞧不出,原已准備走過去,不由又停下,凝神靜气。細看下去。
  看出最后,他到底忍不住,脫口喝下聲:“好──”徐廷封一听這聲音,一聲“師父──”出口,劍勢便要停頓。
  “繼續!”鐘大先生接喝一聲,身形凌空掠出,劍同時出鞘,閃電也似射向徐廷封。
  “弟子斗膽──”徐廷封劍迎向鐘大先生的劍,隨即全力開展,他怎會不清楚這個師父的性格,一些保留也沒有,將方才領悟到的變化也施展出來!
  鐘大先生連聲叫好,但徐廷封的劍勢變化對他并無多大威脅,還是完全接下。
  “你能夠領悟到那許多變化實在不容易,可惜那些變化并沒有多大威力,不太難化解。”鐘大先生說來倒輕松。
  雙劍交擊有如珠走玉盤,听來非常悅耳,每一次雙劍交擊的位置事實都不同,聲響也自然迥异,抑揚頓挫,好比天籟。
  徐廷封的劍勢竟然又有了新的變化,這變化出現,鐘大先生終于被迫退一步。
  更新的變化緊接又出現,鐘大先生手中劍一連三式,最后還是不免再倒退一步,他不由大聲叫好,接一句:“用天龍八式配合──”徐廷封應聲身形飛舞半天,劍勢一斂再開展,又是方才那一個變化,鐘大先生劍亦隨著飛舞起來,身形變化与徐廷封一樣,劍勢卻是化解徐廷封的攻勢。
  雖然被化解,徐廷封的身形繼續在半空飛舞,攻勢也緊接再出現。
  鐘大先生的身形隨著變化,卻顯然沒有徐廷封的靈活,但仍然將徐廷封的攻勢破去。
  徐廷封一變再變,越變越快,接連又六個變化,劍勢也配合得恰到好處:鐘大先生相應再來三個變化,身形已不由自主下降地面,徐廷封那最后三個變化已變成個人表演,到最后,人劍混成一條光帶,盤旋飛舞一匝才落下,正好落在鐘大先生面前。
  “好,好极了。”鐘大先生笑得合不攏嘴。
  “請師父指正。”徐徐廷,恭恭敬敬。
  “是好師父才說好,師父早就看出你悟性奇高,是一塊練武的好材料,事實證明師父并沒有走眼,劍術變化能夠練到你這個境界的昆侖弟子并不多,內功也一樣,至于天龍八式,更就連我這個師父也自歎不如了。”
  “師父言重──”“想不到這三年下來你的武功突飛猛進,听說你每日都在苦練,風雨無間。”
  “弟子是臨急抱佛腳。”
  “形勢不大好?”
  “坏极了──”徐廷封不禁歎息。
  “少林一轉,并無收獲?”
  “心禪上人在不老神仙七煞琴音下化為灰燼,無我掌門不屈自裁,剩下無為長老必須拾殘局,出家入四大皆空,大劫之后弟子更難以啟齒。”
  “這件事江湖上也有傳聞,据說最后關頭,云飛揚出現,力挽狂瀾擊敗不老神仙……”
  “云飛揚武功高強,天蚕神功變化莫測,弟子望塵莫及。”徐廷封由衷之言。
  “武當派的天蚕神功總算后繼有人。”鐘大先生顯得有些感慨。
  “弟子原想請他到這里來,可惜他既無意江湖,也無心效命朝廷。”徐廷封更感慨。“朝廷無話可說,連江湖也不再涉足,實在是武林道武當派的一大損失。”
  “你呢?你不肯接受昆侖派掌門之位,又何嘗不是昆侖派的一大損失?”鐘大先生笑了。
  徐廷封歎息:“弟子事實是……”
  “是怎樣師父難道不明白,只可惜難得有一個你這樣聰明的弟子,你卻又不能夠拋開一切,否則一定可以領悟到天龍第九式的變化。”
  徐廷封奇怪地問:“天龍八式之外還有第九式?”
  “不錯──”鐘大先生沉吟著。“昆侖立派以來卻只有第十代掌門人游龍子領悟得到其中變化,据說必須先將前八式融淮貫通,師父四十歲才練成天龍八式,苦思到現在仍無所得,只有寄望于你,你若是能夠拋開一切,相信很快便能夠……”
  徐廷封歎息截道:“師父的心意弟子明白,只是在這個時候……”
  “你為人正直,武林中實在需要你這种人來維持正義。”
  “武林重要還是國家重要?”徐廷封忽然問,鐘大先生怔住,徐廷封看在眼內,連忙一揖。“弟子知罪──”“你說得很有道理。”鐘大先生拈須微笑。“師父是武林中人,難免只考慮到武林方面。”
  “將來有机會……”
  “這個將來再說。”鐘大先生隨郎轉過話題。“劉瑾所以有今日的權勢,皇帝似乎都有責任。”
  “也到底醒覺了。”
  “不太遲吧?”
  “難說。”徐廷封憂形于色。“師父可知道朝野中人現在怎樣子稱呼劉瑾?”
  “是不是──九千歲?”
  “再加千歲就是万歲了。”
  鐘大先生無言點頭,目光突然一轉,一陣小孩子的笑嚷聲正從那邊傳來。
  徐廷封目光亦轉。“今日是憶蘭的生日,她昨日已開列名單,附近王侯的孩子她認識的都要請來。”
  “難得她高興。”
  “師父選擇今日到來莫非也是這個原因?”
  “我答應過一定會到來,而且要送她一樣新奇有趣的禮物。”
  “師父已經見過憶蘭了。”
  鐘大先生點頭微笑,徐廷封接一句:“憶蘭快要給師父寵坏了。”
  “你這個做父親的不也是一直寵著她?”鐘大先生突然省起了什么的。“憶蘭也這么大了,廷封,你也應該考慮到續弦……”
  “師父──”“你不說師父也明白的,感情若是不好你也不會將女儿改名憶蘭,天下之大,不會一個好女子也沒有的。”鐘大先生語重心長。“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徐廷封一笑,仰首向天,眼睛彷佛籠上了一重煙霧,思想一下子又回到老遠。
  新婚燕爾、憶蘭的出世、音容永逝……
  徐廷封的笑容逐漸變得苦澀。
  來的小孩子無一例外,全都對那兩只小銀鼠大惑興趣,他們出身富貴人家,錦衣美食,玩具方面除非看不見買不到,否則一定能夠到手。
  這种小銀鼠他們卻是連听都沒有听過,看著有趣,都嚷著回家后也要大人買回來。
  “京城是沒有的。”憶蘭可神气了,看見那進走進來的鐘大先生,隨又問:“師公,是不是?”
  鐘大先生笑笑。“應該沒有。”
  那群小孩子一陣失望,突然圍攏上來,都是問那儿才有,鐘大先生笑得合不攏嘴,左手捧一個,右手抱一個,好容易才令那群小孩子安靜下來。
  徐廷封一旁看著亦心頭大樂,不覺得心頭的煩惱都暫時放下來。
  憶蘭亦擠到鐘大先生身前,悄聲問:“師公,一會到什剎海好不好?”
  “到那儿干什么。”
  “看小子哥哥表演。”
  “小子哥哥?”
  “懂得翻筋斗,變魔術,很本領。”憶蘭看著徐廷封。“爹爹本來答應陪我去的,可是整天忙這忙那,難得有空閒的時候。”
  鐘大先生正要答話,家人徐福便匆匆奔進來,向徐廷封稟告:“陳公公求見。”
  “陳公公?”徐廷封大皺眉頭。
  鐘大先生插口問:“那是什么人?”
  “劉瑾的心腹太監。”徐廷封稍作考慮,向徐福。“請他進來。”
  鐘大先生看著徐福退出,沉吟道:“我看我還是回避一下的好。”
  “也好。”徐廷封心念一轉,立即同意。
  鐘大先生方退出大堂,徐福已領著陳全走進來,這個陳全跟一般太監并沒有分別,陰陽怪气,肌膚呈現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
  他顯然發現鐘大先生的存在,向那邊深注了一眼,才向徐廷封施体。“拜見安樂侯。”
  “不必多禮。”徐廷封隨即問:“公公這一次到來未知道有何貴干?”
  “是九千歲叫我來的。”陳全一面笑容。“九千歲知道今日是侯爺的千金生日,特別准備了一份賀禮著我送來。”
  “劉總管太客气了。”徐廷封實在有些意外。
  “小妹妹,來──”陳全接向憶蘭招手。
  憶蘭跟那群小孩子就像是看著一個怪物的,奇怪地看著陳全。
  “憶蘭──”徐廷封輕喝:“陳公公叫你,怎么不答話?”
  “是──”億蘭應聲上前。“陳公公。”
  陳全含笑點頭,打開手上的一個錦盒,里頭放著一雙嵌著寶石的金手鐲。
  “這是九千歲送給你的,你收下。”
  憶蘭看著徐廷封,徐廷封無奈點頭。“既然劉總管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好了。”
  他當然知道這個太監狡猾,東西若是要交到他手上,推辭并不是一件難事,陳全是必考慮到這一點,直接送到憶蘭面前。
  “多謝陳公公。”憶蘭有些不安地收下。
  “應該多謝九千歲的。”陳全轉向徐廷封。“九千歲還有一張帖子。”
  “哦?”徐廷封若無其事,早料到事情不會這樣簡單的了。
  “九千歲今日在城外万花林賞花,吩咐無論如何也要請到侯爺与侯爺千金走一趟。”
  “劉總管也有如此閒情雅興。”
  “万花林万花兢放,一年中只得這個時候,豈可辜負?侯爺──”“久聞万花林景色如晝,難得劉總管請到,卻之不恭。”徐廷封一頓接道:“勞煩回報劉總管,我隨即就到。”
  “奴才來的時候,九千歲千叮万矚要准備車馬,莫教侯爺操心。”陳全笑容滿面。
  “車馬已經在侯爺府大門外了。”
  “內監的人辦事果然周到。徐廷封笑笑。“那就請陳公公稍候片刻,我換過衣衫便來。”
  “請──”陳全轉對那群小孩子一笑。
  那群小孩子仍然像看怪物的看著他,看得他竟然混身都不舒服起來。
  鐘大先生听得很清楚,待徐廷封轉進來,急不及待地。“劉瑾這一次請你到万花林,不會是賞花這么簡單,你千万小心。”
  “京師地面,諒他也不敢胡來。”徐廷封沉吟著。“他早有收買我之心,而我一直都毫無表示,大概忍不住要藉此机會迫我給他一個清楚明白,也好──”“据說劉瑾近日在擴張勢力,重金請來了不少江湖上的高手能人。”
  “不錯,先有陰陽制皇甫兄弟,赤眼銀狐常胜,鐵爪殷天虎,近日傳聞北盜也已投進他門下。”徐廷封眉宇間憂慮之色又深了三分。
  “北盜也投進他門下了?”鐘大先生搖搖頭。“這個人聲名狼藉,倒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這群人無不心狠手辣,再配合劉瑾的陰謀詭計“是必會成為朝廷心腹大患。”
  “朝廷中的爭權看來比武林上的爭點更复雜。”
  “師父──”徐廷封面色凝重。“以弟子所見京城中不久必定會有大事發生,你老人家可否留下來,助弟子一臂之力z”“難得這么熱鬧,師父怎肯錯過。”种大先生拈須微笑。
  “多謝師父。”徐廷封松一口气,長揖到地。
  “万花林之會,一切要小心。”鐘大先生不忘叮矚。
  “弟子定會步步為營。”徐廷封胸有成竹的。
  鐘大先生沒有追問,他清楚這個弟子謹慎的性格,沒有把握,不會輕身涉險。
  万花林事實万花盛開,劉瑾卻絕不是為賞花而來,處理一個這樣頭痛的問題,在這樣一個賞心悅目的環境,無論如何都應該舒服一些。
  他走在万花叢中,左看看,右看看,不時發出一兩下笑聲,看來很快活,只是這笑聲入耳,卻令人一些笑的感覺也沒有。
  殷天虎常胜伺候在劉瑾左右,皇甫兄弟則跟在后面,此外還有大群太監,那些太監都是一面笑容,劉瑾笑,他們又焉敢不笑。
  殷天虎四人是例外,皇甫兄弟暗算陸丹失手,劉瑾雖然沒有怪責,心頭總有些不舒服,只等机會將功贖罪。
  常胜根本就不懂得笑似的,殷天虎這時候的表情亦是一片肅穆。他的身材興常胜有很大距离,非常魁梧,古鋼色的肌膚粗壯而結實,一只右手齊腕以下竟然是鐵打的。
  有說他是被仇家斬斷了右手才裝上這只鐵手,亦有說那只右手是他自己斬斷,目的就是在裝上這只鐵手,不管事實是怎樣,這只鐵手兵器譜中名列十七,已經令江湖中人聞名色變。
  整個万花林就只有他們這些人,這原就是劉瑾私人的產業。
  來到了林中的賞花亭,在太師椅上坐下,劉瑾才收起笑臉。“一會安樂侯到來,你們一切都要著我的暗示,別輕學妄動。”
  “九千歲放心。”常胜接上口。“听說這個安樂侯乃是昆侖派現任掌門人鐘大先生的入室弟子。”
  “不錯──”劉瑾皮笑肉不笑的。“我要借今日這個机會試探一下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他若是一個聰明人應該就明白九千歲的一番苦心,絕不會辜負九千歲對他的一番好意。”
  “希望就是了。”劉瑾陰陰的一笑。
  皇甫義一面阿諛之色,插口道:“以屬下看這等紈褲子弟有多少本領,九千歲何必放在心上。”
  “你錯了。”到瑾一聲冷笑。”這個人表面似乎并無過人之處,但人緣甚好,再加上一身武功,除非肯歸附于我,否則我實在難以安心。”
  皇甫義侍候劉瑾也有相當時日,還是第二次看見劉瑾這樣緊張,唯恐說多錯多,連忙退過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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