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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醉漢闖華堂


  傅玉書當然不會推辭,難得有這樣一個對手,正好施展方練成的蛇鶴十三式。
  武當弟子立即下山到解劍岩將管中流的佩劍送上,傅玉書沒有用變幻槍,只是隨便在兵器架上取過一支長槍。
  這一次他根本就無意以武當的六絕克敵。
  這時殿外風急,話雖說點到為止,到二人出手,兩派弟子已不由緊張起來。
  管中流一心速戰速決,落日劍法最后三式一式緊接一式迅速展開,傅玉書以鎖喉槍接下第一式,旋即施展蛇鶴十三式。
  “鶴舞九霄”、“蛇騰六合”──傅玉書身形一時如鶴舞,一時如蛇行,一時凌空,一時貼地,身形變化之复雜、迅速,令人眼花撩亂。
  管中流亦吃了一惊,連出三式,竟都封不住傅玉書的身形,三式一過,方待由第一式再施展,傅玉書人槍已經貼地游竄前來。
  管中流不暇細思,長身急退,傅玉書竟如蛇一樣竄上前去,那一份迅速,駭人至极。
  槍亦如毒蛇一樣翻騰,八八六十四槍,終于一槍刺入空門。
  眼看那一槍快要刺至管中流的手臂上,槍勢突然一頓,吞了回去!
  管中流臉色大變,但居然沉得住气,一收劍,道:“武當絕技果然非凡,管某甘拜下風了,盟主一位,就由傅兄擔當好了。”
  傅玉書搖頭道:“小弟雖然幸胜半招,到底經驗不足,以小弟的意思,倒不如撤消盟主一位,大小事情,一概由我們兩人商量對策,共同進退。”
  “這個──”管中流無論怎樣看,傅玉書也是一片真誠模樣,心念一轉,已有打算,終于答允!
  傅玉書隨即請管中流入內坐下,一面吩咐人修妥戰書,飛馬送交獨孤無敵,約無敵在觀日峰玉皇頂一決雌雄。
  半年的期限确實也到了。
  “在我与獨孤無敵決戰的同時,管兄就率領武當、峨嵋兩派的弟子,進攻無敵門,將無敵的根一舉鏟掉。”傅玉書跟著提出這個計划。
  管中流當然贊成,以傅玉書的武功,縱然能夠擊敗獨孤無敵,也難免負傷,到時他再對付傅玉書,輕易就可以將傅玉書制服。
  這意圖他并沒有說出來,甚至一絲不滿的神色也沒有,一直到他別過傅玉書,下了武當山,然后他才發出兩聲冷笑,也只是這兩聲冷笑而已。
  傅玉書表面上亦沒有任何的表示。
  是夜三更,在寒潭之內,傅玉書才在天帝面前說出自己的計划:“今日一戰我雖然隱藏實力,險胜管中流,已能夠在武當弟子的心中樹立威信,另一方面,亦給足了管中流面子,這個人心高气傲,好大喜功,以為我与無敵必然會兩敗俱傷,一定會傾全力攻陷無敵門總壇,到時候,我們再收拾他也不遲。”天帝看見自己的孫子有這般心思,當然大樂。
         ※        ※         ※
  同一夜,在無敵門總壇之內,獨孤無敵亦作出了一個決定──將獨孤鳳許配公孫弘。
  公孫弘大樂,獨孤鳳卻大惊,將自己關在房中,拒見任何人。
  消息很快傳遍無敵門總壇,連侍候沉曼君的丫環月娥也知道了。
  沉曼君听到這消息,并沒有任何表示,呆坐了半個時辰,才吩咐月娥將獨孤無敵請來。
  無敵考慮了一會,才動身前往龍鳳閣!
         ※        ※         ※
  夜風吹透窗紗,沉曼君始終坐在原來的地方,一燈獨對,一直听到腳步聲響,她才回頭去。
  她看著無敵進來,又將頭別轉,無敵看在眼內,冷笑一聲,轉身外行,到了門口,終于又停下,冷冷地道:“莫非我來錯了。”
  “你沒有來錯,只是做錯了。”沉曼君回答的語聲更加冷。
  “做錯了?”無敵明知故問道:“你是說哪一件事。”
  “這一件事。”
  “我看你是說鳳儿的婚事。”
  沉曼君默認。
  “你終于要求我了。”無敵得意的一笑。
  “我只是提醒你。”沉曼君一字一頓,道:“鳳儿与弘儿一點感情也沒有。”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你也知道什么是感情?”
  “我只知道我是有權來處理鳳儿的婚事。”
  “但你也要為她的終身設想。”沉曼君語聲悲切道:“你這樣迫她嫁給一個她并不喜歡的人,難道你要她痛苦一生。”
  “万事都由我作主,与你沒關系。”
  “鳳儿是我的女儿,怎么与我沒有關系。”
  “你的女儿?”無敵臉色鐵青,道:“那你怎么不對她說清楚當年你做過什么事呢?”
  沉曼君痛心地垂下頭,無敵也不再多說,霍地轉身,走了出去,用力地將門關上。
  沉曼君抬頭,張口欲語,但到底沒有叫出來。
  她的頭又垂下,垂得更低。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又被推開,沉曼君歎息一聲,問道:“你考慮清楚了?”
  “娘,你說考慮清楚什么?”進來的竟然是獨孤鳳。
  沉曼君一怔仰首,道:“鳳儿,這么晚了,你還未入睡。”
  “娘不是也一樣。”
  “這种心情,怎睡得著?”沉曼君一聲長歎。
  “娘都知道了。”
  “你不想嫁給弘儿?”
  獨孤鳳點頭,沉曼君凄然一笑,道:“這也好,省得自己痛苦一生。”
  “但是爹堅持……”
  “你爹無疑很固執,鳳儿,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獨孤鳳目光閃動,道:“我想离開這個地方。”
  “你認為應該這樣做,就這樣做好了。”沉曼君撫著獨孤鳳的秀發,道:“只是江湖險惡,你必須小心。”
  “娘以后卻是更寂寞了。”
  “已經習慣了。”
  “娘,我們一起走。”
  沉曼君搖頭,獨孤鳳奇怪道:“我真是不明白……”
  “總會明白的,現在我一走,不對的就是我,算了,你還是自己离開吧。”
  “那女儿就此拜別親娘,請娘親保重。”獨孤鳳跪下,叩了三個頭,再站起來時,已滿眶眼淚。
  沉曼君強忍心酸,一直到獨孤鳳推門离開,眼淚終于忍不住,珠串般滴下來。
         ※        ※         ※
  第二天中午,無敵才知道獨孤鳳失蹤的消息,震怒,立即在大堂擲下血手金令,追殺獨孤鳳。
  沒有人敢勸阻,公孫弘也不敢。
  無敵絕無疑問已動了真怒。
         ※        ※         ※
  古剎荒涼。
  第一線陽光方從窗戶射入,獨孤鳳已醒來,看看周圍的頹垣斷壁,不由又發出了一聲歎息。
  這已是她离開無敵門的第二天,那种孤單的感覺一天比一天重。
  這种心情与第一次她負气离開完全不同,現在她已是無家可歸。
  何去何從,她完全不知道,只是見路就走。
  她怎么也想不到行蹤已經落人無敵門探子的眼中,消息已迅速送回總壇去了。
  歎息未已,一個人已出現在門外,陰陽怪气地笑道:“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沒有惊扰大小姐的好夢。”
  “九尾狐!”獨孤鳳看清進來的人,道:“你來這里干什么?”
  九尾狐手一翻,手中出現了一枚血手金令,道:“奉門主之令,請大小姐立即跟我回去。”
  “若是我不答應呢?”
  “門主有請,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獨孤鳳冷笑一聲,鴛鴦刀出鞘,道:“你若是敢膽阻攔,我雙刀一樣格殺勿論。”
  “那我就只好得罪了。”九尾狐手一抖,“忽哨”一聲,一條長鞭已疾掃了過去。
  獨孤鳳雙刀飛舞,一團雪亮的刀光滾向九尾狐。
  長鞭在殿堂內根本施展不開,唰一聲,便被獨孤鳳長刀砍下了一截來。
  那一截斷口之中卻同時爆出了一蓬粉紅迷煙,獨孤鳳首當其沖,吸了一口,忙將呼吸閉上,已經一陣昏眩,雙腳一軟,倒在地上。
  九尾狐從容地收回鞭子,大笑道:“大小姐武功雖然高強,江湖經驗到底還是少了些。”
  “卑鄙下流!”獨孤鳳以刀支地,半坐起身子,破口大罵,那种昏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九尾狐舉步走上前去,獨孤鳳盯著他,恨聲道:“你殺我好了。”
  “殺你?我可從沒有這么愚蠢,門主性情反复不定,將來后悔,我豈非死無葬身之地。”
  九尾狐冷笑道:“我還是送你回去的好,有公孫弘替你說情,你又是門主的女儿,死不了的。”
  獨孤鳳心一急,怒叱道:“你若不殺我就放我,否則回去我一定告訴爹說你曾經對我不軌,到時我倒要看你有几條命。”
  九尾狐听說不由一呆,獨孤鳳冷笑接道:“你考慮清楚!”
  九尾狐眼珠子一轉,道:“若是放你走,給幫主知道,一樣未必保得住性命,看來還是回去說,錯手殺了你最為适當!”
  “你敢殺我?”
  “這里只有你我兩人,死人卻是不能說話的。”九尾狐面露邪笑,忽然伸手往獨孤鳳面上摸了一把,道:“那就算我在你死前將你怎樣,無敵也未必知道。”
  獨孤鳳渾身立時起了雞皮疙瘩。
  九尾狐隨即蹲下身子,色迷迷地笑著接道:“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能夠得親香澤,死也甘心。”
  他伸手去解獨孤鳳的衣扣,獨孤鳳欲抗無力,眼淚不由奪眶而出。
  九尾狐更得意,放聲大笑。
  也就在剎那間,風聲急響,一道寒光疾打在九尾狐背上。
  九尾狐慘呼,彈起,又仆倒在獨孤鳳身上,后心赫然釘著一把日月輪。
  獨孤鳳認出這是公孫弘的獨門兵器,她抬頭望去,果然看見公孫弘立在門外。
  公孫弘跟著進來,一把將九尾狐的尸体掀起來,東摸西翻,從九尾狐怀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玉瓶,拔開塞子,嗅了一下,一腳將九尾狐的尸体踢飛牆下,然后走向獨孤鳳,俯下身,伸手摸著獨孤鳳面頰。
  獨孤鳳脫口道:“你要怎樣?”
  公孫弘只是將獨孤鳳的嘴巴捏開,將玉瓶所載的藥物倒了進去。
  一陣冰涼的感覺直貫咽喉,獨孤鳳心神陡然一清,這時候,她便已想到那是她所中的迷煙的解藥,心頭不由一陣歉疚。
  公孫弘接將玉瓶擲掉,站起身,舉步便要离開,但獨孤鳳忙喚住:“你這就走了?”
  “師父這次是動了真怒,你以后要小心了。”公孫弘語聲沉重,并沒有回頭。
  “你現在不是已找到我了,能夠將我抓回去。”
  “難道你以為我忍心將你送回去,看著你死在師父手下。”公孫弘奪門而出,頭也不回,疾奔了出去。
         ※        ※         ※
  獨孤鳳怔怔地目送公孫弘消失,心頭剎那間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离開古剎,獨孤鳳漫無目的地前行,心頭那种蒼涼的感覺也就更重了。
  她絕不怀疑公孫弘的話,也知道公孫弘對自己的确是一往情深。
         ※        ※         ※
  道路上行人并不多,每一個走過,都對她投以奇怪的目光,卻也沒有理會。
  只有兩個人例外。
  那兩個人迎面走來,与獨孤鳳交錯走過,突然一起停下腳步,相望了一眼,身形倏起,凌空一個翻身落在獨孤鳳面前。
  獨孤鳳一惊,看清楚那兩個人,更就不由脫口叫出來,道:“黑白雙魔!”
  “獨孤小姐久違了!”白摩勒一笑。
  獨孤鳳雙手落在刀柄上,方待拔刀,黑摩勒突然道:“獨孤小姐以為是我們的對手?”語聲一落,雙魔的手已閃電般落在獨孤風的雙臂上。
  獨孤鳳雙臂一麻,五指不覺松開,雙魔隨即將獨孤鳳的雙刀拔出,各自挽了一個刀花,格格地笑道:“得罪得罪!”
  獨孤鳳怒叱道:“想不到名滿回疆的黑白雙魔是這樣的兩個人。”
  黑摩勒笑道:“我們并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想拿大小姐去換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獨孤鳳奇怪。
  黑摩勒又是一笑道:“冰山雪蓮!”
  白摩勒接道:“我們已經听得很清楚,天龍上人將冰山雪蓮搶去,最后卻落在獨孤無敵手上。”
  獨孤鳳搖頭道:“你們弄錯了。”
  黑摩勒亦自搖頭道:“冰山雪蓮獨孤無敵一個人如何受用得盡,我們拿他的寶貝女儿交換少許,也絕不為過。”
  白摩勒又道:“我們兄弟這一次入關,就是要奪取冰山雪蓮,不達目標,誓不罷休。”
  獨孤鳳听雙魔這种語气,知道這兩個人完全不可理諭,憑自己的武功,又不是這兩個人的對手,唯有歎息。
  黑摩勒目光轉落在刀上,道:“這雙刀我們就暫時替你保管好不好?”
  獨孤鳳冷笑,道:“我說不好又怎么樣?”
  “我們還是要替你保管。”雙魔相顧大笑了起來。
         ※        ※         ※
  風吹過,黃土飛揚,從這個黃土崗已可以遙遙看見無敵門的總壇。
  黑白雙魔就押著獨孤鳳在這個黃土崗停下腳步!
  白摩勒看了黑摩勒一眼,忽然道:“無敵門人多勢眾,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們還是將人留在這里的好。”
  黑摩勒微領首,突然出手,封住了獨孤鳳的穴道!
  獨孤鳳倒在草叢中。
  白摩勒一揚手中刀,道:“有這雙刀做證据,已足夠了。”
         ※        ※         ※
  刀在陽光底下閃著寒芒,獨孤無敵接刀在手,目光落在刀鋒上,比刀光還要閃亮。
  “這是鳳儿的鴛鴦刀,我時常教訓她刀在人在,看來她真的是落在兩位的手中了。”獨孤無敵竟一臉笑容。
  黑白雙魔齊接道:“只要門主將冰山雪蓮的一半交給我們兄弟,門主這個寶貝女儿立即就會回到門主的身邊。”
  無敵哈哈一笑道:“好──帶天龍上人。”
  兩個弟子退了下去,公孫弘亦退了下去,他上下打量著黑白雙魔,目光最后落在雙魔沾著黃土的鞋子上。
  ──雙魔絕不會將人質放得太遠,這附近只有黃土崗一處遍是黃土。
  公孫弘決定自己去碰一碰運气。
         ※        ※         ※
  “雪蓮給云飛揚吃下去了。”天龍上人的回答令黑白雙魔大吃一惊,但并不怎樣奇怪。
  “兩位給云飛揚挫敗,是什么原因,現在該很明白了吧。”無敵始終是一臉笑意。
  黑白雙魔相顧一歎,抱拳道:“我們兄弟一時誤會,得罪之處,尚祈見諒。”
  白摩勒接道:“鳳姑娘一會就會回來,我們兄弟就此告辭。”
  “慢著──”無敵臉色陡地一沉,道:“要來就來,要去就去,看來兩位是不將無敵門看在眼內。”
  “不敢。”黑摩勒接道:“門主待要我們兄弟怎樣?”
  無敵沉聲道:“我只是要与賢昆仲賭一賭。”
  “賭?賭什么?”
  “就賭一百招之內,我与你們兩位有胜負。”
  黑白雙魔臉色齊變,無敵接道:“一直以來,我都非常欣賞兩位的武功,無敵門又正當用人之際,若是兩位能夠助一臂之力……”
  “你是說,若是一百招之內,我們兄弟若是敗了,就得投身無敵門,听候你差遣?”
  “副門主的職位,相信還不致辱沒兩位的身份?”
  黑摩勒淡然一笑,道:“我們兄弟一直過慣了閒云野鶴,毫無拘束的生活,能夠如此終老,卻是最好。”
  “那要看兩位的本領了。”
  “我們人在無敵門中,當然就非賭不可了。”黑摩勒仰首望天,道:“門主的神功雖然非凡,一百招之內,相信我們兄弟還應付得來。”
  無敵振衣而起,“叮叮”聲中,手策龍頭杖,走了下來。
  黑白雙魔蓄勢以待,一場惡戰,立即開始。
  無敵一枚敵雙刀,盡展所長,一心要折服黑白雙魔,雙魔峽谷一戰,已敗在無敵掌下一次,現在人又在無敵門中,气勢更弱了三分。
  這一戰,黑白雙魔其實一開始便已經輸了一半,問題只是在能否挨過百招之數而已。
         ※        ※         ※
  公孫弘一离開總壇,立即奔往黃土崗,終于在草叢中找到了獨孤鳳。
  他解開獨孤鳳的穴道,一句話也不說,轉身离開!
  獨孤鳳亦說不出話來,拖著沉重的腳步离開。
  公孫弘回到總壇的時候,獨孤無敵亦已在九十七招頭上,挑飛了雙魔的彎刀。
  雙魔敗得口服心服,一起拜倒,隨即往黃土崗尋獨孤鳳,當然是惶恐而回。
  無敵并沒有怪責他們,只是道:“我這個女儿運气一向還算不錯,這些儿小事,兩位亦無須挂在心上。”
  隨即打發眾人离開,單獨留下公孫弘在堂上,公孫弘實在有些心虛,不敢正視無敵,垂下頭。
  無敵緩步走到公孫弘的身旁,忽然伸手輕拍公孫弘肩膀,道:“要你往來奔波,太辛苦了。”
  公孫弘渾身一震,望了望無敵,跪倒在地上,道:“弟子甘受門規處罰。”
  無敵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又是為一個情字所困,太痴也太蠢了。”舉步往外走去。
  只剩公孫弘一人跪在大堂上。
         ※        ※         ※
  烈日風沙,獨孤鳳終于倒下,倒在海邊沙灘上!
  她偷上武當,找不到云飛揚,折回呂望家,也一樣沒有云飛揚的消息,想起云飛揚曾經提及海龍老人那個地方,只管走去碰一碰運气。
  連日的奔波,吃無定時,又感染風塵,還未到老人那儿,便已不支倒地。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到她恢复意識的時候,卻發覺自己已臥在一個房間之內。
  她一惊跳起身子,一看身上并沒有任何不妥,才放下心來。
  門實時打開,一個少女捧著一盆開水走進來。
  那是傅香君,她并不認識獨孤鳳,只是發現獨孤鳳昏倒在沙灘上,才將她救了回來。
  “姑娘,你終于醒來了。”傅香君將那盆開水放在床前几子之上。
  “是你救了我?”獨孤鳳已想透那是怎么回事。
  傅香君領首道:“嗯,你怎么會走到這里來?”
  “只是迷失了道路。”獨孤鳳對傅香君仍然有戒心,傅香君卻听不出來,接著問道:“我該怎樣呼你?”
  獨孤鳳考慮了一會才回答,道:“我叫上官鳳。”
  傅香君沒有怀疑。
         ※        ※         ※
  燕沖天也沒有,他卻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歷,獨孤鳳一听不由嚇了一跳,几天住下來,到她從他們的說話知道云飛揚一直与他們在一起,知道燕沖天有意將傅香君許配給云飛揚的時候,一股難言的妒意不由涌上心頭。
  她并沒有發作,傅香君的溫柔、美麗,使她更加感触。
  傅香君對云飛揚的情形她當然也看得出來,只是她仍然沒有死心。
  她要等云飛揚回來問一個清楚。
  在傅香君与燕沖天地悉心照料下,獨孤鳳很快恢复健康,傅香君、燕沖天雖然并沒有發覺她的來歷,對于她那种沉默寡言的孤獨性格,亦不免有些詫异。
  又過了几天,云飛揚終于帶著藥回來了,他沒有遇上獨孤鳳,給了藥讓燕沖天服下,听得傅香君說到上官鳳,越听就越覺得可疑,忙走去獨孤鳳居住的房間。
  人已經不在,只留下一支金釵在枕上,看見這金釵,云飛揚心頭怦然震動,呼叫著追了出去。
  傅香君這才知道那個女子就是無敵門主的女儿獨孤鳳,方待追上去,就听到一下重物倒地之聲。
  她一惊,忙奔去燕沖天的房間,只見燕沖天全身僵硬,跌坐在地上,一動也都不動,那盛藥的几子就倒在一旁。
  燕沖天的頭上接著有白煙冒出來,傅香君看見,知道藥力已發作,燕沖天正在運功療傷,不敢騷扰也不敢离開,一旁替燕沖天守護。
         ※        ※         ※
  在發出戰書之后,武當、峨嵋兩派的弟子亦開始化裝成各式人等,向無敵門總壇推進,他們的行動雖則秘密,仍然被無敵門探子發現。
  消息傳到總壇,無敵只是冷笑,就在他聆听各地分壇弟子報告的時候,獨孤鳳回來了。
  一入大堂,獨孤鳳便跪倒,所有人齊皆動容,公孫弘更加緊張。
  無敵卻視如不見,沉聲道:“說下去。”
  那些探子不敢違命,繼續報告,獨孤鳳看在眼內,不由淚流披面。
  探子終于報告完畢,獨孤鳳再也忍不住,失聲道:“爹──”
  無敵看也不看獨孤鳳,突喝道:“傳值班的守衛。”
  金龍堂主諸葛明迅速將命令傳下,兩個值班的守衛慌忙進來。
  無敵立即喝問道:“我們在堂內商議大事,為什么將外人放進來。”
  兩個守衛大惊,獨孤鳳亦心頭刺痛。
  無敵接問公孫弘,道:“白虎堂主,守衛失職,該當何罪?”
  公孫弘一呆,惶然道:“輕則斷去雙腳,重則死罪。”
  “拉下去,斷雙腿!”無敵暴喝。
  沒有人敢勸阻,片刻之后,堂外傳來兩聲凄厲慘叫,眾人齊皆變色。
  無敵目光這才落在獨孤鳳臉上,公孫弘突然走出,跪在獨孤鳳身旁道:“屬下愿替銀鳳堂主頂死罪。”
  無敵冷笑道:“無敵門可沒有這條規矩。”一頓,斷喝道:“將銀鳳堂土拉下去,五馬分尸!”
  眾人震惊,獨孤鳳只是流淚,沒有求饒。
  左右護法惶然上前,公孫弘霍地站起來,雙手一分,道:“慢著──”
  無敵暴怒道:“弘儿,你莫非也要反叛我?”
  “弟子不敢──”公孫弘又跪下,道:“歷代相傳,無敵門有一條規矩,堂主第一次犯罪,可以由第二個堂主代受七刀之刑,赦去死罪!”
  無敵臉色一沉,道:“你想代她受七刀之刑?”
  “是!”公孫弘毫不考慮。
  此時,獨孤鳳大受感動,偏頭道:“師兄──”公孫弘搖頭道:“你為什么要回來?”
  獨孤鳳垂下頭,心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公孫弘接著拜倒,道:“請門主恩准。”
  無敵看著公孫弘,一聲歎息道:“好,但我一定要鳳儿先答應嫁給你。”
  “弟子高攀不起──”公孫弘以頭撞地。
  “我不是与你說。”無敵沉聲問獨孤鳳,道:“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獨孤鳳看著公孫弘,想到這些年來,公孫弘几次為自己出生入死,恩深義重,再想到云飛揚已有傅香君,不禁万念俱灰,終于點頭。
         ※        ※         ※
  七把尖刀先后插在公孫弘的雙肩、胸膛、腰膝之上,鮮血迸流,公孫弘咬牙苦撐,最后還是昏過去了。
  獨孤鳳不忍卒看,將臉偏過去。
  蔡華佗已等在一旁,迅速替公孫弘將刀拔出,敷上最好的金創藥。
  “怎樣了?”無敵亦實在有些擔心。
  “希望在成親之日,能夠复元。”蔡華佗不由苦笑。
  無敵轉向獨孤鳳,道:“你看到了,弘儿對你還是一番真誠,嫁給他,是你的福气。”
  獨孤鳳垂下頭,到這個地步她又還有什么話說。
         ※        ※         ※
  沉曼君也一樣無話可說,公孫弘的痴情實在大出她意料之外,嫁給一個這樣的人,亦未嘗不是一种福气。
  而無敵的決定,亦不是她們所能夠阻止的,何況對于公孫弘她亦無惡感。
  無敵也不讓她离開龍鳳閣。
         ※        ※         ※
  月朗風清,那的确是好日子,無敵門大堂燈火照耀得光如白晝,鼓樂喧天,喜气洋洋。
  獨孤鳳、公孫弘一對新人給送到無敵的面前,這看在眼內,無敵笑逐顏開。
  獨孤鳳霞佩鳳冠,面龐藏在紅巾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公孫弘當然是又緊張,又高興。
  無敵目光落在公孫弘面上,關心地問道:“弘儿,你的傷怎樣了?”
  “門主有心,全好了。”
  眾人一听大笑,無敵亦笑道:“你叫我什么?”
  公孫弘一怔,改口道:“師父。”
  眾人又是大笑,無敵搖頭道:“到這個時候,你還不知道應該怎樣稱呼?”
  千面佛在一旁插口道:“公孫堂主實在有趣,這個時候當然要叫岳丈大人才對呀!”
  公孫弘滿面通紅,忙道:“是……岳丈大人。”
  “這才是。”無敵拈須微笑道:“七刀換回個妻子,這算起來其實并不吃虧。”
  “是极是极。”公孫弘偷眼望向獨孤鳳,笑不攏嘴。
  無敵接著對獨孤鳳道:“鳳儿,嫁了人,以后就不要再那么任性了。”
  獨孤鳳毫無反應,喜娘實時道:“時辰已到了。”
  司禮接呼道:“請新人下……”
  話才說到一半,一聲大喝突然傳來,道:“等一等!”
  語聲迥蕩,眾人應聲望去,大門那邊賓客兩旁跌開,云飛揚手執酒杯,腳步踉蹌地走了進來。
  獨孤鳳渾身一震,舉步又止,公孫弘怪叫一聲,道:“云飛揚,你又來干什么?”
  無敵一聲不發,目光卻轉冷如寒冰。
  云飛揚醉態畢呈,踉蹌走到獨孤鳳面前,道:“我……我是來恭喜大小姐与公孫堂主新……新婚之喜……”接著將酒杯遞向公孫弘,道:“公孫堂主,小弟先敬你一杯,祝你与新娘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公孫弘臉色一變,一手將酒杯撥開。
  “這樣不給我面子?不要緊……你不給,別人給──”云飛揚轉向獨孤鳳,道:“大小姐……”。
  獨孤鳳再也忍不住,一把將鳳冠掀下,道:“小揚──”
  千面佛同時上前,一面叱喝道:“早看出你這個小子又是來惹事生非!”一把抓向云飛揚!
  云飛揚反手一掌將千面佛震開三步,道:“你們不要來騷扰我跟大小姐說話。”
  回向獨孤鳳,道:“你是無敵門的大小姐,我是武當派叛徒,本來就不配,可是我真是喜歡你!”
  眾人听著傻了臉,獨孤鳳的眼中閃動著淚光。
  云飛揚接道:“你愛使性子我不在乎,誰叫你生長在這种地方,我挨了你爹一掌,若非傅姑娘相救,早已活不下去,沒有她相助,也救不了燕師叔,這些日子來,我遠去尋藥,也是幸得她照料燕師叔的起居,對你來說,我應否感激她,對她我可是就只有感激,當她為妹妹一樣,想不到你就因為這少許誤會,回到這個無敵門,服從你那個無惡不作的父親,嫁給了公孫弘──”
  無敵終于喝止道:“住口!”
  云飛揚傻笑道:“好!我也無話可說了。”仰首將杯中酒喝盡,道:“不過我還未喝夠,酒呢?快拿酒來!”
  獨孤鳳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哀呼道:“小揚……”
  她方待上前,千面佛,鄧奎,黑白雙魔等已涌上前,圍住云飛揚。
  “滾開,我沒有興趣跟你們交手。”云飛揚將酒杯擲碎在地上。
  黑白雙魔叱喝聲中,雙雙上前,掌劈云飛揚,千面佛鐵拳亦出,云飛揚身形迅速變換,雙拳帶醉使出了十分真力,運起霹靂掌勁,將攻來的各人一一震開,手一指無敵,道:“你來!”
  無敵長身而起,冷笑。
  云飛揚道:“今夜我要与你算清楚武當派与無敵門的債!”
  “你好象已忘記了自己是武當派的叛徒。”
  “傅玉書才是叛徒!”云飛揚大叫。
  “不管怎樣,你今夜休想有命离開無敵門。”無敵目光暴盛。
  “我本來就不准備活著离開!”云飛揚挺起了胸膛。
  “這儿一會還要喝喜酒,我們到堂外見高低!”無敵拾級而下。
  云飛揚哈哈一笑,身形猛地兩個翻滾,已凌空從眾人頭上翻過,掠了出去。
  獨孤鳳嘴巴張開,卻發不出聲,神情剎那間复雜到了极點。
         ※        ※         ※
  堂外一樣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無敵腳步一頓,“獵”地一掃衣衫,道:“此前我饒了你一次,今夜,莫怪我手下無情了。”
  云飛揚的醉意給風一吹,好象散了几分,收起笑臉,道:“動手!”話聲一落,揉身而上,眨眼間連拍十四掌。
  無敵兀立如山,從容應付,十四掌接下來,神態已經有些异樣,云飛揚內力深厚,不但遠胜從前,更在他的意料之外。
  ──冰山雪蓮果然非凡,這個人留不得!
  此念一動,無敵已暗運滅絕神功,突然反扑,出手惡毒!
  云飛揚居然沒有被他迫退,揉身又上,無敵一聲“好”,左手一探,抄住了龍頭拐杖,一式“橫掃千匹馬”,云飛揚劍同時出鞘,人与劍在杖上翻騰。
  無敵接連百杖,竟都奈何不了云飛揚,反而被云飛揚翻騰近來!
  云飛揚半空再一個翻滾,一劍從杖勢中脫出,刺向無敵頭腦。
  獨孤鳳父女情切,但無敵頂上金冠仍被刺下,云飛揚被獨孤鳳那一叫,卻當場一呆,無敵看得真切,把握机會,龍頭拐杖一挑,封住了云飛揚的劍,右掌接拍出!
  云飛揚左掌急擋,“轟”一聲巨震,倒飛丈外,口吐鮮血!
  無敵出其不意,滅絕神功震傷云飛揚,身形緊接欺上,第二掌還未劈下,獨孤鳳已擋在云飛揚之前。
  “退下!”無敵怒喝。
  獨孤鳳還未答話,云飛揚已伸手扳住她的肩膀,喘息著笑道:“我總算……能夠死在你身旁。”
  “小揚,你別這樣傻气。”獨孤鳳方寸大亂,道:“我不嫁給公孫弘就是了。”
  云飛揚眼睛立時一亮,獨孤鳳流著淚接道:“你死了,你以為我還能夠活下去嗎!”
  “你其實還是喜歡我的。”云飛揚叫起來,也不管鮮血狂吐。
  獨孤鳳點頭,公孫弘那邊看見,也不知什么滋味,無敵一張臉早已發青,大喝道:“滾開!”一拂袖,將獨孤鳳掃跌在地上,接著一掌,印向云飛揚。
  掌未到,云飛揚身形已起,倒翻上高牆。
  無敵一聲“追!”大鵰一樣扑上去,其它人亦身紛紛掠了過來。
  云飛揚身形飛射,掠入花木叢中,消失不見,他內傷雖重,但因為服過冰山雪蓮,身累气足,“飛云縱”又是武當七絕之一,逃起來一點也不慢。
  那叢花木眨眼在無敵杖下碎裂,云飛揚卻已不在。
  “這小子身受重傷,走不了到哪里去,搜!”隨即無敵下令全面去搜索。
  無數燈紅火把迅速亮起來。
         ※        ※         ※
  話是那樣說,事實都未如人愿,找到了天亮,云飛揚仍然不知所蹤。
  更令無敵生气的卻是,連獨孤鳳也乘机溜走。
  ──一定是那個賤丫頭暗中引路,救走了云飛揚。
  無敵越想越气憤,亦無可奈何。
         ※        ※         ※
  獨孤鳳的确是有意接應云飛揚,溜出無敵門,就候在必經的信道上。
  可是等到天亮,云飛揚仍然沒有出現,那些搜索的無敵門弟子也沒有撤回。
  ──想不到他的輕功這么好。
  獨孤鳳又喜又惊,那當然是擔心云飛揚身受重傷,路上不知道能否支持得住。
  她忙亦動身,奔向云飛揚、傅香君原來居住的地方,只希望在路上能夠遇上云飛揚。
  那是云飛揚目前唯一的住所,何況還有一個精通醫術的傅香君等在那儿,云飛揚應該就是回那儿去。
  也就是這個原因,獨孤鳳日夜赶赴。
  《請看第五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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