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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迷情


  月下的西湖,總是溫柔妖媚的,無論什么事,都永遠不能改變她。
  就好像永遠也沒有人能真的改變風四娘一樣。
  風四娘的心還在跳,跳得很快。
  她的心并不是因為剛才那一戰而跳的,看到蕭十一郎扶著冰冰上樓,她的心才跳了起來。
  她畢竟是個女人。
  無論多偉大的女人,總是個女人。
  她可以為別人犧牲自己,但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這世上又有誰能控制自己的情感?
  沈壁君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風四娘勉強笑了笑,輕輕地道:“你若認得冰冰,你就會知道她不但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而且很可怜。”
  沈壁君遙視著遠方,心也似在遠方,過了很久才垂下頭:“我知道。”
  “我們現在就上去找他好不好?”
  沈壁君遲疑著,沒有回答。
  風四娘也沒有再問,因為她忽然發現王猛已走出船艙,正向她們走過來。
  她希望他不是來找她們的,王猛卻已走到她面前,眼睛還在東張西望。
  風四娘忍不住問:“你找什么?”
  王猛道:“我們的老二。”
  風四娘回過頭,才發現史秋山早已不在她身后。
  剛才被青衣人招回的渡船,現在又已蕩入湖心,船頭上的人,至少已有一半走了。
  剩下來的人,有的倚著欄杆假寐,有的正在喝著酒。
  酒萊卻不知是主人為他們准備的,還是他們自己帶來的。
  “史老二呢?”王猛又在問。
  “我怎么知道。”風四娘板著臉,冷冷地道:“史秋山又不是個要人照顧的孩子,你們又沒有把他交給我。”
  王猛怔了怔,喃喃道:“難道他會跟別人一起走了?”
  風四娘道:“你為什么不進去看看?”
  王猛道:“你呢?”
  風四娘道:“我有我的事,你管不著。”
  她忽然拉起了沈壁君的手,沖人船艙。
  現在她已很了解沈壁君,她知道沈壁君這個人自己總是拿不定主意的。
  但她卻有很多事非得問個清楚不可,她早已憋不住了。
  王猛吃惊地看著她們闖入船艙,忍不住大聲問:“難道你們也是來殺蕭十一郎的?”
  風四娘沒有回答這句話,他身后卻有個人道:“縱然天下的人都要殺蕭十一郎,她們兩個人卻是例外的例外。”
  王猛霍然回頭,就看見了侯一元的枯瘦干癟的臉。
  “為什么她們是例外?”王猛道,“你知道她們是誰?”
  侯一元眼睛里帶著狡猾的笑意,道:“若是我人不老眼不花,剛寸跟你說話的那個女人,一定就是風四娘。”
  王猛嚇了一跳。
  ——有很多人听見風四娘這名字都會嚇一跳的。
  侯一元道:“你也听說過這個女人?”
  王猛道:“你怎么認出她的?”
  侯一元笑了笑,道:“她雖然是個有名難惹的女人,可是她的武功并不高,易容術更差勁。”
  王猛道:“還有個女人是誰?”
  侯一元道:“我看不出,也想不出有什么女人肯跟那女妖怪在一起。”
  王猛道:“你看見史老二沒有?”
  侯一元點點頭,道,“則才還看見的。”
  王猛道:“現在他的人呢?”
  侯一元又笑了笑,道:“若連風四娘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怎么會知道。”
  他笑得實在很像是條老狐狸。
  王猛道:“他有沒有在那條渡船上?”
  侯一元搖搖頭,道:“我沒有看見他上去。”
  王猛皺起了眉,道:“那么大一個人,難道還會忽然失蹤了不成?”
  侯一元悠然道:“据我所知,跟風四娘有來往的人,有很多都是忽然失蹤了的。”
  王猛瞪著他,厲聲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侯一元微笑道:“船在水上,人在船上,船上若沒有人,會到哪里去呢?”
  王猛忽然沖過去,一個猛子扎入了湖水。
  侯一元歎了口气,喃喃道:“看來這個人并不笨,這次總算找時地方了。”
  船樓上的地方比較小。
  小而精致。
  燭台是純銀的,燭光混合了窗外的月光,也像是純銀一樣。
  蕭十一郎木立在窗前,遙視著遠方的夜色,夜魚中的朦朧山影,也不知在相些什么。
  ——他是不是又想起了那可怕的殺人崖。
  冰冰看不見他的臉色,卻似已猜出了他的心事。
  她一直都沒有惊動他。
  他在思索的時候,她從來也沒有惊扰過他。
  現在她自己心里也有很多事要想,一些她想忘記,都忘不了的事。
  一些可怕的事。
  她眼睛里的惊懼還沒有消失,她的手還是冰冷的,只要一閉起眼睛,那瞎于歪斜詭异的臉,就立刻又出現在她眼前。
  天地間一片靜寂,也不知過了多久,樓下仿佛有人在大聲間活。
  她沒有听清楚是在間什么話,卻看見兩個人沖上了樓。
  兩個船娘打扮的女人。
  她几乎立刻就認出了其中有一個是風四娘。
  風四娘也在盯著她:“你身上真的有塊青色的胎記?”
  這就是風四娘問的第一句話。
  每個人都听見了風四娘問的這旬話,又有誰知道沈壁君想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她心里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句話要說。
  可是她一甸都沒有說出來。
  ——她是不是想沖過去,沖到蕭十一郎面前,投入他怀抱里?
  但她卻只是垂著頭,站在風四娘身后,連動都沒有動,冰冰并沒有口答風四娘那句話。
  風四娘也沒有再問。
  因為蕭十一郎已轉過身,正面對著她們——她們三個人!
  又有誰能了解蕭十一郎現在心里的感覺。
  他當然一眼就認出了沈壁君和風四娘,但是現在他的眼睛卻在看著自己的腳尖。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多看誰一眼,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面對著的正是他生命中三個最重要的女人。
  這三個女人,一個是他刻骨銘心,永難忘怀的情人,他已為她受盡了一切痛苦和折磨,甚至不惜隨時為她去死。
  另外兩個呢?
  一個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個已將女人生命中最美好的全部奉獻給他。
  這三個女人同樣都已為他犧牲了一切,只有他才知道,她們為他的犧牲是那么的大。
  現在這三個女人忽然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了——你若是蕭十一郎,你能說什么?
  窗外波平如鏡,可是窗內的人,心里的浪潮卻已澎湃洶涌。
  第一個開口的是風四娘。
  當然是風四娘。
  她忽然笑了。
  她微笑著道:“看來我們改扮得還不錯,居然連蕭十一郎都已認不出。”
  蕭十一郎也笑了:“幸好我總算還是听出了你的聲音。”
  風四娘手插住腰,道,“你既然已認出了我們,為什么還不赶快替我們倒杯酒。”
  蕭十一郎立刻去倒酒。
  他倒酒的時候,忍不住看了風四娘一眼。
  ——風四娘手插著腰,看來正像是傳說中那個天不怕、地下怕、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女人。
  其實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蕭十一郎當然不會不知道。
  杯中的酒滿了。
  他心里的感激,也正像是杯中的酒一樣,已滿得要滋出來。
  他知道風四娘是從來也不愿讓他覺得難堪的,她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看著他受折磨。
  所以沒有人笑的時候,她笑,沒有入說話的時候,她說話。
  只要能將大家心里的結解開,讓大家覺得舒服些,無論什么事她都肯做。
  風四娘已走過來,搶過則倒滿的酒杯,一口就喝了下去。
  “好酒。”
  這當然是好酒。
  風四娘對酒的辨別,就好像伯樂對于馬一樣。
  伯樂若說一匹馬是好馬,這匹馬就一定是好馬。
  風四娘若說一杯酒是好酒,這杯酒當然也一定是好酒。
  “這是三十年陳的女儿紅。”
  她笑著道:“喝這种酒應該配陽澄湖的大閘蟹。”
  冰冰立刻站起來:“我去替你蒸螃蟹。”
  “我也去。”風四娘道:“對螃蟹,我也比你內行。”
  她們并沒有給對方暗示,可是她們心里的想法卻是一樣。
  ——四個人若都留在這里,這地方就未免太擠了些。
  她們情愿退出去。
  她們知道蕭十一郎和沈壁君一定有很多很多活要說。
  但是沈壁君卻站在樓梯口,而且居然抬起了頭,一雙美麗的眼睛里,帶著种誰都無法了解的表情,輕輕道:“這桌上就有螃蟹。”
  桌上的确有螃蟹。
  冰冰知道,風四娘也看見了。
  可是她們卻不知道,沈壁君為什么要說出來?為什么不讓她們走?
  難道她已不愿再單獨面對蕭十一郎?
  ——她是不感?還是不敢?
  難道她已沒有什么話要對蕭十一郎訴說?
  ——是沒有?還是太多?
  蕭十一郎眼睛里,已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卻微笑著道:“這螃蟹是剛蒸好的,還沒有冷透,正好用來了酒。”
  難道他們真的想喝酒?
  ——為什么酒与憂愁,總是分不開呢?
  酒已人愁腸,卻沒有淚。
  誰也不愿意在人前流淚,英雄儿女們的眼淚,本不是流給別人看的。
  酒在愁腸,淚在心里。
  臉上只有笑容。
  風四娘笑得最多,說得也最多,喝了儿杯酒后,她說的第一句話還是:“你身上真的有那么一塊青色的胎記?”
  她本就是個打破沙鍋也要問到底的人。
  其實這句話本不該問,無論誰看見冰冰當時的表情,都能看得出那瞎子沒有說錯。
  風四娘卻偏偏還是要听冰冰自己親口說出來。
  冰冰只有說。
  ——遇見了風四娘這种人,她還能有什么別的法子?
  她垂著頭,說出了兩個字:“真的。”
  風四娘卻還要間:“這塊胎記真在……在他說的那地方?”
  冰冰的臉卻紅了,紅著臉低下頭。
  這本是女人的秘密,有時甚至連自己的丈夫都不知道。
  那瞎子怎么會知道的?
  難道他真的有一雙魔服?
  風四娘轉過頭,去看蕭十一郎。
  ——你是不是也知道她身上有這么樣一塊胎記?
  這句話她當然沒有問出來,她畢竟還不是那种十三點。
  冰冰的臉更紅了,忽然道:“這秘密除了我母親外,只有一個人知道。”
  風四娘立刻搶著問,“誰?”
  “我大哥。”
  “逍遙侯?天公子?哥舒天?”
  “嗯。”
  風四娘怔住。
  冰冰道:“我母親去世后,知道我這秘密的只有他,絕沒有第二個人。”
  她說得很堅決。
  她絕不是那种粗心大意、隨隨便便的女人。
  風四娘相信她的話:“可是,你大哥豈非也已死了?”
  冰冰的臉色更蒼白,眼睛里又露出那种恐懼之色,卻沒有開口。
  風四娘道:“你大哥死了后,這秘密豈非已沒有人知道?”
  冰冰還是不開口,卻不由自主,偷偷地瞟了蕭十一郎一眼。
  蕭十一郎的臉色居然也發自,眼睛里居然也帶著种說不出的恐懼。
  ——這世上又有什么事能夠讓蕭十一郎覺得恐懼?
  他和冰冰恐懼的,是不是同樣一件事?
  風四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冰冰,試探著道:“你們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冰冰勉強笑了笑,道:“沒有什么。”
  風四娘笑道:“難道你們認為逍遙侯還沒有死?”
  冰冰閉上嘴,連笑都已笑不出。
  蕭十一郎也閉著嘴。
  兩個人居然像是默認了。
  看首他們臉上的表情,風四娘心里忽然也開起股寒意。
  她認得逍邂侯。
  那個人的确有种奇异的魔力,他自己也常常說,天下絕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若說這世上真的有個人能死而复活,那么這個人一定就是他。
  何況,蕭十一郎只不過看見他落入絕谷,井沒有看見他的尸体。
  風四娘又喝了杯酒,才勉強笑道:“不管怎么樣,那瞎子總不會是他。”
  蕭十一郎忽然道:“為什么?”
  風四娘道:“因為逍遙侯是個侏儒,那瞎子的身材卻跟普通人一樣。”
  蕭十一郎道,“你沒有想到過,也許他并不是天生的侏儒。”
  風四娘從來也沒有懼到過:“你為什么要這么樣想?”
  蕭十一郎道:“因為我現在才知道,一個侏儒,絕不會練成他那樣的武功。”
  風四娘道:“但他卻明明是個侏儒。”
  蕭十一郎沉吟著,忽又問道,“你有沒有听悅過道家的尤嬰?”
  風四娘听說過。
  修道的人,都有元神,元神若是煉成了形,就可以脫离軀殼。
  元神總是比真人小些,所以又叫做元嬰。
  ——那其中的美妙,當然不是這么樣簡簡單單几句話就能解釋的。
  “但那也只不過是神話而已。”
  “那的确只不過是神話。”
  蕭十一郎道:“但神話并不是完全沒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
  “傳說中有种武功,若是練到爐火純青時,身子就會縮小如童子。”蕭十一郎道:“這种武功据說叫做九轉還童,脫胎換骨,無相神功。”
  風四娘笑了:“你看見過這种功夫?”
  蕭十一郎道:“沒有!”風四娘道:“所以這种功夫也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蕭十一郎道:“傳說更不會沒有根据。”
  風四娘道,“所以你認為逍遙侯已練成了這种功夫?”
  蕭十一郎道:“假如這世上真有個人能練成這种功大,這個人一定就是他。”
  風四娘漸漸笑不出了。
  蕭十一郎道:“一個人無論練成了多高深的功夫,若是受了重傷,就會散功。”
  風四娘在听著。
  蕭十一郎道:“練成這种九轉無相神功的人,散功之后,就會談复原來的樣子的。”他接著又道:“冰冰并不是侏儒,她懂事時,逍遙侯已是天下第一高手。”
  風四娘道:“所以你認為逍遙侯本來也不是侏儒,就因為練成了這种功夫,才縮小了的。”
  蕭十一郎道:“嗯。”
  風四娘道,“可是他跌人絕谷,受了重傷,功大就散了,所以他的人又放大了。”
  這种事听起來實在很荒謬,很可笑。
  蕭十一郎卻沒有笑,他看見過更荒謬的事,這世界本就是無奇不有的。
  風四娘本來是想笑的,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也笑不出了。
  “難道你真的認為那瞎子就是逍遙侯。”
  “很可能。”
  “你憑哪點認為很可能?”
  蕭十一郎道,“除了逍遙侯外,那瞎子可算是我生平僅見的高手,他不但出手奇詭,而且手臂竟能隨意扭曲。”
  風四娘也看見了,那瞎子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軟的,連關節都沒有。
  蕭十一郎道:“据說這种功大叫‘瑜咖’”風四娘道:“瑜咖!”
  蕭十一郎道:“這兩個字是天竺語。”
  風四娘道:“那瞎子練的是天竺武功?”
  蕭十一郎道:“至少瑜咖是天竺武功,那‘九轉還童、無相神功’据說也是從天竺傳來,兩种武功本就很接近。”
  風四娘道,“還有呢?”
  蕭十一郎道:“那瞎子面目浮腫,眼珠眼白都變成黃色,很可能就因為在殺人崖的沼澤中,饑不擇食,誤食了一种叫‘金柯蘿’的毒草。”
  柯蘿是一种生長在懸崖上的灌木,枯黃了的柯蘿,是藏人最普遍的黃色染料,黃教喇嘛的袈裟,就是用柯蘿染黃的。
  金柯蘿卻有劇毒,是种罕見的毒草。
  風四娘道:“吃了金柯蘿的入,就一定會變成那樣子?”
  蕭十一郎道:“不死就會變成那樣子。”
  風四娘歎了口气,道:“你知道的事好像比以前多得多了。”
  蕭十一郎勉強笑了笑,道:“這兩年來我看了不少書。”
  風四娘歎道:“江湖中的人,一定想不到這兩年來你還有功夫看書。”
  蕭十一郎道:“這兩年來,我的武功也确實進步了些。”
  風四娘道:“那瞎干好像也這么樣說過。”
  蕭十一郎道:“兩年前他若沒有跟我交過手,又怎知我的武功深淺?”他眼睛發著光,又道:“最重要一點是,這世上絕沒有任何人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事,無論他是不是瞎子都一樣。”
  風四娘道:“除了逍遙侯外,也絕沒有第二個人會知道冰冰的秘密。”
  蕭十一郎沒有再說話,也不愿再說,這件事看來已像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明顯。
  風四娘的手心已涼了,眼睛里也有了恐懼之色,喃喃道,“莫非那個養狗的人就是他?”
  “養狗的人?”蕭十一郎當然听不懂這句話,能听得懂這句話的人并個多。
  風四娘也知道他不懂:“養狗的人,就是天宗的宗主。”
  蕭十一郎道:“你也知道天宗?”
  風四娘笑了笑,道:“我看的書雖不多:知道的事卻不少。”
  她的笑又恢复了自然,眼睛又亮了,因為她剛喝了三大杯酒。
  現在本不是喝酒的時候,但是她假如想忘記一些事,就總是會在最不該喝酒的時候喝酒,而且喝得又快又多。
  “我不但知道天宗,還知道夭宗的宗主養了條小狗。”
  “你怎么知道的?”
  “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
  “誰?”
  “杜吟。”
  “杜吟是什么人?”
  “杜吟就是帶我到八仙船去的人。”
  “八仙船?”
  蕭十一郎居然好像沒有听見過這三個字。
  風四娘看著他,道:“難道你不知道八仙船?”
  蕭十一郎道:“不知道。”
  風四娘道:“你也沒有到八仙船去過?”
  莆十一郎道:“沒有。”
  風四娘怔住。
  她知道蕭十一郎若說不知道一件事,就一定是真的不知道,可是她想不通蕭十一郎怎么會不知道。
  “你還記不記得他們要在一條船上請你喝酒?”
  蕭十一郎當然記得。
  風四娘道:“那條船就是八仙船。”
  蕭十一郎總算明白了:“可是我并沒有到他們那條船上去。”
  風四娘道:“為什么?”
  蕭十一郎道:“因為來帶路的人,忽然又不肯帶我去了。”
  風四娘更不懂:“為什么?”
  蕭十一郎道:“出為他怕我被人暗算,他不想看著我死在他面前。”
  風四娘道:“他是誰?”
  蕭十一郎道:“就是那個送信去的少年。”
  風四娘道:“蕭十二郎?”
  蕭十一郎點點頭。
  風四娘又笑了:“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是他了,蕭十二郎若是看著蕭十一郎死在自己面前,心里總是不會好受的。”她微笑著又道:“何況,若連蕭十二郎也不幫蕭十一郎的忙,還有誰肯幫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苦笑道:“但我卻連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會跟一個叫蕭十二郎的人交了朋友。”
  風四娘道:“他不肯帶你到八仙船去,卻帶你到哪里去了?”
  蕭十一郎道:“帶我去找到一個人。”
  風四娘道:“冰冰?”
  ——當然是冰冰。
  ——若不是為了救冰冰,縱然明知一到了八仙船就必死無疑,蕭十一郎也要去闖一闖的。
  ——蕭十二郎就算己決心不肯帶他去,他也會自己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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