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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始終沉默著的少林神僧墨一上人,此刻突地微展壽眉,朗吟一聲佛號,目光在四座群豪的臉上一掃,緩緩說道:“施主們都是當今武林中的高人,老袖雖然僻處深山,對各位的大名,素來卻都仰慕得很——”他微微一頓,窮神凌龍笑道:“大師太謙了,想我輩凡夫俗子,碌碌江湖,怎比得上大師的逍遙自在。”他朗聲一笑:“何況少林神技,天下聞名,大師若將小可們說成武林高人,別人不說,我老化子實在有些汗顏,不過——”他目光炯然一掃,接著道:“大師久已不問世事,此次大駕下山,難道也是為著這些俗世中的珍寶嗎?”數十年來,窮神凌龍在江湖上有名的難惹難纏,此刻說出話來,話中更滿帶机鋒,言下之意,就是說你們這些已經勘破世情的出家人,卻怎的連這“貪”之一戒,都未曾參透呢?
  墨一上人垂首合十,等他話說完了,才口喧佛號,又道:“善哉,善哉,老袖雖然不才,但面壁深山,蒙我佛慈悲,總算已將‘貪’‘嗔’兩字勘破,施主們口中的藏寶,雖是百年武林中人無不垂涎的‘三才寶藏’,但老袖卻還沒有這份貪心,想將這秘寶,据為己有,施主也無庸多慮。”
  靈蛇毛臬雙眉一展,朗聲笑道:“上人無須解釋,小可卻也知道像上人這樣的武林前輩,又怎會和晚輩們來爭這些身外之物,若是如此,也就算不上是武林前輩了。”
  說完,他又自朗聲大笑,眼角卻向窮神凌龍微膘,話中含意:顯然是取瑟而歌,別有所寄,暗諷那些和自己爭寶的人,算不上是武林前輩。
  窮神凌龍突地也仰天而笑,笑聲穿金裂石,將靈蛇毛臬的筍聲壓了下去,然后,他笑聲猛頓,雙目凜然一張,厲聲道:“我老化子做事,一向一清二楚,分得明明白白,姓毛的,你可要將話說清楚些,我老化子雖然有名的窮,卻也不會以大欺小,來搶你這小輩的東西,只是這‘三才寶藏’的秘圖,乃我窮家幫門下的弟子們費了無窮心力才得到的,若有人要恃強奪去,我老化子可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靈蛇毛臬也冷笑一聲,道:“不錯,這藏寶之圖是我侯四弟自你窮家幫們下的弟子手中所得,只是那時貴幫的弟子已誤闖高、洪水寨的暗卡,被人家的鐵弩所傷,我侯四弟仗義援救,貴幫那弟子心感大恩,才以此圖相贈的。”
  窮神凌龍厲聲喝道:“姓毛的,你縱然舌燦蓮花,也是無用,我教下弟子雖然被暗弩所傷,可是若沒有你那位侯四弟的‘相救’,怕還不致送命。”
  他冷哼一聲:“你若以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那就大大地錯了,須知若要人不知,卻除非己莫為哩!”
  一面說著話,這位以“混元一气童子功”聞名武林的异人,一面在桌上拿了兩只盛酒的錫壺,隨手撥弄之下,那兩只錫壺在他手掌中,竟變成了一條長約三尺的錫棍,座上群豪可都是識貨的,此時已在因著他這种超人的功力而惊喟了。
  窮神凌龍將這條錫棍在桌上一敲,隨著這“砰然”一響,他又冷冷道:“姓毛的,你若識趣,快將那藏寶之圖還給我老化子,我老化子看在你死去的師傅五台和尚面上,非但往事不提,而且只要你在江湖上不仍為非作歹,我老化子也絕不過問,不然的話,你辛苦創下的這份基業,可就有些不穩當了。”
  靈蛇毛臬目光一轉,方自答言,卻見那火眼金雕蕭遲站了起來,搶著道:“我老頭子不管這份藏寶之圖被你們何人所得,只知道只要在高、洪兩湖中的東西,就得歸我”蕭門水寨”所有,你們陸道上的朋友若想動我們水里的東西,除非將天下三十六路水道上的兄弟刀刀刺盡,個個殺絕,否則再也休想!”
  他生像本极威猛,此刻盛怒之下,兩道長眉,根根直立,目光更是凜冽如刀,再加上語聲有如宏鐘,話中的含意,也极其犀利,果然不愧為總領天下水路英雄,天下三十六路水道的總巡閱。
  繆文緩緩伸出筷子,在盤中挾了一塊“冰糖肘子”,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著,這三方面正是各有所据的勢力,各不相讓,他坐山觀虎斗,大有得其所哉,心安理得的意思。
  此刻靈蛇毛臬以當今綠林霸主的身份,站在這窮神凌龍和蕭。火眼金雕之間,仍然像是毫無所懼,這三人目光互視,其中的關系,也正是极其微妙复雜,互相牽制,沒有一方是穩占上風的。
  是以此刻這三人誰也沒有發話,各各心中都在盤算著,怎樣能使得另外兩人先斗上一斗,自己再在旁邊撿撿便宜。
  座上群豪,雖然也俱是成名立万的武林朋友,但此刻卻誰也不愿多嘴,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三人之中,沒有一個是好惹的,雖然其中有人和其一方關系較深,可也沒有人出手趟這趟渾水。
  墨一上人雙眉又微一展,這位少林高僧在旁人說話的時候,他始終是尊佛像似的,動也不動,臉上更沒有任何表情,此刻群豪稍一靜默,他朗吟一聲佛號,又緩緩開口說道:“施主們爭了半天,卻也無益,因為這‘三才寶藏,的得主,并不是施主們三人之爭可以解決的。”這少林神僧此話一出,滿樓群豪的目光,不禁都一齊望在他身上,窮神凌龍濃眉微豎道:“大師這話是什么意思?我老化子卻弄不懂。”
  靈蛇毛臬也立刻接口道:“難道上人也有意問鼎此物嗎?”
  火眼金雕卻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好极了,好极了,還是少林神僧出來為天下武林主持公道。”
  他巨大的手掌朝坐在他身側的金鯉蕭平肩上一拍,又道:“平儿,你可記得為父常跟你說,芸芸武林中,只有少林一脈才可當得上是武學正宗,如今你看看天下武林都將昔年水陸兩道秦岭之會中所制定的‘水、陸兩路,各有所分,其中不得有任何一方妄自侵占他方地盤’這一條最重要的規約忘記了的時候,卻有少林神僧出來為我們主持公道。”
  繆文暗中一笑,忖道:“這老頭子果然厲害,此刻已將熱山芋拋到那老和尚手里了。”
  須知這事已成難題,正如一個燙不留手的山芋一樣,誰也無法將它接住剝開,此刻這火眼金雕卻將“主持公道”這大帽子壓到墨一上人頭上,繆文不禁注視著這少林神僧,看看他要將這滾燙的山芋如何處理法?
  座中群豪,也都在暗贊這老雕的老辣,大家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光棍,此刻老雕話中的含意,還有誰听不出來的。
  哪知墨一上人仍然垂目合掌,絲毫無動于衷,只是緩緩說道:“施主們不借各以一派宗主的身份,來爭奪這‘三才寶藏’,想必是因為這‘三才寶藏,中,除了巨万金銀之外,還有著神兵利器,和功能起死人活白骨的妙藥仙方,可是,施主們可曾知道這’三才寶藏,的淵源來歷,究究竟如何嗎?”
  這一問卻將座中群豪都問楞住了,大家先前都在奇怪,憑著這些人的身份,為什么會為一些藏寶而爭得如此厲害,那么可是什么東西能使得這些本身已具霸業的武林高手,不借一斗呢?
  后來大家听到“三才主藏”四字,才有些知道這是武林中的老輩傳秘沉百年的一宗巨大寶藏,只是這寶藏里究竟包括些什么東西,大家并不清楚,對于這寶藏的淵源來歷,大家就更為迷惘了。
  此刻墨一上人說完了話,座中群豪有的就不禁互相耳語,彼此探詢著:“利器神兵”、“妙藥仙方”、“巨万金銀”,這些無論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太過充滿誘惑的名詞了。
  毛文琪年輕好奇,听到這些武林中神秘的傳說,眼睛都瞪直了,此刻眼角微膘,看到繆文嘴里竟還在吃著東西,不禁“噗嗤”一笑,悄悄拉了他一下袖子,低低地笑著說:“你胃口倒真好,還吃得下東西。”滿樓群豪,除了繆文以外,在這种情況下,确實也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吃東西了。
  窮神凌龍目光四掃,看到人人都閉著嘴吧,哈哈一笑,道:“大師問得好,這‘三才寶藏’的來歷,我老化子倒知道一些。”
  靈蛇毛臬冷哼一聲,窮神凌龍不理他,接著朗聲說道:“百十年前,武林中有三個前輩异人,各怀秘技,稱雄江湖,以‘三才聯盟’之名,主持天下綠林的買賣——”他話未說完,火眼金雕蕭遲已搶著接口道:“天醫、地煞、人魔,以不世之才,君臨綠林,天下綠林道只要做得一宗買賣,就得獻出三成獻金,我老頭子雖然孤陋寡聞,可是這宗武林掌故,卻多多少少少還知道一些。”眼角向窮神凌龍一睨,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毛文琪悄然一笑,耳語繆文道:“原來這批寶物,是三個強盜頭子留下來的。”繆文卻不置可否地微笑一下,卻听到八面玲瓏胡之輝悄悄与鐵手仙猿道:“老四,你看那位清風劍朱白羽怎么象死人一樣地,坐在那里動也不動,也不說話。”
  鐵手仙猿“咦”了一聲,方自也暗中奇怪,卻听墨一上人朗然又道:“久聞蕭老施主博古通今,如今一見,果然是見多識廣。”這位少林高憎這几句話,險些使得蕭遲得意得笑出聲來,他一揮長須,正准備也說上兩句話,但墨一上人卻已接著說道:“天、地、人、三才聯盟,雖然跡近坐地分贓,但這三位武林前輩此舉,卻也為武林中減去不少是非,造就不少功德,蕭老施主德高望重,雖然知道此事,卻還知道這三位前輩异人留下的是什么寶物嗎?”
  群豪不禁都伸直脖子去听,哪知蕭老雕“哦”了兩聲,卻沒有了下文,原來他只知其然,卻并不知道其所以然呢。
  這次,靈蛇毛臬卻朗聲笑道:“天醫、地煞、人魔,稱雄武林垂三十年,后來卻不知怎的,一齊失蹤,自此以后,這三位武林前輩多年來的資財,和地煞常老前輩掌中的一口絕代神兵轆轤古劍,人魔司空老前輩仗以稱霸江湖的無比霸道的暗器‘北斗七星針’,再加上天醫吳老前輩的一些續命丹方,就成了武林中誰想都得到的寶物。”
  他目光四掃,睥睨作態,又道:“只是百十年前,這些武林秘寶,也像這三位武林前輩一樣,永未在江湖上出現過,‘三才寶藏’也成了武林故老相傳的一件秘密,小可四十年前,就曾听家師說過,想不到——”他含蓄地止住了話,言下之意,當然就是想不到這件秘密此刻卻捏在我手中了。
  墨一上人目光一抬,道:“阿彌陀佛,想不到毛施主年紀雖輕,見聞卻淵博得很,只是施主可知道這三位武林前輩為何突然失蹤,他們所留下的秘寶,又為什么在武林中淹沒如許多年的原因嗎?”
  這位少林名僧,的确沉得住气,慢條斯理地一句句說著,卻令在座群豪都急得恨不得拉住他的領子,叫他痛痛快快他說出來。
  但是這墨一上人在武林中身份甚高,雖然關子賣得令大家都牙痒痒的,但大家卻只有干瞪著眼,直勾勾地望著他。
  這其中只有窮神凌龍卻哈哈大笑道:“這些原因我老化子死了之后,倒要進入十八層地獄里去問問那三位前輩。”說罷,又是一陣大笑,引得群豪也有些忍俊不住。
  毛文琪竟伸出纖手掩著嘴,生怕噗嗤笑出來聲來。
  墨一上人卻像是全然不懂他活中的譏嘲,依然合十道:“這事本是武林中的一件秘密,老袖此刻卻不得不說出來。”他微頓一下,像是在心中將這事的頭緒整理一下,然后才朗聲說道:“天醫。地煞、人魔,這三人雖是結盟兄弟,但心性卻极為不同,天醫吳不可雖然身置綠林,卻是另有用心,不過只是想將紛爭最多的綠林道整頓一下,而地煞常思奈,人魔司空,卻是武林中的魔頭,只不過他們在天醫恩威并施之下,武功又為其所懾,是以多年來,‘三才聯盟’在武林中頗著俠名。”
  他微喟一聲,接著又道:“是以地煞、人魔,表面雖如此,暗中卻對天醫吳老前輩積怨頗深,后來竟乘吳老前輩不備,點了他老人家的‘天殘,重穴,只是他兩人事情做得极為隱秘,天下武林都絕不知道。”“吳老前輩被點中”天殘”穴后,武功自然盡失,又被軟禁,自此地煞、人魔便再無顧忌,為所欲為起來,那位吳老前輩傷心之下,一心向佛,這位老前輩本是极具慧根之人,皈依我佛后,竟參透三乘妙諦,以不可思議的能力,終日向他兩個滿身魔障的盟弟宣揚佛力,我佛普渡眾生,居然使得那兩個魔頭也為之放下屠刀了。”說到這里,這位高僧垂首低誦了一聲佛號,然后雙目微張,又道:“這三位武林前輩异人放下屠刀后,就將生平所得之錢財,以及神兵利器等物,沉之于湖底,然后便連袂而上少室,在當年敝教掌門祖師的剃度之下,皈依三寶,出家為僧了。”
  這段武林秘辛,經這位高僧娓娓道來,在座群豪,果听得都為之神往。
  墨一上人微頓一下,又道:“這三位前輩剃度于我少林寺后,就將那藏寶之地,稟告了掌教祖師,請掌教祖師物色一個真能上体天心,下体蒼生的正直俠士,將這份秘藏交給這人;讓他為蒼生造些福利。”
  “但那時掌教祖師早已不間世事,卻將這藏寶之圖划成三份,一份交給當時武當派的一代劍豪白老宗祖,一份交給本寺的前輩神僧澄空祖師,另一份卻交給了他老人家唯一器重的忘年之交,也就是昔年名震天下的‘海天孤燕,。”一說出這個名字,在座群豪都不禁微“呀”一聲,繆文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的冷茶,回頭一望毛文琪,喃喃低語道:“琪妹,你看,天已經亮了。”
  毛文琪回首窗外,果然已泛魚青,在座群豪凝神傾听這件秘辛,竟不知東方之既白。
  墨一上人微咳一聲,又道:“那時掌教祖師的意思,當然是希望這三位前輩能利用這藏物做一番造福蒼生的事業,只是當時這三位前輩都已功參造化,當然也用不著這些,本寺澄空祖師的那份藏寶之圖,代代相傳,現在正傳到者袖這里,至于另兩份藏寶之圖,想必也是為了找不著适當的人選,是以百十年來,這寶藏便在武林中淹沒了。”
  在座群豪,此刻才恍然透出一口气,對這件事的真象,明白了一些。
  墨一上人接著又道:“但目前卻突然有人飛柬少室,說是這份藏寶圖已出現于江湖,老衲聞訊,才立刻下山,因為眾所周知,這份寶藏關系甚大,若為不肖之徒所得,便是禍害,老衲此刻下山,便是要問清楚此刻得到秘藏之圖的人,得到此圖的真象……”
  他雙目突地一張,冷電般的目光,在毛臬等三人面上一掃,又道:“若是此人的藏寶之圖,果真得自武當,甚至或是得自‘海天孤燕’,那老袖對這兩位所托之人,自然放心得很,但此人得到這份秘藏的來歷若是不正,那么老衲雖然置身方外,但責任所在,說不得也要為此出手了。”
  說到此處,這位少林高僧的語聲中已透出一种懾人的威嚴來。
  目中的寒光,在靈蛇毛臬、窮神凌龍和火眼金雕三人的面上凜然移動著。
  在座群豪,此刻各各腹中已自雪亮,知道這墨一上人話雖未明說出來,但話中的含意,無异已在說這靈蛇毛臬得此秘圖的來歷不正,也就是說他是動不得這份寶藏的了。
  窮神凌龍雖然游戲江湖,行事介于正邪之間,但到底是武林中有數的前輩高人,此刻听了墨一上人的一番話,先前露在面上的那种不忿、不滿的神色,已然消失。火眼金雕蕭遲已是神色微變,机鋒老辣的話,也再說不出口。
  靈蛇毛臬臉上,卻仍帶著一种莫測高深的樣子,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似的,削藏的嘴唇邊,卻挂著一絲奸狡的笑容。
  窮神凌龍沉思半晌,才微微歎道:“我老化子實在不知道這其中竟有著這么多夾纏,說來奇怪,我老化子知道這事,也是因為門下弟子突然接到一封密封的信柬,但是得到這份藏寶之圖的弟子,此刻已死在洪澤湖上,他這份秘圖的來歷,我老化子卻不知道。”
  墨一上人的目光炯然一轉,望著那始終不發一言的清風劍朱白羽道:“朱大俠遠來此間,想必也是為了此事,老衲請教一句,這份藏寶之圖,是否出自朱大俠之手,交給那位丐門弟子的呢?”
  清風劍朱白羽始終沉坐著一言未發,除了在听著墨一上人的話時,面色曾變了一下之外,卻正和八面玲瓏口中所形容的“死人”無异。
  此刻這位武當派的名劍手,卻倏然站了起來,繞過一張桌子,走到那墨一上人的身側,竟俯下身去,在墨一上人的耳邊說了几句話。
  群豪數十雙眼睛,此刻不禁都望在這兩人面上,卻見這兩位名重武林的當代名人,此刻臉上竟都涌現著一种難以領會的笑容。
  然后——
  那清風劍朱白羽一長身,向四座群豪微一抱拳,一言不發地走向樓梯口,蹭,蹭,蹭,這武當名劍客竟下樓走了。
  群豪不禁莫名其妙,毛文琪也微顰黛眉,悄然語向繆文道:“這是怎么回事,真教人不懂?”
  繆文一長身,打了半個呵欠,眼角卻也涌現著一絲和墨一上人、朱自羽相同的笑意,然后他又向毛文琪一笑,低聲道:“不懂的事,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你著個什么急呢”毛文琪小嘴一嘟,道:“我等不及了——”語猶未完,抬眼處,卻見那墨一上人也站了起來,口中長吟一聲佛號,雙掌合十,朗聲道:“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一飲一啄,都有定數,非我應得之物,急也無益,但望施主們上体天心,好自為之,好自為之。”
  這少林神僧也不知對誰說了這几句話,一展寬大的袈裟,竟也飄然下樓去了,對那“三才寶藏”,竟不再過問。
  群豪面面相覷,都作聲不得,此事本已如一條本已曲折的羊腸小徑,漸行漸為開朗平坦,哪知至此卻又奇峰突起,把前面的路都擋住了,前面到底是什么樣子,大家雖著急,卻一點也看不到。
  這兩人一走,窮神凌龍低頭愕了半晌,突然一頓足,回首向他門下的另几個長老歎道:“我們窮家幫天生的窮命,這种寶物大概也無緣得到,”這位武林异人竟朗然一陣長笑,揮手道:“走,走,走,你我酒足飯飽,還留在這里干什么?”破袖一拂,當先走了。
  此刻另一瘦長的丐者,站了起來,深陷的雙目,一瞪靈蛇毛臬,像是想說什么,但卻可見窮神凌龍微一招手,他便也和其他几個丐者,一言不發地走了下樓,由此,靈蛇毛臬便將窮家幫得罪了。
  繆文望著這些隱身于乞丐之中的俠士,像是微微點了一下頭,喃喃低語著:“确是達人!确是達人!”
  毛文琪俏目一轉,問道:“你說什么?…繆文哈哈一笑,卻伸過頭去,向那邊坐著的八面玲瓏胡之輝道:“小弟請教胡兄一事,毛大俠和胡兄都到此處來了,那么此刻已在洪澤湖按圖尋寶的,又是誰呢?”
  胡之輝先怔了一下,然后也笑道:“繆老弟真是聰明人,聰明人一”他語聲一頓,突然放低聲調道:“老弟你既然已猜出來了,我不妨告訴你,到洪澤湖去的,是我計二哥,老弟你卻還沒有見到過他哩。”
  坐在中間的毛文琪,當然听到了他們的話,不禁脫口道:“原來計二叔先到洪澤湖去了!”
  火眼金雕蕭遲本也因清風劍朱白羽。少林墨一上人以及窮神凌龍的突然离去,疑惑不已,正自俯首沉思,一時忘記了該如何處理現下的局面,此刻毛文琪的一句話,卻使他驀然惊醒了。
  他心中一轉,也自猜透了此事其中的隱秘,不禁暗罵著:“我老頭子今日倒真是七十歲老娘倒蹦孩儿,想不到竟吃這姓毛的小子愚弄了,將高、洪水寨里得力的人,都調到這里來,卻教人家從從容容地到高、洪兩湖去尋寶,”一念至此,這水上的梟雄不禁大怒起來,“啪”地一拍桌子,將桌面上的杯盤碗盞震起老高,隨著這一拍之勢倏然站了起來,雙眼四下一轉,看到四座群雄大多面帶愕容,像是還弄不清這其中的究竟,不禁森森一笑,厲喝道:“姓毛的,我老頭子先還當你是個角色,你這手玩得可太不漂亮了,縱然你騙過了老夫,難道你就不怕被天下武林罵為手段卑鄙的無恥之徒?哼,老夫活了七十歲,今天才開了眼界,才知道武林之中,竟有這种滿面仁義,滿腹娼盜的小人!”
  方才毛文琪一漏口,靈蛇毛臬面色就不禁輕微地變了一下。
  原來靈蛇毛臬結盟的兄弟四人,其中以老二鐵算子計謀為人最是好狡百出,机智深沉,尤在這一代梟雄靈蛇毛臬之上。
  三才寶藏的秘圖,自從鐵手仙猿侯林以暴力得自丐幫門徒的手上之后,就立刻飛馬送到毛臬的手里,這份為天下武林中人垂涎的巨寶,自然也使得靈蛇毛臬大大地起了貪心。
  但是,他也知道,只要這消息稍有泄露,立刻便是武林中一場絕大的風波,自己近年來在武林中雖已有地位,便自己若想安安穩穩地得到這份寶物,他自知也絕不可能。
  于是,這鐵算子計謀就定下了狡計,他索性將此事略作渲染,使得武林中人都將目光注意到鐵手仙猿的宿遷之會上。
  而他自己卻帶著玉骨使者中的二、三弟子,以及鐵騎神鞭隊中精嫻水性的騎士,輕騎簡裝飛馳洪澤湖,想在人不知鬼不覺中,取得寶藏。
  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果然騙過了武林中人的耳目,不但少林神僧,墨一上人,窮神凌龍等人上了當,就連一向世故极深,老得不能再者的江湖火眼金雕蕭遲,也被這條妙計騙了。
  而此刻,這三才寶藏,卻正如一條鮮魚,已足以誘惑這條饞貓做出任何事來了,這些武林中的名人以君子之心來揣度毛臬之腹,自然會落入了圈套,靈蛇毛臬也自然暗中大感得意了。
  但這條神不知鬼不覺的秘計,卻不知怎地竟被一個書生識破了,繆文輕描淡寫地向八面玲瓏胡之輝問了那句話,胡之輝心里自然有數,他略為吃惊之下,但為了向繆文——這揮金如土的闊少討好,不知輕重,竟失聲將它說了出來。
  靈蛇毛臬知道這蕭老雕素稱老到,听了這句話,怎有猜不透的道理,于是他就在暗中為這將要爆發的風波准備了。
  一面,他又在暗中慶幸,清風劍朱白羽、嵩山墨一、窮神凌龍這些強敵多已离去,只剩一個火眼金雕,倒并不怎地放在這武林梟雄的眼下。
  但是他聰明一世,卻糊涂一時,試想這些武林高手,顯然已為著此事來到這里,若不是已別有所見,又怎會突然离去呢?”
  此刻這蕭老雕一拍桌子,破口大罵,在座的人就算有不知道的,稍加琢磨,自然也大多猜破了究竟,只是這些人也都是老江湖了,也垂涎寶物,但自知惹不起毛大太爺,一個個也就裝聾作啞地袖手旁觀,看這台好戲怎么唱下去了。
  靈蛇毛臬微微笑著,故意作出不屑的神色來,以示自己的身份与眾不同,其實他人多勢眾,有恃無恐,自然心安理得得很。
  他這里正自睥睨作態,哪知同聲一響,他身后倏然搶出一個人來,只見此人穿著淡青色的長衫,背插長劍,卻正是廣西大豪,子母雙飛,左手神劍丁衣。
  他一步掠在毛臬前面,叱道:“姓蕭的,我弟兄看你是個糟老頭子,凡事才讓你三分,可是你要是倚老賣老,不識抬舉,就別怪我弟兄對你不客气了。”
  蕭老雕气得面目變色,怒极卻反而狂笑起來,百步飛花林琦箏在旁冷冷說道:“蕭老頭子,你要是知趣的,還是快夾著尾巴滾吧,要等到我丁大哥一出手,你想滾可就來不及了。”她方才吃這蕭老雕碰了一鼻子灰,此刻見敵我強弱懸殊,就說起刻薄話來。
  蕭遲城府再深,此刻也被气得渾身發抖,滿樓群豪不禁都屏住呼吸,因為大家都知道現下已是一触即發的局面了。
  繆文望著毛文琪微微一笑,他的笑容還沒有收斂,已听得一聲暴叱:“今日老夫就要教訓教訓你們這些目無尊長的狂徒。”
  原來那蕭老雕盛怒之下,已顧不得此時正是在人家的勢力范圍之內,隨著厲叱之聲,人已箭步搶出,這位稱雄水上的火眼金雕,此刻在這狹窄的酒樓之上,竟就已驀然出手了。
  他年紀雖大,功夫可一絲也沒有擱下,只見他身形微動之間,龐大的身軀繞過兩張桌子,向那左手神劍斜斜劈過一掌。
  左手神劍冷笑一聲,微一擰身,哪知這火眼金雕雖以水上絕技成名,掌法上的火候也不同凡響,這招雖然風聲虎虎,卻僅是虛招而已,眼看這掌已劈到中途,卻將掌鋒微偏,划了個斜孤,倏然轉變了方向,橫著朝丁衣腹下切去。
  左手神劍微一疏神,赶緊吸气凹腹,哪知眼前掌影一花,那蕭遲的左掌竟然后發先至,五指分張,抓向丁衣的面門。
  丁衣此刻才大吃一惊,揮右掌,踏偏宮,硬生生一擰身形,堪堪躲開這兩招,但是一招著錯,就已被人家搶了先机,只覺那蕭老雕的掌影,前后左右朝自己劈了過來,自己竟是還手無力。
  這時酒樓上已然大亂,群豪多己避席而起,繆文更是遠遠站到窗口,生像是就怕沾著人家的一絲掌風,因而受傷似的。
  林琦箏卻面帶狡笑,媚目一瞟靈蛇毛臬,只見這位武林梟雄嘴角正挂著一絲獰笑,正是心中已動殺机,立心要將蕭老雕毀在這里了。
  金鯉蕭平則睜著眼睛站在旁邊,為他的老父掠陣,只是此刻左手神劍身形閃動,似乎只有躲避、招架的份儿,顯然已落下風。
  群豪不禁竊竊私議。
  “這左手神劍本來是江湖上有名的硬把子,怎么今日如此不濟,難道他享譽江湖多年,僅僅是徒擁虛名而已嗎”有的就說:“你老哥少說兩句吧,人家子母雙飛的絕活儿還沒有拿出來啦。”
  這些話听到八面玲瓏胡之輝的耳里,他就一拉繆文,悄悄說道:“繆老弟,你常說沒有見識過武林高手的功夫,等下你就可以見到了,你知不知道,七劍三鞭里若論手底下的狠辣,除了我們毛大哥之外,恐怕就要數這位左手神劍丁大爺了。”
  繆文又是微微一笑,他雖然作出一付怕事的樣子來,目光卻——直隨著丁衣和蕭老雕打轉,只見這兩人身形兔起鶻落,腳底下卻沒有帶出什么聲息來,只是身形動處,自然將桌椅掀翻,杯盤碗盞,酒汁菜湯,弄得狼籍一地。
  又是十几回照面過去,只見蕭老雕突發一聲狂笑,雙掌一分、一轉、一合,竟以陰陽把刁住左手神劍的右腕,眼看丁衣右腕就得廢了,群豪不禁都齊聲惊喟,毛臬等更是面色微變。
  哪知子母雙飛丁衣稱雄多年,并非幸致,倒真是憑著拳腳在刀山劍林中闖出來的。此刻這武林高手雖然手腕被拿,但卻臨危不亂,就在毛臬等要想出手援救的時候,口中悶“哼”一聲,嗖地踢出一腿。
  丁衣成名于兩廣,這一腳正是南派武術中的妙著,非但無影無形,快如閃電,而且窩心踢出,正是攻敵之所必救。
  火眼金雕一招得手,這陰陽把只要一擰,左手神劍的腕骨便’得分家,哪知人家就在這間不容發的一剎那里,竟一腳踢向自己的心窩,那么自己若是還不撒手,丁衣固受不了,自己也得受傷。
  于是他只得雙手一分,身形一退,大仰身,倒竄回去。
  這時鐵手仙猿、八面玲瓏。百步飛花這些人才透出一口气來,鐵手仙猿搶前一步,挽了挽袖子,將長衫的下襟往腰帶上一掖,道:“丁大哥,你下來歇歇,讓小弟來替丁大哥接兩招!”
  火眼金雕哈哈一陣狂笑。朗聲說道:“姓侯的,你只管上來,你們就是群毆,老夫也不會含糊你們。”
  左手神劍丁衣卻面寒如水,一言不發,右手突起一扯,那件淡青長衫上的十几粒鈕子登時就被扯落了下來,衣襟大開。
  他雙手一甩,一丟,就將那件長衫甩了下來,露出里面青藍色的緊身衣靠,最惹眼的卻是他腰間的一道淡青色皮腰帶,和這條腰帶上微微露出的七柄帶著杏黃色絲穗的小劍把。
  這一下,滿樓群豪俱都動容,靈蛇毛臬獰笑一下,側顧毛文琪道:“琪儿,你丁大叔今天動了真怒了,你也可以乘此見見你丁大叔揚名天下的‘子母雙飛’絕技,可是要小心點,別讓給誤傷了。”
  毛文琪嘟起嘴,答應著,心里卻一万個不服气,這些日子來,她連挫高手,就連她爹爹,也不見得放在她眼下,何況丁衣呢?
  可是丁衣這一拉扣子,一甩長衫,先別說他的功夫怎樣,就憑他這份干淨、俐落、漂亮,就不是普通武林道能望其項背的了。
  此刻他冷笑一聲,道:“姓蕭的,你快抽出家伙,來送死吧!”
  蕭氏父子此刻面色俱都難看已极,金鯉蕭平一閃身,掠到他父親身側,輕聲道:“爹爹,讓孩儿代你老人家接下這場吧,”他看到左手神劍這么一來,心里先有了兩分情意,生怕老父應付不來,將數十年來的聲名,栽在這宿遷的酒樓上,因此就說出這話來。
  百步飛花卻又冷冷一笑道:“小伙子,你急個什么,要送死也不急在這一陣子呀,不過——”她又冷笑一聲,道:“蕭老頭子,你要是覺得气力不繼的話,下去喘兩口气也好。,,火眼金雕是什么身份,這种武林中成名露臉的人物,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皺一皺眉頭,此刻怎吃得下這种尖酸刻薄的話。他猛甩長須,一翻腕子,竟從袖口里撤出一對兵刃來,精光耀目,長才尺許,卻是一對罕見的外門利器”分水峨嵋刺\蕭老雕這一撤出兵刃來,群豪又不禁發出惊喟,知道這水上名人的手下,果真不凡,須知大家都是眼睛雪亮的練家子,一看見這對兵刃,就知道若非有真功夫,也不敢使這种兵刃。
  但左手神劍卻仍然微微冷笑,毫不在意,手腕一轉,青光暴長,已將背后的長劍撤在手里,一反常規,卻是左手持劍。
  只見他虎腰一扭,幢腕微挫,這柄劍由下而上,斜斜上揚,猛地吐气閉聲,厲叱一聲:“看招!”
  劍勢如虹,竟又倏然落下,分心刺出,帶著一縷尖風,襲向蕭遲。
  群豪只听嗆啷一響,人影又乍分,原來就在丁衣這一劍飛去之際,那蕭老雕掌中一雙峨嵋刺向外一封,身形約進一步,他竟以掌中這份量甚輕的短兵刃,硬接了丁衣的一劍。
  左手掌中的這口劍,得自師傅,精鋼百煉,一擊之下,自然分毫無損,那蕭老雕右手的峨嵋刺上舉齊眉,左手的峨嵋刺平舉當胸,凝然卓立,穩如山岳,一招過后,并不進擊。
  但是群豪卻看得更為緊張,這兩人對面卓立,正如兩只待机而斗的雄雞,雖然此刻俱都未再出手,但卻不過是劇斗的片刻靜寂罷了。
  果然,霎眼間,只見那左手神劍丁衣斜身側步,左手劍青光錯落,猛地一個劍花,從上往下一旋,劍走輕靈,往右一搶步,劍鋒再一轉,揉身而上,唰!唰!連接兩劍。
  火眼金雕怒叱一聲,右手峨嵋刺一封劍身,左手峨嵋刺“青龍出云”,嗖地,竟然守中帶攻,驟往丁衣鼻側“沉香穴”點去。
  但是左手神劍在這趟劍法上,已有數十年性命雙修的造詣,端的變化巧捷,虛實莫測,此刻一領劍勢,微一斜身,“倒轉陰陽”,左手劍一沉,一提,這一劍撩上,立刻便得洞腹穿胸。
  他左手持劍,劍直偏鋒,正是武林中极為罕見的招數,金鯉蕭平睜著眼睛,掌心直泌冷汗,為他的老父擔心不已。
  但蕭遲掌中一對峨嵋刺,格、摘、刺,翻飛八打,這年已古稀的老者,仗著這對外門的短兵刃,竟然連走險招,龐大的身軀,在這酒樓上方圓不過一丈的地方上閃展騰挪,花白的長須被帶得四下飛舞,但腳底下卻仍然沒有帶出半點聲音來。
  但見酒樓光華亂閃,卻靜得不發一絲聲息,火眼金雕“怪蟒翻身”,虎軀微旋,“身臨八角”,左右雙刺挾勁風,銀星万點,欺身進逼,正是“一寸短,一寸險”,招招狠辣,火候老到。
  左手神劍面帶冷笑,劍鋒一挂蕭老雕左腕,“抽轍連環”,劍尖跟著往外一送,一招兩式,斜削蕭遲脅下。
  蕭老雕猛一擰身,左手峨嵋刺抄劍底往上崩,右手峨嵋刺翻腕刺出,又是“嗆啷”一聲輕嘯,卻見左手神劍腳下微錯,“魚躍龍門”,劍光疾如電掣,直刺蕭遲耳旁的“立珠穴”。
  火眼金雕方才兩次硬接硬架,已然試出對方的腕力不如自己,他在武林翻滾這么多年,動手的經驗,可稱多得不可胜數,一找出敵手的弱點,便再也不肯放松,微一退步,“橫架金梁”,雙奪竟又猛地上翻,找著丁衣的劍鋒格去。
  哪知左手神劍這口劍方到中途,就硬生生撤了回去,身隨劍走,腳下“倒踩七星”,連環几步,向后面退了七尺,右手往腰間一探,接著手腕一甩,只見青光一閃,脫手飛去。
  火眼金雕微微一頓時,已見寒光一縷,閃電般襲向自己的前胸,雙手“峨嵋”刺剛往前一封,哪知唰!唰!兩道勁急的風聲,只見兩道寒光竟然后發先至,一左,一右,襲向自己雙腳。
  他大惊之后,往后猛地一仰身,長須翻飛處,龐大的身軀向后直倒,他竟在這种地方,用起武林中的絕技“鐵拍摸”來了。
  群豪這時眼睛都看直了,有的脫口叫了聲:“子母雙飛!”
  只見這廣西大家的成名絕技,果然不同凡響,光華三閃之處,劍勢一領,左掌中的這口劍,竟然像是和那三柄小劍同時飛了出去似的,就在蕭老雕身軀方自后仰的那剎那里,左手神劍一塌腰,往前面掠了過去,左手劍帶起一溜光華,朝著那兩條腿像是石樁似地釘在地上的蕭老雕劈下,而他的右手,卻仍然按在腰間皮腰帶上插著的劍柄之上。
  群豪不禁倒抽一口涼气,都知道蕭老雕即使能夠逃得過他左手“母劍”的這一剁,可是卻再也無法避開他右手即將發出的另一柄“子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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