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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 洞外別有天


  朱七七醒來時,身子仍是軟軟的,沒有半分气力。
  這迷藥,好厲害的迷藥。
  她朦朦朧朧地瞧見一盞燈,燈光正照著她的眼睛,她張開眼,又閉起,心頭突然一陣惊栗,顫抖著伸出手,往下面一探——幸好,她衣裳還是好好穿在身上,她最害怕的事并沒有發生,她最寶貴的東西竟沒有失去。
  王怜花,這惡賊,雖然可惡,雖然可恨,但畢竟還算有些傲气,不肯在別人暈迷時欺負人。
  其實,真正的色狼,都是這樣的,都知道女子若在暈迷時,總能征服她的身子,也沒有什么樂趣。
  朱七七總算松了口气,但口气還未透過來,就又想起了別的人,就又好像被人扼住厂脖子。
  “該死,該死,我朱七七真該死,明明上了那么多當,還要如此粗心大意,不但害了自己,也……”
  想到這里,她拼命一骨碌翻身而起,大呼道:“沈浪……沈浪她沒有瞧見沈浪,卻瞧見了熊貓儿。這是間沒有窗了,也沒有門的屋子。熊貓儿就像只貓似的,蜷曲在角落里,還不能動,也還沒有醒。朱七七掙扎著爬過去,去搖熊貓儿的肩頭。熊貓儿的嘴動了起來,卻像是在嚼著什么東西,喃喃道:“好吃……好吃……”
  朱七七又急又气,咬牙道:“死人,你在吃狗屎么,醒醒呀!”
  她捏住熊貓儿的嘴,但貓儿的嘴卻還在動,朱七七忍不住給了他兩個耳刮子,熊貓儿兩只眼睛突然張開。
  朱七七恨聲道:“你再吃,人都快吃死了……”
  熊貓儿瞪著眼睛,瞪了半晌,人終于清醒,一翻身坐起,頭疼得像是要裂了開來,他捧著頭,道:“這是什么地方?咱們怎會來到這里?”
  朱七七恨聲道:“我先暈過去的,我怎么知道?”
  熊貓儿道:“沈浪呢?沈浪在哪里?”
  朱七七嘶聲道:“我正想問你,沈浪呢?你們……”
  熊貓儿大聲道:“我倒下去的時候,沈浪還是站著的,但……但王怜花——王怜花。”他聲音越來越小,到后來簡直像用鼻子在“哼”了。
  朱七七惶聲道:“你們瞧見王怜花了?”
  熊貓儿垂著頭道:“嗯,但——但我們瞧見他時,我已連路都走不動了。”
  朱七七赶緊間道:“沈浪呢,他難道也——”熊貓儿長長歎了口气,道:“他也不行了。”
  朱七七像是突然被重重打了一巴掌,打得她整個人都不會動了,直著眼睛怔了半晌,顫聲道:“這樣說來,我們現在難道真是已落入王怜花手中?”
  熊貓儿苦笑著臉道:“看來只怕是如此。”
  朱七七道:“但沈浪——沈浪不在這里,他只怕已逃了。”
  熊貓儿立刻點頭道:“不錯,在那种情況下,別人誰也逃不了,但沈浪——他總是有法子的,他的法子可真是比任何人都多。”
  朱七七道:“他也一定有法子來救咱們的。”
  熊貓儿道:“當然當然,他馬上就會來救咱們了,王怜花別人都不怕,但一瞧見他,就像是老鼠見著了貓似的,哈哈——哈哈。”
  他口中雖在大笑,但笑聲中可沒半分開心的味道。
  朱七七突然扑過去,抓住他的衣襟,嘶聲道:“你——你在騙我,你明知沈浪也是逃不了的。”
  熊貓儿強笑道:“他逃得了的,否則怎會不在這里?”
  朱七七道:“他不在這里,只因他……他……他……”
  突然放聲痛哭起來,手捶著胸膛,放聲痛哭道:“只因他已被王怜花害死了。”
  熊貓儿道:“不……不……不……不會的。”
  朱七七:“會的,會的。王怜花將他恨之入骨,他落入王怜花手中,王怜花又怎會再放過他……是么?你說是么?”
  她抓住熊貓儿,拼命地搖他的身子。
  熊貓儿就像是木頭人似的,被她搖著,也不掙扎,也不說話,但眼淚卻已沿著面頰流下。
  沈浪,此刻只怕是必定已遭厂毒手的了。
  王怜花的确是不會放過他的。
  朱七七嘶聲痛哭著道:“蒼天呀蒼天,你為何要這樣對我……我千辛万苦,剛剛得到了他,你卻又要將他奪走,卻叫我如何忍受……如何忍受……”
  熊貓儿突然緩緩道:“這怪不得蒼天,也怪不得別人。”
  這語聲雖緩慢而沉重,但在朱七七听來,卻尖銳得有如刀子一般,尖銳在刺入厂她的心。
  她身子一陣顫抖,緩緩放松了手,緩緩止住了哭聲,她眼睛空洞地望著遠方,一字字道:“個錯,這不能怪別人,這只能怪我……只能怪我。”
  熊貓儿凝注著她,并沒有說話。
  朱七七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她仿佛痴了似的,不斷重复他說著這句話,也不知說了几次,几十次……甚至几百次。
  說到后來,熊貓儿惶然道:“七七,你……你怎樣了?”
  朱七七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她連瞧也不瞧熊貓儿一眼,緩緩站起身子。
  燈光下,只見她面上已露出痴迷瘋狂之態,手里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口中卻咯咯地笑了起來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竟一刀向她自己肩上刺下。熊貓大駭道:“七七……你……你……住手!”
  朱七七有如未聞,咯咯地笑著,拔出匕首,鮮血流出,染紅了她的衣裳,她也不覺疼痛,還是笑道:“是我害了他……”
  競又是一刀刺下。
  熊貓儿嚇得心膽皆裂,要想拉住她,怎奈他酒喝得最多,中毒也最深,直到此刻竟還站不起來。
  他只有眼瞧著朱七七拔出刀,又刺下……
  他只有嘶聲狂吼,道:“七七……住手……求求你住!求求你!”
  突然,他身后的牆壁裂開,現出了道門戶,一條人影掠出,閃電般抓住了朱七七的手。
  只見這人發髻光洁,笑容風流,一身粉紅色的錦緞長衫,在燈光下閃閃的發著微光……
  熊貓儿面色慘灰,失聲惊呼:“王怜花!”
  “當”的,匕首落地,朱七七卻痴了般動也不動,任憑王怜花捉住她的手,也不反抗,也不掙扎。
  王怜花瞧著熊貓儿,嘻嘻笑道:“閣下睡得可舒服么?”
  熊貓儿嘶聲道:“你……你這惡賊,放開她,放開她,我不許你碰她一根手指。”
  王怜花笑道:“是,遵命!在下絕不碰她一根手指……在下只碰她十根手指。竟將朱七七整個人都抱了起來。”
  熊貓儿眼睜睜地瞧著,目毗盡裂。
  但他又有什么辦法?王怜花笑道:“你莫要這樣瞧著我,你本不該恨我的。”
  他摸了摸朱七七的臉,接著笑道:“你也不該恨我的……你們本該恨沈浪才對,你們如此為他著急,可知他并沒有為你們著急么?”
  熊貓儿失聲道:“他……他沒有死?”
  王怜花笑道:“自然沒有死。”
  熊貓儿道:“他……他在哪里?”王怜花大笑道:“他雖然沒有死,但你們瞧見他此刻的模樣,卻只怕要气死。”
  熊貓儿怒道:“放屁,你莫要……”
  王怜花道:“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的,唉!我只有帶你們去瞧瞧。”
  拍了拍手,呼道:“來人!將這位熊大俠扶起。”
  兩個艷裝少女,巧笑著應聲而入,扶起了熊貓儿,一人笑道:“唷,好重。”
  另一少女嬌笑道:“這樣才像是好漢子。”
  王怜花大笑道:“你若是喜歡這條漢了,只管親他就是……嗯,重重的親也無妨……哈哈,不過,但你可也莫要咬掉他的鼻子。”
  熊貓儿被兩個又笑,又摸,又親,又咬的女孩子,架出了地窖,面上已沾滿紅紅的胭脂。
  他又急又怒,又是哭笑不得,但為了要瞧沈浪,他只有忍住了气……沈浪呀沈浪,你此刻究竟在做什么?
  朱七七被王怜花扶著,更是老實得多,臉上居然也是笑眯眯的,但這种笑容,卻教人瞧得心里直冒寒气。
  她听到沈浪的消息,臉上就帶著這樣的笑容,就連王怜花,都不敢瞧她這种笑容一眼。
  走過一段長長的地道,又有間小小的屋子。
  這屋子里沒有桌子,沒有凳子,也沒有床,簡直什么都沒有,只是牆上挂著一排四個小木偶。
  王怜花笑道:“你們可瞧見這四個木頭人么?將這木頭娃娃搬開,你們就可瞧見四個小洞,從這小洞里,你們就能瞧見沈浪了,哈哈……沈浪。”
  他笑的聲音很輕,但熊貓儿卻听得直刺耳朵。
  王怜花又已笑道:“你們只管放心的瞧,沈浪他不會發覺你們的,只因這四個小洞外面,畫著的壁畫是人,這小洞正是畫上人的眼珠子……那些畫可畫得妙透了,簡直妙不可言,只可惜你們瞧不見。”
  熊貓儿忍不住冷笑道:“春宮我瞧的多了。”
  王怜花大笑道:“熊兄果然也是聰明的,一猜就猜出牆上畫的是春宮,但沈浪在這畫滿春宮的屋子里做什么?熊兄可猜得出?”
  朱七七身子已顫抖起來,突然沖了過去,但是卻被王怜花一把抓住,朱七七咬著嘴唇,顫聲道:“你……你不是要我瞧么?”
  王怜花笑道:“瞧自然是要瞧的,但也莫要著急。”
  熊貓儿道:“還等什么?”
  王怜花笑道:“沈兄此刻正舒服的很,但兩位卻不免要惊扰他,在下為沈兄著想,就只好得罪兩位了。”
  突然出手如風,點了朱七七与熊貓儿的啞穴。
  熊貓儿气得眼珠子都要出來了,王怜花卻再也不看他一眼,將那木偶的頭一扳,牆上果然露出了四個小洞。
  王怜花輕笑道:“這可是你們自己要瞧的,你們若要气死,可莫要怪我。”
  他微笑著閃開了身子,道:“請。”
  “請”字出口,熊貓儿与朱七七的眼睛已湊近了小洞。
  他們果然瞧見了沈浪。
  外面的屋子,雖無珠光寶气,但卻布置得舒服已极。沒有一樣東西不擺在令人瞧著最順眼的位置。
  而沈浪,此刻就坐在最舒服的位置上。
  他穿著件柔軟的絲袍,斜倚著柔軟的皮墊。
  他手里拿著金杯,身旁正有個身披輕紗的絕色少女,正帶著最甜蜜的笑容,在為他斟酒。
  琥珀色的美酒。
  但在熊貓儿的眼中看來,卻像是血一樣。
  熊貓儿与朱七七對望一眼,朱七七咬著嘴唇,熊貓儿咬著牙,朱七七嘴唇已咬得出血,熊貓儿咬得吱吱作響。
  他們的嘴雖能動,卻說不出話。
  他們若能說話,必定會同時怒喝:“沈浪,你這可惡的沈浪,我們為你急的要死要活,快要發瘋,誰知你卻在這里享福。”
  沈浪的确像在享福,那少女為他斟酒,他就喝光,那少女將水果送到他嘴里,他就吃下去。
  熊貓儿与朱七七又對望一眼,兩人眼里都已要冒出火來,但這時,兩人要說的話卻不同了。
  朱七七想說的是:“沈浪呀沈浪,原來你也是個色狼,色狼,瞧你這副色迷迷的笑,你……你為什么不死,你死了多好。”
  熊貓儿卻想說:“沈浪呀沈浪,原來你也是個酒鬼,到現在你還喝得下酒,但……你這人雖可惡,酒量卻真不錯。”
  兩人心里想的雖不同,但惱怒卻一樣。
  兩人竟未怀疑,竟忘了去問:“王怜花為何沒有殺沈浪。”
  “王怜花為何非但不殺沈浪,反而讓他享福。”
  這,豈非是怪事一件。
  那少女倒酒倒得手都酸了,但沈浪面上卻毫無醉意。她倒的雖快,但沈浪喝的卻比她倒的還快。
  那少女終于輕輕歎了口气,道:“你酒量可真不錯。”
  沈浪笑道:“哦?”
  那少女道:“我真不知道你這酒量是怎么練成的。”
  沈浪笑道:“因為常常有人想灌醉我,所以我酒量就練出來了。”
  那少女咯咯笑道:“一個生得漂亮的女孩子,才會有人常常想灌醉她,你……你總歸不是個女的,誰想灌醉你?”
  沈浪大笑道:“生得漂亮的女孩子,雖然常常會被男人灌醉的危險,但她們若是灌起男人的酒來,卻也厲害的很。”
  那少女嬌笑道:“這話倒不錯,男人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總是不能拒絕喝酒的。”
  沈浪微微笑道:“所以我現在正是酒到杯干,來者不拒。”
  那少女媚眼帶著笑,帶笑地瞅著他,膩聲道:“只可惜要灌醉你實在太不容易。”
  沈浪道:“要灌醉你可容易么?”
  那少女眼珠子一轉,咬著嘴唇笑道:“有些女孩子雖然醉了,但也和沒醉一樣,誰也別想動她,有些女孩子雖然不喝酒,但卻也和醉了一樣。”
  沈浪笑:“妙极妙极,女孩子對女孩子的事,到底是了解的多些,但……你卻又屬于哪一种呢?”
  那少女眼睛瞅著沈浪,似乎要滴出水來,一字字輕輕道:“我……那就要看對方那男子是誰了,有時我醉了也不醉,有時我雖未喝酒,卻已醉了,就像……就像今天……”
  朱七七越听越气,簡直要气瘋了。
  那少女在咬著嘴唇,她也在咬著嘴唇,但兩人咬嘴唇的模樣,卻真是天差地別,大不相同。
  女孩子在男人面前咬嘴唇時,不是恨得要死,就是愛得要死,不是想打他的耳光,就是想親他的臉。
  那少女眼睛似乎要滴出水來,朱七七眼睛也似要滴出水來,朱七七眼睛里的水,是眼淚。
  而那少女……她眼里的水是什么意思?這問題男人想必大多知道的,只是在自己妻子面前卻万万不要承認。
  朱七七真恨不得沖進去,將那少女眼珠子挖出來。
  那少女軟綿的身子,直往沈浪怀里靠。
  朱七七又恨不得沖進去,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將她拉開,將她整個人抓起來,塞進陰溝里去。
  但現在真像在陰溝里的人,卻是朱七七,她全身在發冷,她只有眼看著那少女倒入沈浪怀里。
  而沈浪……這可恨的坏蛋,這沒良心的人。
  他居然還在笑。
  幸好,就在這時——朱七七正想閉起眼睛,又不甘心閉起眼睛,正恨的要死,气得要發瘋時,她的救星卻來了。
  只听得一陣清脆的環佩叮當聲,傳了過來,接著,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比環佩聲更清脆,更悅耳。
  單听這聲音,便已知道來的必定又是個絕色美女,何況還有那似蘭似麝,醉人魂魄的香气。
  朱七七甚至能夠從那小洞里嗅得這香气。
  她雖然更著急,一個少女,已夠她受的,又來一個,那如何是好,沈浪豈非要被這些狐狸精迷死。
  但無論如何,有別人來了,這生著一雙鬼眼的少女,總該不會再賴在沈浪的怀里了吧。
  那少女果然自沈浪怀中跳了起來,就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臉上的媚笑,也早已不見。
  只見一個人……簡直可說是個仙子走了進來。
  她穿的是什么?她戴的是什么?她身后跑著有几個人?這些人又長得什么模樣?
  朱七七全瞧不見,熊貓儿更瞧不見。
  只因他們的眼睛,已全被此人本身所吸引,她身上似乎散發著一种光芒,足以照花所有人的眼。
  這艷光四射的仙子,赫然竟是王怜花的母親。
  沈浪抖了抖了衣衫,只是含笑抱拳道:“王夫人……”
  那王夫人也含笑道:“沈公子……”
  兩人就像是許多年沒見面的朋友,如今總算見著了,但卻又像是初次相識,彼此客客气气,兩人面對面坐了下來。
  朱七七終于松了口气——他們坐得很遠。
  那少女又拿起酒壺,規規矩矩,為沈浪倒了杯酒。
  沈浪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王夫人笑道:“沈公子對染香又何必如此客气。”
  沈浪道:“染香……好名字,好名字,已入芝蘭之室,能日常接近王夫人這樣的人間仙子,自然也要被染上一身香气了。”
  王夫人笑道:“沈公子當真是口才便捷,人所難比。”
  她的笑容雖嫵媚,神態卻庄重,她的笑容雖令人魂牽夢索,一心想去親近,她的神態又令人不敢親近。
  她帶著頗含深意的微笑,忽道:“但染香這丫頭,卻也可人……沈公子,你說是么?”
  沈浪笑道:“彩鳳身旁,焉有烏鴉,只不過她提起酒過來時,在下卻當真有些害怕。”
  王夫人道:“染香,你方才可是在灌沈公子的酒么?”
  染香垂下頭,去弄衣角,卻不說話。
  王夫人雙眉微微皺起,輕叱道:“你明知我要和沈公子商議大事,怎敢還要灌沈公子的酒?沈公子若是真的醉了,怎好說話。”
  染香雖未答話,沈浪卻已笑道:“明明是夫人要她灌在下酒的,夫人為何還要罵她?”
  王夫人神色不動,微笑道:“是么?”
  沈浪笑道:“在下喝醉了酒,豈非更好說話。”
  王夫人道:“為什么?”
  沈浪大笑道:“好酒香醇,美人如玉,這些卻是最能使男人意志軟弱之物,在下意志若是軟弱了,夫人要在下听命,豈不更是容易。”
  王夫人嫣然笑道:“沈公子果然是聰明人,誰也莫想瞞得過你,但沈公子若非如此聰明,我又怎會千方百計地想邀沈公子到此說話。”
  沈浪笑道:“王夫人心事被在下說破,居然毫不否認,正也足見王夫人之高明……但王夫人若非如此高明,在下此刻又怎會坐在這里。王夫人開始笑得更甜,道:“怜花邀沈公子來時,多有得罪,我該代他向沈公子道歉才是。”
  沈浪笑道:“在下早已想再見夫人一面,怎奈云路凄迷,仙子難尋,若非王公子,在下又怎能再見夫人,在下本該請夫人代向王公子道謝才是。”
  王夫人微笑道:“無論如何,沈公子總是受惊了。”
  沈浪微笑道:“在下已明知此來必能得見仙子玉容,在下已明知王公子万万不致殺我,在下何惊之有?”
  王夫人銀鈴般笑道:“怜花做事素來魯莽,沈公子又怎知他不會殺你?”
  沈浪笑道:“只因在下還有些用,夫人欲成大事,怎肯先殺有用之人?”
  于是兩人同時大笑,王夫人固是笑得嫵媚,風情万种,沈浪的笑也足以令少女心醉。
  熊貓儿听得這笑聲,又不禁暗歎忖道:“這兩人當真芒鋒相對,誰也不輸給誰半分。”
  除了沈浪外,還有誰能招架王夫的言詞,王夫人的媚笑?若是換了熊貓儿,只怕連話都說不出了。
  朱七七卻在暗中咬牙,忖道:“這老狐狸是什么意思?為何這樣對沈浪笑?難道她也看上了沈浪嗎?”
  沈浪終于頓住笑聲,目光凝注著王夫人那可令天下男人都不敢正視的眼睛,緩緩道“夫人与在下既已彼此了解,夫人有何吩咐,此刻總可說出了吧。”
  王夫人道:“吩咐兩字可不敢當,只是我确有一事相求公子。”
  沈浪道:“夫人可是要用在下去對付一個人?”
  王夫人笑道:“公子的确已看透我心了……不錯,我正是要借公子之力,去對付一個人,那人便是……”
  沈浪微笑截口道:“快樂王?”
  王夫人道:“除了他還有誰……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值得勞動公子?”
  沈浪道:“但……令郎已是天下之奇才,已非在下能及,何況還有夫人?夫人還要用在下么?在下能做的事,令郎也能做的。”
  王夫人笑道:“怜花雖有些小聰明,但又怎能比得上相公万一?何況這件事,他更是万万不能做,万万做不了的。”
  沈浪道:“什么事?”
  王夫人道:“快樂王此人之能,公子想必知道。”
  沈浪道:“略知一二。王夫人歎道:“此人非但有狐狸之奸狡,豺狼之狠毒,更的确還有獅虎之武勇,對付這樣的人,即不能智取,也不能力敵。”
  沈浪道:“既是如此,夫人卻叫在下怎樣?”
  王夫人笑道:“但天下人誰都難免有一弱點,快樂王好歹也是個人,也不能例外,你我若想胜他,只有針對他的弱點行事。”
  沈浪笑道:“他居然也有弱點,難得難得……”
  王夫人道:“此人的弱點,說得好听些,是‘愛才如命’,說得難听點,便是喜歡被人阿諛奉承,只要是才智之士前去投靠于他,絕不會被他拒于門外。”
  沈浪笑道:“干穿万穿,馬屁不穿,快樂王想來的确是喜歡被人拍馬屁的,否則他手下也不會有那許多食客了。”
  王夫人笑道:“正是如此……但他手下的食客雖多,卻沒有一個真正杰出之士……一個像公子你這樣的人。”
  沈浪道:“夫人莫是想要在下去做他的食客?”
  王夫人媚笑道:“這樣做,雖然委屈了公子,但你我欲成大事,為了達到目的,便不能不不擇手段了,是么?”
  沈浪笑道:“原來夫人是要我在快樂王身旁做奸細,但這樣的事,令郎自己去做,豈非要比在下強得多。”
  王夫人道:“此事怜花不能做的。”
  沈浪道:“哦?”
  工夫人道:“只因為……只因為……”
  沈浪大笑道:“只因此事危險太大,是么?”
  王夫人歎了口气,道:“公子如此說,就是誤會我一番苦心了,我……我又怎會叫公子涉險?在我心中,与其令怜花涉險,也不愿讓公子涉險的。”
  沈浪道:“哦?”
  王夫人道:“此事怜花本來的确是可以做的,他的机智雖比不上公子,但也勉強夠了,但他卻有個最大的缺點……”
  沈浪笑道:“什么缺點?”
  王夫人道:“只因為快樂王認得他。這句話出來,沈浪不禁動容,道:“認得他?怎會認得他?”
  王夫人道:“這原因你可以不問么?”
  沈浪沉吟半晌,又道:“但王公子易容之術,天下無雙……”
  王夫人含笑截口道:“怜花的易容術雖然不錯,但我請問公子,怜花易容后,若是終日和公子在一起,公子瞧不瞧得破呢?”
  沈浪笑道:“不錯,在下若能瞧破,快樂王更能瞧破了。”
  王夫人道:“正是如此……而怜花雖笨,但要找個能代替他做這件事的,卻也不多了……除了公子你,世上只怕再無他人。”
  沈浪道:“但快樂王門下也有認得在下之人。”
  王夫人道:“誰?”
  沈浪道:“金無望……”
  王夫人笑道:“他与你交情深厚,怎會揭破你。”
  沈浪歎道:“原來夫人什么事都知道了,但……”
  王夫人道:“但還有与你交情不深的人,是么?”
  沈浪道:“正是,還有‘酒使’韓伶,還有那‘色使’江左司徒。”
  王夫人嫣然一笑,道:“這兩人永遠也不會再次見著快樂王的面了。”
  沈浪動容道:“他們也和在下一樣,落人了夫人的手中?”
  王夫人笑道:“但公子是我的座上客,他們卻是階下囚。”
  沈浪默然半晌,忽又笑道:“但在下還有一事不解。”
  王夫人笑道:“有什么事能令公子不解。”
  沈浪道:“夫人明知快樂王亦是在下的敵人,在下亦早欲得此人而甘心,夫人縱然不說,在下也是要去對付他的。”
  工夫人道:“不錯,這個我是知道。”
  沈浪道:“既是如此,夫人又何必再花費這許多心力,定要使在下听從夫人的吩咐?這豈非多此一舉。”
  王夫人笑:“只因你們對付快樂王的方法,与我不同。”
  沈浪道:“哦?”
  王夫人道:“我若不將公子請來這里,与公子定下盟約,公子你若有机會,必定要將快樂王置之于死地,是么?”
  沈浪道:“自然如此,夫人你難道……”
  王夫人道:“我卻不要他死。”
  她面上嫵媚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見,那一雙嫵媚的眼波,也立刻冷得有如青霜白刃一般。
  她目光遙注遠方,一字字緩緩道:“我要他活著,我要他眼看所有的事業,一件件失敗,我要他活著來受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她“砰”的一拍桌子,厲聲接道:“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若死了,豈非便宜了他。”
  她笑容消失,屋子里也立刻像是冷了起來。
  仇恨,這是多么深的仇恨,這是多么怕人的仇恨。
  沈浪瞧著她,竟仿佛呆了。
  這王夫人會怎与快樂王有這么深的仇恨?
  那究竟是怎么樣的仇恨……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夫人終于又自嫣然一笑,這笑容正像是春天的花朵,使天下恢复了芬芳,溫暖。
  她嫣笑道:“如今沈公子什么事都明白了吧?”
  沈浪笑道:“再不明白,便是呆子了。”
  王夫人道:“我若有沈公子你這樣的人在快樂王身側,快樂王的所有一舉一動,都再也休想逃我的眼底……”
  沈浪接著又道:“這樣,無論他要做什么,夫人都可迎頭痛擊,他縱有通天的手段,也休想做得成一件事了。”
  王夫人輕輕拍掌,輕輕笑道:“正是如此。”
  沈浪笑道:“他有了王夫人這樣的仇敵,可算是上輩子倒了霉。”
  王夫人笑道:“但這也要公子你答應我才行呀。”
  她嫵媚動人的眼波,凝注沈浪,柔聲道:“不知公子你可愿答應么?”
  沈浪笑道:“在下可以不答應么?”
  王夫人眼波一轉笑道:“只怕是不可以的。”
  沈浪大笑道:“既然不可以不答應,在下當然只有答應了。”
  王夫人嫣然舉杯,笑道:“多謝公子,且容賤妾先敬公子一杯,預祝咱們的成功。”
  兩人相視而笑,王夫人固是笑得更甜,沈浪也笑甚是開心;而熊貓儿,卻听得几乎气破了肚子。
  他暗中咬牙,暗道:“想不到沈浪這小子,竟如此沒有骨气,為什么不可以不答應,難道還怕她吃了你。”
  若是換了熊貓儿,他當真是死也不肯答應的,誰也休想強迫他做一件事,無論那是什么事。
  但沈浪,他卻是要先瞧那是什么事。
  朱七七比熊貓儿更气,更恨:“這老狐狸,竟連稱呼都改了,這么大年紀,居然還自稱‘賤妾’,居然還和沈浪‘咱們……咱們’的說話,真不害臊。難怪王怜花的臉皮這樣厚,原來他媽媽的臉皮比他更厚十倍。”
  王夫人說要敬沈浪一杯酒,其實卻敬了三杯。這三杯酒不但染紅了她的嬌靨,也將春色染上了她的眉梢。
  熊貓儿瞧著瞧著,忽然不气了。
  他忽然想到:“沈浪這樣做,莫非是計?等到工夫人放了他,他到了關外,還有誰能管他,他答應了,豈非也等于不答應?”
  想到這里,他几乎要笑了出來,他覺得這王夫人實在并不如他想像中那么聰明,實在很笨。
  只听王夫人笑道:“賤妾雖不胜酒力,但今日也要和公子痛飲一番……痛飲三日,三日后,賤妾再置酒為公子送行。”
  沈浪道:“送行?”
  王夫人道:“嗯!眼見三日后公子便要遠去關外,做一番惊天動地的事業,所以這三天……賤妾自當份外珍惜。”
  她眼波中的春意委實比酒更能醉人,沈浪雖凝注著她眼波,卻似并不懂她眼波中的含意。
  他只是微微笑道:“在下就這樣去么?”
  王夫人道:“自然不是這樣去,賤妾早有打算,如何為公子一壯行色。”
  沈浪道:“在下根本不知快樂王的行蹤……”
  王夫人笑著截口道:“這個公子用不著擔心,賤妾自然會使公子見著快樂王的。”
  沈浪道:“見著他又如何?”
  王夫人咯咯笑道:“公子莫非是在裝傻么?”
  沈浪笑道:“在下裝聰明還來不及,怎會裝傻?”
  王夫人道:“以公子這樣的人物,又是江湖中陌生面孔,快樂王見到你,還會不視為异寶,還會讓公子走。”
  沈浪笑道:“莫非快樂王還會拉攏于我不成?”
  王夫人笑道:“自然會的,要成大事的人,誰會放過公子……快樂王若是會放過公子,這樣的人物,他就不成快樂王了。”
  沈浪眨了眨眼睛,道:“以后呢?”
  王夫人道:“以后,公子自然變成了快樂王的心腹。”
  沈浪笑道:“那也不見得,他若不信任我,又當如何?”
  王夫人嫣然笑道:“像公子這樣的人,還會不知道該如何取他之信任么?放一把錐子到布袋里,那錐子還會不扎破布袋?”
  沈浪大笑道:“原來夫人是要在下毛遂自荐。王夫人嫣然笑道:“只是毛遂又怎比得上公子。”
  沈浪道:“好了,夫人現在只剩下一件事沒有說了。”
  王夫人眼波流轉,媚笑道:“什么事?”
  沈浪笑道:“夫人怎會就這樣放在下走?夫人必定還有個法子,而且這法子能使在下縱然到了關外,也不敢違背夫人的。”
  王夫人笑道:“你猜猜那是什么法子?”
  沈浪道:“在下雖不擅使毒,卻知道世上有种毒藥,其毒性發作极緩,而且擅于使毒之人,甚至可以將毒性發作之時日先行定好,到了那日,中毒之人若無他獨門解藥,必死無疑,這正和苗疆女子擅使之蠱有些相似。”
  他一笑接著道:“這种毒藥此刻說不定已在我肚里。”
  王夫人道:“公子乃為當今國士,賤妾怎會以這种手段來對付公子,賤妾若這樣做,非但看輕了公子,也實在看輕了自己。”
  沈浪笑道:“正是正是,世上焉有鴆人之仙子?在下謝過。”
  工夫人笑道:“你再說說看。”
  沈浪沉吟道:“夫人自己雖不會隨在下遠赴關外,但可令人隨在下同去,從旁監視,甚至寸步不离……”
  王夫人以一陣銀鈴般的嬌笑,打斷了沈浪的話,嬌笑著道:“姑不論這法子的好坏,但世上又有誰能監視得住我們沈公子?何況,賤妾雖笨,也不至于會使這么笨的法子。”
  沈浪道:“莫非夫人要在下立下重誓……”
  王夫人又嬌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道:“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對女人發的誓,若有哪個女孩子笨得會相信男人發誓,她一定要傷心一輩子。”
  沈浪撫掌大笑道:“夫人莫非是過來人?”
  王夫人眼波輕瞟著他,微微笑道:“你看我現在可有傷心的模樣?”
  沈浪笑道:“不錯,時常令別人傷心的人,自己便不會傷心了。”
  于是兩人又相視而笑,笑得果然都沒有半分傷心的樣子。
  熊貓儿听到這笑聲,又气得肚子疼。
  “沈浪這小子,此刻居然還有心情來和她說笑,沈浪呀沈浪,你自命聰明,卻連人家要使什么法子對付你,你都不知道。”
  其實,他更想不出這王夫人,究竟要用什么法子。
  朱七七肚子雖不疼,心卻在疼。
  “時常令別人傷心,自己便不傷心了……好,好,沈浪,你原來是這樣的人,你居然說得出這种話來,我總算認識你了。”
  其實,沈浪究竟是怎么樣的人,她也不知道。
  酒意更濃。
  夫人咯咯笑道:“除了這些笨法子外,公子難道認為賤妾就沒有別的法子了么?”
  沈浪道:“夫人妙計千万,在下委實猜不出。”
  王夫人媚笑道:“賤妾難道只會強迫公子?監視公子,賤妾難道不會讓公子自己從心里就愿意做這件事,那么,又何用賤妾強迫,監視。”
  沈浪拍掌道:“呀……這個倒忘了。”
  王夫人笑得更媚,道:“公子并沒有忘,只不過故意裝做忘了而已。”
  沈浪笑道:“但夫人也莫要忘記,令在下心里服從,這可不容易。”
  王夫人的笑,已媚入骨里。
  她以纖纖玉手,輕攏著鬢發,那纖手……那柔發……那絕代的風姿,都使人猜不出她年紀,使人根本忘了她的年紀。
  她笑著道:“這自然不容易,賤妾自然也知道的,但越不容易得到的,越是珍貴,尤其對女人來說更是如此。”
  沈浪笑道:“這是句老話。”
  王夫人道:“老話通常總是對的,是么?”
  沈浪道:“這也是句老話。”
  王夫人嬌笑道:“珍貴的東西,必須要珍貴的東西才換得到,是么?”
  沈浪笑道:“這還是句老話。”
  他一連說了三次,面不改色,王夫人一連听了三次,也若無其事,外面的熊貓儿卻火了,真想罵出來。
  “老話,老個屁。”
  只听王夫人笑道:“江湖中最不容易得到之物,也是最珍貴的東西,一共有三件,你可知道是些什么?”
  沈浪笑道:“這大約不是老話了,在下沒听過。”
  王夫人道:“你想想看……這話也不算太老。”
  沈浪沉吟半晌,道:“少林寺,藏經閣所藏之達摩神經,是否其中之一。”
  王夫人道:“少林派雖號稱武林第一門派,但少林僧人之武功,最多也不過占得‘平實’兩字,從不出過天下第一高手,由此可見,有關那少林神經的种种傳言,也許只不過是少林僧人故神其說,世間是否真有此經,已成問題,經中是否當真載有無上武功心法,便不可知,所以它算不得的。”
  沈浪道:“連少林神經都算不得。”
  王夫人斷然道:“算不得。”
  沈浪笑道:“那么別的武功秘笈更算不得了。”
  王夫人道:“武功秘笈乃是死的,試問世上究竟有几個人的武功真是自這些秘笈上學得的,智慧,毅力,經驗,再加上時机,才是練成絕藝的真正要素,只不過世人無知,常會被這些武功秘笈的种种傳說迷惑而已。尤其那無敵和尚的武功秘笈,更是所有秘笈中最害人的。”
  她這番話雖然几乎將武林中傳統的故事全部推翻,但說的卻當真是切中時弊,就連沈浪都不禁大為贊服。
  沈浪歎道:“夫人能言人之所不能言,敢言人之所不敢言,當真令在下頓開茅塞,昔年天下英雄,若是知道這道理,黃山之會,也不會死那么多人了,今日這武林便也不會成此局面,可見夫人之智,确為人所不及。”
  王夫人嫣然笑道:“賤妾平生,最恨別人恭維,但今天听了公子的話,卻比什么都要開心,公子你再猜。”
  沈浪又自沉吟半晌,忽然笑道:“對了,云夢仙子之云夢令,神令所至,武林群雄莫不低頭,那總該可算做其中之一了吧。”
  王夫人笑道:“公子又要來奉承賤妾了,就算賤妾真的就是昔日之云夢仙子,听了這句也不會開心的,想那云夢令只是嚇人的東西,怎能算是寶物?”
  沈浪笑道:“也算不得?”
  王夫人道:“區區頑鐵,算不得的。”
  沈浪緩緩道:“那么……昔年‘鐵劍先生’展大俠留下的古鐵劍,總該不是頑鐵了吧,是否可算其中之一?”
  王夫人笑道:“劍也是死的,縱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若是落在凡夫俗子手中,還不是和頑鐵沒有兩樣。”
  她指了指染香,接著笑道:“試問染香手里縱然拿著干將莫邪,可胜得了你?”
  沈浪頷首道:“不錯,那也的确算不得。”
  王夫人笑道:“賤妾所說的這三件寶物,縱然落在凡夫俗子手中,也是有用的,所以,那才可算是真正的寶物。”
  沈浪道:“夫人所說的寶物,莫非是活的?”
  王夫人眼波一轉,笑道:“一件是死的,兩件活的。”
  沈浪笑道:“在下需要喝杯酒,尋些靈感。于是染香嬌笑著斟酒,工夫人嬌笑著勸飲。沈浪一杯喝下,突然拍掌道:“對了,昔年高姓世家所留下的億万財富,縱然凡夫俗子得了,也可嘯傲王侯,富貴終生,這總可算是其中之一了吧。”
  王夫人嫣然笑道:“總算被公子想出了一件……不錯,高姓世家留下的財富,正是天下江湖中夢寐所求之物,但還有兩件活的呢?”
  沈浪喃喃道:“活的……活的……莫非是‘長白山王’的寶馬?”
  王夫人道:“不是。”
  沈浪道:“非是‘神捕’邱南的靈犬?”
  王夫人道:“也不是。”
  沈浪道:“莫非是‘百獸山庄’中的猛虎……莫非是‘賽果老’的烏驢……莫非是‘天下狄家庄’的神鷹?”
  王夫人笑道:“不是……不是……都不是。”
  沈浪道:“莫非是云南‘五毒教’中的……”
  王夫人以手掩鼻,笑道:“哎唷,別說了,那些東西,叫人听了都惡心,怎算為寶物?”
  沈浪歎道:“在下委實猜不出了,江湖中的名禽异獸,在下已全部說了出來,若還不是,在下委實不知道還有什么?”
  王夫人微笑道:“世上難道只有禽獸是活的?”
  沈浪道:“還……還有什么?”
  王夫人咯咯笑道:“還有人呀,人難道不是活的?”
  沈浪怔了怔,失笑道:“人……不錯,還有人。”
  王夫人道:“現在總可以猜出了吧。”
  沈浪苦笑道:“在下更猜不出了,世上的奇才异能之士,何止千百,何況……”
  王夫人截口笑道:“好,我告訴你,除了高姓世家的財富外,那第二件珍貴之物,就是昔年的沈天君……沈天君的手。”
  沈浪動容道:“手……沈天君的手?”
  王夫人道:“不錯,沈天君的手談笑間可散盡万金,但叱吒間又可重聚……沈天君的手可將活生生的人置之于死,但也可使垂死的人复生,沈天君的手可使山崩屋塌,可毀滅一切,但也可制造出許多千靈百巧,不可异議之物,只要沈天君的手動一動,江湖中無論什么事,都會改變。”
  沈浪似乎听得呆了,動也不動,口中喃喃道:“沈天君……手……唉,好手。”
  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王夫人道:“那第三件東西,正是最珍貴的東西。”
  她突然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嫵媚的眼波,瞟著沈浪,媚笑道:“到了此刻,你還猜不出?”
  她喝下三杯酒時,已紅了臉,眯起了眼睛,此刻喝下了三十杯,還是紅著臉,眯著眼睛。
  那簡直完全和喝三杯時沒什么兩樣。
  沈浪也瞧著她,忽然笑道:“莫非便是夫人自己?”
  王夫人銀鈴般笑道:“這次你又猜對了。”
  染香的眼波,本已是風騷入骨,媚人魂魄,但和她此刻的眼波一比,那卻像是變成了死魚的眼睛。
  染香的眼波,本已令朱七七气得恨不能挖出來,此刻她的眼波,卻令朱七七連气都气不出了。
  朱七七雖是女人,但瞧了她的眼波,不知怎地,競也覺得心施搖蕩,難以自主,几乎連站都站不住了。
  王夫人就以這樣的眼波瞧著沈浪,道:“公子你可知道,江湖中有多少男人,為了要親近我而死,但他們雖然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語聲很慢很慢,像是已甜得發膩。
  她慢慢他說,輕輕的笑。
  她輕笑著說道:“只因我不是普通的女人,我武功上的技巧,雖已可說是登峰造极,但我在某一方面的技巧,卻更胜武功十倍。”
  沈浪舔了舔嘴唇,舉杯喝干了。
  王夫人輕輕接道:“只要我愿意,只要我肯合作,可令任何一個男人,欲仙欲死,我可使他享受到他夢想到的樂趣。”
  染香的臉已紅了,垂著頭,吃吃地笑,王夫人道:“你笑什么,這是一种藝術,至高無上的藝術,我本是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子,但就為了這原因,我成就了絕頂的武功,成就了今日之一切,無論是誰,只要一接触我的身子,就永遠也不會再忘記。”
  沈浪長長歎了口气,想說什么,卻沒有說。
  他似已說不出話。
  王夫人道:“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多少成名的男人,為了想再登仙境,不惜奉獻出一切,不惜跪著,爬著來求我,現在……”
  她嫣然一笑,道:“現在,我就以我這珍貴的身子,來交換你的心,我想,這大概可說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沈浪整個人都呆住了,動也不能動。
  他也見著不少淫娃蕩婦,但卻沒有一個王夫人這樣的。
  她口中雖然在說著最淫蕩的話,但神情卻仍似那么圣洁,她提出的雖是最荒廖謬的交易,但態度看來卻像是在談最平常的買賣。
  她是蕩婦中的圣女,也是圣女中的蕩婦。
  王夫人道:“你怎么不說話,難道你不信?”
  就在說這句話時,她的手突然抬起,將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脫了下來,縱然是在脫衣,她風姿也是那么俊美。
  普天之下,脫衣時還能保持風姿俊美的女人又有几個,又有誰還懂得,脫衣時的風姿,才最令男人動心。
  于是,她身子已完全呈現在沈浪面前。
  那滑潤的香肩,那丰滿而玲瓏的前胸,那盈盈一握的腰,那晶瑩,修長,曲線柔和的腿,那精致的足踝……
  那簡直已非人的軀体。
  那是仙女与蕩婦的混合。
  她身子雖是赤裸的,但神情卻和穿著最華麗的衣衫時沒有什么兩樣,普天之下赤裸時還能保持風姿俊美的女人,又有几個?
  沈浪道:“我……我……我……”
  王夫人嫣然笑道:“我不但要將這身子交給你,還要永遠給你,我也要你將你的心永遠交給我,我保證你從此可享受世上所有男子都享受不到的幸福。”
  她語聲微頓,一字字緩緩道:“我嫁給你。”
  熊貓儿在心底嘶聲大呼:“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朱七七的身子有如風中秋葉般,不停的顫抖。
  王怜花的母親竟要嫁給沈浪,這真是誰也夢想不到的事,非但熊貓儿与朱七七,就連王怜花都已變了顏色。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只听王夫人道:“沈公子,你答應么?”
  人人俱都瞪大了眼睛,靜等著沈浪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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