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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悲喜交集


  行人密林,踏上密道。
  四下竟靜得出奇,方才妙手許白大笑謾罵的聲音,此刻已全都沒有了,呂南人和凌琳對望一眼,兩人目光中都不禁現出惊疑之色。
  再升十數丈,呂南人目光上望,心卻突地向下一沈。
  原來他只見那絕壑之邊,此刻竟渺無人跡,妙手許白和孫敏都不知到那里去了,只听凌琳惊呼道:
  “媽呀!”
  窈窕的身軀,發狂似地掠了上去,呂南人心中亦是惊疑不定,但終究定力稍佳,只听上面似乎隱隱有女子哭泣与勸慰之聲傳來,他心中卻又一凜,暗地尋思道:
  “難道真應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那句話,他兩人竟有一人死了不成。”
  一念至此,他身形便又加快,霎眼之間,掠至絕頂,只見凌琳發呆地站在絕壑之邊,秋波凝注在絕壑的對岸。
  而對岸那邊,那建得巧奪天工的凌空飛亭之中,万虹正伏在她媽媽身上,兩人相擁痛哭,他們身側佇立著兩個垂髫丫環,和不住柔聲勸慰的孫敏,亭畔似乎垂著兩條長索,其長無比,直下絕壑,而那妙手許白与鐵面孤行客万天萍,此刻卻都不知走到那里去了。
  凌琳一眼看到母親,芳心已自大定,但她見了對岸飛亭中的情況,卻又惊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呆立了半晌,方自怯怯地喊了聲:
  “媽媽,我在這里。”
  孫敏這才回過頭來,呂南人遠遠望去,只見她面上亦滿含悲戚之色,再見了万氏母女痛哭的樣子,便知道鐵面孤行客必有不測,只見孫敏長長歎了口气,似是放心,又似是埋怨:
  “你們現在才回來呀?”
  万氏母女此刻也不齊抬起頭來,万虹見著呂南人,秀目一張,淚珠更有如涌泉般奪眶而出,奔向亭邊,伸出右手,指向那陰峻冥沈,深不見底的絕壑下面,放聲痛哭著道:
  “爹爹……和那……姓許的……都……下去了。”
  呂南人心頭一震,俯首一望,陽光雖然強烈,但這深沈的絕壑,數十丈下,便冥沈難見。
  他不禁為之暗歎一聲,忖道:
  “想不到這兩個武林奇人之爭,果真是不死不休,但是——唉,他們這卻又是為什么呢?”
  他雖然早已想到這一陰一陽,一柔一剛,一正一反兩個武林奇人,將來了局定必甚慘,但他此刻自己親眼見到這种情況,心中卻仍不禁頗為感傷,長歎低語道:
  “唉——這兩人天生便是對頭,此刻果然落得這般下場,不知道我与那蕭無賊子,將來又將怎地。”
  要知道他自忖本身實力,非但沒有必胜蕭無的把握,而且還似乎居于下風,但心中又不想饒過這等万惡之人,他与蕭無本已恨深似海,就算他与此人素無仇怨,他又怎能畏縮不前?
  一時之間,他心中真是悲人歎己,感慨万千。
  只听凌琳在身側輕輕道:
  “我們也過去吧。”
  呂南人目光一抬,只見對面飛閣之中,又已拋出兩條彩帶來,這种迎賓的方法,他以前已經歷過一次,是以絲毫不覺惊异,但心念動處,突地想到凌琳方才疲倦的樣子,不禁側首道:
  “你過得去嗎?”
  語气之中,滿含關切之情,凌琳但覺心頭一暖,那里還會將任何危險困難放在心上,嬌笑一聲,身形突地掠起——
  呂南人心頭一惊,心念動處,再也顧不得別的,身形亦自掠起。
  他只全力一掠,當真是快如离弦之箭,耳中只听得對岸孫敏惊呼之聲,他已一手抄著凌琳的纖腰,一手抄起那條彩帶,但覺彩帶一湯,他身影已是掠入飛亭,軒目望去,對岸遙陷數丈,下臨無底絕壑,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方才那里有這等勇气,做出這等危險之事,要知道這种飛渡的方法,全憑一點巧勁,一人已是不易,兩人自然更難,一個不妙,那里還有命在。
  此刻他仍覺心頭砰然跳動,悄然合起眼,定了定神,只覺凌琳還正伏在他的怀中,不住喘息,一雙纖手,竟緊緊圍著自己的肩頭,他心中一蕩,張開眼來,卻竟正触著万虹的一雙眼睛,只見她秋波之中,似怨似恨,似悲似苦,他目光一轉,孫敏心正在瞬也不瞬地望著自己。
  凌琳此刻也正是惊魂初定,但她伏在這寬闊而堅實的胸膛上,心中卻有說不出的甜蜜和安慰。
  她迷蒙地合著眼睛,几乎再也不愿睜開,她緊緊抱著他的肩頭,几乎再也不愿放手。
  但呂南人此刻已輕輕拍著她的香肩,柔聲低語道:
  “凌儿,到了。”
  凌琳緩緩抬起頭來,嫣然一笑,紅生雙頰“嚶嚀”一聲,轉身扑進她媽媽怀里,孫敏的目光,慈愛地落到她如云的柔發上,心里頓覺放下了一樣心事,但卻又似乎覺得,像是失落了什么。
  呂南人既不敢接触到孫敏的目光,更不敢見到万虹的目光。
  他呆呆地愕了半晌,方自沈聲道:
  “許……万兩位老前輩怎么樣了?”
  他“許”字已自出口,才想到在這凄苦痛哭著的万氏母女前面,又怎忍出問起“妙手”許白來。
  只見万夫人茫然搖了搖頭,又自放聲痛哭起來,万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更像是什么話也沒有听到。
  他干咳一聲,回過頭去,望向孫敏!
  “那兩位前輩怎樣了?”
  孫敏長歎一聲,還未來得及答話,卻听凌琳已自在她怀中俏語道:
  “媽,人家在問你話呢。”
  孫敏目光再次溫柔地落在她愛女身上!心中真是悲喜交集。
  她見到了這种情形,自然知道她愛女已對呂南人有了极深的情感,這她非但不反對,而且還高興,因為她知道面前這年輕人,是可以付托終身的,但她又怕這僅是她愛女的片面相思,她深知琳儿的脾气,如果真是這樣,定必造成悲劇。
  她又愕了一會,方歎道:
  “你們早來一步,唉——真想不到世上會有這种冤家。”
  她悲哀地歎息了數聲,方道:
  “剛剛你們走了,我本來也想跟去的,那知我剛一轉身,那邊我姐——万大哥已走了出來,他看到我,像是一愕,我大姐也出來了,看見我,立刻就呼出聲來,我和大姐已有許多年不見了,上次我來的時候,北修——”
  她眼眶一紅,伸手微拭,方自接道:
  “唉——就在這時候,那姓許的又大罵了起來,我看見万大哥的面色,鐵青得怕人,大姐不住地說:“你們兩人有什么冤仇拚了這么多年命還不夠嗎?為什么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
  “但是万大哥卻像是根本沒有听到大姐的話,我看到姓許的和万大哥你瞪著我,我瞪著你,直像是有殺父深仇的,就也勸道:
  “許大俠,世上沒有解不開的冤仇,你又何苦如此,冤家宜解不宜結,你為什么一定要這樣看不開呢,而且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呀。”
  但是——,唉,這姓許的眼睛瞪得就像銅鈴一樣,竟也像是根本沒有听到我說的話。”
  呂南人暗歎一聲,心想:
  “看來自從無量山巔之事發生之后,這兩人的仇恨果真越結越深了。”他突然想起“妙手”許白大喝一聲:“還我血來!”的樣子,忍不住心頭一凜,只听孫敏沉重地歎息著接道:
  “于是我向對面的万大哥高呼!“万大哥!你難道不替大姐和侄女儿想想嗎,你這樣——”那知我話還沒有說完,万大哥突地一抬手,拋出一條彩帶來,那姓許的哈哈大笑著道:
  “老猴子,果然還有种。”笑聲未了,他人已過去了。”
  她輕輕一歎,心里像是在暗暗贊佩著這“姓許的”武功,但她口中自然不會說出來。
  她只是接著道:
  “我只當那姓許的一過去就要動手,那知他掠過去后,卻先向已忍不住痛哭起來的大姐當頭一揖,說什么他和万大哥實在有不能解的冤仇,今日無論是誰殺了誰,他對大姐都很抱歉,“因為”他說:“因為讓一個沒有犯過什么錯誤的人受罪,的确不對,但這只能怪姓万的,不能怪我許白。”大姐就問他是什么仇恨,這么深,他看了看虹儿,又看了看大姐,搖搖頭,狂笑起來,卻沒有說出。”
  呂南人暗歎一聲,忖道:
  “這“妙手”許白倒真是個堂堂漢子,不愿將這种事在人家妻女的面前說出,唉他雖有柔腸傲骨,但卻少了几分仁心,是以終究會落得如此下場”他心念至此,口中竟脫口低語道:
  “唉——他們的确有著些不可解的仇恨——”
  孫敏一愕,道:
  “難道你知道嗎?”
  呂南人目光一轉,只見人人都在望著自己,他不禁暗罵自己糊涂,怎地將這等事漏口出來,沈吟半晌,搖頭說道:
  “我這不過是是猜想而已——后來呢?”
  他巧妙地用“后來呢”三個字,將話題轉開。
  孫敏便又接道:
  “万大哥面色鐵青,一聲不響地望著他,只到他說話完了,万大哥才說:“你不必廢話,我既然將你接過,自然要一拼生死。”那姓許的哈哈大笑道:“只是我兩人要分出胜負,還不大容易,老猴——””
  她突然想起自己怎么能將人家罵自己姐夫的話,原封不動地說出來,語聲倏然一頓,凌琳听得正是出神,見她突然停住,仰首道:
  “他們后來倒底是怎樣拚斗的,難道他們一齊跳下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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