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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抽絲剝茧


  伊風怔怔地望著許白,心中暗忖:
  “這妙手許白,身材高大,聲如洪鐘,心里有什么事,大半都顯露在面上。那万天萍卻是瘦小陛干,不但面上永遠不動聲色,說話也是尖聲尖气。這兩人一陰一陽,一正一反,像是天生出來,就是對頭,倒不知將來是何了局。”
  他心中正自思忖,卻听許白又道:
  “是以哪時我連大气也不敢喘!心里正在想:“洞門打不開最好,反正我既活不成,你也死定了。那知洞外卻突地響起一個說話的聲音,我雖听不清楚,卻見那老猴子听了,高興得上下亂跳——哈!你沒有看到,那才真像只活猴子哩!”
  “他跳了半晌后,就用嘴吧貼著石壁,對外面大聲呼喊,告訴那人開啟洞門的方法,只是他此刻中气已經不足,叫了兩三遍,那人才听清楚,過了一會,只听“呀”地一聲,那石門果然開了。”
  他微微一頓,透了口气,接著道:
  “門外立刻有天光射進來,也有風吹進來,風吹到我身上,我真是高興极了,這時候洞外掠入一個人來,身材也就和你這么高大,穿著一襲极華貴的袍子,看起來倒是風度翩翩的樣子。”
  伊風劍眉一軒,脫口道:
  “這想必就是蕭無了。”
  妙手許白雙目一張,惊訝地問道:
  “你怎地知道?”
  伊風哼了一聲,目光轉過薛若璧身上,又冷哼一聲,道:
  “我前几天已見過姓万的了。”
  妙手許白“哦”了一聲,接著道:
  “此人果然自稱姓蕭名無,當時我還以為他只是個無名小卒,后來我才知道,他竟是近年名震江湖的“天爭教”教主。”
  伊風鼻孔里又輕哼一聲,卻听他又道:
  “當時我伏在暗處,見這蕭無与那老猴子說了几句話,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朝我這邊望了兩眼,我也未曾在意。只見那老猴子跟著他走出了洞,我卻不敢出去,坐在當風之處,吸了兩口气,又怕那老猴子突然轉回來,只得又爬回角落里。
  “那知過了一會,那蕭無卻又轉了回來,筆直地走向我藏身的地方,朝我當頭一揖,道:“老前輩可就是千里追風,神行無影,許大俠!”我嚇了一跳,心里不禁暗暗佩服,這個蕭無年紀雖輕,倒的确是個角。就憑這份心思,就不是普通人能夠企及的。”
  伊風再次“哼”了一聲,目光轉到別的地方。
  妙手許白哈哈一笑,又道:
  “我知道瞞他不過,就將事情源源本本告訴了他。他一听那“璇光寶儀”可能就在万天萍身上,面上不禁露出惋惜的神色來。我心里暗想:“只怕你老早知道了,一定要乘那老猴子力弱的時候,搶了過來。”于是我就知道,這也不是好東西。”
  伊風“哈”地一笑,拍了拍大腿,道:
  “老前輩的見識,果然超人一等!”
  妙手許白抓了把火腿,放入口中,又自哈哈大笑著道:
  “老夫闖湯江湖數十年,那雖然精靈,卻又怎精靈得過我!但當時我也不動聲色,反而連連夸獎著他,他也盡對我說些仰慕的話,又扶著我走下山,在路上設法找著只活鹿,打死了,我趁熱將鹿血都喝了下去,精神才覺得略為好些。
  “不過我有些奇怪:這姓蕭的怎會如此對我?”
  “后來他又告訴我,和姓万的那只老猴子,約在這西梁山上見面,說了半天,言下之意,卻是叫我幫他一齊弄死万天萍。我心里一寒,暗暗想道:“這個家伙心腸真毒,心里想弄死万天萍,自己又不愿下手,卻叫老夫來替他頂缸。”當時我這樣想,已經是往最坏的地方想了,那知這小子卻還要坏上十倍!”
  “原來他知道我和那老猴子,一個強盜,一個小偷,這么多年來,一定弄了不少錢,他也想分點賊贓。后來听我說起“璇光寶儀”的好處,他又動了心,所以才這么做,一面讓江湖中人都知道他是個大仁大義的君子,“南偷北盜”都是從他手上救出來的;一面讓我和那猴子拚個你死我活,他卻在旁邊撿現成的。就算事情不如理想,我和那老猴子總會感激他一輩子,將來他遇著什么事,我們知道了也不會不管。”
  伊風暗歎一聲,覺得人世之間的机詐,有許多真不是自己能夠了解的。
  又暗暗忖道:
  “那蕭無的确不愧為梟雄之才,行事之陰森狡詐,确非常人所能夠忖量得出的。唉!——此人城府如此之深,將來要除去他,只怕不容易哩!”
  許白一搖虯須,大笑又道:
  “只是這想得雖妙,老夫卻也不是呆子。老夫和他分了手后,就找了個地方,弄了個補血補气的東西來,大吃大喝十几天。等到气力恢复了,就跑到這西梁山來.卻看到万天萍那老猴子,呆呆地坐在這個山洞的前面,他旁邊還有個女孩子,不住地央求他將堵在洞口的大石搬開。
  “我一見這老猴子之面,就覺得气住上撞,本來想等到那姓蕭的小子也來了,弄得他們先打一架的計划,也拋到九霄云外了。”
  他須發張,一瞬之間,但覺他豪气遄飛。
  伊風暗忖:
  “這妙手許白雖然也狡詐得很,但卻是個性情中人,言詞舉止,仍不失為熱血漢子,倒要比那些“偽君子”要強得多了。”
  須知人世之間,“真小人”若多于“偽君子”的話,那么世間就要太平多了。
  那知妙手許白突地長歎一聲,豪气頓,長歎著又道:
  “老夫一生行事,就是吃盡這“不能忍”的虧,小娃娃!你年紀尚輕,正是如日方中,定要在這“忍”字上,多下些功夫,方能成得大器,這不是老夫以老賣老,卻是由衷之言。”
  伊風唯唯受教,心下不覺對這豪邁的老人,起了好感。
  卻見這妙手許白“吧”地一拍石桌,震得石桌上的書冊雞骨,都直跳起來。
  他順手又接過一塊雞脯,接著又道:
  “老夫盛怒之下,就跳了出去,指著万天萍欲大罵,那知那老猴子一見我的面,嚇得臉都白了,一言不發,掉頭就跑。
  “本來站在他旁邊的女子,吃了一惊,連聲叫著“爹爹”,也跟著掠去。
  “我心里轉了几轉,見那老猴子施展輕功之間,功力仿佛又比以前精進了些,縱然我能追上他,也未必是他的敵手,何況我又在奇怪,他為什么要守在洞口,是以我就設法弄開了堵在門口的大石塊……”
  他微頓一下,又道:
  “那可真費了我不少功夫,還找到根鐵棍才把它弄開,也真難為那老猴子,怎么把他搬來的,這种臂力,可真惊人得很!”
  這妙手許白娓娓言來,將伊風心中一些未解之謎,都如抽絲剝茧般,說了出來。
  那薛若璧更是听得心中激動不已,緊緊握著她孩子的小手,卻連動彈都沒有動彈一下。
  壁間燈火的光影,突地一搖,這盞銅燈儲油雖多,但點了這么些天,卻已將近油竭燈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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