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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瘦瘦的面


  一條長長的胡同,一盞孤燈,一個面攤,兩張小小的桌子,一個賣面的女人。
  吃客卻多的出奇。
  任飄伶來的時候,兩張桌子都已坐滿,旁邊還站著七、八位客人。
  所以他也只好站著吃了。
  瘦瘦很快的將瘦子面端給任飄伶,他接過面后,突然對瘦瘦說一句話。
  “想不到你瘦的時候居然比胖的時候還要漂亮。”
  “我一直想胖。”瘦瘦笑著說:“只可惜打出娘胎就沒有胖過。”
  “是嗎?”
  任飄伶微微一笑,拿起筷子來吃面。
  春寒料峭,夜風抖擻。
  在這樣的夜晚里,能吃上一碗熱乎乎的湯面,的确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所以任飄伶吃完面后,又叫了一碗,這時客人已比較少了,座位也有了,他挑個位子坐下,剛坐下,面就送上來。
  “這碗面正好是今天最后一碗面。”瘦瘦笑著對任飄伶說。
  “最后一碗。”任飄伶淡淡的說:“往后只怕再也吃不到這么好吃的面了。”
  “你要出遠門?”瘦瘦問。
  “不是我。”他笑笑:“是別人,他這一去,恐怕要二十年后才能再回來。”
  “你這個朋友是做什么的?為什么出一趟門要那么久的時間?”
  “他是賣面的。”
  “賣面?”瘦瘦說:“那跟我是同行。”
  “現在是賣面的,以前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任飄伶說。
  “哦?”
  “以前他是‘魔鬼’里刑堂的堂主。”任飄伶盯著瘦瘦說:“她以前的名字就叫胖妞。”
  他那雙灰黯無神的眼睛里忽然閃出刀鋒般的光芒:
  “你認識她嗎?”
  “我?像我們這种人,怎么可能認識這种大人物。”瘦瘦笑著說:“客官,您說笑了。”
  她說完,轉身走至別桌,將空碗收回。
  任飄伶的視線一直盯著她,他的嘴角露出了种笑意,一种仿佛黑豹在發現獵物時所浮出的笑意。
  瘦瘦洗好了空碗后,發現座位上還坐著一個人。
  “客官,面都賣光了,我已准備要收攤。”瘦瘦笑著說:“你是否約了別人在這里碰面?”
  “我沒有約別人。”任飄伶冷冷的說:“可是我是在等。”
  “等?”瘦瘦說:“等什么?”
  “等你恢复以前的樣子。”任飄伶說:“等你露出胖妞的殘暴。”
  瘦瘦仍在笑,卻已不是那种職業性的笑容,而是一种帶有殘酷的笑容。
  她的眼睛里也己露出殘酷的光芒,她盯著任飄伶,對他說:“任飄伶殺人是一流的,找人也是一流的。”
  瘦瘦的聲音里也變了,“你怎么會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胖妞?”
  這么瘦,居然會是胖妞。
  殺人如麻的胖妞,居然會煮那么好吃的面?
   

  夜已深、已殘。
  瘦瘦的臉上早已露出殘酷的神情。
  面對著這种殘酷的表情,任飄伶居然還笑得出來,他笑著對瘦瘦說:“一個人再怎么易容、改變,有一個地方是絕對無法改變的。”
  “什么地方?”
  “兩眼之間的距离。”任飄伶說:“你可以改變胖瘦,你可以易容,你卻無法去調整自己兩眼之間的距离。”
  “就憑這點,你就找到我?”瘦瘦問:“你怎么知道我原先兩眼之間的距离?”
  她又問:“我記得我們好像沒有什么瓜葛,你怎么會去注意我兩眼之間的距离?”
  “只要我見過一次面的人,我就一定會記得他兩眼之間的距离。”任飄伶又笑了:“七年前,如果我沒有來這里吃過面,我實在也想不到胖妞居然也能煮出那么好吃的面。”
  他笑著看她:“你要改變,就應該做個普普通通的賣面人,不應該煮出那么好吃的面來。”
  “七年前你就已發現我,為什么當時不揭穿?”
  “因為那時沒有人出錢。”任飄伶淡淡的說:“你是婦道的,我殺人的代价一向是很高的。”
  “我殺人通常都不是為了錢。”瘦瘦說:“我殺人通常都是為了我高興。”
  話聲一完,瘦瘦的雙手突然閃出兩道光芒,冷酷的光芒直取任飄伶的咽喉。
  劍光流動間,森寒的劍气,逼人眉睫。
  任飄伶一劍在手,態度還是那么安閒。
  瘦瘦的手緊握把柄,她竟然使用兩根硬七節鞭,每根都長三尺。
  一手一根,揮動起來就宛如鴛鴦刀般的流利靈巧迅速。而且鞭鞭不离任飄伶咽喉三寸。
  七節鞭講究的是,輕、靈、玄、妙,在瘦瘦手里使出來,更是流利莫測。
  光芒交錯,人影合分。
  喝聲如霹靂,劍光如閃電,就算閃電都沒有如此亮,如此快。
  劍光一閃,瘦瘦的人己如流云般飛起,可是她落下時,卻像一片片葉子般輕輕的,慢慢的飛下。
  落地后的攻擊已不再像前面那么流動莫測。而是招招充滿了殘暴臭惡的殺气。
  她的雙七節鞭飛舞起來,已不再是輕、靈、玄、妙,而是變的狠、殘、暴。
  如果說她剛剛的雙鞭如云蛇般,現在就宛如猛虎的利爪,饑餓的黑豹的尖牙。
  瘦瘦的招一變,任飄伶的人也迅速改變身法,他回身一旋,左手靈巧的扭動劍鋒,然后再轉動劍脊。
  回身未定,一柄完整的劍已被他拆成三四塊仿佛不成樣的廢鐵。
  三四塊仿佛廢鐵般的鐵塊,又在他的手里一陣裝拼,奇跡似的,三四塊廢塊已合拼成一根軟式的九節鞭。
  一柄看上去像九節鞭,又不像九節鞭的軟鞭,可是卻有九節鞭的功效。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誰也不相信一柄劍在瞬間會變成一根九節鞭。
  就算親眼目睹,瘦瘦還是不相信。
   

  不相信的后果,就是死。
  瘦瘦死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种惊訝、不信的表情。
  她的眼珠子張得大大的,她的嘴角也是張開的,她的人已躺在地上。
  致命傷就在她的咽喉,直到此時,鮮血還在冒,她的人已死了,她的眼睛卻仿佛在盯著任飄伶手中的劍,又仿佛是在看遠方的夜空。
  任飄伶在看她。
  “很多人都不信‘淚痕’。”他淡淡的說:“所以很多人都死了。”
  他手中的劍已不知何時又恢复劍的樣子,他緩緩收劍,就仿佛光明在收起黑暗般。
  遠方有一陣風吹來,將面攤旁的樹葉吹落,落葉飛舞、飄下,正好落在瘦瘦的咽喉,正好蓋住她的傷口。
  落葉蓋住瘦瘦的傷口時,街上的盡頭,有一條人影靜靜的停立著。
  一條穿著白色長袍的人影。
  他靜靜的看著面攤上所發生的一切事,他看著任飄伶將淚痕裝拼成九節鞭,看著他殺死她,然后再看著他走。
  所發生的一切事,他都看得很仔細,每一個細節,他都沒有放過。
  等任飄伶走遠后,他才抑天長長的歎了口气。
  “白天羽,白天羽,看來你要戰胜‘淚痕’,并不是件輕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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