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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信封是普通的那一种,薄薄的,份量很輕。
  信封上并沒有寫什么,里面也沒有信。
  但這信封卻并不是空的。
  律香川將信封完全撕開時,才看到了一叢細如牛毛般的針。
  這正是他的獨門暗器七星針,正是他用來對付老伯的一筒七星針。
  他認得這一筒針,因為這种暗器他從未用過第二次。
  現在這一簡針竟又赫然回到他手里!
  他忽然覺得全身冰冷,厲聲喝明道:送信的人呢?”
  于宏道:“還在外面等著。”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全,就已經看見律香川的身子橫空掠起。
  就在這時,他己听到了牆外傳來人的慘叫聲。
  牆外的埋伏每三人分成一組。
  三個人中,一個是用刀的好手,一個擅射箭的好手,另外一個用的是鉤鐮槍。
  于宏用的是刀。
  他听到的慘叫聲,正是他同組的伙伴發出的。
  呼聲尖銳而短促。
  律香川條人影正從牆外向遠方竄了出去。
  那顯然一定是送信來的人。
  可是律香川并沒有追過去.反面將身子用力收縮,凌空縱身,又落回牆頭。
  牆腳下有一柄折斷了弓,和一极折成三截的鉤鐮槍。
  兩個人都己伏在地上,頭顱軟軟的歪在旁,脖子仿佛已被折斷。
  律香川這次帶來的人,雖然并不能算是武林高手,但也絕沒有一弱者。
  送信來的這人竟能在一瞬閻拍斷他們的脖子,并且揚長而去
  律香川凝視著遠方的黑暗,忽然目中似又露出一線恐懼之意。
  他沒有追,仿佛生怕黑暗中有某一個他最畏懼的人正在等著他
  過了很久,他臉色才漸漸恢复平靜輕輕躍下。
  高老大已在牆下等著,目光帶著在三分諒訝,七分疑懼。她輕輕問道:送信來的是誰?”
  律香川搖搖頭、
  高老大道“送來的那封信呢?”
  律香川饅慢地伸出了緊握著的手,過了很久,才慢慢地攤開。
  掌心有團握皺了的紙紙包里有七根中毛般的銀針:
  高老大皺了皺眉,道“這是什么?”
  律香川道“這是我用的七星針”
  高老大進“是你的獨門暗器?”
  律香川點點頭。
  高老大道“既然是你的暗器,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律香川雙手又緊緊握起,抗聲道“但這暗器本來是應該在老伯脊椎里的。”
  高老大的臉色也變了連呼吸都已停止。
  老伯若已被埋在井底,這暗器怎會回到律香川手里來?過了很久,高老大總算才吐出這口气,道莫非他已不在下面?”
  律香川咬緊牙,點了點頭。
  高老大道:“可是’.。”可是他既巳逃了出去,為什么又要將這針送回來呢?他這是什么意思?”
  律香川的臉色在夜色中看來慘白如紙,又過了很久,才一字字道,我明白他的意思。”
  高老大道:“你明白?”
  律香川道:“他的意思則想告訴我,他并沒有死而且隨時隨刻都可以回來找我”
  高老大道“他為什么要叫你提防著呢?你若不知道他還活著,他來暗算你豈非更容易些?”
  律香川道:“他就是要我時時刻刻地提防著他,要我緊張,要我害怕…。他就算要我死,也不會要我死得太容易!”
  他忽又笑了笑,道“可是我絕不會上他這個當的,絕不會。”
  他繼續笑道“可是我絕不會上他這個當的,絕不會。”
  他雖然在笑,可是他的臉卸已恐懼和緊張而扭曲!
  高老大目光也征凝視著遠方的黑暗,目中也露出了恐懼之色,輕輕道“他若真的回來了,要找的人就不止你一個。”
  律香川慢慢地點了點頭,道:“地要找的人當然不止我一個。”
  高老大看著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兩只冰冷的手,立刻緊緊握在一起。
  他們兩個人從來也沒有如此接近過,但這時恐懼卻使得他們不能不結合在一起。
  夜已很深,遠方一片黑暗。
  他們所恐懼的那個人,究竟什么時候會來T
  有誰知道?
  誰也不知道。
  盂星魂更不知道。
  現在他神智己漸漸暈迷,忽然覺得有說不出的疲倦,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可是他也知道這睡著,永遠不會醒來了。
  他掙扎,勉強睜開著眼睛,但眼皮越來越重,重得就像鉛。
  死亡已在黑暗中等著他,
  直到他知覺几乎已完全喪失時,嘴里還反反复复地在說著一句話:小碟,我對不起你“…/
  盂星魂突然惊醒。
  他是被一陣急促的敲擊聲惊醒的,听來那就是驟雨打著屋頂的聲音。
  開始時他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海濱的小屋里。
  窗外密雨如珠,床上的被單雖陳舊,卻是剛換過的。
  他正躺在床上,緊擁著他愛妻光滑柔軟的胴体,傾听著雨點落在屋頂的聲音—那聲音听來就像是音樂。
  只要有她在身旁,天地間每种聲音,听來都如音樂。
  風正從窗戶進來,吹在他臉上,清涼而舒适。
  他突然張開眼睛。
  沒有雨,沒有窗子,也沒有他心愛的人。
  但卻有風。
  風竟是從那本已被封死的鐵管中吹進來的。敲打的聲音也同樣從這里傳進來。
  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有人又要為他挖墳墓?
  他想不通。更想不出有誰會來救他。
  但卻的确有風。那不但使他漸漸清醒,也使得他精神漸漸振奮。
  他感覺一种新生的活力,又隨著呼吸進入他身体里,血管里。
  死亡已离他遠去。
  他搖了搖自已的手,好角要澄清這并不是夢,想著正要坐起。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點火光亮起,接著,他就看到一個人從水池里伸出頭來。手里高高舉著火折子。
  一個陌生人。
  他當然有些惊訝這陌生人神色卻更慌。眼珠子溜溜地四下一轉,只看了一眼就又匆匆鑽回水池里。
  過了半晌,他就听到一种陌生的聲音從那通風的鐵管中傳進來。
  “里面只有一個人。”
  盂星瑰忽然笑了,他忽然明白了這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等著。
  并沒有等太久,他就又看到個人從水池里鑽出來。
  這人并不陌生。
  律香川己從水池中躍出,站在床前☆而且已用防水的火折子燃起了燈。
  他臉上雖然還帶著微笑,但看起來已遠不及平時那么溫文爾雅,容光煥發了。
  無論誰一身水淋淋的時候,樣子都不會太好看的。
  盂星魂卻很喜歡看到他這樣子,所以眼睛始終盯在他身上。
  律香川的眼睛卻在四面移動著。
  一個人樣子很狼狽的時候,非但不愿意被人看見,也不想去看別人。”
  盂星魂忽然笑了笑,道:“你在找誰?”
  律香川只好回頭看著他,也笑了笑,道“你瞧我是來找誰的?’
  盂星魂
  律香川道“為什么不會,這里除了你之外,還會有什么人?’
  盂星魂道“你知道老伯不在這里?”
  律香川笑笑。
  孟星魂笑笑道:“你當然已知道他不在這里,才敢下來,可是你怎么知道的呢?”
  律香川沒有回答。
  他一向拒絕回答對他不利的話。
  所以他又朝四面看了看,走以床前,在床上按了按,又走過去,撕上條鹽肉嘗了嘗,皺著眉頭喃喃道“床太硬,肉也太咸,我若是他,☆定會將這地方弄得舒服些”
  盂星魂笑笑道“他用不著將這地方弄得太舒服些。”
  律香川道:“為什么?”
  孟屋魂道“因為他絕不會在這地方耽得太久的”
  律香川霍然轉身,盯著他的臉,過了半晌,忽又笑道“你好像很佩服他?”
  孟星魂道:“我的确很佩服他,可是,最佩服他的人不是我。’
  律香川道:“哦?”
  盂星魂談談道“最佩服他的人是你,所以你才怕他,就因為怕他,所以才想干掉他。”
  律香川雖然還在笑,笑得卻很勉強。
  盂星魂道“你難道不承認?”
  律香川忽然四了口气,道“我承認,能騙過我的人并不多。。
  盂星魂道,“一心想騙朋友的人,自己遲早也有被騙的時候,這句話你最好永遠記住。”
  律香川道:“這句話是誰說的”
  孟星魂道,“我。”
  律香川冷笑道“但你自己豈非也同樣披他騙了?”
  孟星魂道“不錯,我也被他騙了,也上了他的當,但這樣的當我情愿再上几次。”
  律香川目光閃動,道:“你什么時候才知道自已上了當的T”
  盂星魂道:“一走進來我就知道了。”
  律香川道:“你也已想通了這是怎么回事?”
  孟星魂點點頭。
  律香川歎息了一聲,道:“你可不可以重頭說給我听听?”
  盂星魂道“可以。”他胜上的表情仿佛很奇特,忽又笑了笑,接著道:就算你不想听,我也非說給你听不可。”
  律香川道“我在听著。,
  其實沒有人能比他對老伯這計划了解得更清楚,但他的确還是在仔細地听著。
  因為在他這一生中,從來也沒有受過如此慘痛的教訓,所以這件事的每一中細節他都希望能知道得更詳細更清楚。
  他希望永遠也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盂星魂道:這整個計划中最重要的一個人是誰,你知道么?”
  律香川道“我知道,是鳳鳳。”
  盂星魂道“不錯,假如這也是出戲,戲里的主角就是風風,不是你。”
  律香川淡淡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每一出戲里都是當主角。”
  盂星魂道“只可惜她這次扮的卻是個很悲慘的角色,不但悲慘,而且可笑。”
  “悲慘”和“可笑”并不沖突,因為這兩种結果本是同一原因造成的──愚蠢。
  愚蠢可以使一個人的境遇悲慘,也可以使他變得非常可笑。
  盂星魂道:“鳳鳳也許并不能算很愚蠢,只不過她太相信自已,也太低估了老伯。”
  律香川歎了口气,道:“愚蠢的人總是喜歡自作聰明的1”孟星魂道她以為她騙過了老伯以為老伯已被她迷住,卻不知老伯早已看破了她的用心,所以才故意放走了。”
  律香川歎通:“我本就在奇怪,老伯怎么會信任一個她那樣的女人?”
  孟星魂道“老伯故意讓她相信已將最后一注押在飛鵬堡,再故意讓她將秘密泄露給你,那時非但她完全深信不疑,連我都相信
  律香川冷冷道“但老伯為什么要騙你,難道他也不信任你?”
  孟星魂道“不過,他這樣做是要使得這件事看來更真實,因為我若已知道他的計划,態度一定變得會有些不同,你當然立刻會看出來的。”
  律香川道:“要騙過你好像也不容易。”
  孟星魂說道“我剛才若未發現從這通風鐵管中,可以听到外面的聲音,到現在也許還不明白這件事。”
  律香川道;“哦?”
  孟星魂道:“我還未找到這里的時候,老伯已將鳳鳳放出來了,那時她當然覺得很得意,一個人得意時總忍不住會笑的!”
  律香川道:你听到她在笑?”
  孟星魂道:“我若末听到她的笑聲,也許永遠都不會發現老伯藏在這里。”
  律香川歎道:“這又給了我個教訓,一個人最好永遠都莫要太得意。”
  盂星魂道:“那時老伯就算真的被她騙過了,他已經從這鐵管中听到她得意的笑聲,第二次又怎會再放她走呢?”
  律香川道:“所以你才能确定,老伯一定是故意放她走的?”
  盂星魂道“不錯。”
  律香川道:“你不了解老伯的用意。所以又將她押回來了。”
  孟星魂道、但老伯還看到當時我將她押了回來.心里一定在怪我多管閒事,可是,他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
  律香川淡淡道“也許那時他就已經想到怎么樣來利用你,只要可以被他利用的人,他一向都非常歡迎的。”
  孟星魂笑道:“很對。”
  律香川冷笑道:“奇怪的是有些人被他利用了之后,居然還好像很得意。。
  孟星魂道:“我本來就得意。”
  律香川道“你得意什么?”
  孟星魂道:“因為我現在總算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你卻還蒙在鼓里。”
  律香川道;“哦?”
  盂星魂道“你知不知他這計划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
  津香川沉吟著道他要我相信他還躲在這里,要我動用全力到這里來對付他,他才能乘机赶到飛鵬堡去會合等在那邊的人,因為他只有將最后一份力量保存下來,將來才有反擊的机會。”
  盂星魂道“你認為真有那么多人在飛鵬堡外等著?”
  律香川道絕不會沒有。”
  他說得很肯定。
  因為他知道老伯每次決戰之前,都計划得十分仔細周密,不到万無一失時,絕不會出手。
  飛鵬堡那邊若沒有人等著從后山接應.老伯就絕不會親自率領十二隊人自正面攻擊。
  孟星魂道你認為那些人不管有沒有接到老伯的訊號,都會在初七的正午發動攻擊?”
  律香川道:“那只因為老伯早巳和他們說好了在初七的正午動
  這次他說的口气已沒有那么肯定了。
  孟星魂道:你認為老伯真的早就和他們說定了,難道他就完全沒有鎮重考慮到臨時會發生意外?他是不是個如此粗心大意的人?”
  律香川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孟星魂淡淡道:你總該知道,這戰對他的關系多么重大,他怎么會下如此草率的決定?”☆、
  律香川的臉色已有些發青,過了很久,才緩緩道,“那么你認為他這樣做是什么意思?”
  盂星魂道:“他的意思,就是要你到這里來找我!”
  律香川道:“我還是不懂。”
  孟星魂道“他算准了我會在半途被你攔截,我一個人孤單難鳴,自然難免會落在你們手里。”
  律香川:“還有呢?”
  孟星魂道“他算准了你們會逼我到這里來,逼著我下手去殺他。”
  律香川道“他認為我能夠用什么法子來脅迫你?”
  孟星魂目光現出忽意,冷笑道:“用小蝶。用高老大,你這人本就什么手段都用得出的。”
  律香川道“他是不是也算准了你一下來,我就會將這口井封死?”
  孟星魂道“也許!”
  律香川道:“他還算准了什么?”
  孟屋魂道“他還算准了你一定會將這口并重新挖開,一定會自己下來找他,因為他一定有法子讓你知道他已不在這里。你既害怕,又怀疑,當然非親自下來看看不可。”
  律香川突然冷笑,道:“照你這么說,他算出來的事倒真不少”
  盂星魂道:“的确不少。”
  律香川冷笑道“你以為他是什么?是個活神仙?”
  孟星魂淡淡道:“不管他是不是這么厲害的,我只知道至少有一樣事他沒有算錯。”
  律香川道“什么事?”
  孟星魂盯著他,一字字道“他算准了只要你一下來,我就不會再讓你活著上去。,
  律香川臉色似已忽然變了。
  孟星魂道:別的事你信不信都沒關系,這一點卻非相信不可!”
  律香川也在盯著他,慘白的臉色在黯談的燈光下看來,就像是理著個紙糊成的面具,雖然全無表情,卻顯得更詭密可怕。
  孟星魂的臉色當然也不好看。
  他已坐了起來,正盤膝坐在床上,一只手按著被單,一只手按著枕頭。
  這樣子坐著好像并沒有什么特別,無論誰坐在床上,姿勢都會跟他差不多。
  奇怪的是,大敵當前,他怎么還能這樣子舒舒服服地坐著”
  只有他自已知道,坐著不但比躺著好,也比站著好。
  若是站在那里,就無异全身都暴露作律香川暗器的目標,但坐著時卻可以將自己的身子縮小到最低程度。防守的范圍總是越小越好的。
  何況,到了必要時,這枕頭就是他抵抗暗器的盾牌,這被單就是他攻擊的武器。
  內家“束衣成棍”的功夫,他雖然并沒有練過,但一個像他這种終生以冒險為職業的人,無論任何東西到了他手上,都是武器。
  律香川一直在仔細觀察著他,就像是一個訓獸師在觀察著籠中的猛獸。
  他的表情冷靜而嚴肅,盂星魂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他都絕沒有錯過
  孟星魂也正以同樣的冷靜的態度在觀察著他。
  那情況又像是兩匹狼在籠中互相窺伺,互相等著對方將弱點暴露,然后就一下于扑去咬斷對方的咽喉。
  也不知過了很久,律香川忽然笑了接,道“看來你的确是個很可怕的對手。”’…
  盂星魂道:“哦?”
  律香川道:“你不但很懂得隱藏自已的弱點.而且很沉得住
  孟星魂道“哦?”
  律香川道:“可惜你已犯了致命的錯誤,錯得簡直不可原諒。”
  盂星魂道“哦?”
  律香川道“你對付我這樣的人,本不該采取守勢的,因為我最可怕的一點是暗器,所以你就該先發制人封住我的出手。”孟星瑰凝視著他,侵慢地點了點頭道我的确本該搶先出手的,可是我不能這樣做。”
  律香川道“為什么?”
  孟星魂道:“因為我的腿受了傷,動作已遠不及平時靈活,若是搶先出手,一擊不中,情況就可能比現在更危險。”
  律香川道“你沒有一擊就中的把握?’
  盂星魂道6沒有,對付你這樣的敵手,誰也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
  律香川道“所以你不敢冒險?”盂星魂道:我的确不敢。”
  律香川忽又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根本不必要對我說實話
  孟星魂道“你本來也不必提醒我的錯誤,我犯的錯越大,對你豈非越有利。”
  律香川道“我提醒你的錯誤,只不過想誘你先出手。”
  盂星魂道:“你失敗了。”
  律香川也慢慢地點點頭,道“我失敗了。”
  直到現在為止,他們的態度還是很拎靜,极端冷靜,絕不沖動,絕不煩燥。
  但极端冷靜也是种可怕的壓力。
  幸好這秘室中沒有第三個人,否則也許會被這种奇特的壓力逼得發瘋。
  又過了很久,孟星魂忽然也笑了笑,道:“其實我也早就知道你是個很可怕的對手。”
  律香川道“多謝。”
  盂星魂道:“你不但也很沉得住气,而且很懂得壓迫對方,使對方自己將弱點暴露。”律香川微笑道:我殺人的經驗也許并不比你少。”
  孟星魂道“但現在你已知道我的弱點,為什么還不出手7’
  律香川道:“因為你就算有弱點,也防守著很好,防守有時比攻擊更難,你防守的能力卻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好得多。”
  盂星魂道“可是你的暗器“。。”律香川道“我的暗器雖利,可用對付你,同樣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一盂星魂道,你用不著有一擊必中的把捏.一擊之后你還可再擊”
  律香川道:“你又錯了。”孟星魂道:哦?”
  律香川道“高手相爭只有第一擊才是真正可以致命的擊,一擊之后,盛气已衰,自信之心也必將減弱,再擊就更難得手。,孟星魂道所以你在等著我再出手。”律香川道:哦一向很沉得住气。”
  盂星魂又笑,道:“你不妨再等下去。”律香川道:我當然要繼續等下去,等得越久,對我越有利。”
  盂星魂道“哦7”
  律香川微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那高老大也來了z”
  盂星魂道:“不知道。”
  律香川道她若久久不見我上去,一定也會下來看看的。。
  他微笑著,悠然接著道她就算不會助我出手,但有她在旁邊,你一定會覺得很不安的,那時我机會就更大了。”
  盂星魂的眼角又開始跳動,但脖子卻似已漸漸僵硬。
  律香川盯住著他的眼睛緩緩道:“其實高老大一直對你不錯,我也一直對你不錯。只要你愿意做我的朋友,我立刻就可以將過去的事全部忘記。”
  孟星魂道:“但我卻忘不了。”
  律香川道:“你忘不了的是什么?”
  孟星魂道:“忘不了你那些朋友的下場”律香川歎了口气道,所以你還是決心要殺我?”
  盂星魂道:“不是要殺你,是要你死。”
  律香川道:“那又有什么不同?”
  孟星魂道:我沒有把握殺你,但卻有把握要你死’
  律香川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孟星魂道“我的意思,就算你殺我的机會比較多,我還是可以要你陪著我死.無論我是死是活,反正你都已經死定了。”
  他說話的態度還是很冷靜,每個字都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說出來的,而且确信自已說出了之后,就定能做到。
  律香川目中露出了一絲不安之色,勉強笑道“但你還是不敢先出手”
  盂星魂道:“不錯。”
  律香川道:“我并不想殺你,你既然不敢先出手,我就可以走。,
  孟星瑰道:“你可以走.。
  律香川道:“你若想攔阻我,就勢必要先出手,只要你一擊不中,我就可以立刻置你于死地,那時你就絕沒有法子再要我陪你死了”
  孟星魂談談道“不錯,你走吧,我絕不攔你,但你也莫要忘了,這里只有一條退路。。
  他的態度很冷靜,慢慢地接著道:“你退的時候,我絕不攔你,但只要你一躍入水池中,我就會立刻跟著跳下去,在水池里,你更連一分机會都沒有。。
  律香川冷笑道“你怎知道我水里的功夫不如你。”
  盂星魂道;哦不知道,所以你不妨試試。”
  律香川看著他,瞳孔突然收縮,鼻尖似也已沁出汗珠
  盂星魂脖子上緊張的肌肉松弛,微笑道:“我固然不敢冒險,但你卻更不敢,因為你的命現在比我值錢得多。”
  律香川半垂下頭,目中露出一絲狡黠惡毒的笑意,道:“你認為我的命比你值錢,所以比你怕死,但我卻知道有個人的看法和你不同。”
  盂星魂道:“誰?”
  律香川道:小蝶.孫小蝶。”
  他抑面而笑,接著道“在她眼中看來你的命一定比誰都值錢得多,你忍心拋下她死么?”
  小蝶這名字就像是一根釘子,忽然被重重地敲入盂星魂的心里。
  他的心一陣陣發痛,痛得連眼淚都几乎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天上地下,絕沒有任何事比這名字更能打動他。
  絕沒有。
  所以就在這時,律香川已出手!
  任何人都知道律香川最可怕的武功就是暗器.
  可是這一次他并沒有用暗器.
  他忽然一把抓佳了舖在床上的墊被,用力向外一拉。
  坐在被上的盂星魂立刻就仰面倒下.
  律香川已閃電般出手,抓住他的足踝,用力向外一擊
  連他自已都未想到一個人踝骨碎裂的聲音听來如此刺耳。
  但就在這時,孟星魂手里的被單也揮出,蒙使了他的頭。
  接著,盂星魂的身子也已彈起,用頭頂額角猛撞他的鼻梁。
  他也仰面跌倒,冷汗隨著眼淚同時流下。
  孟星魂咬緊牙關,從床上跳下,壓在他身上,揮拳痛擊他脅下的肋骨。
  這些拳頭無論哪一擊都足以令人立刻暈撅。
  但這兩人卻仿佛天生就有這种野獸般忍受痛苦的本能。兩人的骨頭雖已都被對方打斷了很多根,但還是互相糾纏著,不停地毆打—誰也想不到剛才那么冷靜的兩個人,忽然問全都變成了野獸——這是不是因為他們心里隱藏的仇恨在這一剎間突然全都發作?
  律香川忽然一拳擊在盂星魂小腹上。孟星魂跟跪后退全身都已隨著胃部收縮整個人都縮在床角。
  律香川鼻孔里流著血,喘息著,還想扑過去,卻已几乎精疲力竭、
  盂星魂也已不再有余力反擊,卻還在掙扎著,嘶聲道:“我說過,我死,你也得陪我死。”
  律香川咬著牙,獰笑道:“你為什么如此恨我?難道只因為小蝶的儿子是我的?——你可把小蝶搶走,但卻搶不到我的儿子。。
  孟星魂已憤怒得全身發抖。
  “你若想要別人死自已就得保持冷靜,否則你也得死”
  很少有人比盂星魂更明白這道理,但這時他自已卻已完全忘
  律香川為什么也忘了?
  難道在他心底深處,也是愛著小蝶?——還是在他失去小蝶后,才發現自已是愛著她的?
  所以他心里的仇恨也和孟星魂同樣深。
  兩人咬著牙,瞪著對方,野獸般喘息著,只要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一分,就要向對方扑過去。
  但就在這時候,他們忽然同時听到一聲歎息。
  已有人無聲無息地從水池中鑽出來,就像是魚一般輕,魚一般滑,甚至逐水花都沒有被他激起、
  無論誰一生中,都很難見到一個水姓如此精妙的人。
  一個陌生人。
  一個很胖的陌生人。他浮在水上時,身子里好像已吹滿了气。
  他正搖著頭歎著气道:“兩個一輩子都在練武的人,打起架來居然像兩條野獸一樣,你們自已難道就一點也不覺得慚愧?”
  律香川忽然也長長歎息了一聲,道:“我實在很慚愧,慚愧极
  他雖然在歎息著,但眼睛里卻又發出了光。
  盂星魂忽然發現他一定是認得這個人,非但認得,而且熟得很。
  他的對手終于來了。
  盂星魂腸心沉了下去,無論誰都看得出,這人也許并不是很可靠的朋友,但卻—定是個很可怕的敵人。
  這人的眼睛也正在盯著盂星魂。
  他的眼睛很小,但卻在閃閃地發著光,就像是針尖一樣。
  他的臉很圓,就連在歎息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容,只不過笑得很奇特,讓位覺得他就算殺人的時候,也一定是在微笑著的
  他輕飄飄地浮在水上,企身仿佛連一點重量都沒有
  盂星魂也從未見過水上功夫如此精妙的人,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這人笑笑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
  盂星魂道:“你認得我?”
  這人微笑道:“你姓盂叫星魂,听說是近十年來江湖中最冷酷,也最懂得殺人的刺客,但今天你卻讓我失望得很。”
  他又搖著頭,歎息著喃喃道:“一個成了名的刺客,就算要跟人拼命,至少也得保持一點點成名刺客的气度,怎么能象野狗亂咬人?”
  孟星魂凝視著他,過了很久,忽然道:“你認得我,我也認得你”這人道:真的?”
  盂星魂冷冷道“你姓易,叫潛龍,听說是近二十中來在江湖中水性最精妙;武功最博的人。。
  這人大笑道;“你果然認得我。”
  孟星魂笑道:“但你卻早已令我失望得很。”
  易潛龍道:“為什么?”
  盂星魂道“因為你本是老伯最好的朋友,但卻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出賣了他。”
  易潛龍瞪眼道“誰說我出賣了他?我只不過不想再見他而
  孟星魂道:“為什么不想再見他?”
  易潛龍道“因為我知道只要一見著他,他就會要我去替他拼命。”
  孟星魂道:所以你就溜了?”
  易潛龍道:“這种時候不溜,還要等到什么時候才溜?”
  他理直气壯地說出來,好像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
  孟星魂冷笑道:“好,夠義气,夠朋友。”
  易潛龍道;“我不能太夠朋友,老伯看得超我,就因為我是個老江湖,老江湖的意思:就是不能太講義气,臉皮也不能太薄。”
  孟屋魂冷冷道6你确是個標准的老江湖。”
  易潛龍忽然歎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有點看不起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個儿子?多少個老婆?
  他不等盂星魂回答,就接著道“我有十七個老婆三十八個儿子,女儿還不算,你說,我還能不能夠為別人去拼命?我著死了,誰替我養那些孤儿寡婦?”
  孟星魂居然在听著。他本來絕不會和這种人說話的,對付這种人,用拳頭要比用舌頭正确得多,但是他現在太需要時間。
  需要時間來作判斷,需要時間來恢复体力。
  只有談話才能給他時間,所以這談話雖然令他又憤怒,又惡心,他卻還是只有听下去,說下去,幸好易潛龍也像是很喜歡說話的人。
  盂星魂道“你既又溜了,為什么又回來?”
  易潛龍道:“第一,我知道老伯已沒法子別人為他拼命了,第二我需要錢。”
  盂星魂道:“你需要錢?”
  易潛龍又歎了口气,苦笑道“我們家吃飯的人太多賺錢的人太少,無論淮想養活我那大家子的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1’
  盂星魂道:“你想找誰要錢?”
  易潛龍道:“找個愿意給我錢的人,無論誰給我錢,只要是錢,我就要。”
  他看著盂星魂,眨了眨眼,又笑道:“你有沒有錢?”
  盂星魂道“沒有。”
  易潛龍歎道“那么我就只好找別人了”
  盂星魂道:“我雖然沒有錢,但卻可以想法子替你找到錢。”
  易潛龍道;“什么法子?”
  孟星魂道;“律香川很有錢,你只要殺了他,他的錢豈非全都是你的?”
  易潛龍合掌大笑,道“不錯,听起來這倒是個好主意。”
  律香川一直在旁邊微笑著,听著,此刻忽然道“這主意只有一點不好。”
  易潛龍道/哪點不好?”
  律香川道:“我雖然很有錢,但卻沒有人知道我的錢藏在哪里”
  易潛龍道:“我可以找。”
  律香川道“我可以保證你絕對找不到。”
  他笑了笑,接著道:但你只要殺了孟星魂,我就把我的錢分一半給你”
  易潛龍道:“只有一半?”
  律香川道:“一半總比沒有好。”
  易潛龍又大笑,說道:“不錯,就算一文也比沒有的好。”
  他轉向孟星魂,臉上還在笑,又道“看來我只有殺了你了。·
  孟星魂慢饅地點了點頭,道“看來你的确只有殺了我。”
  易潛龍道:“我有了錢之后,一定會替你買口好的棺材。。
  孟星魂道“謝謝你。”
  易潛龍道,“你還有什么遺言沒有?”
  孟屋魂道“只有一句。”
  易潛龍道“你快說,我喜歡別人的遺言,一個人臨死前說的話,通常都有點道理。”
  盂星魂道“還沒有拿回來放在自已口袋里的錢,就不能算是錢。”
  易潛龍撫掌道:“有道理,果然有道理。”
  孟星魂道“有些人問他要錢的時候,他通常卻只會在背后給你一刀的”
  易潛龍道:“我雖然已有很多年沒挨過刀了,倒還記得那种滋味并不太好受。”
  孟星魂道:“很不好受,尤其是你,像你這么胖的人,挨了刀之后一定會流很多血。”
  易潛龍忽然用力搖頭,道;“不行,我怕流血,小律,我看我們這交易還是談不成。。
  律香川在旁邊听著,一直不動聲色,此刻才微笑著道:“我肋骨已斷三四根,鼻梁好象也斷了,你殺了他后,還怕我不付錢?”
  易潛龍說道“是呀我怕什么,可是為了安全起見,我看我們不如還是一起上去,等你付了錢之后,我再殺他”☆律香川道:“這樣子也行。”
  盂星魂道“不行!”
  盂星魂道“上去之后就是他的天下了。”
  易潛龍看著他,淡淡道:“你好像還沒有弄清一件事。”
  盂星魂道:“什么事?”
  易潛龍道:“現在我是老大,我說行就行,根本就沒有你說話的余地。”
  盂星魂道“你不怕他耍你?”
  易潛龍道“只要有錢拿,我就算做孫子也沒關系。”
  孟星魂道:“好,我也有錢,我給你”
  他身子突然躍起,好像要扑過去跟易潛龍拼命☆但躍到半空,突然一擰腰,已轉向律香川。
  他要找的是律香川,不是易潛龍,也不是別人。
  他就算死,也得要律香川陪著他死,
  只可借津香川早已防到他這一著,他還沒有扑過去,律香川已滾人水池里。
  水很冷。冷水能令人清醒
  律香川一頭扎入水里,既不想要孟星魂的命,也不想跟易潛龍羅嗦,只想赶快离開這鬼地方。
  好像有人抓住他的腳
  可是他已在水里摸到了那道暗門,用力往前一沖,拾起頭,已可看見井口的星光。
  好可愛的星光。
  他總算已离開了那鬼地方,而且以后也不會再來了。
  風吹在身上,肋骨斷了地方痛得要命。
  可是律香川不在乎。
  現在無論什么事他都已不在乎。
  現在他已又是老大。
  高老大居然沒有在上面等著他,已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女人果然沒有一個靠得住的”
  律香川咬了咬牙,厲聲道:“來人”
  他說的話現在還是命令。
  黑暗中立刻有人快步奔了過來,正是對他很忠實的那個小頭目于宏。
  越對你忠實的人,你越不能對他客气,因為你若想要他永遠對你忠實,就只有要他怕你
  這不是老伯的原則,是律香川的。現在他已漸漸發現,他的原則不但比老伯有道理,也更有效。
  所以他立刻沉下了臉,道:“暗卡上的兄弟們呢?”
  于宏伏在地上,看起來不但很惊慌,而且很恐懼,顫聲道:“兄弟們全都還在卡上防守著,沒有人敢擅离職守。”
  律香川冷笑—聲道“你們防守得很好.非常的好……”
  他忽然一把掌捆在于宏臉上,厲聲道“我問你,既沒有人擅离職守,易潛龍是怎么進來的?”
  于宏手掩著臉,吃吃道“沒有人進來,屬下們只看到那位高。。”高夫人走了”
  律香川怒道“誰叫你們放她走的?”于宏哭喪著臉道“她是幫主的朋友,她要走,誰也不敢攔
  律香川冷笑。
  但他也知道現在已不是立威的時候,現在還有別的事要做。
  他忽然揚手,道:“弓箭手何在?過來封住這口井,若有人想上來,殺無赦”
  他的話就是命令,他的命令甚至己比老伯更有效。但這次他的命令好像不靈了。
  沒有弓箭手,沒有人,連一個人都沒有來。律香川臉色變了。就在這時,他听到易潛龍的笑聲
  易潛龍不知在何時已出來了,正笑嘻嘻地坐在井上,悠然道“律幫主的弓箭手呢,為什么還不過來。”
  他說的話忽然變成了命令。
  忽然間,十七八條人影一起從黑暗中飛了過來,扑通扑通,一起落在地上。
  直直地落在地上,又直又硬,弓箭手雖然還是弓筋手,但卻已全部變成了死人。
  律香川突又全身冰冷,從腳底冷起,一直冷到鼻尖,
  易潛龍看著他,笑道:“律幫主.你的弓箭手來了,你想要他們干什么?”
  律香川似己麻木。
  易潛龍道:“律幫主是不是還將快刀手和鉤鐮手也一起傳來?”
  律香川終于勉強笑了笑,道:“不必了。”
  忽然間他的笑又變得很親切很誠懇,微笑著道“其實,我早就該知道,易大叔既然來了,我就算再加八十道暗卡,在易大叔眼中也是一批廢物。”
  易潛龍眨眨眼,大笑道“我几時又變成你的大叔了?”
  律香川道“易大叔一直都是我尊敬的人,從來也沒有變過。”
  易潛龍道:“老伯呢?我記得你以前最尊敬的人好像是他,可是他/
  律香川歎了口气,苦笑道:“我的确一直都很尊敬他,可是他…。/
  易潛龍道“他怎么樣?”
  律香川歎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句話易大叔總該听過的?”
  易潛龍道“我所過。”律香川道:在他眼中,我們只不過都是他的走狗等到我們沒有利用价值時,就只有死路一條,我舅父陸漫天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易潛龍道“他殺了陸漫天?”
  律香川黯然道:“我舅父有時脾气雖然古怪些,有時雖然喜歡翻易大叔鬧鬧脾气,其實他心里一直還是將易大叔當作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易潛龍道“哦?”
  律香川道:“什么話?”
  律香川凄然道“他說他自己是韓信,要易大叔學學張良,因為老伯和劉邦一樣,只可以共患難,不可以共富貴,到了富貴時,就總要怀疑他的老朋友要來搶他的寶座,只可惜我舅父明白得太遲了,否則又怎會慘死在他手上?”
  易潛龍道:“原來你殺老伯,只不過是為了要替你舅父報仇?”
  律香川點點頭,道:“其實易大叔當然也狠了解老伯,否則也不會悄然引退了。”
  易潛龍看著他,看了很久,忽然笑道:“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時候看起來最老實,最可愛?”
  律香川搖搖頭,他的确不明白易潛龍的意思。
  易潛龍,你說謊時樣子看起來實在老實极了。”
  律香川道:“易大敘明察秋毫,在易大叔面前,我怎敢說謊?’
  易潛龍道,“你說的話是實話?”
  律香川道“半句不假。”
  易潛龍道:“但有個人說法卻跟你不同。”
  律香川眨眼道“易大叔千万不要听姓孟的話,他只不過是個見不得天日的刺客,而且是個被婊子養大的,他說的話從來也沒有人相信。”
  易潛龍淡淡道“他說的話我當然不信,無論誰說的話都不信—也許只有一個人例外。”一
  律香川道:“誰?”突然間,他身后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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