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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正气凜然


  廳中气氛剎時都變的悲憤起來,眾人都被張首輔那种大義懍然所感動,是以久久沒人再說一句話。
  有頃,屠手漁夫道:“首輔耿耿忠心,自然不會想到其他,据老朽所知,魏宗賢今夜就曾對一名姓程的官儿威脅,非要他在三天之內取得首輔口供不可。”
  眾人聞言不由聳然動容,都疑問地望著他。
  屠手漁夫勉強笑了一笑,道:“此話絕非老朽危言聳听,當時沈庄主和這位趙小哥都在暗處親眼目睹……”
  圣手書生周成業道:“如此說來,咱們非將此一消息稟告首輔不可!”
  卓昆道:“与其如此,何不干脆將首輔打救出來?”
  沈治章搖搖頭道:“依眼下情形看來,首輔未必肯离開天牢!”
  周成業道:“首輔一生盡忠國事,可是眼下咱們總不能讓首輔為魏宗賢所害,國有英才在,總是社稷之福廣眾人轟然道:“不錯!”
  沈治章道:“但若首輔不肯呢?”
  卓昆大聲道:“何不來個霸王硬上弓!”
  忽听一人道:“謬矣,謬矣!”
  此人年逾五旬,手上挂了一副鐵板,他搖一搖頭,又道:“首輔自信忠義,但咱們也可以說他其實只是愚忠!”
  這人乃是鐵板先生,江湖上提起鐵板先生大名,几無人不知,他雖武功平平,但說到謀算之道,卻無人出其右。
  沈治章道:“但不知鐵板先生有何高見?”
  鐵板先生慢慢的道:“今日之事,最好挑兩個人前往向首輔陳明利害,其一必需熟識路徑,其二必需技藝超群乃可!”
  眾人聞言都不禁面面相覷良久,沈治章猛然一拍已掌,道:“有了!”
  他乃群豪之首,一句“有了”,眾人都只道他有錦囊妙計,不由一齊向他望去。
  屠手漁夫道:“沈庄主有何高見?”
  沈治章道:“在下并無高見,只想請周兄与趙小哥一行!”
  圣手書生有一位老友在天牢執勤,那自是無話可說,但“技藝超群”高手會落在趙子原頭上,除屠手漁夫和卓昆之外,卻誰也不敢相信!
  一人道:“沈庄主要慎重其事!”
  沈治章哈哈笑道:“諸位之意,在下心中十分明白,諸位可是對趙小哥膺此重任感到怀疑么?”
  眾人口雖不言,但臉上都現出怀疑之色。
  趙子原道:“晚輩絕非膺此重任人選!”
  沈治章秦然的道:“小哥憑‘九玄神功’与‘扶風三式’便駭走谷定一,假如小哥不能膺此重任,普天之下又還有誰?”
  那“九玄神功”与“扶風三式”一出口,廳中之人便都已凝結住了,更何況還駭走了名傾天下的谷定一呢?
  圣手書生道:“庄主如此推重趙少俠,那是沒得話說了,但我卻耽心天牢附近潛伏几名高手的武功似也不在谷定一之下!”
  屠手漁夫道:“去后便知,趙小哥不但身怀這兩家武功,便是那大乙爵的‘太乙迷蹤步’他也具有!”
  眾人聞言更覺心頭大震,要知任何一人能夠習會這些名家九牛之一毛便可脾脫武林,而趙子原已身具三家之長,且僥以一個抽劍動作嚇走谷定一,此事自然大大震動了諸人心弦。
  圣手書生釋然道:“如此足矣!”
  事實上,他們只看到趙子原展露三家所長,若是他們知道趙子原還會金鼎爵的“滄浪三式”之時,那吃惊的程度就更不可想像了。
  沈治章道:“老朽有一言還要對兩位一說。”
  圣手書生道:“請指教。”
  沈治章道:“兩位此去任務不在告訴首輔有關筍宗賢陷害他之事,主要的是要把首輔從天牢救出來!”
  圣手書生心頭一震,道:“這個……”
  沈治章歎道:“我知道首輔漸會答應隨兩位出來,但眼下已由不了他,諸位請想,与其听他在天牢坐以待斃,咱們就不如把他救出來較好!”
  屠手漁夫馬上應和道:“不錯,不錯!”
  沈治章頓了一頓,又道:“兩位可以稟告首輔,他出來之后不慮被朝廷搜捕,老朽早已找好一個地方,就連首輔一家大小藏匿一輩子也沒問題。”
  圣手書生道:“小弟定會稟告首輔!”
  沈治章揮揮手道:“兩位現在可以走了,老朽專候佳音!”
  圣手書生一點頭,轉首對趙子原道:“趙兄,咱們走吧!”
  趙子原自始至終沒有再說話,圣手書生既走,他便跟著圣手書生向眾人一拱手,兩人走了出去。
  沈治章待兩人走了之后,隨即大聲道:“老胡、老胡!”
  沒有多久,只見先前開門的漢子走了進來,躬身道:“庄主呼喚小的何事?”
  沈治章道:“馬車准備好了沒有?”
  老胡點點頭道:“早已准備好啦!”
  沈治章目閃神光,道:“不管他倆此去能不能把首輔搭救出來,你還是把馬車駛出城去,如上天見怜首輔答應了咱們要求,到時也好從容离去,以免臨事匆匆!”
  語气之間,他那一腔忠義表露無遺。
  老胡躬身道:“小的遵命!”
  屠手漁夫道:“沈兄,咱們要不要也作個准備?”
  沈治章點頭道:“當然,他們在西大街廢宅捉不住咱們,定會再挨家挨戶搜查,咱們在此地是万万立不住腳了,只待首輔一到,咱們便即离開!”
  眾人齊聲稱善,于是,便七手八腳准備起來。
  再說趙子原和圣手書生离開了沈治章等人,兩人從路上經過,但見隊隊兵丁往來巡邏,不斷盤查往來行人,因是之故,一般百姓都不敢在街道上行走,整個京城气氛緊張之极。
  圣手書生對于京城的道路也十分熟悉,他在前帶路,几乎盡從小巷穿行,大約走了半個多時辰,天牢所在已經隱然在望。
  圣手書生壓低聲音道:“趙兄,等會見著咱那朋友時,你便偽稱首輔身邊小廝,說主人遭難,特來探視一番!”
  趙子原道:“小可知道!”
  圣手書生又道:“待會和首輔相見,時間可能不多,咱們從說話到下手,動作可要快一點,尤其千万不要露出馬腳!”
  趙子原道:“周兄盡管放心,小可理會得!”
  圣手書生想了一想,又道:“沈庄主之意要把首輔救出,咱們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對不對?”
  趙子原不知他何以突然之間會說起這种話來,只得點點頭道:“是啊!”
  圣手書生道:“所以說到時不管首輔答不答應,先出手點了他的穴道,到時他身不由己,咱們便可達到目的!”
  趙子原道:“甚是,甚是!”圣手書生道:“咱們走吧!”
  他把帽子壓低了一點,帶著趙子原向前走去。
  那棟房子有一座四方形的偏門,門口站了六名兵丁,圣手書生走了過去,拱拱手道:“有勞通報,小人求見游參將!”
  趙子原心中一動,暗忖原來他認識這里的參將,無怪能夠輕易見著首輔了。
  一名領隊兵丁走了過來,問道:“這么晚了,你還要見參將則甚?”
  圣手書生故作卑微的道:“小人是參將大人的老鄉,以前多蒙參將幫助,小人明早便要返鄉,特來向參將辭行。”
  說著,從身上拿一大錠銀子,那錠銀子看來總有十多兩,往那兵丁手上一塞,強顏笑道:“大哥行個方便吧!”
  那人把銀子在手上秤了一秤,又見圣手書生自稱是游參將老鄉,笑了一笑,說道:“請等一等,待我去通報!”
  圣手書生哈腰道:“多謝啦!”
  那兵丁走了進去,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后走了出來,道:“隨我來!”
  圣手書生向趙子原拋了個眼色,兩人跟著那兵丁走了進去。
  一連走過了兩座院落,側邊有一排房子,那兵丁朝最后一間一指,道:“參將在里面,你們自己進去吧!”
  圣手書生向趙子原打了個手勢,圣手書生點頭會意,兩人緩步走到房門口,只听房里一個蒼勁聲音問道:“是周兄么!”
  圣手書生道:“小弟還有事相煩!”
  兩人掀帘而入,但見一人身著便裝依案而坐,此人五旬年紀,臉上透出一股凜然正气,趙子原一見,心中頓覺肅然,晴忖此人一臉正气,為何會在魏宗賢手下討飯吃?
  那人起身相迎,搖搖頭道:“周兄,你這是白費心血了!”
  一句含意深切的話出口,臉上顯露黯然之色。
  圣乎書生知道他話中含意,卻故作不懂的替他引見趙子原道:“這位小哥從前曾是首輔面前小廝,這次首輔遭難,他為念故主之情,特商求小弟……”
  那人揮手道:“周兄,何必在我面前來這么一套,這位小哥英華內斂,必是武林高手,小弟說的也是實話!”
  圣手書生心頭一。震,不料游參將一語道破趙子原的本來面目,一時呆在當地,吶吶無言。趙子原拱手道:“小可參見參將!”
  說著,就要拜行大禮,游參將哈哈笑道:“武林朋友講求英雄本色,趙小哥請不必多禮,此行有何見教,但請直說無妨!”
  趙子原暗暗佩服游參將個性正直,當下說道:“參將既已識破小可身份,小可亦不欲遮蓋,不瞞參將說,小可今夜曾到魏宗賢九千歲府一行,無意問發現一件秘密!”
  游參將神色一動,道:“什么秘密?”
  趙子原道:“魏宗賢為了達到陷害首輔的目的,不惜要一名姓程的官儿迫供,并限定三天之內取得口供……”
  游參將動容的道:“程大人?那是程欽了,此人一向耿介,緣何這一次會做了魏宗賢的幫凶,頗使老夫好生不解。”
  趙子原心道:“你說姓程的官儿做了魏宗賢的幫凶,難道你又不是么?”
  圣手書生朝趙子原望了一眼,道:“游兄素性忠義,如今屈居人下,亦不過就近對首輔有所關照,如不然,他早已借病為由告病歸田了!”
  趙子原暗暗叫了聲“慚愧”,有點言不由衷的道:“小可一眼便瞧了出來,游大人正義凜然,絕非同流合污之輩,只是咱們眼下有話要傳稟首輔,不悉游大人可否行個方便?”
  游參將笑道:“這又有何不可,只不過……”
  圣手書生道:“游兄但請直說!”
  游參將神色一凜,道:“兩位今夜之來僅此目的么?”
  圣手書生和趙子原聞言都不覺一怔,說真的,假若他倆此行僅此目的,那么只要把話說出來,游參將必然可以負責傳到,如還有別的目的,他倆至少該向游參將實說一聲,因為他倆今夜是來找游參將的,假如事情從他倆身上發生,游參將至少要負連帶責任。
  趙子原念頭轉動的比較快,聞言忙道:“咱們的确還有另外目的。”
  游參將道:“是不是想把首輔救出去?”
  趙子原和圣手書生再度一呆,兩人都是正人君子,一再扯謊之下,都覺于心不安,只得坦然承認道:“不錯!”
  游參將歎道:“兩位行事大過魯莽了!”
  趙子原肅容道:“小可只怕誤了參將大人前程,其實心中卻早有打算。”
  游參將道:“請道其詳。”
  趙子原道:“咱們今夜此來乃找參將大人,若有任何事故在小可与周大俠身發生,參將大人都會受到拖累!”
  游參將點點頭道:“不錯,不錯,其實我倒并不怕受到拖累,只因事情太過突然,以致使我連准備的時間都沒有。”
  趙子原道:“小可有一計策,不知是否可行?”
  游參將道:“請說!”
  趙子原正色道:“假如我們出手點了參將大人穴道,今后再有事故發生,不知大人能否辯解將自己置身事外?”
  游參將沉思有頃,道:“小哥有這种自信能點中老朽穴道么?”
  趙子原笑道:“出其不意而攻之,小可自信尚有此能耐。”
  圣手書生插嘴道:“趙兄年歲雖輕,武功已臻化境,他今夜曾到魏宗賢那里,僅僅以一個比劍動作,便把東厂錦衣衛總管嚇跑,余皆不必論矣!”
  游參將動容的道:“真有此事?”
  趙子原知道這不是講客气的時候,是故坦然承認道:“不錯,确有其事!”
  游參將拱手道:“小哥年紀輕輕便具有此等身手,誠屬難能可貴,不過据老朽所知,小哥与周兄此行只怕仍要枉費心机。”
  圣手書生道:“此話何解?”
  游參將道:“首輔一生忠義,似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他未必就肯隨兩位行動。”
  圣手書生道:“游兄放心,咱們未來之時便已想好應付辦法了。”
  游參將目光炯炯的朝兩人望了一眼,眉頭緊皺一起,似是在想一件极難決定之事,過了半晌才道:“周兄,路途你已來過,大概不需小弟帶路了。”
  圣手書生道:“這個不勞費心。”
  游參將鄭重的道:“兩位行事之際最好把臉孔蒙上,然后再請趙小哥點了老朽穴道,就是今后有人追查,愚兄也有辦法應付!”
  趙子原點頭道:“的确好辦法!”
  游參將道:“事不宜遲,那么兩位請動手吧!”
  趙子原躬身道:“小可得罪廣伸手一點,“嘶”的一聲,游參將應聲而倒。
  趙子原道:“小可這种‘旋風落葉指法’极易辨認,不會連累他人,一個時辰之后,大人穴道自解,我等告辭了!”
  說著,和圣手書生各自找了一塊黑布蒙在臉上,當下由圣手書生帶路,兩人直向天牢而去。
  圣手書生曾來過一次,對這里道路甚熟,從一條僻靜小路一連穿過兩道院落,兩人正欲繼續前行,忽見前面走來兩人。
  那兩人并非兵丁,似是錦衣衛裝束,兩人一面走一面說著話,只听左面那人道:“張老儿也真倔強,有道好死不如歹活,既然九千歲和他談個條件,他應該答應才是。”
  左面那人搖搖頭道:“老錢,你知道什么?這全是九千歲的手段,只要他答應招供,罪名便已成立,到時他還能歹活嗎?”
  那老錢哦了一聲,道:“九千歲不含糊呀!”
  那人嘿嘿一笑,又道:“九千歲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生這張老儿就不識抬舉,他數次向皇上彈劾九千歲,說什么……你想一想,這不是他自討苦頭吃嗎?”
  那老錢點點頭道:“活該,活該,不過……”
  他忽然把聲音壓低,又道:“說句老實話,這張老几倒是公忠体國,听說韃子都很怕他,他若一旦去世,倒是我朝一大損失呢!”
  另外那人一听,大惊道:“老錢,你不要腦袋了嗎?竟敢說這种話厂
  那老錢一听,果然神色一變,噤若寒蟬,再也不敢吭聲了。
  圣手書生輕聲道:“可以出手了!”
  趙子原點了點頭,一臂緩緩抬起,指風正欲彈出,那知就在這時,突見黑影一閃,呼呼兩掌分向那兩人拍去。
  那黑影身法迅疾,出手更是快捷惊人,那兩人猝然未防,“扑通,扑通”便倒,竟連叫也沒有叫出聲。
  趙子原但覺那人身法甚熟,惊道:“噫!原來是他!”
  圣手書生道:“趙兄認得此人?”
  趙子原道:“他是小可一位朋友,在黃河散失,想不到他也大難不死來到京城了!”
  那黑影臉上罩了一塊黑中,似是沒有听到趙子原的話,出手擊倒兩人之后,身形一掠,人已到了屋脊之上。
  圣手書生睹狀急道:“糟啦!他不識路徑,只怕要坏事情!”話未說完,果見房子兩邊各自彈起兩條人影,一人喝道:“什么人還不赶快停下?”
  那人哼了一聲,不作理會,但他又不知天牢在何處,一時之間除了出手應敵之外則別無他法。
  趙子原耽心的道:“司馬兄單身涉險,我該去救他!”
  圣手書生斷然道:“現在不行!”
  趙子原怔道:“怎地不行?”
  圣手書生道:“趙兄千万不要忘了咱們此行目的,現在幸好有他在那里絆住那些錦衣衛,咱們正好前去救人!”
  趙子原暗暗歎道:“司馬兄啊!為了首輔,我只好眼見你身陷危境了!”
  圣手書生凜然道:“他雖是趙兄知交好友,但若以他生命和首輔相比,卻要差的遠了,趙兄,咱們走吧!”
  趙子原點了點頭,圣手書生在前帶路,再次轉入一條僻靜小道,轉了兩三個彎,一道拱形石門呈現眼前。
  圣手書生道:“那里便是天牢了,据在下所知,那扇拱門兩邊住了一隊兵丁,也許由于趙兄等今夜在荒宅出現,那隊兵丁已抽調大部分出去,咱們現在正好著手行事!”
  趙子原道:“但不知首輔關在何處?”
  圣手書生道:“便在拱門里面右邊的房中,不過趙兄要小心,那里只怕還有武林高手!”
  趙子原點點頭道:“小可理會得,周大俠便請在此替小可掠陣!”
  圣手書生道:“趙兄小心!”
  趙子原一點頭,人已飛掠而起,直向拱門右側那間房子掠落。
  那是一座很大的天井,天井右側像是一排牢房,門有鐵柵,共是三間,其中一問較大,一燈如豆,趙子原運目望去,只見室中坐著一名清懼老者,那老者端然而坐,右手拿著一木書卷,正在聚精會神的看書。
  趙子原望見那清懼老者的神態,不由聳然色動,心道:“好個張首輔,單憑這副凜然不可犯的神態,就可使邪惡勢力低頭,魏宗賢啊!你居心叵測,終究要受万人唾罵的。”
  趙子原心念轉動,但他不敢掉以輕心,游目四顧,只見另外兩間房子中人影閃動,似是有七八名兵丁住守其間。
  趙子原心想單單對付那七八名漢子不會費什么力量,只是傳聞附近還潛伏有武林高手,自己就不能不格外小心了。
  他提了一口真气,人已飄身而下。
  他落地無聲,正待舉步,忽听一人嘿嘿的道:“相好的,咱們早已候著你了!”
  聲音自右側方響起,趙子原心中一惊,原來說話這人早時隱伏不出,趙子原甫一現身,便被發現蹤跡。
  趙子原心中早有打算,哼了一聲,立刻搶到張首輔那間牢房前,張首輔受了惊動,把頭抬了起來。
  趙子原急聲道:“請首輔隨草民离開此地!”
  張首輔道:“壯士聲音甚熟,似曾在那里見過?”
  張首輔不愧相國之材,僅僅只和趙子原見過數面,而趙子原此刻臉上還罩著一塊黑布,居然被他一下听了出來。
  趙子原壓低聲音道:“小可趙子原……”
  話未說完,已有兩人飛扑而至。這兩人雙掌并舉,“呼呼”有若雷鳴,分向趙子原一左一右攻到。
  他倆帽子雖然壓的很低,可是趙子原一眼便看了出來,惊道:“原來是你們兩個?”
  原來那兩人非別,一是暖兔,一是烘兔,他倆身上都著了兵丁衣裳,若不是趙子原認得他們,几乎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
  暖兔怔了一怔,道:“你識得咱們?”
  趙子原沉聲道:“你倆不是韃子暖兔和烘兔么?哼,你們久已和魏宗賢勾結,陷害忠良……”
  烘兔豪聲道:“老子認出你了,你是趙子原!”
  暖兔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撞進來,你死定了!”
  說話之時,兩人已搶攻過來。
  趙子原此刻功力已非同凡響,他微微一震,已用掌勁把兩人攻勢逼住,回頭對張首輔叫道:“首輔听見了么?魏閹己勾結韃子冒充官兵,企圖阻止咱們迎救首輔!”
  張首輔初聞此言心中頗為激動,但在一剎那之后,他突然喟然歎道:“罷了,罷了……”
  趙子原見他一付感慨模樣,其余沒有絲毫表示,急聲道:“草民請首輔振作一點,現在不是感喟的時候!”
  張首輔道:“謝謝壯士,我意已決!”
  趙子原道:“首輔一人事小,天下蒼生事大,草民敬乞首輔善擇!”
  張首輔歎了口气,不再言語。
  暖兔冷哼道:“小子,你的話說完了沒有?”
  趙子原大喝道:“你們兩個死定了!”
  雙掌一分,九玄神功已應手發出,只听勺轟”然一聲,暖兔和烘兔兩人已被震飛而出!
  趙子原再不遲疑,“呼”地一掌劈開了囚禁張首輔的牢房鐵柵大門。
  張首輔霍然而起,道:“壯士非陷居正于不忠么?”
  趙子原悲憤的道:“主上昏庸,听信讒言,首輔一身系天下安危,實是不可全憑愚忠行事,要知強敵虎視于外,宦党把權于內,非首輔不能拯民于水火,草民今夜非救首輔脫天牢不可!”
  他說的慷慨激昂,字字鏗鏘,張首輔默然無語。
  就在這時,忽听一人喝道:“趙子原,你好大的膽子!”
  趙子原轉臉一望,來者卻是狄一飛。
  狄一飛身上也穿了一襲兵丁服裝,趙子原睹狀不由气往上冒,怒道:“狄一飛,趙某人現在終于識破你們的好謀了!”
  他隨即對張首輔道:“首輔,此人又是一名韃子,他之能混入兵丁之中,顯見韃子已和魏閹勾結,必欲制首輔于死命不可!”
  張首輔兩眼一睜,喝道:“爾果是撻子么?”
  狄一飛好猾一笑道:“某家雖非漢人,但現在卻是大明兵丁!”
  張首輔兩眼血紅的道:“魏閹,魏閹,你果然勾結韃子欲陷于余……”
  狄一飛哈哈笑道:“首輔現在也知道勢窮力竭了吧?”
  張首輔睜目喝道:“住嘴!”
  狄一飛冷冷的道:“你權力已失,如今嚇不倒任何人!”
  趙子原怒道:“狄一飛,你敢對首輔無禮?”
  狄一飛豪聲道:“階下之囚,能說某家無禮么?”
  趙子原手掌一揚,忽听張首輔叫道:“趙壯士請慢一慢。”
  趙子原躬身道:“首輔有何教愉?”
  張首輔肅然道:“居正之為人,天日共見。趙壯士之好意,居正盡知,只是居正宁死也不敢作不忠不義之人,近來我已連上三本奏章,迄今毫無訊息,趙壯士既具有這么一身武功,居正有一事請托,万乞俯允!”
  趙子原慨然道:“力能所及,万死不辭!”
  張首輔從展子內拿出一物,那物封面用黃緞子緊緊捆扎,張首輔小心翼翼遞到趙子原手上,低聲道:“事關緊要!”
  趙子原一望,見封皮上寫著“奏章”兩個字,心頭一震,慌忙雙手接過,肅容道:“草民定不負所托!”
  他頓了頓聲,又道:“首輔今夜真不愿隨草民出去了?”
  張首輔道:“事情都寫在上面,只要能夠上達御覽,居正自有撥云霧而見青天之日!”
  狄一飛冷冷插口道:“你那奏折不管用了!”
  趙子原大喝道:“狄一飛,你少与我囉嗦!”
  狄一飛哈哈笑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你還要替別人做事嗎?”
  他笑容一斂,忽道:“趙子原,暖兔和烘兔可是你殺的么?”
  趙子原朗聲道:“不!”
  狄一飛臉色一沉,道:“數日不見,想不到你武功精進了,只是狄某還有點不大相信,必需試上一試!”
  趙子原哂道:“就憑你那手‘青紋掌’還不夠資格!”
  狄一飛陰聲一笑,道:“好說了!”身子一幌,右掌斜斜舉起,只見他吐气開聲,掌心忽然現出青色,緩緩推了出來。
  趙子原平掌斜立,一提真气,全身上下罩上一層淡蒙蒙的白霧,忽听一人喝道:“一飛快退,這是普賢爵的‘九玄神功’!”
  話聲呼出,一條紅影自空而降,他周身揮起一片气旋,直向趙子原當頭罩下。
  趙子原舉掌一封,那條紅影被趙子原強大掌力一迫,半空中一彈一圈,終于墜落在地下,臉上滿是惊色。
  狄一飛得那紅衣人一擋,撤身后退,兩眼都呆直了。
  趙子原朝那衣人道:“原來是你到了!”
  那紅衣人暗暗吸了一口气,道:“趙子原,老夫真想不到你武功精進如斯,看來駭走谷定一的也是你了?”
  趙子原昂然道:“是便怎地?”
  狄一飛心頭大震,連呼道:“怪事,怪事,你的武功會進展的那么快?”
  趙子原冷冷的道:“狄一飛,你要不要再試一試?”
  剛才一擊,狄一飛已知趙子原功力深不可測,如何還敢輕易一試,倒是那紅衣人念頭一閃,忙道:“他不成,老夫還可一試!”
  一面說一面向狄一飛拋了個眼色,狄一飛會意,朝兩側一望,只見兩側站滿了武裝兵丁,一名武裝手執一柄大關刀,正是那游參將,不過狄一飛奇怪的是為何游參將此刻竟然按兵不動。
  他身邊還站了六七名錦衣衛,那几名錦衣衛見趙子原武功這么高,心生膽怯,大家雖然都拔出了劍子,卻只虛張聲勢的把趙子原遠遠圍住,好在有紅衣人和狄一飛纏住趙子原,他們正好落得輕閒。
  狄一飛向近身一名錦衣衛道:“那位大人可是游參將么?”
  那錦衣衛道:“不錯!”
  狄一飛道:“他既已來了,緣何不帶領人馬進攻?”
  那錦衣衛道:“游參將方才也吃了大虧,被武林人物點了穴道,也許他見有咱們在場絆住趙于原,用不著他出馬也不一定!”
  狄一飛哂然道:“這是什么話,難道天牢中的張居正都不要了么?”
  那錦衣衛笑道:“張老儿素重名節,沒有下詔赦兔,就是有人想用轎子招他出去,只怕他也不會首肯!”
  狄一飛哼一聲,這才大大的放了心。
  原來剛才那紅衣人向狄一飛拋了個眼色,便是耽心趙子原會把張首輔救出,要知他們對明室虎視已久,就是因為張首輔在,他們才一直不敢用兵,假若張首輔被他們用借刀殺人之計除去,明室江山也就完了。
  此刻趙于原和那紅衣人對面而立,兩人俱蓄功以待,眼看一場惊心動魄的惡戰即將展開。
  那紅衣人正是太乙爵不久之前告誡過趙于原的“僵尸紅魔”,此人世居塞外,一身功力己臻化境,但因他震于普賢爵的“九玄神功”,所以遲遲不敢發動。
  趙子原也知道此魔難纏,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兩人面對面站了一會,忽听“僵尸紅魔”嘴里有如鬼魅似的發出了一聲异嘯,身上紅袍突然鼓脹起來。
  趙子原暗暗呼道:“僵尸功,僵尸功……”
  剎那之間,一股清流緩緩自他胸腹之間升起,他的臉色泰然,似笑非笑的望著“僵尸紅魔”,全力戒備。
  “僵尸紅魔”异嘯過后,全身骨節一陣“格格作響,他臉色原本鐵青的怕人,此際忽然變成了死灰色,真像是剛從棺村里爬起的僵尸一般,雙手利爪如鉤,已自舉起。
  “僵尸紅魔”陰森森的道:“小子,老夫要出手了!”
  他雙手十指,根根指甲尖如鋼刀,十指所向,但見愁云慘霧,已把趙子原身前要穴盡數罩住。
  趙子原手掌一翻,掌心緩緩向外吐出。
  “僵尸紅魔”鬼似的叫了一聲,陰寒飆風大起。
  趙子原不慌不忙的將掌力往前一送,兩股气勁已然膠著在一起,飆風翻滾,“嘶嘶”气勁之聲大作。
  “僵尸紅魔”頂上紅發根根豎起,鬼嘯之聲也越來越尖銳,剎時充滿全院,那些兵丁個個駭的臉色慘變,就連游參將在內,也禁不住掩耳后退。
  狄一飛和那七八名錦衣衛雖然都具有內功基礎,可是這种鬼嘯之聲又豈是常人所能忍受,他們赶緊跌坐運功,用以抵擋這种鬼嘯。
  趙子原出掌如故,臉上仍是那种毫不在乎的神情,“僵尸紅魔”不由暗暗心惊,厲嘯一聲,突把功力提到十成。
  剎時但見陰風寒浪爆裂炸開,那鬼嘯之聲更是尖厲怕人。
  趙子原突地舌綻春雷似的大喝道:“邪魔外道,也敢拿來嚇唬人廣
  掌上功勁,轟然有聲,大喝過處,“僵尸紅魔”身子搖了一搖,“蹬”的后退了一步。
  趙子原淵峙岳停,依然如故!
  僵尸紅魔厲聲道:“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招試試!”
  趙子原冷冷的道:“爾已輸了一掌,就是再斗百招千招,爾仍然要輸一招!”
  僵尸紅魔突然低下了頭,歎道:“罷了,想不到老夫一世英名,會敗在你這乳臭未干的娃儿身上!”
  袍袖一展,紅影沖天而起,剎時不知去向。
  狄一飛和那七八名錦衣衛呆了一呆,他們想走,可是對此重責大任焉能臨陣脫逃,倒是游參將此刻不能不故意做作一番,大喝一聲,帶著大批兵丁攻了過來。
  趙子原心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身形一走,直向門外飛射而去。那些錦衣衛見趙子走了,才大聲叫道:“追呀!”
  其實他們“追”字出口,趙子原已走的遠了。
  魏宗賢在一夜之間連受兩次慘敗,不由气的暴跳如雷,在他那間精致的房間中不斷來回走著。
  狄一飛狀作恭敬地在一旁肅立。
  好一會,魏宗賢才哼了一聲,道:“狄壯士,今夜之事,你有何說?”
  狄一飛躬身答道:“并非小人等未能盡力,委實那姓趙小子的武功已達深不可測的地步。”
  魏宗賢皺眉道:“然則爾等已然力竭智窮了?如此說來,眼下豈不是連我的安危且難自保,更逞論其它了?”
  狄一飛詭秘地道:“稟九千歲,那也不然。以前曾向九千歲稟報過的那位武林奇人,只須請得她到此,一切就能确保無虞。只是此人必須九千歲以重金禮聘,并許以便宜行事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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