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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運籌阻敵


  謝金印道:
  “戰況對她不利,她不現身也不行了。”
  語聲甚為平淡,生似圣女之出現,早在他預料之中,故此絲毫不以為意。
  放眼望見香川圣女打量了周遭戰勢一會,伸出纖纖素手,點燃一只鑲著琉璃珠子的五彩燈籠,提在手上揮了一揮。
  一陣夜風掃過,圣女手上的燈籠火光搖晃不定,她頭上的一大片青絲迎風飛起,襯出一种詭异古怪的气氛。
  官裝女婢們在燈火乍燃之際,已經改變御敵陣容,戰力大見增強,銀衣隊方面攻勢登時一挫。
  謝金印心中忖道:
  “香川圣女居然精通韜略,長于兵法陣勢之學,我險些看走了眼……”
  場中,蘇繼飛迅速動手將馬車上的灰色帳篷拆開,成了一輛無頂的車廂,香川圣女輕移蓮步,跨登車廂之上。
  銀衣隊久攻不得逞,戰況遂成膠著。
  四周草叢內,驀然點燃起數十只火炬,一時之間,火光熊熊,將方圓數里照亮如同白晝。
  謝金印“哦”了一聲,道:
  “原來圣女在此地還預先埋伏有人咧,這些火炬想必就是她這一方之人所燃,以便她能看出敵我之勢。”
  火炬燃起不久,叢林里陡然亮起“嗚”“嗚”之聲,正東方隨之出現一小股人馬,向戰圈迅速移動。
  借著火光可以瞧出,這一干人竟然都是當今獨霸一方、炙手可熱的武林高手,走在最前面的是劉公島劉島主,依次是晉南黑道部瓢把子任黑逵,他的助手胡當家、羅當家,再后走的有黃河竹筏幫幫主陸川平,生死判安無忌等。
  此外尚有一些陌生面孔,不過從他們沉穩的步履舉止以觀,個個都是身不怀乘武功的一等高手無疑。
  殿后的一人年事已高,身著一襲玄緞,相貌陰森,正是當今武林巨擘,太昭堡堡主甄定遠。
  趙子原駭然道:
  “不得了,甄定遠竟能指使這些武林高手為他效力,只要他們一加入戰圈,香川圣女力竭智窮,必被擊垮無疑。”
  謝金印不以為然道:
  “情勢雖則對她不利,若說圣女會力竭智窮,那倒不見得。”
  曠野上,傳來甄定遠的喝聲:
  “香川圣女!你已立于必敗之地,老夫勸你趁早束手就縛,若昧于情勢,猶作困獸之斗,老夫定將發令展開屠殺,不留一個活口,你不妨好好考慮后,再予老夫答覆……”
  他這一聲吆喝乃遠足气而發,遠近無不听得一清二楚。
  香川圣女柔美的語聲道:
  “賤妾早就料及甄堡主因利害攸關,絕不許讓我存在于世,但你要取我性命,十數日前在安峪石亭附近,你早就該下手,無奈你心怀鬼胎,舉棋不定,以致喪失了大好良机,此后你再沒有這樣的机會了。”
  甄定遠怒哼一聲,道:
  “那時老夫下手,不過与你同歸于盡而已,今日我卻有殺死你的把握呢!”
  香川圣女吃吃笑道:
  “想不到甄堡主聰明一世,卻也有糊涂受騙的時候。”
  甄定遠愕道:
  “你此言何意?”
  香川圣女道:
  “我說你受了我的欺誑,自己還不自知。”
  甄定遠道:
  “莫非你自稱怀有殘顏心法秘技,能夠与敵同歸于盡是假?”
  香川圣女微搖螓首,道:
  “也不盡然,賤妾的确習有這种秘技心法的,只是當時甄堡主若遽下毒手,我便來不及施展而已。”
  甄定遠厲聲道:
  “反正你早晚要死在老夫手上,前日今日又有什么分別?”
  香川圣女淡淡道:
  “甄堡主真有把握么?依我瞧,你只不過是大言不慚罷了。”
  甄定遠“嘿嘿”陰笑數聲,道:
  “事實擺在眼前,你徒逞口舌之能亦無濟于事,其實你一人送命不打緊,卻要那許多宮女陪你送死,于心何忍?”
  他這一著端的厲害無比,除了暗示圣女此戰已毫無指望得悻外,其目的更在分化對方軍心,使之產生离心作用,以遂其兵不血刃的毒計,圣女若無同樣份量的話加以反駁,則在無形的精神戰上,便已輸給了對方。
  趙子原忍不住低聲道:
  “甄定遠語中帶刺,冀圖不戰而屈人之兵,可見得他是何等老奸巨猾,怪不得尊駕口口聲聲稱呼他為老狐狸。”
  謝金印道:
  “甄老儿此著誠然陰毒非常,令人無從招架,但是咱們也別大小瞧了香川圣女,他豈是在短短的三言兩語中,便為對方所乘之輩?”
  果見帳幕附近起了一陣騷動,宮裝女婢見敵方突然出現了一群高手,本就有些惴然,此刻再加上甄定遠之言詞极盡恐嚇与挑撥之能,信心登時動搖,紛紛交頭接耳,私議紛喙。
  甄定遠的初步策略,已開始起了作用。
  香川圣女格格而笑,道:
  “甄堡主敢是因為出師不利,故此不敢輕舉妄動,陰圖在舌戰中瓦解我們么?你之用心昭然若揭,當真不值識者一笑了。”
  笑聲一止,沉下臉龐一字一字道:
  “此番你勞師遠征,本來就十分魯莽不智,賤妾既能及早洞悉你的行動,會不妥為部署准備?此其一。你一戰失利,遂出動了爾來你所收買的武林高手,殊不知你能以威脅利誘的手段買通這些高手,賤妾難道就不能以同樣的手段,買通其他高手,以抵消你的勢力?此其二……”她語音愈說愈沉,繼續道:
  “設若你有必胜的信念,以你的心術為人,早就發令攻擊,又豈會在乎見怜數十弱女的性命多費唇舌,以致貽誤戎机?這是第三。統而言之,你不提起此事則已,一經提及,徒暴露出自己的弱點而已。”
  她分析戰況情形,敵我勢力之消長,反擊得有聲有色,不說場上眾人,旁聞的謝金印及趙子原都不禁大為佩服。
  局勢遂告穩定下來,宮女人人陡增無限信心,反觀銀衣隊那一方面多呈頹容,斗志与勇气都開始有了崩潰的趨勢。
  經過這一反擊,香川圣女不但扳回了先時的劣勢,反而隱隱占居上風。
  甄定遠神色陰晴不定,厲聲道:
  “縱任你舌燦蓮花,复何能濟補事實于万一?老夫欲對付某一人,絕不會空手以還,待會儿你便可以嘗到惡果了。”
  甄守遠情不得已,這話已顯得有些牽強,再難指望發生任何效力,但場面話終歸非說不可。
  如此并非表示他再無振作之力,其實他無論在心計及智力上都高人一等,否則哪能成為一代梟雄?目下他當机立斷,決意以那十几個武林好手為班底,領導銀衣隊,盡速向內圍發動攻勢。
  香川圣女立在車台上面,居高臨下,烏黑長垂的秀發及雪白色的衣袂隨風飄拂,自有其飄洒自如之態。
  她手舉燈籠,用搖擺的火光指揮宮女,重新部署陣勢。
  數十余名宮裝女婢列成一隊長龍,緩緩向后移動,僅留下五名宮女守住篷車及帳幕四周。
  任黑逵睹狀,朝甄定遠道:
  “對方開始向后撤退了,莫非圣女欲采取后退決戰的戰法,以誘我們出戰?……”
  劉島主附會道:
  “任兄之言,頗有見地,甄堡主不可輕易下令大舉出擊,致中敵人圈套。”
  甄定遠沉吟一下,搖頭道:
  “不然,圣女所采絕不是后退決戰的戰法。”
  任黑逵道:“甄堡主認為如何?”甄定遠道:
  “依老夫之見,圣女命宮女主力后撤,用的乃是古時鬼谷子之謀,喚做‘顛倒八卦乾坤陣’,但運用靈活時,又隨時可化為‘一字長蛇陣’,組成一反八字形,它的行動便如同常山蛇一般無二。”
  說到此地頓了一頓,繼續解說道:
  “此陣講究魚龍變化,神机莫測,化成長蛇陣時,一經攻打,擊其首則尾應,擊其尾則首應,擊其中則首尾俱應,使敵防不胜防……”
  一眾高手聳然動容,陸川平道:
  “圣女居然擅長行軍布陣之學,然則咱們不是無計可施了?”
  甄定遠雙目露出凶光,盯在陸川平身上,陸川平不知不覺為他气勢所懾,噤口沒有再說下去。
  甄定遠冷冷道:
  “陸幫主此言有欠考慮,适足以助長他人威風,老夫何嘗不諳略陣道,圣女能發,老夫為何不能破?”任黑逵道:“甄堡主已有破敵的腹案了么?”甄定遠道:
  “這個自然。”
  劉島主道:
  “敢問計將安出?”
  甄定遠略一尋思,道:
  “老夫預備將銀衣隊分為五隊,分由任當家,劉島主,陸幫主,安兄,胡兄等率領,同時攻擊其首尾及左右兩翼,深入后再從中央直搗而進,老夫則率領一支后備隊以為接應,如此就万無一失了。”
  他隨即指示了一些机宜,十余名好手各自銜命而去,統領五隊銀衣漢子全面攻擊前進。
  香川圣女這一面,早已布下了嚴密的防衛圈,兩隊人馬一經接触,宮裝女婢再度向后撤退。
  旁觀的趙子原暗自不解,問道:
  “我老是瞧不出其中奧妙所在,其實她業已成竹在胸,兵法上說:‘出其所必趨,趨其所不意。’圣女正在利用敵人此一弱點……”
  趙子原腦子原本十分玲瓏剔透,經他這一點醒,恍然悟道:
  “然則甄定遠將兵力分割,莫非正中圣女之計么?”
  謝金印頷道:
  “老夫的觀察是這樣,等到會戰之后,就可見到分曉了——”
  說著、忽然朝趙子原打了個眼色,施展“傳音之密”之術道:
  “有人潛到咱們的附近了,你妥為提神戒備,防范突如其來的暗襲,但必須不要露出聲色,以免將來人惊走。”
  趙子原心中震一大震、暗道此時此際竟會有高手潛到,只不知又會是那一方面的人手?
  謝金印低哦一聲,又傳音道:
  “看樣子還不只一人哩,唔唔,人數愈來愈多了,你且待在此地,老夫到四周察勘一下。”
  身隨聲起,整個人變成了一片模糊的白影,一晃已不見了蹤影,趙子原直瞧得惊駭不已。
  片刻過后,謝金印回到原處,他身形來去便如輕煙一樣不可捉摸,生像他從未离開過這里似的。
  謝金印傳聲道:
  “叢林里一總又到了兩隊人馬,一股以留香院武嘯秋為首,另一隊卻都是一些江湖上新近掘起的白道好手,老夫對這些面孔都十分陌生。”
  趙子原以傳音入密回話道:
  “武嘯秋也來了?他是到此与甄定遠會合的么?”
  謝金印道:
  “甄、武二人同床异夢,各有各的打算,非至重要關頭,他們兩人是不會聯手合作的。”
  趙子原道:
  “那么他率眾赶來此處,到底有何圖謀?”
  謝金印道:
  “武嘯秋表面上是赶來馳援,實則意存觀望,以待兩虎俱傷,坐收漁人之利,否則他早就露面了。”
  他倆對談間,場中戰情已演成白熱化,任黑逵及劉島主所統領的銀衣隊攻向兩翼后,宮女未戰而節節后退,陸川平率領的另一股人馬以為敵方怯于應戰,志滿意得下,競爾率眾自中央長驅直人。
  立在車台上的香川圣女見敵已人彀,美顏上微露喜色,以燈號指揮宮女反攻。
  后退的宮女接到訊號,立即從東西兩側回攻而至,中央的宮裝女婢們亦停止倒退,向前迎敵。
  任黑逵這般人手輕意而入,尚未明了首尾兩翼的狀況,便已被敵人切斷聯系,陷入包圍。
  這一來,由十數個高手所率領的五股銀衣漢子,彼此無法接應,成了各自為戰的局面。
  銀衣隊的人數本來遠超宮裝女婢之上,加上一伙武林高手助陣,原應穩穩橫握胜券才是。
  但因圣女陣勢的作用,居然使得敵方的實力大打折扣。
  這一切謝金印都盡收眼底,低聲道:
  “果不出所料,銀衣隊走進圣女的口袋了。”
  趙子原茫然道:
  “圣女的口袋?”
  謝金印低聲道:
  “甄定遠雖然明知圣女所擺的乃是一字長蛇陣,針對此陣作了种种攻擊謀略,無奈香川圣女棋高一著,敵人展開攻勢后,立時化為口袋陣形,所以我說,任黑逵等人不知不覺已走進了宮女們的口袋之中。”
  只見銀衣隊陷人口袋陣形包圍后,宮裝女婢即自草叢中取出預為藏置的弓矢,一時“颼”“颼”勁響不絕于耳,箭羽如雨,銀衣漢子乍不及防,應箭而倒者,達四五十人之多。
  銀衣隊陣容大亂,自相踏藉,傷亡更多。
  所幸尚有任黑逵陸川平等十几個高手苦苦撐住陣勢,故還不至于潰亂到無可收拾的地步。
  饒是如此,他們空負有一身武功,在這等陣勢之中,卻完全施展不開來,只有徒呼奈何。
  謝金印突然朝趙子原道:
  “圣女雖已扭轉局勢,但短時間內仍難獲得全胜,小伙你想加入戰圈,試一試這几日練成的劍法么?”
  趙子原喜道:
  “小可心中著實躍躍欲試,但先時敗在圣女屬下的宮女手中,信心大減……”
  謝金印打斷道:“你若上去,准備幫助哪一方?”趙子原呆了一呆道:
  “小可對甄定遠素無好感,幫的自然是圣女這一方,尊駕不反對吧?”
  謝金印道:
  “隨你的意思,老夫并無意干涉你的行事——”
  語聲一頓,复道:
  “你幫的既是圣女一方,則大可不必耽心扶風劍式會遇到克星,因為天下練有專為克制扶風三式的萍風拍,据老夫所知,僅此一家而已。”
  趙于原聞言不再遲疑,接過長劍一縱身,自藏身處躍出,落到曠野上面,藉著野草的掩蔽,悄悄向前移去。
  走出尋丈,一道沉重的聲音喝道:
  “站住!”
  一股掌風直逼而至,力道甚是雄厚,趙子原側轉身子,堪堪避過掌風,往右邊迂回繞了一圈,再向中心地帶移去。
  他前往移動之時,繼續遭遇到不少攔擊,但那些暗中發掌之人,似乎都無致他于死地的意念,出手并不凶毒。
  以此之故,趙子原乃能安然闖過重重攔截,摸到帳篷附近。
  趙子原一壁飛奔,一壁忖道:
  “那些暗地里攔擊我的人,目的只是欲阻止我前進,他們絕不會是甄定遠的手下,難不成竟是白袍人所察覺的后來開到的兩隊人馬之一么?”
  他轉念尋思其中的可能性,如若那埋伏在草叢間的是武嘯秋之人,絕無如許輕易放他過去的道理。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白袍人所說的另一批江湖的白道高手,他們遲遲沒有露面,使得混亂不堪的局勢,更加顯得錯綜复雜。
  趙子原尋思之際,足步并未停滯,臨到帳幕切近,只見宮女与銀衣隊東一簇,西一堆,正各持刀劍相互廝殺。
  他衡度一下形勢,驟下決定,“呼”一聲凌空振起,落入戰圈之中,交戰的雙方目睹一人平空躍人,俱不覺為之怔了一怔。
  這一股銀衣隊正是任黑逵所率領,他認出沖人戰圈者是日前在安峪石亭上与甄家小姐同時出現的少年,當下怒喝道:
  “小子,你敢是活得不耐煩了么?”
  一掌疾劈而起,叩到趙子原胸前。
  “嗆啷”一聲,趙子原右手一動,長劍出鞘,寒光四下泛射,挾著一股劍气直逼出去。
  霎時之間,黑逵面目失色,騰騰騰,往后倒退了三步。趙子原見良己一出劍,立將晉南黑道總瓢把子逼退了數步,不覺雄心傲气填滿胸臆。
  他趁著任黑逵倒退之際,長劍一掄,“扶風三式”連綿使出,不一忽己砍倒銀衣漢子多人。
  任黑逵只瞧得眼睛發直,他做夢也想不到趙子原的劍法威猛霸道以至于此,簡直是自己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久之前,自己在安峪首次見到這少年時,又覺得他武功泛泛,不堪一擊。
  殊少知十日來,趙子原在謝金印指點下,習成“扶風劍法”,藝業大有精進,是以會令任黑逵產生前后判若兩人的感覺。
  任黑逵奮喝一聲,雙掌一錯,再次出擊。
  掌勢之間,暗蘊若干難測的變化,他身居晉南黑道第一把交椅,功力之高,自不用待言,适才只是一時大意,致為趙子原長劍所乘,此刻凝神全力出擊,掌勢之疾勁,使得周側諸人相顧駭然。
  剎時,任黑逵那重如山岳的一掌已直襲而至,趙子原未敢冒然直攫其鋒,躬身向右退開尋丈。
  他這一退,恰好退到兩個銀衣漢子的身旁,那兩人四掌不約而同翻出,一左一右夾擊過來。
  趙子原劍尖划處,血光迸射,又解決了二人。
  由于他劍勢凌厲,銀衣漢子接二連三死了多人,陣腳被沖亂,連帶令宮女方面撿得便宜,趁著對方手忙足亂,窮于應付之際,又傷了三個銀衣人。
  這會子,曠野四面的草叢樹影里,陡然連袂躍出十余人,掄舞兵刃,縱身掠前加入戰圈。只聞甄定遠陰沉的聲音喝道:
  “奇嵐五義!你們也要來淌這趟渾水么?”
  趙子原心中一動,百忙中回眼一瞥,那奔行前來的十數人中,為首五個正是在安峪曾為香川圣女出過力的奇嵐五義。
  跟在奇嵐五義后邊之人,身手亦都十分矯健,顯見武功不弱,但對趙子原來說,面孔都十分陌生。
  趙子原一面留心應敵,一面忖道:
  “奇嵐五義所帶領的這股人馬,想來便是白袍人所觀察到的白道高手了,他們的來意十分顯明,倒是武嘯秋那伙人依舊隱匿不出,甚是可虞。”
  五義為首的韓中群打個哈哈道:
  “咱們應圣女之邀,特地赶來助陣,甄堡主欲阻攔咱等過去不成?”
  甄定遠陰陰道:
  “爾等闖得過老夫這一關么?”
  韓中群道:“你的手下多已分散,靠你一人,只怕攔阻咱們不了。”
  甄定遠冷哼一聲,道:
  “姓韓的,你是被鬼沖昏頭了,憑什么竟敢与老夫作對?”
  韓中群道:
  “甄堡主縱是當今江湖上的擎天巨柱,但圣女乃巾幗奇人,其地位何等尊寵,常人輕易不敢褻瀆,更別說冒犯了,甄堡主欲圖對她不利,咱等拼著這條老命不要,亦不能坐視……”
  甄定遠怒笑道:
  “很好!老夫這便成全了你們!”
  目中殺机畢露,雙掌徐徐抬起。
  韓中群等人那里不知對方之能,倉追問來不及有第二個念頭,迅速運功布滿全身,准備迎敵。
  五義老二使了個眼色,暗示其余諸人分頭竄進,因為以甄定遠一人之力,至多只能牽制住四、五人而已,剩下的盡可以上前幫忙作戰。
  甄定遠深謀遠慮,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他睛瞳一轉,已自有了計較,縱身讓了開去。
  表面上故作冷笑道:
  “反正老夫已穩操胜算,又何在乎爾等上去送死,你們若能熬過今夜,便算命大,將來老夫定必教你等死無葬身之地!”
  五義諸人面面相覷,猜不出甄定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是目下戰情緊迫,不遑他們多慮。
  甄定遠既有讓路的表示,五義等人自然不容多所遲疑滯頓,韓中群一招手,十余人相繼掠向戰圈。
  韓中群等人掌指与兵刃齊出,欺近銀衣漢子身后,點了數名銀衣人的穴道,兵刃翻飛問,同時又砍翻了另外數人。
  敗象已呈的銀衣隊,受到這支生力軍的沖擊,頓時大見混亂。
  反之,宮女們則如虎添翼,斗志旺盛,更是加緊猛攻,對來侵的敵人施予最凌厲的反擊。
  任黑逵、陸川平等這干黑道一等高手,見己方由于五義諸人沖入,局勢更形不利,不得不騰出身子,与五義等人捉對儿廝殺。
  這一來,宮裝女婢方面減少了許多黑道高手的襲擊,頓感威力一輕,得以全力与銀衣隊搏斗。
  就在雙方混戰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正有一人,臉上閃露出詭异陰森的笑容,借著野草的掩護,悄悄移步向篷車迫去!
  篷車周遭,由黎馨及五名宮裝女婢擔任守護之責,還有一人站在內側,便是喬裝成車夫的蘇繼飛。
  他們七人各据一方,不時來回巡察,組成一道嚴密的禁衛圈子。
  甄定遠并未將這些人放在心上,他潛到三丈以內時,暫停前進,仰首定睛望去。
  但見那風華絕代的香川圣女斜倚地車台橫框邊緣,夜風拂過,衣袂拂舞不止,越發顯得飄飄逸气,楚楚動人。
  她纖手仍自持著采燈,連連指動,指揮宮女進退。
  甄定遠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怒意,暗忖:
  “這女子胸中韜略才智,更在我之上,雖然我還不能十分确定她便是那一個人,留在世上,終是我的大患。”
  一念及此,殺机更盛。
  車台上突然飄落一道輕脆悅耳的語聲:
  “再過一晌時,戰事就可以結束啦。”
  蘇繼飛掉轉回頭,道:
  “不錯,銀衣隊方面傷亡枕藉,顯已無力再戰,咱們不久將大獲全胜了,此仗全賴圣女胸中甲兵,指揮若定,方能奏大功。”
  香川圣女輕搖螓首道:
  “只怕甄定遠不見得會甘此認敗呢!”
  蘇繼飛哂道:
  “大勢所趨,他不認輸又能如何?”
  甄定遠心中冷笑一聲,猛提一口真气,悄無聲息掠到兩名宮裝女婢身后,駢指如電疾探而出。
  兩名宮女乍不及防,吃他點中“志堂”大穴,栽倒于地。
  黎馨与另外三個宮女同時察覺,輕叱一聲,立刻圍了上來。
  甄定遠大喝道:
  “滾開去!”
  右掌一揮,一股雄渾勁道橫擊出去,宮女們一触之下,嬌軀不由向后傾側,甄定遠更不怠慢,搶先一步登上了車台。
  蘇繼飛怒吼道:
  “姓甄的,你——”
  喝聲中,身軀一振,疾沖而上,功運雙掌猛可疾翻出去。
  甄定遠冷冷一哼,伸手掣出腰間佩劍,陡然問洒出一手晶光閃閃的劍雨,挾帶著“嗚”“嗚”怪嘯。
  甄定遠被譽為自謝金印以來第一使劍大家,單就這出劍的气勢,當真駭人到了极點。
  蘇繼飛雙目圓睜,見到此等神乎其明的劍招,不覺為其气勢所懾,收手往旁里退開兩步。
  “颼”一響,甄定遠振身而過,長劍隨之遞出,劍尖抵住香川圣女的胸口——
  甄定遠大喝道:
  “統統与我住手!”
  酣戰中的趙子原電目一瞥,篷車上的情勢已了然于胸,他不暇多慮,隨即伏身沒人野草中,緩緩向篷車附近匐伏行去。
  化裝成車夫的蘇繼飛目眥欲裂,戟指朝甄定遠喝道:
  “甄堡主可是獨霸一方,有頭有臉的人物,而竟使用這等卑鄙的手法,不怕貽人笑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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