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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章 紅砂血形掌


  展白躍出窗外,連躲過迎面而來的三般暗器,一接頭猛見黑呼呼一片,帶著勁風,猛如泰山壓頂一般向他頭上壓下。
  展白大吃一惊,猜不透這迎面壓來的是什么物件。匆忙中,一挺碧劍,“四兩撥千斤”,用劍尖一頂,“呼”的一聲,越頂而過,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胖大和尚,縱筋盤結的粗臂上,挽了一個門扇大小的門牌,縱落他的身后。
  這和尚高大粗壯,神態威猛,生就的豹頭環服縱須繞額,光光的頂門上,燙著八顆豆大的戒疤,正蹬著一雙環目望著他,滿腿惊詫之色。
  展白猛然記起江湖上“鐵牌和尚”之名,手拿千斤之重的鐵脾,一扑一壓之勢,力逾万斤,自己在槽然無知之中,以劍尖擋過如此重大的一壓,莫說“鐵牌和尚”吃惊,就連自己也不敢相信。
  可是,窗外街道上,已有數十人把酒店團團圍住,就在展白微一錯愕之際,兩道光影,恍如流星,在半空中划了兩道光弧,猛向展白頭上左右“太陽”雙穴射來。
  展白身形一矮,手中碧劍“舉火燒天”往上迎去。
  “齊!嗆!”
  兩聲微鳴,來人一對練子流星錘的錘頭,被展白一劍削落,“叮當!咕魯!”兩個錘頭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滾出老遠。
  數聲怒叱,三道寒光煙閃,兩支劍,一柄刀,齊向展白砍刺而來。
  展白身隨劍走,無情碧劍”在身前蕩起一縷碧光,猛向三般兵器削去。
  來人似已知道展白“無情碧劍”厲害,招至半途,急忙收招,騰身后躍……
  “呼!”一股勁風,猛然又向展白襲到。
  展白劍招出手,來不及撤劍,左掌當胸揮出,宣向襲來勁風迎去、
  “彭!”一聲大震,展白上身微晃,那雙掌猛襲展白的半百老者,蹬!蹬!蹬!后退三步,對展白愕然而視。
  這半百老者,正是以一雙鐵掌聞名魯南的“鐵掌”呂六順,苦練“鐵砂掌”,足下了二三十年的功夫,素常以“鐵掌”自負。他見展白年紀輕輕,連戰五人,不過是仗著寶劍鋒利,在掌功內力上決不會有太深的火候,想在人前露臉,猛然向展白劈出一掌。他拿捏得恰到好處,視定展白劍招遞出,無法抽劍還招之際,一掌推出,用了八成功力。
  沒想到展白硬接了他一掌,而且用的是左手,輕輕松松地把他震退了三步。看展白那把子年紀,就算打出娘胎練起,功力也不會深厚過自己,這怎不使狂傲自負、最愛出風頭的“鐵掌”呂老六吃惊呢!
  展白肚子已餓得咕咕叫,飯沒有吃成,卻被人連番襲擊,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机會,連餓帶气,例是真有點火了,雙目一瞪,神光四射,對著圍在他四周的數十位武林人物,“無情碧劍”一震……
  其實展白尚未出手,圍在他四周的武林人物,誤以為展白要出手攻擊,競各自退了一步,面現懼色……
  展白不由哈哈一笑,先看到這些人來勢洶洶,想不到自己稍一作勢,尚未出招,竟如此膽怯。
  被展白一笑,眾人暮然警悟,想這些武林人物也均是在刀尖上打轉的硬漢,對敵之間,哪能向敵手示弱?不由個個臉上發燒。可也就激怒了數人,暴賜聲中,人影紛扑,刀、劍、錘、抓,數般兵器,如狂風驟雨,齊向展白攻到、
  急切間,展白用出一招“疾風斬勁草”劍招,“無情碧劍”閃起一片碧色光牆,“晒!嗆!”連響,例有二三人收招不及,手中兵器被展白碧劍削斷,眾人一陣惊呼,一齊騰身后退……展白這招“疾風斬勁草”,乃是在“豹突山庄”看到“追風劍”樊杰兩次施展,而偷學會的。雖然尚不能完全把握住其中奧妙,但大致手法己不差了,想不到施展出來,竟有這大威力。
  展白一招得手,正想乘勢沖殺,突听大喝一聲:“住手!”
  聲如洪鐘,震耳轟鳴,展白回頭一看,從店門高台階上邁步走來,正是那紅面老者,身后跟定那俊秀少年。“你是何人門下?”紅面老者定近展白勁數大馬金刀的一站,用手指定展白問道:“与鎮江樊大爺有什么淵源?說說明白,免得引起誤會!”
  “在下与什么鎮江樊大爺素不相識!”展白答道:“至于師門,恕難奉告。”展白是個誠實青年,不識江湖上的陰謀險詐,肚子里有什么嘴中便說什么。本來他醉心習武,卻始終沒有拜過師,跟達個討教兩手,跟那個偷學兩招,當然便說不上師承何人。
  紅面老者哈哈大笑,說道:“小子夠狂!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恕在下眼拙,并不識老……尊駕何人!”展白本想稱呼他一聲老前輩,但看到他輕視自己的神色,臨時改口,語气也很不客气。
  “初出茅廬的毛頭小伙子!”紅面老者又是哈哈一笑。說道:“老夫真不相信‘辣手童心’會栽在你的手中。沒有別的,老夫要考量你三掌,如你能接住老夫三掌,蘇,魯境內任由你走,決不會有人攔阻你,小伙子,你看這辦法怎么樣?”
  展白不認識這紅面老者,事實上這紅面老者乃蘇、魯一帶江湖道上聞名喪膽的人物。姓姚名炳昆,綽號人稱“血掌火龍”,不但“紅砂血形掌”練有十成火候,而且一身火藥暗器,更是獨步江湖,尤其他肩上斜插的那柄外門兵器,形似人掌,卻比人掌略大,乃百“追風八打”擅長點穴,既可當點穴使用,又可當万字梅花奪用,除了點穴、鎖奪敵手兵器之外,伸直中指之中,尚藏有极厲害的火藥暗器,与敵人過招之際,招出之后,一按把柄彈簧,暗器即隨指尖發出,使人防不胜防,躲不胜躲,可說是厲害霸道已极。他把這獨特的外用兵器,叫做“仙人掌”,有不少江湖好手,栽在他這柄外門兵器之下。他縱橫蘇魯兩省,鮮逢敵手,因此養成他跟高于頂的傲性、
  這“血掌火龍”姚炳昆,在蘇魯一帶儼然一方霸主,不知怎么也被“安樂公子”收羅了去,在這興隆鎮上坐鎮,為蘇州云夢山庄外圍,獨擋一面。今天他听到屬下察報,說有一個帶劍少年,在鎮北密樹林內把“辣手童心”費一童打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那“辣手童心”費一童,乃安樂公子門下食客中的一流高手,在江湖上武功、名望都很高,就是自己也不敢說准有把握能胜過費一童。因此,他半信半疑,一方面通知屬下注意偵察帶劍少年的行蹤,一方面派專人向蘇州安樂公子報信去了。
  后來他听屬下報告,帶劍少年徑行來到興隆鎮上,他這才率領自己的徒弟“玉面哪吒”宋小飛及屬下高手,赶到酒店來會展白。
  如今見展白施出鎮江樊氏門中的“追風劍法”,因為安樂公子与鎮江樊家有极深的交情,他以為展白是鎮江樊家方面的人,怕引起兩家的誤會,因此才出面喝問。
  誰知展白斷然否認,語气甚狂,這才激起了“血掌火龍”的怒火,聲言要与展白三掌賭輸贏。
  展白生具傲骨,也是不知天高地厚,見紅面老者瞧不起自己的神色,當即傲然應道:“不管你划下什么道來,在下接住你的就是了!”說著將劍還鞘,蓄勢待敵。
  “好小子,算你有勇气!”血掌火龍暴吼聲中,雙肩向上一聳,身形前彎如弓,頭上短如刺蝟的白發根根直立,原就紅潤潤的一張臉面更加通紅起來,曲臂立腕,雙掌豎起如刀,掌心更是赤紅如火,悶聲吼道:“小心了!這是老夫的第一掌!”
  暴吼聲中,“血掌火龍”雙掌一挫,把他震惊江湖的“紅砂血形掌”功,運至五成功力,呼的一聲,右掌推出一般勁風,猛向展白胸前撞至。
  “砰”然一聲暴響,雙掌擊實,勁風激蕩,飛沙揚石,飛塵影中,展白上身晃了兩晃,仍然站伎,但一般熱流通過掌心,只感到同身如被火炙,奇熱難挨,口干舌燥,頭暈欲倒。
  那“血掌火龍”卻被當地震退兩步,這當然是他未用出全力,僅以五成功力應敵,而展白卻已把掌力運至十成。但這就更激起了“血掌火龍”的怒火,只見他雙目怒張,大吼一聲:“好小子!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血掌火龍”暴吼聲中,右掌猛收,圈立胸前的左掌順勢推出,已運至八成,推出的掌風比第一次更見強烈。
  經驗丰富的老江湖,与不明實力的赦手過招,初交手時,多華不愿用出全力,而是先以四五成功力試試敵手的強弱,然后再逐次加強勁道。所以“血掌火龍”第二掌就比第一掌的威力大多了!因為這樣才能愈戰愈勇,不致有“一鼓胜,二鼓衰,三鼓竭”后力不繼的現象。
  但展白不明此理,第一掌便施出了全力,等到“血掌火龍”第二掌下來,掌風潮涌,威力大增,他反而覺得無力可使了。但他宁折不屈的個性,仍然不愿躲避,同樣用左掌向來勢迎去。
  “砰!”又是一聲大震,兩股強勁掌風撞在一起,余力四射,回旋生風,竟通得圍站得近的十數高手,站不住腳,紛紛后退…
  “血掌火龍”高大身形,紋絲末動,這砍展白卻被震得后退了兩步,而且掌風熱流,使展白左掌掌心如被火燒,周身汗流如漿,頭腦一暈,几乎翻身裁倒……
  展白硬接“血掌火龍”兩掌,雖然內腑已被“血掌火龍”純陽掌功灼傷,但依然屹立如山,這可把圍站在四周的數十個武林高手嚇呆了,紛紛咋舌,暗想:“這小子真不簡單,競能硬接威震蘇魯的血掌火龍的兩掌……”
  但“血掌火龍”本人卻已体會出,展白后力不繼,自己大話說到頭里,如果三掌不能把眼前少年打倒,那么,自己便算栽了一個跟頭。現在見展白掌力已竭,更不愿使展白有調息复原的机會,第三拿推出之后,緊接著又是一聲大喝:“第三掌!小子!你給我倒下吧—你——”
  “血掌火龍”喝聲中,雙掌一交,運集了周身功力,兩掌齊出,猛向展白胸前撞去。
  這才看出“血掌火龍”掌力之強來,只見掌風山涌,銳嘯破空,猶如排山倒海般向展白胸前壓來。
  掌風未至,展白已能感到熱風扑面,連呼吸都感困難,展白自知這第三掌再也不能接住,可是他天生傲骨,明知不敵,仍不愿在人前示弱,竟然力貫雙掌,同樣的雙掌平胸推出……
  “轟!”一聲巨響,“畢卜!畢卜……”鎮距离五尺以外的窗紙都被掌風余力震碎,那酒店窗上糊的是高等綿紙,并沫以桐油,就是狂風暴雨都不能把這窗紙打坏,而竟被兩人對實的掌風震碎,由此可見二人掌風之強,
  路上的塵土,被掌風激起一團飛塵,升空足有兩三丈高,使眾人視線一時看不清場中二人的真實情況。
  剎時,風住塵收,眾人才看清楚,“血掌火龍”与少年展白,二人仍然面對面的站立,誰也沒有倒下。
  眾人不由紛然惊憚動容,竟禁不住交相談論:“這少年的武功是怎么練的?……”
  “竟能硬接住姚老英雄的三掌!……”
  眾人吃惊,是在江湖道上從未見過如此強猛掌風。而且“血掌火龍”是成名十余年的武林高手,對方卻僅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
  但他再留神一細看,才看出少年展白神情有异。只見展白面紅如火,雙目神此渙散,雖然仍在雙眼膛視著自己,可是,眼神中卻似已失去了知覺。“血掌火龍”猛然醒悟,這少年人已被自己掌力震傷內腕上且已失去知覺,他身形不倒的原因,可能是少年人身后丈余處有一道寬厚的影壁演,自己打出掌風甚猛,風力及牆反彈而回,得到一個巧妙的平衡,把少年的身形穩住了,所以才不倒……
  “喂!小伙子!老夫這三掌的滋味怎么樣?”
  展白茫立如故,不言不動。
  “哈哈哈!”血掌火龍仰天一陣大笑,神情得意已极。說道:“想必你小子也回答不出老夫的問話來了,奇怪的是,你小子又不是什么忠臣義士,為什么死尸不倒?”
  “血掌火龍”嘴里說著話,身形向前疾射,倏伸一指,猛向展白“眉心”重穴戳去!
  他此舉有兩個用意:如果展白已死,這死尸不倒總不像話,他想一指把展白戳倒,也好叫手下為展白收尸;如果展白末死,只是內腑受傷,那么,他這一指,也可以要了展白的命。
  要知“血掌火龍”姚炳昆,心狠手辣是江湖道上出了名的辣,与敵人過招,從不留活口,一定把敵人制于死地而后已。對此他自己也有個說法,所謂“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又道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不与人為敵便罷,如与人為敵動手,不把敵人殺死決不罷休,不能為一時仁慈,給自己留下后患。
  可是,當他縱起身形,伸出手指尚未触及展白眉心之際,突听一聲嬌叱:“老鬼!爾敢?”
  嬌叱聲中,一縷疾風破空,一條黑影猛向“血掌火龍”伸出右臂的“陰都”重穴打到,
  “血掌火龍”藝業果然不凡,變生肘腋,竟能臨危不亂,前扑身形,候然凌空一折,用了一個“云里翻”的身法,硬把前扑的身形給倒提了回路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雙腳又落回原來站立之處
  “吃——哎喲一一噗”一連串的響聲過后,微風悚然,眾人眼前一花,在“血攀火龍”与少年展白當中,已站定一個嬌美無比的錦衣少女。
  剛才那一連串的響聲,卻是一條三尺長的歧皮馬鞭,那馬鞭由少女手中抖手擲出,原是猛襲“血掌火龍”的右腕,以救援少年展白的。被“血掌火龍”半空折轉的巧妙身法躲過,“嗤”的一聲,馬鞭穿過“鐵牌和尚”的耳朵,“鐵牌和尚”蠻力不小,卻是個粗人,正在直眉瞪眼地看“血掌火龍”与少年展白三對掌,忽覺耳朵一痛,忙用手去摸,耳朵已少了半個,卻摸了一手血,不由“哎喲”惊叫起來。
  “噗!”馬鞭又貫進牆壁內,足有三、四寸深,二尺余長的鞭捎這才勢盡垂落下來,競挂在牆上空自來回擺動。這突然現身的錦衣少女,腕勁之大令人昨舌,想那蛟皮馬鞭乃是柔軟之物,由少女手中抖手擲出,卻能抖得筆直,猶如利鑷少般,打傷了一人,仍能射進堅硬的牆壁內,可見這錦衣少女腕勁之大,武功之高。
  眾人不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一齊轉頭打量這錦衣少女。
  只見她明睜皓齒,膚白似雪,体態嬌小玲瓏,穿一襲云錦綢衣,頭上云鬃高挽,年紀也就是十六、七歲,神情嬌美俏麗已极,但嬌俏之中,卻又流露出一种清雅高貴之气,真可說是“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尤其她臉上尚有三分稚气,看來是純洁天真,憨態可掏。就是生气,嘴角仍似接著笑意,樣子是可愛已极,
  “你是誰家的野丫頭?”血掌火龍看清來人僅是一個嬌美少女,竟把自己鬧了個手忙腳亂,而且還傷了自己一個屬下高手,不由臉孔一沉,怒道:“竟敢插手跟我架這個梁子?”
  “紅臉老頭!你先別神气!”錦衣少女一手插腰,一手指著“血掌火龍”的鼻子,說道:“我先問你,你這么大年紀,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哼!”血掌火龍冷哼一聲說道:“無人教養的野丫頭!你敢在老夫面前胡言亂語,不知尊敬長上,別怪我一掌劈了你!”
  “哼!說話不算數的糟老頭,”錦衣少女竟模仿“血掌火龍”的口吻說道:“別說你一掌劈不了我,甚至你連我的一掌都接不下,你如果能接住姑娘的一掌,南七北六十三省,任你走了,決不會有人攔阻你……”
  “住口!……”血掌火龍一听,錦衣少女完全是模仿自己說話,不由怒气上沖,大喝一聲,就要上前出手……
  “大膽小婢!你把佛爺的耳朵打破了,佛爺要你拿命賠償!”
  “鐵牌和尚”暴吼一聲,單臂掄起千斤重的鐵牌,迎頭向錦衣少女頭頂壓下。
  錦衣少女站在那里,嘴角含笑,對“鐵牌和尚”重逾千斤的鐵牌,泰山壓頂般迎頭壓下,猶如未見,直到鐵牌离她頭頂不及二寸,她忽然身形一矮,竟不知用了個什么身法,從鐵牌之下鑽出,凌空一翻,一個“鷂子翻身”,雙腳競站在鐵牌之上,身形輕靈裊娜已极,并且口中說道:“你這笨和尚!沒有兵器打仗,就把廟里的門板搬出來了!”
  “鐵牌和尚”气得哇哇怪叫,一邊把一塊鐵牌舞得風車似的亂轉,想把錦衣少女拋下地來。
  那錦衣少女飛、騰、跳、躍,竟在鐵牌上跳起舞來了,一邊嘴里嘻嘻哈哈笑道:“好玩!真好玩!……”
  這光景倒真好看,街上燈火通明,一個粗大和尚手舞門板似的鐵牌,鐵牌上一個錦衣嬌美少女,在風車似的鐵牌上飛騰跳躍,一邊還嘻嘻哈哈的說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跑江湖的,表演什么特技節目呢!
  這時,不但“血掌火龍”串領來的數十名勁裝大漢,在四周圍看,很多居民、行人原先看到江湖上武林人物仇殺,都躲得遠遠的,現在看到這种情形,倒也都跑了來,遠遠站著看熱鬧……
  “鐵牌和尚”雖然是個渾人,但打了半天仍不能把錦衣少女打下鐵牌,心里也轉過彎來了,知道這樣不能把少女甩脫,竟然一手挽定鐵牌,空出一只手來,把斗大的一個拳頭,向錦衣少女小腹上搗去,嘴中并叫罵道;“你奶奶個熊!你倒拿著佛爺好耍子,下去!”
  對一個青春少女來說,“鐵牌和尚”這一招使得有點下流。錦衣少女粉臉—紅,也不笑了。“張飛騙馬”,一抬腿躲過和尚襲向小腹的一拳,跟著用了個“千斤墜”,小腳尖用力一點鐵牌,人卻騰空翻落二丈開外。
  這一下“鐵牌和尚”好看了,單手挽定鐵牌,被錦衣少女用力一踩,把握不牢,鐵牌“嗆哨”掉落地上,正好砸在自己腳上,鐵牌本就重,又被錦衣少女腳法重力一踩,雖然隔著多耳僧鞋,也把“鐵牌和尚”雙腳十趾砸碎,痛得和尚彎下腰去,嗷嗷怪嘯……
  錦衣少女卻已從容落在“血掌火龍”姚炳昆面前,用手一掠散亂的鬢發,說道:“紅臉老頭,看樣子你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剛才跟人家展小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血掌火龍”看到錦衣少女戲弄“鐵牌和尚”的身法步法,竟似“踢空幻影”,突然想起武体中一大豪門來,知道這种“踢空幻影”身法,是那豪門中不傳之秘,這錦衣少女既然會這种身法,必与那一大豪門有著密切關系,不要說自己“血掌火龍”,就是自己的居停主人“安樂公子”也惹不起人家,于是把一份狂傲、滿腔怒火,統統收起,另換了一副臉,和顏悅色地笑道:“姑娘!只要你知道老夫在江湖上是有地位的人就行了。你且說說看,我說道的什么話說了不算數?”
  “血掌火龍”老好巨滑,雖然心中已准備買這錦衣少女的帳,但嘴里還在自抬身价。
  “哼!”錦衣少女瑤鼻一聳,說道:“糟老頭,你不用往自己臉上貼金!也用不著裝傻!方才你跟展小俠比武賭約,說展小俠接住你三掌,蘇、魯境內任人家走,決不再有人攔阻,如今,人家展小俠連接了你三掌,現在該怎么說?”
  “血掌火龍”哈哈一笑說道:“合著我与這位小哥的話,姑娘全听到了。那么,就听姑娘一句話,放這位小哥走路就是!”
  “這才像話!”錦衣少女說:“那就請你的人讓路吧!”銀衣少女說著撮唇吹了一聲口哨,蹄聲得得,從圈外跑進一匹棗紅色大馬來,這棗紅色大馬神駿非常,到了錦衣少女身邊,用那長嘴,在少女身上一陣揉擦,狀极親熱。
  數十勁裝大漢之中,有不少好色之徒,見錦衣少女美逾天人,嬌憨天真,卻又凶橫霸道無比,連他們的頭儿“血掌火龍”都不得不買人家的賬,心中雖有非分之想,但也不敢上前一親勞澤,自討苦吃。如今,見這匹棗紅色駿馬,親熱,大有“人不如馬”之歎……
  錦衣少女用白玉似的素手,拍了拍馬的脖子,然后飛身掠至牆邊,把插進牆內的馬鞭取下,又反身躍回馬邊,這一往一返,來去如電,卻未見她腳踩著地,也末見她手指触牆,光這份輕功就看得眾多武林豪客,自歎不如。錦衣少女在數十道眼光注視之下,從從容容,毫無局促不安之態,取回馬鞭,拉馬走到展白身旁,見展白仍是茫然站在那里,臉紅似火,雙目痴呆,不由眼中流露出一种痛惜神情,柔聲說道:“展哥哥!你負傷了?”展白不言不動。
  “展哥哥,你傷得很重嗎?為什么不說話?”展白依然不言中動,而且連眼珠也沒有轉動一下。
  錦衣少女見此情形,眼圈一紅,競掉下几滴珍珠般的淚珠來。又恨聲說道:“哼!一定是這糟老頭把你打傷了!等妹妹把你送回家去養傷,回來妹妹找這糟老頭來給哥哥報仇!”
  說著還回頭狠狠瞪了“血掌火龍”一眼。然后飛身上馬,單手一提,輕輕地便把展白提到馬鞍之上。錦衣少女一手抱住展白,一手揚鞭微走……“姑娘,慢走!”血掌火龍跨前一步,嘴中叫道。
  “怎么?”錦衣少女滿臉不高興,紹皺蛾眉,冷冷說道:“糟老頭子!你又反悔了”
  “血掌火龍”苦笑一聲說道:“始娘,你這糟老頭糟老頭的亂叫,是不是對長者不敬?……”
  “還有什么說的沒有?”錦衣少女在馬上打斷血掌火龍的話,狀頗不耐。
  “大膽小婢!你不要得寸進尺!”玉面哪吒宋小飛見師父大反常態,他早已看不慣!只是礙著師父的顏面,沒有出面插嘴,如今,見錦衣少女要走了,對自己師父更是不敬,不由怒气上沖,跨前一步,叫罵道:“小爺今天要……”
  “飛儿,你不要插嘴!”“血掌火龍”制止暴跳如雷的宋小飛,又對錦衣少女說道:“姑娘,我是看在你家長的份上,你既然不愿听,我也不多說,這展姓少年,中了老夫的‘紅砂血形掌’,如無解藥,不出三天,必五內枯焦面死,現下老夫好人做到底,就送給姑娘一粒解藥,回去給他服下,靜養數日即能痊愈!”說罷,從怀中掏出一個羊脂小瓶,取出一粒淺綠色丸藥,屈指一彈,直向錦衣少女射去!錦衣少女微微一笑,伸出兩只春蔥般的五指,輕巧地把飛射而至的一粒藥丸捏住。
  別看這是一粒藥丸,在“血掌火龍”手中彈出,勁道也不小。尤其藥丸那么小,飛射又快,錦衣少女能用兩指把飛射而至的藥丸捏住,那眼神之佳,內功之純,手法之巧,拿捏之准,“血掌火龍”這才算真打心底佩服了人家,暗暗歎息了一聲,回頭望了望自己的徒儿“玉面哪吒”,宋小飛看到錦衣少女表現的這一手,也不禁慚愧地低下頭去……誰知錦衣少女在馬上接住藥丸,放在掌心看了看,說道:“我怎么知道你這藥丸是真是假呢?假若你給我的是一粒毒藥呢?……”
  “血掌火龍”并不是忽發慈心,想救回展白一命,而是知道錦衣少女的家門勢力洁大,見這錦衣少女對展白那樣親熱,猜想關系必不尋常,如若展白不救,那錦衣少女必定要找自己報仇,因此才順水推舟,做個人情,故示恩惠,日后錦衣少女就不會找自己尋仇了。誰知他如此委曲求全,錦衣少女競說出這种气人的話來,不由殘眉例豎,冷笑一聲說道:“老夫若不是誠心相救,就是不給他毒藥,他也活不了……”“這樣說來,倒要謝謝你了,對不對?糟老頭!”錦衣少女已經信得過“血掌火龍”交出的一定是解藥,不等“血掌火龍”把話說完,已揚鞭催馬走了,馬行如風,轉眼消失在街口黑暗之中,直把“血掌火龍”气得吹胡瞪眼,尤其后邊那一句“糟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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