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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守林待免


  白夫人一直在含笑旁觀,這時才走過來,拍拍白山君的肩頭,笑道:“夠了夠了,你難道真想假戲真做,來個假公濟私、混水摸魚不成,這出戲再唱下去,我可要吃醋了。”
  她又拍了拍鐵萍姑的身子,笑道:“這只是在唱戲,你莫生气。”
  鐵萍姑閉上眼睛,眼淚終于一連串流了出來。
  白夫人皺眉道:“你看你這死老頭子,把人家小姑娘气成如此模樣。”
  白山君哈哈笑道:“她若生气,不妨把我的衣服也脫光就是。”
  白夫人解下外面長衫,將鐵萍姑包了起來,柔聲道:“男人看見漂亮女人,總不免想占占便宜的,你也用不著難受。……。”
  她將鐵萍姑抱出去,輕輕放在江玉郎身旁,笑道,“還是你們小兩口親熱親熱吧。”
  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未解開鐵萍姑的穴道,像是知道鐵萍姑經過這番事后,就會偷偷逃走的;江玉郎雖已疼得面無人色,卻還是佯笑道‘“到底是小孩子。
  人家開開玩笑,就要哭了。”
  鐵萍姑忍不住痛罵道:“你……你……你究竟是不是人?”
  江玉郎目光轉處,見到白山君夫妻都在屋子里沒有出來,他這才長長歎了口气,壓低聲音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們現在落到如此地步,若是還要逞強,還想活得下去么?”
  鐵萍姑咬牙道:“我不怕死,我宁可死也不愿被人像狗一樣的欺負。”
  江玉郎道:“不怕死的,都是呆子。但你可想報仇出气么?”
  鐵萍姑道:“當然。”
  江玉郎微笑道:“那么你就該知道,死人是沒法子報仇出气的!”
  白山君夫婦坐在屋子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神情都不免有些沮喪,他們辛辛苦苦,絞盡了腦汁,才將花無缺從蘇櫻那里又偷了回來,為的自然只是想再設法從花無缺口中探出秘密。
  而此刻他們的苦心竟全都白廢了。
  白夫人長長歎了口气,站起來定出了屋子,白山君也沒有心情來問她要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瞪著花無缺苦笑。
  過了半晌,突听白夫人在外面惊呼道:“你快出來瞧瞧,這是什么?”
  白山君箭一般沖出屋子,只見江玉郎和鐵萍始并頭躺在那里。像是睡著了,白夫人卻站在樹下發呆。
  樹下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堆落葉而已。
  白夫人面上卻顯得又是惊奇,又是興奮,道:“瞧這是什么?”
  只見落葉堆里,有個小小的洞窟,像是兔窟,又像是狐穴。
  白山君道:“但這只不過是個洞而已,你難道從來沒有瞧見過一個洞么?”
  白夫人忽然扭過頭,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就好像白山君臉上忽然生出了一棵銀杏樹來似的。
  白山君笑道:“你難道連我都從來沒有瞧見過。”
  她竟彎下腰,將洞旁的落葉都掃了過去,只見這地洞四面,都十分光滑平整,而且下面沒有別的出路。
  白大人道:“你再仔細瞧瞧這個洞。’白山君動容道:“我懂了!這個洞是人挖出來的!”
  白夫人拍手道:“這就是了,但這么小的洞,又有誰能藏在里面?”
  白山君皺眉道:“但他已有二十年沒露過面,听人說早已死了。”
  白夫人淡淡道:“你想,像他這种人會死得了么?誰能殺得了他?”
  白山君歎了口气,道:“不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
  白夫人吃吃笑道:“你還在吃他的醋?”
  白山君板著臉道:“就算你的老情人快來了,你也用不著在我面前笑得如此開心。”
  白夫人勾住丁他的脖子,悄笑道:“老糊涂,我若是喜歡他,又怎么會嫁給你?……來……”
  白山君卻一把推開了他,大聲道:“不來。”
  白山君狠狠在那堆落葉上踢了一腳,又道:“想起這小子說不定就在左右,我什么興趣也沒有了。我要留在這里。”
  白夫人道:“為什么?”
  白山君一字字道:“守株待兔。”
  江玉朗簡直難受得快死了,哪里能真的睡著……他只不過是閉起了眼睛,在裝睡而已。
  他听到這夫妻兩人竟為了地上有個洞而大諒小怪,心里也不免很覺惊奇,听到這夫妻兩人在打情罵俏,又覺得好笑,再听到他們說這小洞里竟能藏人,他几乎忍不住要失聲問了出來:“這么小的洞,連五歲小孩子都難以在里面藏身,一個大人又怎么能藏得進去呢?難道這人是侏儒不成?”
  最后他又听到白山君說:“守株待免!”
  江玉郎心念一閃,暗道:他們等的這人,莫非就是‘十二星象’中的‘兔子’不成?”
  要知道:“十二星象”雖是江湖巨盜,武林煞星,但偏偏又覺得做牛做馬,大是不雅,所以又引經据典,為自己找了個風雅的名字。
  鼠號“無牙”、牛號“運糧”、虎乃“山君”、兔號“搗藥”、龍為“四靈之首”、蛇乃“食鹿神君’、豬為“黑面”、馬雖名“踏胃”,又號‘虎妻”、羊號“叱石”、雞乃“司晨”、猴名“獻果”、狗號“迎客”,這十二個風雅的名字,正是出自詩韻“十二星象”中的“兔子”姓胡,自號“蟾宮落藥”取的自然就是“月中搗藥”,卻始終不知道這人是男是女。
  只因江湖中簡直就沒有几個人能瞧見過這胡藥師真面目
  的,所以根本沒有人知道他長的是何模樣!
  白山君果然坐在樹下,“守株待兔”起來。
  白夫人靜靜地瞧了他半晌,忽然一笑,道:“你在這里苦苦等著,免予若是不來呢?”
  白山君道:“他既已來過,必然知道你會回到這里,有你在這里,他還會不來么?……嘿嘿,說不定他早已在暗中你偷跟著咱們,想等机會見你一面。”
  白夫人吃吃笑道:“我已經是老太婆了,還有什么好看的?”
  白山君冷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別人看來,你雖然已是老太婆,但在他跟里,你說不定還是個小美人哩。”
  听到這里,江玉郎實在覺得好笑,他想不到這一對老夫老妻,居然還在這里拿肉麻當有趣。
  突听白山君一聲輕呼,道:“來了!”
  江天朗再也忍不住張開跟,偷偷一望,只見一段比人頭略為粗些,三尺多長的枯木,遠遠滾了過來。
  ‘這段木頭不但能自己在地上滾,而且還像長著眼睛似的,遇到前面有木石阻路,它居然自己就會轉彎.深山荒林之中,驟然見到這种怪事,若是換了平時,江玉郎就算膽子不小,也一定要被嚇出冷汗來的。
  但現在他已知道這段枯木必定与那胡藥師有關,已猜出胡藥師說不定就藏在這段枯木里,所以也不覺得有什么可怕了,只不過有些奇怪而已:“這段木頭比枕頭也大不了多少,人怎能藏在里面?”
  白山君卻眨也不眨地瞪著這段枯木,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兩只手也緊緊捏成了拳頭。
  白夫人輕輕按住了他的手,嬌笑道:“老朋友許久不見,可不能像以前一樣,見面就要打架。”
  那段枯木竟哈哈一笑,道:“多年不見,想不到賢伉儷居然還恩愛如昔,當真可喜可賀。”
  白山君大聲道:“你怎知道咱們還恩愛如昔,你莫非一直在暗中偷看”
  那枯木笑道,“若非恩愛如昔,怎會有這么大的酸勁,這道理自是顯而易見.根本用不著看的,是么?”
  笑聲中,這段枯本已滾到樹下。
  枯木中竟忽然伸出個頭來。
  江玉郎雖然明知木頭里有人,但猝然間還是不免嚇了─跳……枯木上忽然生出個人的頭來,這無論如何,都是件非常駭人的事。
  只見這顆頭已是白發蒼蒼,但頷下胡子卻沒有几根,一雙眼睛又圓又亮,就像是兩粒巨大的珍珠。
  最奇怪的是,這顆頭非但不小,而且還比普通人大些,枯木雖然中空,但這人頭塞進去,還是緊得很。
  不但頭大,耳朵更大,而且又大又尖,和兔子的耳朵几乎完全一摸一樣,只不過大了兩倍。
  一個侏儒,又怎會有這么大的頭,這么大的耳朵?
  江玉郎不由得更吃惊了,雖然還想裝睡,卻再也舍不得閉起眼睛,再看鐵萍姑,眼睛又何嘗不是瞪得大大的。
  白夫人吃吃笑道:“十多年不見,想不到你還是如此頑皮?”
  這人哈哈─笑,道:“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白山君冷笑道:“你若以為女人還喜歡頑皮的男人,你就錯了。”
  這人笑嘻嘻道:“哦,現在的風气難道改了么?我記得頑皮的男人一向是很吃香的。”
  白山君道:“頑皮的男人,自然還是吃香的,但頑皮的老頭子……嘿嘿,讓人見了只有覺得肉麻,覺得惡心。”
  白夫人見到現在還有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心里實在說不出的開心:“看來我還沒有老哩。”
  但面上卻故意做出生气的模樣,板著臉道:“你們兩人誰若再斗嘴,我就不理誰了。”
  白山君大吼道:“你莫忘了,我是你的老公,你想不理我也不行。”
  白夫人嬌笑道:“你瞧你,我又沒有真的不理你,你何必緊張得這樣子。”只見她眼睛發亮,臉也紅潤起來,像是忽然年輕了十几歲。
  那人歎了口气,笑道:“白老哥,看來你真是老福气,看來只怕等你進了棺樹,我這小嫂子還是年輕得跟大姑娘似的。”
  白山君怒吼道:“你想咒我死么?就算我死了,也輪不到你。”
  吼聲中,一拳擊了出去。
  只听“蓬”的一聲,那段葳木竟被他拳風震得粉碎,一個人自枯木中彈了出來,“嗖”的,穿上樹梢。
  江玉郎竟連這人的身形都沒有瞧清楚。
  只見這人一顆大腦袋從樹葉里探了出來,笑嘻嘻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但白老哥,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來和你打架的。”
  白山君吼道:“你是干什么來的?我這老虎雖不吃人,吃個把兔子卻沒關系。”
  那人悠然笑道:“你若傷了我,只怕這輩子再也沒耳福听到‘移花接玉’的秘密了。”
  白山君怔了怔,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大笑道:“胡老弟,你和我老婆是老朋友了,難道忘了她的脾气?”
  那人道:“她的脾气怎樣?”
  白山君道:“她最喜歡別人為她吃醋,我既然是她的老公,自然時常都要想法子讓她開心,其實……”
  話未說完,“吧”的,臉上己挨了個摑子.白夫人瞪著眼道:“其實怎樣?”
  白山君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其實我也是真喜歡你的,只不過也很喜歡那移花接玉。”
  白夫人眼珠一轉,也笑了.她又向樹上一瞪眼睛,笑罵道:’死兔子,你還不跟老娘下來么?”
  那人大笑道:“是,老娘,我這就下來了。”
  他隨著笑聲一躍而下,哪里是侏儒,竟是個昂著七尺的偉丈夫,看來比白山君還高一個頭。
  江玉郎瞧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實在想不出這么大一個人,怎能藏入那么一小段枯技中去。
  突見白山君走過來,望著他笑道,“原來你早已醒了。”
  江玉郎連臉都沒有紅,笑道:“弟子迷迷糊溯的,并沒有睡得很沉。”
  白山君道:“告訴你,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胡藥師,江湖中人,誰不知道胡藥師‘鎖子縮骨功’,乃是武功絕傳.天下無雙。,江玉朗失聲道:“鎖子縮骨功’?難道就是昔年無骨道人的不傳之秘么?’白山君笑道,“算你小子還有些見識,現在你總該明白了吧。’江玉郎道:“弟子明白了。’白山君忽然一瞪眼睛,道:“既然明白了,還不快走遠些,難道也想听那秘密?’他心里雖一万個舍不得走,但又非走不可,鐵萍姑也咬著牙站起來,扶著他走入那石屋里。
  有風吹過,吹起鐵萍姑身上的袍子,露出了一雙修長筆直堅挺,白得令人眼花的玉腿。
  胡藥師的眼睛似乎發直了,笑道:“這小姐儿的腿可真不錯。”
  白山君走過去,悄聲笑道:“她不但腿長得好,別的地方……嘿嘿。”話未說完,耳朵忽然被人擰住。
  白夫人咬著牙笑罵道:“老色鬼,看你如此不正經,在外面一定瞞著我也不知搞了多少女人了,是不是?快說!”
  胡藥師笑道:“据我所知,白老哥對你倒一向是忠心耿耽的。”
  白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你用不著為他求情,你也不是好東西。”
  胡藥師道:“哎喲,那你可真是冤枉好人了。”
  白夫人“噗哧’一笑,放了手,笑道:“男人呀……”十個男人,倒有九個是色鬼。”白山君撫著耳朵,笑道:“閒話少說,言歸正傳,胡老弟,你可真的知道那秘密么?”
  胡藥師大笑了几聲,才接著道:“我瞧見你們將魏老人的大徒弟魏麻衣拉到這里來,喃喃了半天,又叫他去找一個姓蘇的女子。”
  白夫人道:“蘇櫻,就是魏老頭的命根子,你不知道么?”
  胡藥師笑道:“現在我自然知道了,當時我卻很奇怪,你們自已有路,為何叫別人去走,后來我又瞧見你們也在暗中悄悄跟了去。”
  白夫人道:“那丫頭不愿學武,但魏老頭的消息机關之學,卻全都傳給了她,而且据說青出于藍,比魏老頭還要高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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