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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暗藏奸詐


  小魚儿掠過几重屋脊,便又瞧見那三匹急馳的健馬。
  健馬奔馳雖急,但又怎及小魚儿身形之飛掠。馬在街上跑,小魚儿在屋頂上悄悄追隨。
  他心中也在暗問;“荷露為什么急著要買那几种藥?莫非是有人中了极寒或极熱的毒?這种毒難道連移花宮的靈藥都不能解救?”
  他心念一轉,又忖道:“下毒的人早知道他們要買這几种解藥,所以先就將市面上這几种藥都買光,顯見是一心想將中毒的人置之于死地!……下毒的人好狠的手段!但卻不知是誰呢?”
  “中毒的人又是誰呢?難道是花無缺!”
  他心思反复,也不知是惊是喜?
  健馬急馳了兩三盞茶工夫,突然在一面高牆前停下,牆下有個小小的門戶,像是人家的后門。門,并沒有下栓。荷露一躍下馬,推門而入。
  小魚儿振起雙臂,蝙蝠般掠上高牆,他身形在黑暗中滑過,下面的兩條大漢竟然毫沒有覺察。
  荷露輕喘急行,夜風穿過林梢,石子路沙沙作響,她解下包頭的黑巾,發髻上有一明珠。
  明珠在星光下閃著光。小魚儿擦在樹梢,綴著珠光。珠光隱人林叢,林中有三五間精舍。
  小魚儿隱身在濃密的枝葉中,倒出不慮別人發覺,他悄悄自林梢望下去,卻瞧見了花無缺的臉。
  這張俊逸、瀟洒、安詳、充滿自信的臉,此刻卻滿帶焦慮之色,他匆匆赶出門,看到荷露第一句話就問道:“藥呢?”
  荷露手掌里揉著那包頭的黑巾,悄聲道:“沒買到。”
  她這三個字其實還未說出口來,花無缺瞧見她面上的神色,自己的面色也驟然大變,一把奪過她手里黑巾,失聲道:“怎……怎地買不到?”
  這無缺公子平時一舉一動,懼是斯斯文文,對女子更是溫柔有禮,但此刻卻完全失了常態。
  小魚儿瞧見他這神態,已知道受傷的必定是和他關系极為密切的人,否則他絕不會如此失常,如此慌亂。
  小魚儿心里奇怪,暗中猜測,荷露和花無缺又說了兩句話,他卻沒有听見,等他回過神來,兩人已走進屋里。
  燈光自窗內映出,昏黃的窗紙上,現出了兩條人影,一人低垂著頭,冠帶簌簌而動,似乎急得發抖。這人不問可知,自是花無缺。
  另一高冠長髯,坐得筆直,想來神情甚是嚴肅,小魚儿瞧了半天也瞧不出這影予究竟是誰?
  忽听得一個溫和沉穩的語聲緩緩道:“吉人自有天相,公子也不必太過憂郁”。“其實,荷露姑娘此番空手而回,在下是早已算定了的。”這語聲一入耳,小魚儿心里就是一跳。
  只听花無缺歎道:“這几种藥雖然珍貴,但卻非罕有之物,諾大的安慶城竟會買不到這几种藥,我委實想不透。”
  那語聲接道:“那人算定了他下的毒唯有這几种大寒大熱之藥才能化解,也算走了公子必定知道這點,他若不將解藥全都搜購─空,這毒豈非等于白下了。”
  這語聲無論在說什么,都象是平心靜气。從從容容,小魚儿听到這里,已斷定此人必是江別鶴!
  想起了此人的陰沉毒辣,小魚儿背脊上就不禁冒出了一股寒意,花無缺猶還罷了,他若被此人發現,哪里還有生路!小魚儿躲在木葉中,簡直連气都不敢喘了。
  只听花無缺恨聲道:“不錯,此人自是早巳算定了連本宮靈藥都無法化解這种冰雪精英凝成的寒毒,只是……‘他’和‘他’究竟有什么仇恨?為何定要將他置之于死地!”
  小魚儿既猜不透他所說的第一個“他”指的是誰,更猜不透那第二個“他”指的是誰,心里急得要命。
  江別鶴已緩緩接道:“此人要害的只怕不是‘他’,而是公子。”
  花無缺道:“但我自入中原以來,也從未有与人結過什么仇恨,這人為何要害我?……這人又會是誰?我實在也想不透。”
  江別鶴似乎笑了笑,緩緩道:“只要公子放心鐵姑娘的病勢,隨在下出去走一走,在下有八成把握,可以找出那下毒的凶手!”
  鐵姑娘!中毒的人,莫非是鐵心蘭!小魚儿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差點從樹上掉下來。木葉“嘩啦啦”一陣響動,只見花無缺的影子霍然站起,厲聲道:“外面有人,誰?”
  小魚儿緊張得一顆心差點跳出腔子來。
  只听江別鶴道:“風吹木葉,哪有什么人?在下還是和公子先去瞧瞧鐵姑娘的病勢吧。”于是兩人都离開了窗子。
  小魚儿這才松了口气,暗道,“這真是老天幫忙,江別鶴一向最富机心,今日總算疏忽一次……”
  想到這里,他心頭忽然一寒:“江別鶴一向最富机心,絕不會如此疏忽大意,這其中必定有詐!”
  小魚儿當真是千靈百巧,心眼儿轉得比閃電還快,一念至此,就想脫走,但饒是如此,他還是遲了!
  黑暗中已有兩條人影,有如燕子凌空般掠來!
  小魚儿惊慌中眼角一瞥,已瞧見來的果然是江別鶴与花無缺,花無缺衣袂飄風,望之有如飛仙,一雙牌子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卻是滿含恨毒之色,想來必是以為躲在黑暗中的這人与下毒之事有關。
  小魚儿武功雖已精進,但遇著這兩人,心里還是不免發毛,只是他出生入死多次,早已將這种生死險難看成家常便飯,此刻雖惊不亂,真气一沉,坐下的樹枝立刻“咯嚓”一聲斷了,他身子也立刻直墜下去。
  江別鶴与花無缺蓄勢凌空,箭己离弦,自然難以下墜,更難回頭,小魚儿只听頭頂風聲響動,兩人已自他頭頂掠過。
  他搶得一步先机,哪敢遲疑,全力前扑,方向正和江別鶴兩人的來勢相反,他算定兩人回頭來追時,必定要遲了一步,這其間雖僅有剎時之差,但以小魚儿此時之輕功,江別鶴与花無缺只要這一剎時,也已追不著他了!
  哪知江別鶴身子雖不能停,筆直前掠,但手拿卻反揮而出,他手里竟早就扣著暗器,數點銀星,暴雨般洒向小魚儿后背!
  花無缺身形凌空,突然飛起一足,踢著一根樹枝,他竟借著樹枝這輕輕一彈之力,整個身子都變了方向,頭先腳后,倒射而出!去勢之迅,竟和江別鶴反手揮出的暗器不相上下!
  小魚儿但聞暗器破空之聲飛來,銀星已追至背后!
  他力已用光,不能上躍,只得扑倒在地,就地─滾,“噗,噗”
  一連串輕響過后,七點銀星正釘在他身旁地上。
  這其間生死當真只差毫發,小魚儿掠魂末定,還未再次躍進,抬眼處,花無缺飄飄的衣袂,已到了他頭頂!
  花無缺身子凌空一滾,雙掌直擊而下!他身形矯捷如龍在天,掌力籠罩下,螻蟻難逃!
  哪知就在這時,釘在地上的七點銀星突然彈起,正好打向花無缺,變生突然,花無缺眼看也難以閃避!
  江別鶴雖是厲害的角色,卻也未料到有此一著,對方竟將他擊出的暗器用以脫身,他也不禁為之失聲!
  只見花無缺擊出的雙掌“啪”的一合,那七點寒星竟如夜鳥歸林,全都自動投入了他的掌心!
  這雖是剎那間事,但過程卻是千變万化,間不容發!小魚儿一掌將地上銀星震得彈起后,人也借著這一掌之力直彈出去,百忙中猶不忘偷偷一瞥。
  而江別鶴瞥見了花無缺這种惊人的內力,也不禁失聲道:“好!”
  而江別鶴也正為他這匪夷所思、妙不可言的應變功夫主所惊大聲道:“朋友好俊的身手,有何來意為何不留下說話!”
  小魚儿頭也不回,粗著嗓子道:“有話明天再說吧,今天再見了!”
  他話猶未了,花無缺已冷冷喝道:“朋友你如此身手,在下若讓你就此一走,豈非太可惜了!”
  這話聲就在小魚儿身后,小魚儿非但不敢回頭,連話都不敢說了,用盡全力,向前飛掠。
  只見一重重屋脊在他腳下退過,他也不知掠過了多少重屋脊,卻竟然還未掠出這一片宅院!
  只听江別鶴道:“這位朋友看來年紀并不大,不但身手了得,而且心思敏捷,江湖中出了這樣的少年英雄,在下若不好生結交結交,豈非罪過。”
  他一面說話,一面追赶,竟仍未落后,語气更是從從容容,似是心安理得,算定小魚儿逃不出他的手去。
  花無缺道:“不錯,就憑這身輕功夫,縱不算中原第一,卻也難能可貴了!”他心里也在暗中奇怪,自己怎會至此刻還追不上。
  要知他輕功縱然比小魚儿高得一籌,但逃的人可以左藏右躲,隨意改變方向,自是比追的人占有了便宜。
  只听江別鶴又道:“此人不但輕功了得,面且中气充足,此番身形已展動開來,只怕你我難以追及。”
  小魚儿听了這話,突然一伏身竄下屋去,哪知小魚儿更是個鬼靈精,江別鶴不說這話,小魚儿惊慌中倒未想及,一說這話,反倒提醒了他。
  江別鶴暗中跌足,只見小魚儿在曲廓中三轉兩轉,突然一頭撞開一扇窗戶飛身躍了進去。
  這時宅院中燈火多已熄滅,他雖然不知道屋里有人沒人,但這宅院既然如此宏闊,想來自然是空屋子較多。
  屋子果然是空的。
  小魚儿剛喘了口气,只听“嗖‘的一聲,花無缺竟也掠了進來,接著又是“嗖”的一聲,江別鶴也未落后。
  屋子里黑黝黝的,什么都瞧不見的。小魚儿向前一掠,几乎撞倒了一張桌子。
  江別鶴笑道:“朋友還是出來吧,在下江別鶴,以‘江南大俠’的名聲作保,只要朋友說得出來歷,在下絕不難為你。”
  這話若是說給別人听,那人說不定真听話了,但小魚儿卻非但知道這“江南大俠’是怎么樣的人,還知道他們若是知道自己是誰,定非“難為”不可的。
  江別鶴道:“朋友若不听在下好言相勸,只怕后悔就來不及了。”
  小魚儿悄悄提起那張桌子,往江別鶴直擲過去,風聲鼓動中,他已飛身扑向左面一個角落。
  他算定左面的角落必定有扇門口,他果然沒有算錯,那桌子“砰”的落下地,他已踢開門竄了出去。
  這間屋子比外面更黑,黑暗對他總是有利的。
  小魚儿藏在黑暗中,動也不敢動,正在盤算著脫身之計,突然眼前一亮,江別鶴竟將外面的燈點著了。
  小魚儿隨手始起了椅子,直摔出去,人已后退,“砰”地,又撞出了窗戶,凌空一個翻身,撞入了對面一扇窗戶。
  他這樣“砰砰蓬蓬”的一鬧,這宅院里的人,自然已被他吵醒了大半,人聲四響,喝道:“是什么事?什么人?’江別鶴郎聲道:“院中來了強盜,大家莫要惊慌跑動,免受誤傷,只需將四下燈火燃著,這強盜就跑不了的!”
  小魚儿心里暗暗叫苦,這姓江的确有兩下子,說出的話,正在節骨跟上,要知小魚儿就希望院中大亂,他才好乘亂逃走,他更希望燈火莫要燃著,燈火一燃,他非但無所逃,連躲都沒處躲,正是要了他的命了。
  只听四下人聲呼喝,紛紛道,“是江大俠在說話,大家都要听他老人家的吩咐。”
  接著,滿院燈火俱都亮了起來.小魚儿轉眼一瞧,只見自己此刻是在間書房里,這書房布置得出奇精致,書桌旁卻有個繡花棚子。
  他心念一轉:“書房里怎會有女子的繡花棚?”
  江別鶴与花無缺已到了窗外。小魚儿退向另一扇門,門后突然傳出入語聲,道:“外面是誰!”
  這竟是女子的語聲。
  門后有人,小魚儿先是一惊,但心念轉動,卻又一喜,再不遲疑,又一腳踢開了門,闖了進去。
  他算定江別鶴假仁假義,要自恃“江南大俠”的身份,決不會闖進女子的閨房,而花無缺更不會在女子面前失禮。
  但小魚儿可不管什么女人不女人,一闖進門,反手就將燈滅了火,眼角卻已瞥見床上睡著個女子,他就竄過去,閃電般伸手掩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接著她的肩頭,壓低嗓子道:“你若不想受罪,莫要出聲!”
  哪知這女子竟是力大無比,而且出手竟也快得很,小魚儿的兩只手竟被她兩只手活生生扣住!
  這又是個出人意料的變化,小魚儿大惊之下,要想用力,這女子竟已將他按在床上,手肘壓住了他咽喉!
  小魚儿驟出不意,竟被這女子制住,只覺半邊身子發麻,竟是動彈不得,他暗歎一聲,苦笑道:“罷了,罷了……。我這輩子大概是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上的了。”
  這時江別鶴的語聲已在外面響起。
  他果然沒有徑自闖進來,只是在門外問道:“姑娘,那賊子是闖進姑娘的閨房了么?”
  小魚儿閉起眼睛,已准備認命。
  只听這女子道:“不錯,方才是有人闖進來,但已從后面的窗子逃了,只怕是逃向小花園那邊,江大俠快去追吧。”
  小魚儿作夢也想不到這女子竟是這樣回答,只听江別鶴謝了一聲,匆匆而去,他又惊又喜,竟呆住了。
  小魚儿終于忍不住道:“姑……姑娘為什么要救我?”
  那女子先不答話,卻去掩起了門。
  屋子里伸手不見五指,小魚儿也瞧不清這女子的模樣,心里反面有些疑起來,一躍而起,沉聲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識,蒙姑娘出手相救,卻不知是何緣故?’那女子“噗哧”一笑,道:“你与我真的素不相識?”
  小魚儿道:“与我相識的女人,都一心想殺我,絕不會救我的。”
  那女子大笑道:“你莫非已嚇破了膽,連我的聲音都听不出了。”她方才說話輕言細語,此刻大笑起來,卻有男子的豪气小魚儿立刻听出來的,失聲道:“你,你是三姑娘?你怎會在這里?”
  三姑娘道:“這是我的家,我不在這里在哪里?”
  小魚儿怔了怔,失笑道:“該死該死,我怎未看出這就是段合肥的屋子……這見鬼的屋子也委實太大了,走進來簡直像走進迷魂陣。”
  三姑娘笑道:“莫說你不認得,就算我,有時在里面都會迷路。”
  小魚儿道:“但那江別鶴与花無缺又怎會在這里?”
  三姑娘道:“他們也就是為那趟鏢銀失劫的事而來的。”
  小魚儿歎道:“這倒真是無巧不巧,鬼使神差,天下的巧事,竟都讓我遇見了,江別鶴竟會在你家,我竟會一頭闖進你的屋子”
  三姑娘笑嘻嘻道:“他們可再也想不到我認識你。”
  小魚儿道:“否則那老狐狸又怎會相信你的話。”要知道江別鶴正是想不到段合肥的女儿會救一個陌生的強盜,所以才會被三姑娘一句話就打發走了。
  三姑娘道:“但……但你和江大俠又怎會?怎會?”
  小魚儿冷笑道:“江大俠……哼哼,見鬼的大俠。”
  三姑娘奇道:“江湖中誰不知道他‘江南大俠’的名聲,他不是大俠,誰是大俠。”
  小魚儿道:“他若是大俠,什么烏龜王八屁精賊,,全都是大俠了。”
  三姑娘笑道:“你只怕受了他的气,所以才會那么恨他,其實他倒真是個好人,听說我家鏢銀被劫,立刻就赶來為我們出頭”……”
  小魚儿冷笑道:“他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三姑娘道:“你說他不存好心,但他這又會有什么惡意?”
  小魚儿道:“這些人的心机,你一輩子也不會懂的。”
  三姑娘斜身坐到床上,就坐在小魚儿身旁,她的心“砰砰”直
  跳,垂著頭坐了半晌,又道:“那位花公子,也是江……。江別鶴請來的”
  小魚儿道:“哦?”
  三姑娘道:“据說這位花公子,是江湖中第一位英雄,又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我瞧他那副娘娘腔,卻總是瞧不順眼。”
  小魚儿听她在罵花無缺,當真是比什么都開心;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有眼光,你說得對。”
  三姑娘道,“我……我……”
  她在黑暗中被小魚儿拉往了手,只覺臉紅心跳,喉嚨也發干了,連一個字都再也說不出來。
  小魚儿想了想,忽然又道:“你說的那位花公子,他是否有個朋友中了毒?”
  三姑娘道:“你怎會知道的?”
  小魚儿道:“他的本事這么大,怎會讓自己的好朋友被人下毒?”
  三姑娘道:“昨天下午,那位花公子和江大……江別鶴一起出去了,只留下鐵姑娘一個在客房里,卻有人送來一份札,要送給花公子,是鐵姑娘自己收下的,禮物中有些點心食物,鐵姑娘只怕吃了些,誰知竟中毒了。”
  小魚儿道:送禮的是誰?”
  三姑娘道:“禮物是直接交給鐵姑娘的,別人都不知道。”
  小魚儿道:“她難道沒有說?”
  三始娘道:“花公子回來了,她已中毒暈迷,根本說不出話了。”
  小魚儿皺眉道:“她怎會如此大意,隨便就吃別人送來的東西?”
  想了想,又沉吟道:“那送禮的想來必定是個她极為信任的人,所以她才毫不疑心地吃了……”但一個被她如此信任的人,又怎會害她?”
  三姑娘歎了口气,道:“那位鐵妨娘,可真是又溫柔,又美麗,和花公子倒真是一對壁人,她若沒救,倒真是件可惜的事。”
  小魚儿咬住牙道,“你說她和花……。。”
  三姑娘道:“他們兩人真是恩恩愛愛,叫人瞧得羡慕,尤其是那花公子對她,更是千依百順,又溫柔、又体貼……”
  小魚儿只听得血沖頭頂,人都要气炸了,忍不住大聲道:“可恨!”
  三姑娘道:“你……你說誰可恨?”
  小魚儿吐了口气,緩緩道:“我說那個下毒的人可恨。”
  三姑娘道:“直到現在為止,花公子和江別鶴還都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小魚儿瞪著眼睛笑,道:“他對她雖然又溫柔、又体貼,但卻救不了她的性命……。嘿嘿……嘿嘿……”
  三姑娘听他笑得竟奇怪得很,忍不住問道:“你……”你怎么樣了?”
  小魚儿道,“我很好,很開心,簡直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
  三姑娘垂下了頭,道:“你……”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很開心么?”別人說男孩子會自我陶醉,卻不知女孩子自我陶醉起來,比男孩子更厲害十倍。
  小魚儿默然半晌,突然又拉起三姑娘的手,道:“我現在求你一件事,你答應么?”
  三姑娘臉又紅了,心又跳了,垂著气,喘著气道:“無論求我什么,我都答應你。”
  小魚儿喜道:“我求你將我送出去,莫要被別人發覺。”
  三妨娘又好像被人袖了一鞭子,整個人又呆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顫聲道:“你……現在就要走?
  好,我送你出去。”三姑娘突然放聲大喊道:“來人呀……來人呀……這里有強盜!”
  小魚儿的臉立刻駭白了,一把扣住三姑娘的手,道:“你……你這是干什么?”
  只听衣袂帶風之聲響動,江別鶴在窗外道:“姑娘休惊,強盜在哪里?”他來得好快!
  小魚儿又惊,又怨,又恨。
  “女人……女人……她為了要留住我,竟不惜害我!我早知女人都是禍害,為何還要信任她!”
  他已准備一沖,只听三姑娘道:“方才我瞧見一人,像是往鐵姑娘住的地方……”
  她未說完,花無缺已失聲道:“呀……不好!我們莫要中了那賊子調虎离山之計,快走!”接著,風聲一響,人已去遠。
  小魚儿又松了口气,苦笑道:“你真嚇了我一跳。”
  三姑娘悠悠道:“你放心,我不會害你的。我將他們引開,我才好幫你走。”
  她抓起件大氅,摔在小魚儿身上道:“披起來,我帶你出去。”
  小魚儿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喃喃道:“女人……現在簡直
  連我也弄不清女人究竟是种什么樣的動物!”
  三姑娘道:“你說什么?”
  小魚儿道:“沒有什么,我在說……你真是我見到的女孩子中最老實的一個。”
  幸好三姑娘身材高大,小魚儿披起她的風氅,長短大小,都剛合适,兩人就從廊上大模大樣走出去。
  三姑娘將小魚儿帶到偏門,開了門,回過去,淡淡的星光,正照著小魚儿那倔強,調皮,卻又充滿了魅力的臉。
  三姑娘輕輕歎了口气,道:“你……你還會來看我么?”
  小魚儿笑道:“我自然會的,我今天就會……”
  他一面說話,人已匆匆跑了。
  三姑娘瞧著他背影去遠,猶自呆呆的出神,只覺心中泛起一股滋味,也不知是愁、是喜,竟是她平生從未感覺過的。
  小魚儿匆匆奔回那藥舖。
  到了那條街上,“慶余堂”的金字招牌在星光下已可隱隱在望,小魚儿的腳步也立刻緩了下來。
  他鼻子東聞西嗅,眼睛東張西望,突然蹲下身子,喃喃道:“是了─一─”
  只見光亮的青石板上,有一些藥末,前面六七尺外,又有一些,小魚儿眼鼻俱用,一路查了下去。
  原來他昨夜以石子將兩條大漢買走的兩大包藥擊穿個小
  洞,正是藥包中藥漏下,他只要尋得漏下的藥末,也自然就可查出那藥包是送往何處的,他年紀雖小,做事卻极是周到,不但早已伏下這線索,而且早已算定在這深夜之中,街上無人行走,絕不會將漏下的藥末踏亂。
  到后來根本無需再低頭搜索,只憑著清冷的夜風中吹來的一絲藥味,他已不會走錯路途。
  ’這樣走了約莫兩盞茶時分,道路竟越來越是荒僻,前面一片池塘,水波粼粼。
  只見這池塘不遠,果然又有一片慶院,看來縱然不及段合肥的宅院精雅,但依山傍水,气勢卻更是宏大。那藥包竟是徑自送到這庄院來的。
  小魚儿微一遲疑,四下瞧了瞧,深夜之中,這庄院里居然還亮著燈火,黑漆的大門也有個牌子!“天香塘,地靈庄,趙。”
  小魚儿暗道,“瞧這气派,這姓趙的不但有財有勢,而且還必定是個江湖人物,他們深更半夜的不睡覺,想來不會在做什么好事。”
  他膽子本就大得出奇,再加上近來武功精進,更是滿不在乎,竟向有燈光的地方,筆直掠了過去。
  那是間花廳。小魚儿垂在檐下,小指蘸著口水,在窗紙上點了個小小的月牙洞,花廳里正有四個人坐在那里喝酒。
  他眼睛只盯住廳左的一個角落,這角落里大包小包,竟堆滿了藥,自然正是附子、肉桂、犀角、熊膽……”只听一人道:“無論如何,三位光臨獻庄,在下委實受寵之至,在下再敬三位一杯。”
  這人坐在主座,又高又瘦,一張馬臉,掃帚眉,鷹鉤鼻,雙顴同聳,目光銳利,看來倒有几分威棱。
  小魚儿暗道:“這人想必就是姓趙的。”
  又听另一人笑道:“趙庄主這句話已不知說多少遍了,酒也不知敬過多少次,趙庄主再如此客气,我兄弟委實不安。”
  第三人笑道:其實,我兄弟能做趙庄主的座上客,才真是榮幸之至,我兄弟倒真該好生來敬趙庄主一杯才是。”
  這兩人同樣的園臉,肥頸,同樣笑眯得起來的眼睛,同樣慢條斯理的說話,長得竟是一模一樣。
  小魚儿暗笑道:“這兩個胖子竟是一個模子里鑄出來的。天下的雙胞胎雖多,但兄弟兩人長得這么像的倒是少有。”
  這三人他全不認得,他更猜不出他們為何要害鐵心蘭,他心里正在揣摸,突見第四人回過頭來。”
  這人白發銀髯,气派威嚴,竟是那武林中人人稱道、領袖三湘武林的盟主,‘愛才如命”鐵無雙。
  瞧見此人,小魚儿倒真嚇了一跳。
  原來下毒的竟是鐵無雙!
  這就難怪鐵心蘭那么信任,毫不怀疑地就吃了送來的禮,‘愛才如命”鐵無雙這七宇,自然是人人信得過的!
  想不到這鐵無雙竟也和江別鶴─樣,是個外表仁義,心如蛇蝎之輩,但他為何要害鐵心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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