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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因后果


  這地獄里雖然沒有灼人的火焰,但四面都是水,無論他往哪邊游,都立刻就撞上石壁,連換气的地方都沒有,就這么樣被活活悶死在水里,倒不如索性被燒死反而痛快些。
  他正在急得快要發瘋的時候,上面又是“格”的一響,一道亮光射下來,竟露出個門。
  就算這扇門是直達地獄的,他也不管了,一下子躥上去,上面竟是條用石板砌成的地道,連一滴水也沒有。地道中雖然也很陰森,在他來說,卻已無异到了天堂。這一夜間他遇見的事,簡直就好像做夢一樣,他看見的死人是活人,活人卻是死人,真人是木頭人,木頭人卻是真人。
  他簡直已暈頭轉向,現在才總算喘過一口气來。地道里燃著燈,卻沒有人。他擰干了身上的衣服,就開始往前走,走—步,是—步,不管走到哪里去,他都已只有听天由命。
  地道的盡頭,是道鐵門。門上居然沒有鎖。他試探著敲了敲門,沒有回應,他就用力拉開門走進去,里面是間很寬闊的石室,竟堆滿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佛像和木魚。
  陸小鳳傻了。這么隱密的地方,原來只不過是堆木魚的,這种事說出來有誰相信?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這些木魚和佛像,竟都是老狐狸那條船運來的,他全都見過,船沉了之后,木魚和佛像怎么會到這里?
  陸小鳳長長吐出口气,在心里警告自己,最好赶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就當作從來也沒有到過這里,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些木魚。他已看出這些木魚和佛橡中,必定隱藏著一個极大的秘密。
  他本來也許還能想法子活下去,別人若是知道他已發覺了這秘密,也許就不會再讓他有開口說話的机會了。他的想法很正确,只可惜他現在根本無路可退,何況他的好奇心早巳被引起,叫他就這么樣退出去,他實在也有點不甘心。
  木魚究竟有什么秘密?他知道這些木魚里面部是空的,他也曾從沙灘上撿到過好几個,都被他剖成了兩半,改成了木碗与木勺。
  可是只要有點頭腦的人,都絕不會車辛苦苦的從沉船中撈起這些空木魚,再辛辛苦苦運來這里,藏到如此隱秘的地方,還派個人睜大眼睛躺在外面的水池里看守著,無論是人是貓,只要一進水池,就給他—刀。這地方的人,看來都是很有頭腦的人,為什么會做這种事?
  陸小鳳忍不住撿起個木魚,敲了敲,里面也是空的,再搖了搖,這個空木魚里竟好像發出了一連串很悅耳的響聲。那把夜壺刀還在他身上,他立刻掏出來,將這木魚剖成兩半。只听“嘩啦啦”一聲響,十几樣東西從木魚里掉下來,竟都是光華奪目的寶石和碧玉。
  陸小鳳又傻了。他一向識貨,當然看得出這些寶石和碧玉都是价值不菲的上等貨色。你隨便從里面挑一塊,隨便送給哪個女孩子,她一定都會變得很听話的像牛肉湯那种不喜歡珠寶的女孩子,世上畢竟不多。
  他再剖開一個木魚,里面竟全都是小指那么大的珍珠。石室中至少有三四百個木魚,里面若都是寶石珠玉,—共能值多少銀子?
  陸小鳳簡直連算都不敢去算。他并不是財迷,可是這么大一筆財富忽然到了自己面前,無論誰都難免會覺得有點心慌意亂的。
  木魚里是珠寶,佛像里是什么?佛像也是空的,他找了個比人還大的佛像,先用他的夜壺刀將中間的合縫撬開,心里只希望里面真是空的。
  這么一尊佛像里,如果也裝滿了珠寶,那簡直就比最荒唐的夢還荒唐了。“格”的一聲,佛像已被他扳開了一條縫,里面并沒有珠寶漏出來。他歎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
  忽然听見佛像里仿佛也有人歎了口气。這佛像明明是木頭做的,怎么會歎气?今天一夜間他遇見的怪事雖然已比別人八十年遇見的還要多,听見了這聲歎息,他還是不免大吃一惊。
  就在這時,佛像中已有個人扑了出來,—下子扼住了他的咽喉,一雙手冰冷冰冷,也不知是妖怪?還是僵尸?
  陸小鳳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几乎被嚇得暈了過去。他沒有暈過去,只因為這雙手剛扼住他的咽喉,就變得軟綿綿的,一點力气都沒有。
  他定定神,張開眼,就看見面前也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眼睛下面當然還有鼻子,鼻子下面當然還有嘴。這個人的嘴唇動了動,忽然說出了三個宇“陸小鳳。”
  佛像里居然藏著個人,已經是不可思議的怪事。這尊佛像被裝上老狐狸的船,等到船沉,再被運到這里來,前后至少已有三四十天。佛像里藏著的這個人,居然還沒有死,居然還能夠說話,居然還認得他就是陸小鳳。陸小鳳這一夜間遇見的怪事,加起來也沒有這一件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也認得這個人。這個人竟是在鏢局業中資格比“鐵掌重刀”司徒剛更老,實力更大,名气也更響的大通鏢局總鏢頭。”大力神鷹“葛通。
  淮南鷹爪王的大力鷹爪功從來不傳外姓,葛通卻是唯一的例外。因為他不但是第三代鷹爪王的義子,也是王家的乘龍快婿,為人誠懇朴實,做事循規蹈矩,十八歲人大通鏢局,二十一歲就已升為總鏢頭,在他手里接下的鏢,從來也沒有出過—次差錯。”
  只要找到葛通,條條大路都通。”有些人宁可多出成倍价錢,也非要找葛通保鏢不可。
  陸小鳳實在連做夢也想不到,這么樣一個人竟會藏在佛像里。葛通看見他卻更吃惊,嘴唇動了好几次,仿佛有很多話要說,怎奈体力太虛弱,嘴唇也已干裂,連一個字都沒有說不出來。
  陸小鳳也有很多話要問他。被人藏在佛像里,遠比被人裝進箱子里還奇怪,這兩件事是否同—人的杰作?為的是什么?這些疑問陸小鳳也連一句都沒有問出來,因為葛通已完全虛脫。
  雖然只要一大碗營養中富,煮得濃濃的牛肉湯,就可以讓他元气恢复,可是此時此地,要找—碗牛肉湯,也難如登天。
  陸小鳳看著他發了半天怔,心里又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這里至少有—百多尊佛像,假如每尊佛像里都藏著一個人,那怎么辦?這問題陸小鳳連想都不敢想,再也沒有勇气去看第二尊佛像。
  就在這時,地道中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陸小鳳—顆心又吊了起來。來的人是誰?’他濕淋淋地走進來,地道中的足跡還沒有干,不管來的是誰,想必都已發現這里有了不速之客,賀尚書當然知道這不速之客是誰?
  這個人既然敢進來,當然已有了對付他的法子。
  陸小鳳歎了口气,索性坐下來等著。
  腳步聲漸近,一個人端著—大鍋熱气騰騰的牛肉湯走進來,赫然正是牛肉湯。
  鍋里的牛肉湯雖然熱,端著鍋的牛肉湯臉上卻冷冰冰的全無表情。
  現在她非但好像完全不認得陸小鳳,而且競像是根本沒有看見石室中還有陸小鳳這么樣一個人,慢慢的走進來,將—鍋牛肉湯擺在地上,用一把長湯匙勺起了—勺,慢慢的倒入一尊伏虎羅漢的嘴里。
  木頭做的佛像居然也會喝中肉湯。
  牛肉湯喃喃:“牛肉湯不但好吃,而且滋補,你乖乖的喝下去,就可以多活些時候J“—勺牛肉湯倒下去,佛像中竟發出了一聲轉微的呻吟。牛肉湯:“我知道你嫌少,可是牛肉湯只有一鍋,剛好每個人一勺,連大肚子的彌陀佛也只能分到—人勺”陸小鳳的心沉了下去。
  剛好每個人一勺,難道每尊佛像里都有人?
  現在他當然已看出,佛像里活人的嘴,剛巧就對著佛像的嘴,所以不但能喝場,還能呼吸。
  這些人能夠活到現在,就靠這每天一勺牛肉湯。
  他們整個人都緊緊的被關在一尊釘得死死的佛像里,連一根小指都不能動,每天只靠一勺牛肉湯維持活命。
  這么樣的日子他們竟過了三四十天,想到他們受的這种罪,陸小鳳再也忍耐不得,忽然跳起來,沖過去,閃電般出他實在很想將中肉湯也關到佛像里去,讓她也受受這种罪。
  中肉湯沒有回頭,也沒有閃避,突听“噬”的一響,一聲破風,一根帶著魚鉤的鉤絲從外面飛進來,閃閃發光的魚鉤飛向他的眼睛,好像很想把他的服珠子一下鉤出來。
  幸好陸小鳳此刻并不在水里,幸好他的手已經能夠動。
  他忽然回身,伸出兩根手指來一夾,就夾住了魚鉤。
  牛肉湯冷冷:“這兩根手指果然有點門道,我也賞你一勺牛肉湯吧!“一柄長匙忽然已到了陸小鳳嘴前,直打他唇上鼻下的迎香穴。
  匙中的牛肉湯汁已先激起,潑向陸小鳳的臉。這一著她輕描淡寫的使出來,其實卻毒辣得很,不但湯匙打穴,匙中的湯汁也就成种极厲害的暗器,陸小鳳要想避開已很難。何況他雖然夾佐了魚鉤,卻沒有夾住資尚書的手,眼前人影一閃,賀尚書已撒開釣竿,輕飄飄的掠了過來。
  他輕功身法快如鬼魅,出手卻奇重,一掌拍向陸小鳳肩頭,用的竟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陸小鳳兩方受敵,眼見就要遭殃,誰知他忽然張口—吸,將濺起的牛肉湯吸進嘴里,一下子吸住了湯匙。
  賀尚書一掌拍下,突見一樣閃閃發光的東西划向脈門,竟是他自己剛才用來鉤陸小鳳眼珠子的魚鉤。這一著連消帶打,机蠻跳脫,除了陸小鳳,真還沒有別人能使得出來。
  可惜他的牙齒只不過吸住了湯匙,并沒有咬住牛肉湯的她一只蘭花般的纖纖玉手,已經向陸小鳳左耳拂了過如意蘭花手分筋錯脈,不但陰勁狠毒,手法的變化更詭秘飄忽,陸小鳳—擰腰,她的手忽然已到了他腦后的玉梳穴上。
  玉梳災本是身上最重要的死災要害,就算被普通人一拳打中,也是受不了的,陸小鳳暗中歎了口气,勁力貫注雙臂,已准備和人同歸于盡時才用得上的致命殺著,誰知就在這間不容發的瞬息之間,中肉湯忽然一聲惊呼,整個人都飛了出去,撞上石壁,賀尚書的人竟飛出門外,過了半晌,才听見”砰“的一響,顯然也撞在石壁上,撞得更重。
  陸小鳳面前已換了一個人,笑容親切慈祥,赫然竟是那小老頭。剛才他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法,竟在一瞬間就將賀尚書和中肉湯這樣的高手摔了出去,竟連陸小鳳這樣的眼力都沒有看清楚,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小老頭竟是他平生末遇的高手。牛肉湯已站直了,顯得惊訝而憤怒。小老頭微笑著柔聲:“你跌疼了沒有?”
  牛肉湯搖搖頭。
  小老頭:“那么你一定也像賀尚書一樣,喝得太醉了,否則怎么會忘記我說的話。“他的聲音更溫柔,牛肉湯目中卻忽然露出了恐懼之色。小老頭:“喝醉了的人,本該躺在床上睡覺的。你也該去睡了!”
  牛肉湯立刻垂著頭走出去,走過陸小鳳面前時。忽然笑了笑,笑得很甜。
  無論誰看見她這鐘笑容,那絕對想不到她就是剛才一心要將陸小鳳置之于死地的人。
  陸小鳳也想不到。
  看著她走出去,小老頭忽又問:“你知不知道她的外號是什么?“陸小鳳不知道。她的外號當然不叫牛肉湯。小老頭:“她叫蜜蜂。”
  陸小鳳:“蜜蜂?“小老頭:“就是那种和雄蜂交配過后,就要將情人吞到肚里去的蜜蜂。”
  陸小鳳的臉紅了。
  小老頭卻還是笑得很愉快:“我也知道—個做父親的人,本不該用這种話批評女儿的,可是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她為什么—定要殺你?“他報拍陸小鳳的肩。”現在你當然已明白這并不是我的意思!陸小鳳試探著問:“就因為這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才能活到現在?”
  小老頭并不否認,微笑:“殺人并不是件困難的事,但是如果要殺得很技巧,就很不容易了I“他的手輕按石壁,立刻又出現一道門戶,里面的密室布置得精雅而优美。他帶著陸小鳳走進去,從壁柜中取出個水晶酒糟,悠然:“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就是我特地叫人從波斯帶來的葡萄酒,你喝一點!”
  他又拿出個平底的方樽,里面裝著一种暗黑的醬,微笑道:“這是蝶鯊的卵,在昆侖以北,有很多人都稱之為‘卡維亞’,意思就是用魚子做成的醬,用來佐酒,風味絕佳。”陸小鳳忍不住嘗了一點,只覺得腥咸滿口,并沒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小老頭:“蝶鯊就是卵,也就是退,盛產于千万年之前,近來卻已將絕跡,毛詩義疏中曾說起。”大者王鯨,小者未賄,今宜都郡自京門以上江中通出騾鯨之魚。本草綱目和呂氏春秋上也有關系此魚的記載,你再嘗嘗就知道它的异味了!”
  看來這小老頭不但飲食极講究精美,而且還是個飽讀詩書的風雅之士。
  陸小鳳忍不住又嘗了一點,果然覺得在咸腥之外,另有种無法形容的風味,鮮美絕倫。
  小老頭笑:“這還是我自己上次到扶桑去時還回來的,剩下的已不多,看來我不久又必將有扶桑之行了!“陸小鳳:“你常到那里去?”
  小老頭點點頭:“現在扶桑園中是丰臣秀吉當政,此一代梟雄,野心极大,對我國和朝鮮都久有染指之意。
  他笑得更愉快,又:“外面的那批珠寶,本是朝中一位人特地贈送給他的,卻被我半途接受了過來。”陸小鳳:“老狐狸那條船是你作翻的?“小老頭正色:“我怎么會做那种粗魯的事,我只不過湊巧知道那時海上會有風暴而已!海上的風暴,本就可以預測,這小老頭對于天文气象之,顯然也极有研究。陸小鳳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實在是不世出的奇才,武功,才學都深不可測。忍不住又試探著問:“所以你就故意延阻老狐狸裝貨的速度,好讓他的船恰巧能遇上那場風暴!小老頭笑:“只可惜我還是算錯了半天,所以不得不叫他再回去裝一次水!”
  老狐狸船上的船夫,都是經驗很高的老手,怎么會將食這么重要的東西忘記裝載?
  陸小鳳直到現在才明白其中蹊蹺。
  小老頭:“最難的—點是,要恰巧讓那條船在一股新生暖流中遇難!“陸小鳳道:“為什么?”
  小老頭:“因為這股暖流是流向本島的,風暴之后,就將覆船中的貨物載到這里來,根本用不著我們動手!“他微笑著,又:“也就因為這股暖流,所以你才會到這來。”陸小鳳:“你為什么要費這么多事?自己劫船豈非反而便些?”
  小老頭淡淡:“因為我不是強盜,劫貨越船,乃市井匹夫所為,我還不屑去做。“陸小鳳歎了口气,這件本來仿佛絕對無法解釋的事,現在他總算明白了一半。岳洋當然也是他的門下,早已知道那條船會遇險,所以才再三攔阻他,不讓他乘坐那條船,甚至不惜將他打下船小老頭又笑道:“這批珠寶若是運到扶桑,我國中士必將有一場大亂,我雖然久居化外,仍是心存故國,做這件事,倒也并不是完全為了自己。”
  陸小鳳:“你怎么會知道這件事的?要勾結丰臣秀吉的朝中要員是誰?“小老頭淺淺的啜了一口酒,又嘗了點蝶鯊的子,才深深:“在我們這行業中,有四個宇是絕不可忘記的!”
  陸小鳳:“哪四個字?“小老頭:“守口如瓶!”
  陸小鳳終于問出句他一直想問的話:“你做的是哪一行?“小老頭:“殺人!”
  他說得輕松平淡,陸小鳳雖然早巳隱約猜出,卻還是不免吃了一惊。
  小老頭:“這本是世上第二古老的行業,卻遠比最古老的那一种更刺激,更多姿多采,令人興奮。”
  他笑了笑:“這一行的收入當然也比較好些aU陸小鳳:“最古老的是哪一行?“小老頭道:“賣淫!他微笑著又:“自從遠古以來,女人就學會了賣淫,用各式各樣的方法賣淫,可是殺人的方法卻只有一种。”陸小鳳:“只有—种?”
  小老頭:“絕對只有一种。“陸小鳳:“哪一种。”
  小老頭:“絕對完全的—种。“他又補充著:“殺人之后,不但要絕對能全身而退,而且要絕對不留痕跡,所以殺人的工具雖多,正确的方法卻絕對只有一种!”
  他—連用了三次“絕對”來強調這件事的精确,然后才接著:“這不但需要极大的技巧,還得要有极精密的計划,极大的智慧和耐心,所以近年來夠資格加入這种行業的人已越來越少了!“陸小鳳:“要怎么樣才算夠資格?”
  小老頭:“第—要身世清白!
  陸小鳳:“殺人的人,為什么要身世清白?“小老頭:“因為他只要在人們心目中,留下了一點不良的記載,出手的前后,就可能有人怀疑到他,万一他的行動被人查出來,我們就難免受到連累!陸小鳳歎了口气:“有道理!”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只有身世清白的人才夠資格殺人。
  小老頭:“第二當然要有智慧和耐心,第三要能吃苦耐勞,忍辱負重,喜歡出風頭的人,是万万不能做這一行的!“陸小鳳:“所以做這一行的人,都一定是無名的人。”
  小老頭:“不但要是無名的人,而且還得是隱形的人。“陸小鳳動容:“隱形的人?人怎么能隱形?”
  小老頭笑:“隱形的法子有很多种,并不是妖術!“陸小鳳:“我不懂『”小老頭舉起酒杯:“你看不看得見這杯中是什么?“陸小鳳:“是一杯酒。”小老頭將杯中的酒又倒入酒樽:“現在你還看不看得見這杯酒?”當然看不見的,因為這杯酒已混入了別的酒里。小老頭:“你若已看不見,這杯酒豈非就已隱形了?“陸小鳳思索著,這道理他仿佛已有些明白,卻又不完全明白。小老頭:“泡沫沒人大海,杯酒傾入酒蹲,就等于已隱形了,因為別人已看不到它,更找不出它,有些人也一樣!”他微笑著:“這些人只要—到了人海里,就好像一粒米混入了—石米中。無論准兩想把他找出來,都困難得很,他也已等于隱形了!“陸小鳳吐出口气。苦笑:“平時你就算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我也絕不會看出你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小老頭撫掌:“正是這道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明白的!“陸小鳳:“除此之外,還有—鐘法子!”小老頭道:“哦?”
  陸小鳳:“如果你有另外一种身分,譬如說,如果你就是江南大俠,那么你也等于隱形了,因為別人只看得見你大俠的身分,卻看不見你是殺人的刺客!“小老頭笑:“舉一反三,孺子果然可教。”‘他接著又:“可是一個人就算完全具備了些條件,也還不夠。”陸小鳳:“還得要什么條件?”小老頭:“要做這一行,還得要有一种野獸般的奇异本能,要反應奇快,真正的危險還沒有來到,他已經有了准備,所以我看中一個人之后,還得考驗他是不是有這种本事?“陸小鳳:“怎么考驗?”小老頭道:“一個人只有在生死關頭中,才能將潛力完全發揮,所以我一定要讓他遭受各式各樣的危机!“陸小鳳:“你的意思是不是說,你還要叫各式各樣的人去暗算他?”小老頭:“不錯。”陸小鳳終于明白。”去暗算岳洋的那些人,就是你派去考驗他的?“小老頭:“是的!”陸小鳳:“他若禁不起考驗,豈非就要死在那些人手圖?“小老頭淡淡:“他若禁不起那些考驗,以后行動時還是要死的,倒不如早些死了,也免得連累別人ao陸小鳳:“那個獨眼的老漁翁,和那個馬臉的人都是你門下?”小老頭:“他們只不過是核桃外面的殼,果子外面的皮,永遠也無法接触到核心的。”陸小鳳:“你女儿殺了他們,只因為他們已在我面前泄露了身分?“小老頭歎了口气:“小女也是個天才,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喜歡殺人lo陸小鳳:“賀尚書呢?”小老頭:“我說過,她是個天才,尤其是對付男人。“陸小鳳終天明白,賀尚書要殺他,只不過為了討好牛肉湯。小老頭苦笑:“只不過這种才能純粹是天生的,有些地方她并不像我!”陸小鳳:“但她的如意蘭花手卻絕不會是天生的。“如意蘭花手,和化骨綿掌一樣,都是久已絕傳的武功秘技,近年來江湖中非但沒有人能使用,連看都沒有人看見工二乙,小老頭又啜了口酒,悠然:“她練武的資質也不錯,只不過身子太弱了些,所以我只教了她這一兩种功夫。”陸小鳳動容:“如意蘭花手是你教給她的?”小老頭微笑:“這种功夫并不難,有些人雖然永遠也練不成,可是只要懂得訣竅,再加上一點聰明和耐性,最多五年就可以練成了。”陸小鳳失聲:“只要五年就練得成?“小老頭道:“昔年和化骨仙人齊名的如意仙子練這种功夫時,只花了三年功夫,小女好逸惡勞,也只練了五年。”如意仙子本是武林中不世出的才女,無論哪一門哪一派的武功,只要被她看過兩遍,她就能使得上手,但是她的女儿練這如意蘭花手,卻整整練了三十年,最后竟心力交瘁,嘔血而死。牛肉湯只練了五年就練成了,已經可算是奇跡。陸小鳳忍不住問:“你自己練這种功夫時,練了多久?“小老頭:“我比較快一點!”陸小鳳:“快多少?“小老頭遲疑著,仿佛不太愿意說出來,怎奈陸小鳳還是不死心,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他只有笑了笑:“我只練了三個月。”陸小鳳傻了。小老頭:“化骨綿掌就難得多了,我也練了一年多才小有所成,指刀和混元气功也不容易,至于那些以招式變化取胜的武功,就完全都是孩子們玩的把戲了!”他輕描淡寫的說出來,陸小鳳已听得目瞪口呆。…個人若是真的能精通這些武功,簡直是奇跡中的奇跡,簡直令人不可思議。陸小鳳又忍不住問:“你自己說的這些武功,你自己全都已練成?“小老頭:“也談不上成不成,只不過略知一二而已。”陸小鳳:“賀尚書和小胡子他們的功夫,都是你教出來的?“小老頭:“他們只不過略略得到一點皮毛,更算不了什么?”陸小鳳歎了口气,苦笑:“他們的功夫我見過,無論哪一個在江湖中都已可算是絕頂高手,若是連他們都算不了什么,江湖中那些成名的英雄豈非都變成了廢物?“小老頭淡淡道:“那些人本來就是廢物。”
  這句話若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陸小鳳—定會以為他是個自大的瘋子,可是從這小老頭嘴里說出來,陸小鳳只有閉著嘴。
  小老頭又替他斟了杯酒:“我知道你成名极早,現在更已名滿天下,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陸小鳳:“我有問必答。”
  小老頭:“在你看來,一個人若是只想成名,是不是很困難?“陸小鳳想也不想,立刻:“不難!”
  小老頭:“一個像你我這樣的人,若是想永遠無名呢?“陸小鳳道”那就很難了!“名聲有時就像是疾病一樣,它要來的時候,誰也扼不住的。小老頭笑了笑:“你是個聰明人,所以你才會這樣說,求名的确不難,我若有此意,十五歲之前就可以名動天下了”陸小鳳只有听著,他知道這不是假話。
  小老頭凝視著他:“現在你當然也已明白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些事!
  陸小鳳深深吸了口气:“你想要我也加入你這—行?“小老頭的回答很干脆。”是的。”陸小鳳苦笑:“可是我不幸已經是個很有名的人。”小老頭:“你的名气,正好做你的掩護,正如你所說,別人只看得見你是陸小鳳,就看不見你殺人了。”
  他不讓陸小鳳開口,又:“我要殺的人,都必定有他的取死之道,絕不會讓你覺得問心有愧,你的才能和智慧,都遠在岳洋之上,我正好需要你們這樣的人,可是我絕不愿意勉強你!“陸小鳳吐出口气:“我是不是還有選擇的余地?”
  小老頭:“你當然可以選擇,而且還不妨多考慮考慮,想通了之后再答复我。“他微笑著,又:“現在你已是個很有錢的人了,在這里一定可以過得很愉快,我可以保證,從此之后,絕不會有人再麻煩你。”陸小鳳:“隨便我考慮多久都行?”
  小老頭:“當然隨便你,我絕不限制你的時間,也不限制你的行動,你無論要干什么,無論要到哪里去都行。“他站起來,忽又笑道:“只不過我還要提醒你一件事。”陸小鳳:“什么事?”
  小老頭:“小心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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