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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斷魂劍斷腸人


  “不是。”朱云好像完全沒有听出他話中的譏消之意,“但是你不妨先看看你自己這只手,看看你手上是不是已經有了個好像被毒蜂螫過的傷口。如果傷口還沒有發生變化,也許你還有得救。”
  “我還有救?”小方道,“誰會來救我?”
  “只要你肯留下來,每個人都會救你的。”
  小方對“陽光”的信心無疑已經開始動搖了,忍不住轉過身,面對剛剛升起的明月,伸出了那只曾經被“陽光”握住的手。他的身子剛剛轉過去,朱云的左手里已經有七點寒星暴射而出,不是用腕力發出的,是用一种力量极強的机簧筒射出來的。江湖中人用暗器的种類雖然多,“奪命七星針”永遠都是其中最可怕的一种。
  机簧“崩”的一響,朱云右掌中的青鋼劍也已閃電般刺出。
  他的手已經不像剛才那以慢了,一劍刺出,閃動的劍光就己將小方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
  就在這片刻,他好像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從一個平庸的劍手,變成了個非凡的劍客。如果他一開始就使出這种劍術,小方絕不會躲不開的。
  但是現在他已將小方的信心摧毀。
  無論誰發現自己被一個自己絕對信任的朋友出賣了時,情緒都會變得十分低落、沮喪,何況小方正在看他手上的傷口。
  無論誰要在月光下查看一個比針還小的傷口,都不是件容易事。
  他已經將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他自己的手上,他的信心已經被摧毀,情緒也己沮喪,他怎么能避得開這一劍?
  朱云一劍刺出,就算准小方已經死定了。
  如果小方真的相信了朱云的話,真的去看手上是不是有個傷口,他就真的死定了。
  他沒有死。
  因為他對“陽光”有信心,對人類有信心。
  因為他的信心絕不是別人几句話就可以摧毀的,所以他沒有死。
  朱云對自己這一劍大有把握了,對他的七星針也大有把握了。
  所以他一劍刺出,已盡全力,只記得“攻”而忘了“守”。
  這一劍的攻勢雖然凌厲霸道,卻有空門,也有破綻。他以為小方的退路全都已被封死,卻忘了小方還有一條路可走,還可以“以攻為守”,從他的空門破綻中攻出去,攻他的心髒,攻他的命脈,攻他的必救處。
  小方沒有殺死朱云。
  他先以左掌斜切朱云握劍的腕,橫步躲入朱云的空門,曲時打朱云的肋部,并中指食指無名指作指鋒,猛戳朱云的咽喉。
  他攻的都是要害,朱云不能不閃避自救。小方右手五指忽然化鷹爪,抓朱云的面門,亂朱云的眼神,左掌已斜切在朱云右肩上。
  右肩被擊,青鋼劍必然脫手。
  小方剩机奪劍,劍光一閃,劍鋒已在朱云咽喉。
  但是他沒有殺朱云。
  “我不殺你,只因為你雖然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仇敵。”小方道:“你要殺我,只不過是在做一件你認為應該做的事。”
  劍鋒下的朱云居然還能保持鎮靜,卻忍不住要問小方:“你真的相信‘陽光’絕不會害你?”
  “我相信。”
  “你為什么如此信任她?”
  小方的回答很簡單:“因為我從未欺騙過她。”
  朱云忽然長歎:“我佩服你,你的确是個好朋友。”朱云道:“只可惜你的朋友倒未必都是好朋友,所以我勸你最好將我的劍帶走。”
  “我既然不要你的命,為什么要你的劍?”
  “因為你很快就會用得著的。”朱云道:“也許并不是用來殺人。”
  “用來干什么?”
  朱云看著小方,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過了很久才說:“這柄劍也跟別的劍一樣,除了殺人外,另外還有种用處。”
  “什么用處?”
  “自刎。”朱云又歎口气,“不管怎么樣,自刎至少比死在別人劍下好。”
  小方還沒有開口,黑暗中忽然又有個人冷冷地說:“就算他要自刎,也不必用你的劍,他自己也有劍,他的劍遠比你的劍鋒利。”
  黑暗中忽然有劍光一閃,一柄劍仿佛忽然自大外飛來,斜插在小方足下。
  森寒的劍光,劍鋒上仿佛有一只邪惡的鷹眼在冷冷地看著他,這正是他的“魔眼。”
  這柄劍一直在卜鷹那里,小方從未提起過,就好像已經忘了這柄劍的存在。
  但是現在他的劍又飛回來了,當然不是從天外飛來的。
  是從一個人手里飛出來的。
  小方回過頭,就看見了這個人,兀鷹般的銳眼,幽靈般的白衣,刀鋒殷冷酷,山岳般鎮定。
  這個人是卜鷹。
  小方的心沉了下去。
  最后一個要為他餞行的,竟是卜鷹。
  朱云交給他這柄鋼劍,的确不是要用他來殺人的,在卜鷹劍下,他根本全無机會。
  他們本來已經可以很親近的朋友,現在卻已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小方忽然笑了笑,他這一生從未笑得如此沉痛。
  “想不到你也會來為我餞行。”小方道。“你既然來為我餞行,又何必把這柄劍還給我?”
  “因為這本來就是你的劍。”
  卜鷹的聲音里全無感情:“你應該記得我曾經說過,我從來不要活人的東西。”
  小方當然記得。也許卜鷹根本就沒有接受過他任何一樣東西——他的劍、他的友情,都沒有接受過。
  卜鷹又說道:“現在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劍,為什么還不將你手里的劍還給朱云?”
  小方將劍還給了朱云,劍柄纏著的青絞已經被他掌心的冷汗濕透。
  卜鷹忽又冷笑:“現在你為什么還不走?是不是還想親眼看著我殺他?”
  這句話是對朱云說的。
  朱云只有走,雖然不想走,也不能不走。
  小方忽然也冷笑:“你為什么一定要他走?”小方問卜鷹,“你殺人時為什么怕被人看見?”
  他沒有等卜鷹回答這句話,他知道卜鷹一定不會回答的。
  他已經拔起了他的劍。
  這柄劍跟隨小方已多年,每次他握起它的劍柄時,心里都會有种充實的感覺,就好像握住了一個好朋友的手一樣。
  但是這次他握劍時,卻好像握住了一個死人的手,冰冷僵硬的死人的手,就好像在跟一個死去的朋友最后一次握手訣別。
  ——這就是一個學劍的人最后一次握劍時的感覺。
  如果他肯留在這里,如果他肯將這柄劍留在地上,卜鷹絕不會出手的。
  但是他不肯。
  他從地上拔起這柄劍時,就等于已經將自己埋入地下。
  卜鷹還是幽靈般站在那里,冷冷地看著他。
  卜鷹的手里沒有劍。
  卜鷹不用劍也一樣可以殺人。
  他用一只空手就能接住衛天鵬閃電般劈殺過來的快刀,現在他當然也同樣能用這雙手接住小方的劍。
  小方的劍已刺出。這一劍刺的是卜鷹心髒,”也是小方自己的心髒。他一劍刺出時,就等于已經將自己刺殺于劍下!
  他自己已經從閃動的劍光之中看到了“死”!
  閃動的劍光忽然停頓,停頓在卜鷹的心髒之前,劍鋒已經刺穿卜鷹的白衣。
  卜鷹根本沒有出手,根本連動都沒有動。
  小方在最后一剎那間才勒住這一劍,小方自己也怔住。
  他忍不住問卜鷹:“你為什么還不出手?”
  他問卜鷹時,卜鷹也在間他:“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兩個人都役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因為他們彼此都已知道答案。
  朋友!
  這就是唯一的一個答案。
  在這一剎那間,不但劍鋒停頓,世上所有的一切變動仿佛都已停頓。
  因為他們都已發現,不管別人的事在怎么變,他們還是沒有變。
  他們還是朋友。
  真正的朋友永遠都不會變為仇敵。
  高竿上的燈籠又亮起。
  卜鷹忽然轉過身,看著這一點遙遠如星辰的燈光,過了很久,才慢慢他說:“你去吧,到那盞燈下去,那里有個人在等你。”
  小方沒有再說什么。
  卜鷹也沒有再說什么。
  有些事是用不著說出來的,世上所有最美的事都用不著說出來的
  他的夢在江南。
  江南在他的夢里。
  燈光也遙遠如江南,在燈下等著他的有一個人、兩匹馬。
  人是“陽光”,馬是“赤犬”,人和馬都是他的朋友,永遠不變的朋友。
  “陽光”只說了一句話,三個字:“我們走。”
  星光比江南更遠,可是星光能夠看得見,江南呢?
  他的夢在江南,他的夢中充滿了浪子的悲傷和游子的离愁。
  他永遠忘不了他揮手离別江南時的惆悵悲傷痛苦。現在他就要回到江南了,他心里為什么也有同樣的痛苦悲傷惆悵?
  “陽光”一直在他身畔,忽然問他:“你在想什么?”
  “江南。”
  江南,也只不過是兩個字而已,可是听到這兩個字,“陽光”眼里也露出种夢一樣的表情,忽然曼聲低唱:“重湖疊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听蕭鼓,吟賞煙霞。异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這是柳永柳屯田的詞,据《錢塘遺事》上說,孫何督帥錢塘時,柳屯田作這首《望海潮》贈之,卻被金主完顏亮在無意中看見了。
  于是完顏亮特地令畫工至江南繪《風物圖》進呈,而且在上面題了兩首詩。
  “移兵百万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据說這就是金兵入侵江南來的主要原因。
  這是首美麗的詞,听的人不覺醉了,唱的人自己也仿佛醉了。
  過了很久,小方才歎了口气:“沒有到過江南的人,都想到江南去,可是如果你到了江南,你就會怀念拉薩了。”
  “我相信。”
  “我回到江南后,如果知道有人要到拉薩來,我一定會托他帶來一點江南的桂花糕和荷葉糖給你。”小方勉強笑了笑,“你雖然看不見江南的三秋桂子和十里荷花,吃一點桂花糕和荷葉糖,也聊胜于無了,”
  “陽光”沉默了很久,忽然也笑了笑:“你用不著托人帶信給我。”她笑得很奇怪,“我會自己去買。”
  “你自己去買?”小方沒有听懂她的話,“到哪里去買?”
  “當然是到江南去買。”
  小方吃了一惊。
  “到江南去買?你也要到江南去?”
  “陽光”慢慢地點了點頭,眼中顯然已有了江南的夢,也有了剪不斷的离愁。
  小方松了口气。
  “你不會去的。”小方道:“我看得出你絕對舍不得离開拉薩,更舍不得离開那些朋友。”
  “我是舍不得离開他們。”“陽光”道,“可是我一定要到江南去。”
  “為什么?”
  “鷹哥要我送你,要我把你送到江南,”“陽光”悠悠他說,“你應該知道,不管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听他的話。”
  小方又勉強笑了笑。
  “他為什么要你送得那么遠?難道他以為我已經忘了回家的路?”
  “我也不知他為什么要我送你。”“陽光”道,“可是他既然要我送你,我就要把你送到江南,你用鞭子赶我都赶不走的。”
  她也在笑,笑得也很勉強,因為她也和小方一樣,也明白卜鷹的意思。
  卜鷹要她送小方,只不過因為他想成全他們,每個都認為他們已經是一雙兩情相悅的情侶。
  小方沉默了很久;忽然又問:“到了江南,你還會不會回來?”
  “會。”“陽光”毫不考慮就回答,“不管到了什么地方,我都一定會回來的。”
  她忽然問小方:“你知不知道卜鷹是我的什么人?”
  “是你的大哥。”
  “他是我的大哥,他當然是我的大哥。”“陽光”輕輕地歎息:“只不過我卻不是他的妹妹!”
  “你不是?”小方很意外,“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未婚的妻子。”“陽光”道,“我們已經有了婚約了。”
  小方怔住。
  “陽光”也沉默了很久才說:“他一直不讓你知道這件事,因為他一直認為你很喜歡我,他不愿讓你再受刺激。”
  小方苦笑。
  “陽光”又道:“而且他一直覺得自己老了,覺得自己配不上我,一直希望我能找個更好的歸宿,所以……”
  小方替她說了下去:“所以他才要你送我,送到江南。”
  “他就是這么樣一個人,總是先替別人著想,從來不肯替自己想想。”“陽光”也苦笑,“可是他的外表卻偏偏冷得像冰一樣。”
  她的笑容雖然黯淡,卻又充滿驕傲,為卜鷹而驕傲。
  “他為了你,不惜跟他的伙伴爭吵,甚至不恰以他自己的性命來保證你絕不會泄露他們的秘密。”陽光歎了口气,“可是這些事他宁死也不會對你說,因為他不愿讓你心里有負擔,不愿讓你感激他。”
  小方也沒有再說什么。
  他生怕自己眼中的熱淚會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他的淚絕不輕流,他心里的感激也從不輕易向人敘說。
  又過了很久,“陽光”才接著道:“不管他怎么對我,我對他卻不會變的。”
  “所以不管你到了什么地方,都一定會回來。”小方說。
  “陽光”看著他,輕輕地問:“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當然明白。”
  “陽光”笑了,真的笑了,笑容又變得像陽光般燦爛輝煌。
  她又握住了小方的手,握得比以前更緊。
  “我知道你一定會明白的。”她說:“我也知道他沒有看錯你,你的确是他的好朋友。”
  就在他們笑得最開朗、最愉快時,他們忽然听到一种痛苦的聲音。
  不是呻吟,也不是喘息,而是一個人只有在痛苦已到极限時才會發出的聲音。
  聲音很低、很遠,如果不是在這死寂的大漠之夜中,他們很可能听不見。
  現在他們听見了。
  這里還是沙漠的邊緣,是個已干涸了的綠洲。
  綠洲已干涸,正如美人已遲暮,再也無法留住任何人的腳步了。
  “陽光”帶小方走這條路,”不但因為這里行人已少,也因為別人想不到一個像她那樣對沙漠如此熟悉的人,會到一個沒有水的綠洲來。
  沒有水,就沒有生命,旅人遠避,綠樹枯死,只剩下一座土丘仍然頑強如昔,冷眼坐視人間的滄桑變化。
  他們听到的聲音,就是從這座土丘后面傳來的。
  土丘后有棵枯樹,樹上吊著一一個人,一個本來早就已經該死了的人。
  無論誰受過她這么多折磨酷刑之后,都很難活到現在。她能活到現在,也許只因為她只有一半是人,另一半是魔。
  這個人赫然竟是“天魔玉女”柳分分。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衣服,連小方都几乎認不出她就是柳分分。
  她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連呻吟聲都發不出,只能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乞怜地看著小方。
  她不是要小方救她,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絕對活不下去的。
  她只求速死。
  小方明白她的意思,小方也知道,如果給她一刀,對她反而是种仁慈的行為。
  但是他沒有出手,因為他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才是對的。
  不管怎么樣,這個人畢竟還沒有死,誰也沒有權力決定她的死活。
  “陽光”已經扭過頭,不忍再看她。
  “我們走吧。”
  小方不肯走。“陽光”歎了口气:“你既然救不她a,又不忍殺她,為什么還不肯走?”
  小方自己也說不出理由。
  人性中本來就有很多种情感是無法解釋的,所以每個人都常常會做出些連自己都說不出理由來的事。
  小方只想先把她從樹上解下來。
  “陽光”卻拉住了他的手:“你絕對不能動她。”
  “為什么”
  “因為你只要一動她,別人就知道我們到這里來過,就知道我們走的是這條路了。”
  “別人?”小方又問道,“別人又是誰?”
  “陽光”沒有回答,因為“別人”已經替她回答了:“別人就是我。”
  聲音是從小方身后傳來的。
  小方連一點感覺都沒有,這個人就已幽靈般到了他身后。
  ——從來沒有人知道他什么時候會來,也沒有人知道他什么時候要走。
  小方握緊雙拳,連指尖都已冰冷。
  但是他并不覺得意外,因為他早已知道班察巴那絕不會放過他的!
  班察巴那臉上己沒有溫柔如春的微笑,神志卻仍然堅強如金,眼神也仍然尖利如錐。
  他的手上仍有弓,腰畔仍有箭。
  ——箭羽上有痛苦之心,倒鉤上有相思之情,充滿欲望直射人心,百發百中的五花神箭。
  “陽光”又在歎息:“我以為你想不到我會帶他走這條路的,想不到你還是找到了。”
  她苦笑:“難怪每個人都說,如果班察巴那追蹤那一個人,就好像獵犬要追一只雞,從來都沒有一次迫不到的。”
  班察巴那仿佛根本沒有听見她在說些什么,一直都在看著吊在樹上的柳分分,忽然問道:“你們知不知道誰對她下的毒手?”
  “你知道?”“陽光”問,“是誰?”
  班察巴那沉默了很久,才說出一個名字:“是金手。”
  “金手?金手是什么人?”
  “金手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組織,是呂三用黃金收買的組織。”班察巴那道,“金手就是他們用的代號。”
  “以前我們為什么沒听說過?”
  “連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班察巴那道:“鐵翼、衛天鵬、柳分分,都是這組織中的人。”
  “柳分分既然也是這組織中的人,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對付她?”
  “陽光”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小方卻知道。
  “因為她曾經出賣過他們!”
  在那挂著黑色鷹羽的帳篷中,她要她的同伙每個人都留下了一只手。
  現在小方才明白。那次卜鷹為什么會輕易放過柳分分了。
  他算准她的同伙一定會對付她的。
  班察巴那的瞳孔在收縮,眼神更銳利,忽然冷笑:“想不到他們居然還留在這里沒有走。”
  “陽光”又問:“他們故意把柳分分吊在這里,是不是故意向我們示威?”
  她自己替自己回答:“一定是的,所以你應該赶快去找他們,給他們一點顏色看。”
  她又拉住小方的手,拉著小方往他們歇馬的地方走。
  “我們也應該走了。”
  班察巴那卻已橫出金弓,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走,他留下。”
  “你要他留下來干什么?”陽光故意裝作不懂,“是不是要他陪你喝酒?”
  “不是!”
  這問題本來是不必回答的,班察巴那卻回答了,回答得嚴肅而慎重。
  “陽光”歎了口气:“我也知道你當然不是要他陪你喝酒,你要殺人時從不喝酒。”
  班察巴那承認了,他的眼中己露出殺机:“你明明知道,為什么還要問?”
  “因為我希望你只不過是要他陪你喝杯酒而已。”“陽光”的態度也變得同樣嚴肅慎重,“因為你是絕對殺不了他的。”
  班察巴那冷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冷笑道:“你們兩個人不妨一起出手,只要能殺了我,你就可以帶他走。”
  他一字字接著道:“只有殺了我,你才能帶他走。”
  “陽光”又歎了口气:“你錯了,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根本不想殺你,但是你也絕不能殺他,否則……”
  “否則怎么樣?”班察巴那道,“他要走時,誰也攔不住他;我要殺人時,也同樣沒有人能攔住我。”
  他右手握金弓,用左手食中兩指拈起一根羽箭:“除非他這次還能避開我這五枝箭。”
  他的金弓已引滿,箭已在弦,百發百中的五花神箭。
  “陽光”忽然大聲道:“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避開你的箭,但是我知道,你這一箭射出,射死的絕對不止他一個人。”
  班察巴那冷笑道:“你想陪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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