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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美國律師協會寄來的信中附加有一張通知,宣布在阿卡普爾科舉行一年一度的會議。詹妮弗接到通知時,手頭正在處理六七樁案件。她本想對請帖不予理睬,但由于會議期間正逢喬舒亞學校放假,詹妮弗想,孩子在阿卡普爾科一定會玩得十分開心,所以最后還是決定前往參加。
  她對辛茜婭說:“我決定去參加年會,請給我訂三張票。”
  她想把麥琪太太也帶去。
  晚飯間,詹妮弗把消息告訴了喬舒亞。“想去阿卡普爾科嗎?”
  “那在墨西哥,”他說,“在西海岸。”
  “對啦。”
  “能去深海釣魚嗎?”
  詹妮弗似乎已看到喬舒亞正使勁地拖著粗大的拉网油麻繩。她忍住笑,說:“再說吧,那里有的魚長得又肥又大。”
  “這就有意思了,”喬舒亞一本正經地解釋說,“如果不費力气就能逮到大魚,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也就不值得去玩了。”
  這簡直就像亞當在說話。
  “是這樣。”
  “我們還能干些什么?”
  “噢,還可以騎馬、徒步旅行、觀光……”
  “我們不要去參觀那一所又一所古老的教堂,好嗎?那些看起來全都一個樣。”
  亞當說過,只要看一所教堂,就等于看到了所有的教堂。
  會議于星期一開幕。星期五上午,詹妮弗、喬舒亞和麥琪太太三人乘坐一架布蘭尼夫航空公司的噴气式飛机飛往阿卡普爾科。喬舒亞過去曾多次坐過飛机,但這次仍高興得手舞足蹈。麥琪太太則嚇得痴呆呆的。
  喬舒亞安慰她:“你就這么想:即使飛机失事,也頂多痛苦一秒鐘。”
  麥琪太太听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下午四點,飛机在貝尼托·朱安來澤机場降落。一小時后,詹妮弗他們三人來到了拉斯布里塞斯旅館。這里离阿卡普爾科僅八英里,一幢幢漆成粉紅色的漂亮的平房,依山勢建在小丘上,每座平房都有一個院于。跟有几所平房一樣,詹妮弗下榻的平房還附有游泳池。同時在阿卡普爾科召開的會議還有五六個,到處都擠滿了人,旅館很不好找。詹妮弗事先給她的一位在大公司工作的當事人打了個電話,一小時后,她就接到通知說,拉斯布里塞斯旅館正等著她呢。
  他們一放下行裝,喬舒亞就說:“我們能進城去听听人們的談話嗎?我還從沒到過一個誰也不講英語的國家呢。”他想了一會,補充說:“如果你不把英國算在里面的話。”1
  
  1這是喬舒亞講的一句俏皮話。盡管美國人和英國人都講英語,但在語音上有著很大差別。因此許多美國人認為英國人講的是另一种語言。

  他們去了市區,漫步在最熱鬧的市中心索卡洛廣場上。喬舒亞大失所望:他听到的除了英語還是英語。阿卡普爾科擠滿了美國游客。
  接著,他們又來到舊城,朝桑布恩商店對面的主碼頭兩邊的市場信步走去。那里沿街擺著几百個貨攤。貨品之多,花色之繁,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傍晚時分,他們乘坐一輛舊式馬車到皮德拉金斯塔海灘去觀看海上落日,然后返回旅館。
  他們在阿爾曼多俱樂部用晚餐,那儿的菜可真不賴。
  “我愛吃墨西哥飯菜。”喬舒亞說。
  “很高興你愛吃這儿的飯菜,”詹妮弗說,“不過這可是法國菜。”
  “噢,它帶有墨西哥的味道。”
  星期六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的。上午,他們去奎布雷達大街買東西,那里有較好的商店。然后,在科尤卡22飯館吃午飯。喬舒亞對詹妮弗說:“我想這回您又要對我說這是法國菜了。”
  “不。這回可真是地地道道的墨西哥菜,gringo1。”
  
  1西班牙語“美國佬”之意。

  “什么叫gringo?”
  “你就是gringo amigo2。”
  
  2西班牙語“兄弟”之意。

  飯后,他們走過卡萊塔商場附近的一個投球場,喬舒亞看到了注明里面正在比賽的廣告牌。
  他站在廣告牌前,兩眼睜得老大老大。詹妮弗問道:“想看投球比賽嗎?”
  喬舒亞點點頭說:“票价如果不貴,我們就看。如果我們花光了錢,可就回不了家啦。”
  “我想我們能對付的。”
  他們走進賽場,觀看雙方隊員拼死的爭斗。詹妮弗替喬舒亞押下賭注,結果喬舒亞贏了。
  當詹妮弗提出回旅館時,喬舒亞開口道:“啊呀!媽,我們不能先去看看跳水嗎?”
  上午出來時,旅館經理提到過跳水表演。
  “你真的不想休息了嗎,喬舒亞?”
  “嗯,真的,如果您不太累的話。我老忘記您年紀已很大了。”
  喬舒亞的激將法立即生了效。“別管我的年紀。”詹妮弗轉身問麥琪太太,“您吃得消嗎?”
  “當然,”麥琪太太有气無力地回答道。
  跳水表演在奎布雷達海邊的峭壁上舉行。詹妮弗、喬舒亞和麥琪太太站在看台上看著跳水者一個個手持火炬,從一百五十英尺高的峭壁上朝下跳。又小又窄的海面上裸露著一排排尖尖的岩石,跳水者根据涌浪的進灣情況,确定自己的起跳時間,稍一不慎,就可能在頃刻之間粉身碎骨。
  表演結束時,一個小孩跑來向觀眾討賞錢。
  “uno peso,per favor。”1
  
  1西班牙語“行行好,給一個比索。”之意。

  詹妮弗給了他五個比索。
  這天夜里,詹妮弗夢見了那些跳水者。
  拉斯布里塞斯旅館有自己的海灘,叫康查海灘。星期天一清早,詹妮弗、喬舒亞和麥琪太太乘坐一輛旅館為客人准備的粉紅色敞篷吉普車駛向海灘。這天天气很好,整個海灣宛如一幅閃閃發光的藍色油畫,上面點綴著好几艘快艇和帆船。
  喬舒亞站在平台邊上,望著水橇運動員在眼前一掠而過,飛快地滑水。
  “媽,您知道水橇是在阿卡普爾科發明的嗎?”
  “不知道。你從哪儿听說的。”
  “如果不是從書上看來的話,那就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我想應該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那是不是說我不能玩水橇了?”
  “那些快艇速度挺快,你不害怕?”
  喬舒亞望著踏著水橇板滑行的人,說道:“那人對我說,‘我要把你送回到耶穌那里去。’然后他把一枚釘子釘進我的手心。”
  這是喬舒亞第一次提到他那次可怕的經歷。
  詹妮弗跪上去摟住自己的儿子,說:“你怎么會想到這件事上去的,喬舒亞?”
  他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我猜大概是因為耶穌走在水面上,而那邊每個人都在水面上走的緣故。”
  他看到了他媽媽惊駭的臉色。“對不起,媽。我并不經常想這件事,真的。”
  她緊緊地摟住他,說:“這就對了,乖乖。你當然可以去玩水橇。讓我們先吃飯吧。”
  康查海灘的室外餐館的鍛鐵桌上舖著粉紅色的台布,上方撐著紅白條子遮陽傘。喬舒亞他們吃的是自助午餐。長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肴,多得簡直不可思議。有新鮮的龍蝦,螃蟹,鮭魚,各种冷的或熱的肉類,色拉,生的或熟的蔬菜,還有許多奶酪和水果。另一張桌上擺著一大溜剛烤好的甜點心,詹妮弗和麥琪太太看見喬舒亞吃了滿滿三盤子才心滿意足地往椅子上一靠。
  “這飯館可真太好了,”他鄭重其事地說,“我才不管這是哪國的食品。”他站起身來,“我要去看看水橇。”
  麥琪太太几乎沒吃什么東西。
  “你感覺怎么樣?”詹妮弗問,“到這里以后你還沒吃過什么呢。”
  麥琪太太湊近詹妮弗,悄悄地說:“我可不希望蒙蒂卓瑪复仇1的情況在我身上再現。”
  
  1蒙蒂卓瑪曾是墨西哥的阿茲特克君主,在西班牙征服墨西哥時被殺。當時有不少西班牙侵略者患痢疾死去,人們說這是蒙蒂卓瑪的复仇。

  “我覺得在這里您根本不必擔心這個。”
  “我吃不下外國飯菜,”麥琪太太吸著鼻子。
  喬舒亞跑回桌邊:“媽,我搞到一條船,我現在可以去嗎?”
  “你不想等一會儿?”
  “等什么?”
  “喬舒亞,你剛吃得那么他,會沉到水里去的。”
  “您到時候瞧吧。”他懇求道。
  詹妮弗和喬舒亞上了快艇。喬舒亞開始了他的第一堂水橇課,麥琪太太在岸上看著。在開頭五分鐘里,喬舒亞老從水橇上掉下去,但五分鐘以后,他就得心應手,像生來就是玩水橇的人似的。到了黃昏時分,他已能在一塊水橇板上搞點花樣動作,最后竟能不用水橇板而用腳跟滑水了。
  在下午剩下的時間里,他們不是懶洋洋地躺在沙灘上,就是下海游泳。
  在乘吉普車回旅館的路上,喬舒亞偎依在詹妮弗身上,說:“媽,您知道嗎?我覺得今天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一天。”
  驀地,邁克爾的話在詹妮弗耳邊響起:“我想讓你知道,這是我一生中最愉快的一個晚上。”
  星期一那天,詹妮弗早早起了床,穿戴完畢,准備動身去開會。她上穿一件繡著大紅玫瑰的袒肩上衣,露出晒得黑黝黝的皮膚,下著一條飄飄拂拂的墨綠色裙子。她站在鏡子前,端詳著自己,感到很滿意。盡管她儿子認為她已人老珠黃,但她卻覺得自己看上去還像是喬舒亞三十四歲的大姐姐,漂亮得很。她朝鏡子里的詹妮弗笑了笑,心想,這次來這儿度假真不賴。
  臨走之前,詹妮弗關照麥琪太太:“我去工作了,請照顧好喬舒亞,別讓他老晒太陽。”
  巨大的會議中心由五幢大樓組成,中間由帶篷頂的回廊相連,占地三十五英畝。草坪修剪得十分平整,一片蔥翠,中間點綴著哥倫布時期以前的塑像。
  律師協會年會在能容七千五百人的主廳舉行。
  詹妮弗走到登記桌旁簽了名,步入大廳。大廳里已擠滿了人,其中有不少是她的熟人和朋友。參加會議的人差不多都脫下了平時的正式服裝,換上了顏色鮮艷的運動衫褲,好像大家都是來度假似的。詹妮弗想,在阿卡普爾科而不是在芝加哥或底特律召開這次會議是不無道理的。在這儿,人們可以縱情歡樂,在熱帶的陽光之下,誰也不必穿戴得衣冠周正。
  進門時,詹妮弗拿到了一份會議日程表,但由于忙于同几位朋友寒暄,根本就沒注意它。
  擴音机里傳來了一個響亮的聲音:“請注意!諸位請坐好,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請大家坐下。”
  三五成群的人開始老大不情愿地散開,尋找座位。詹妮弗抬起頭,看見有六個人登上了主席台。
  在中間的竟是亞當·沃納!
  亞當·沃納走到話筒旁的椅子前坐了下來。詹妮弗呆呆地站著,感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最后一次与他見面是在一家意大利小飯館里,當時他把瑪麗·貝思怀孕的消息告訴了她。
  詹妮弗的第一個反應是想溜走。她完全沒有估計到亞當會來出席會議。她不能想象自己該怎么去見他。亞當和他的儿子就在同一個城里這一事實使她惊恐不已。詹妮弗知道,她必須立即离開這儿。
  她轉身想离開會議廳,此時,大會主席的聲音又在喇叭里響起:“還有一些女士和先生尚未坐定,請赶快找位子坐下,我們的會議就要開始了。”
  周圍的人紛紛坐了下來。詹妮弗一個人站著顯得相當引人注目,她只得悄悄地就近找個位子坐下,准備一有机會就溜出去。
  主席說:“今天上午,我們很榮幸地邀請到美國的一位總統候選人出席會議并講話。他是紐約律師協會的成員,也是美國最知名的參議員之一。現在,我十分榮幸地向你們介紹亞當·沃納參議員。”
  詹妮弗看見亞當站起身來,接受大家熱烈的鼓掌聲。他走近話筒,環視了一下大廳:“謝謝,主席先生,謝謝,女士們,先生們。”
  亞當的聲音圓潤,洪亮。他說話帶著權威口气,具有巨大的魅力,整個大廳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今天我們所以聚集在此,原因是多方面的,”他頓了頓說,“我們中有的人喜歡游泳,有的喜歡潛水……”听眾中發出一片贊賞的笑聲。“但是,我們來這里的主要目的是交流看法,互通情況,討論一些新的觀點。就我的記憶來說,現在的律師比以往任何時候受到的抨擊都更多,就連最高法院的首席法官也對我們這一行進行了激烈的批評。”
  詹妮弗喜歡亞當用“我們”這一提法,這樣他就成了听眾中的一員。她屏息靜听他的每一句話。她并不在意自己听了些什么,只是呆呆地注視著他,觀察他的一舉一動,聆听他的聲音,心中感到十分滿足,有一次,亞當停下演說,叉開手指捋了捋自己的頭發,詹妮弗的心不由得猛地一顫。這不正是喬舒亞習慣的動作嗎?亞當的儿子就在离他沒几英里遠的地方,可他卻永遠也不能知道這一點。
  亞當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有力:“這大廳里的有些人是刑事案律師。我必須承認,我一直把處理刑事案件視為我們這一行中最令人激奮的部門。刑事案律師經常要處理生死攸關的案件。這是個非常光榮的職業,是我們所有的人可以引以為榮的職業。然而……”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有那么一些人,”這時,詹妮弗注意到,亞當選擇的代詞不再把他自己包括在內。“他們可恥地違背了自己的誓言。眾所周知,美國的司法制度是建立在每個公民都具有接受公正審判這一不可剝奪的權利的基礎之上的。但是,當法律受嘲弄,當律師把時間和精力,想象力和本領用來蔑視法律,千方百計破坏公民接受公正審判的權利時,我想,我們就應該采取一定的措施了。”大廳里的每雙眼睛都盯著亞當。亞當雙眼射出憤怒的火焰,大聲說道:“女士們,先生們,我這樣說,是基于我個人的經歷以及我對自己所見所聞的一些現象的深惡痛絕。目前,我正在負責一個參議院委員會,對美國國內有組織的犯罪活動進行調查。我們的調查不時遭到某些人的阻撓和破坏。他們把自己凌駕于國家的最高執行机构之上。我親眼看見法官因受賄賂而發假誓,證人的家屬受到威脅,重要的證人失蹤。在我國,有組織的犯罪活動像一條毒汁四濺的巨蛇,破坏著我們的經濟,吞噬著我們的法庭,威脅著我們的生命。我們絕大多數律師道德高尚,從事著一种崇高的職業。但是,我想在此警告那一小部分人,他們以為他們的法律高于我們的法律。錯啦,你們這是完完全全地錯啦。你們將因此而得到應有的懲罰!我的話完了,謝謝。”
  亞當坐下時,大廳里爆發出長時間暴風雨般的掌聲。詹妮弗不知不覺地同其他人一樣,站起身來鼓掌,但是,她想的是亞當最后的几句話。這些話好像是沖著她說的。詹妮弗轉過身,擠出人群,向外走去。
  快走到門口時,一位一年前曾与她共過事的墨西哥律師喊住了她。
  那人獻殷勤似地吻了她的手,說:“很榮幸,你又來到敝國。詹妮弗,你今晚一定得同我一起用餐。”
  詹妮弗和喬舒亞打算晚上去觀看民間舞蹈表演。“對不起,路易斯。我有約會。”
  他那大大的、明亮的眼睛露出失望的神情:“那么明天怎么樣?”
  沒等詹妮弗回答,一名紐約地方法律事務助理來到了她身旁。
  “哦,好啊。”他說,“你去平民百姓家串什么門?今晚同我去吃飯怎么樣?這儿有家墨西哥夜總會,那里有從底下照明的玻璃地板,頭頂上方裝有大鏡子。”
  “听起來倒蠻迷人的,謝謝。我今晚沒空。”
  沒多久,詹妮弗被一群來自美國各地的律師團團圍住,這些人有的跟她合作過,有的跟她對陣過。因為她是知名人士,他們所有的人都想同她聊聊。整整磨了半個小時,詹妮弗才得以脫身。她急匆匆地走向門廳。當她走近出口處時,亞當正朝她走過來,身旁簇擁著記者和秘密警察。詹妮弗想退避,但已經太晚了,亞當看到她了。
  “詹妮弗。”
  她一開始想裝做沒听見,但又不想當著眾人的面使亞當感到難堪。她決定草草打個招呼就赶自己的路。
  亞當邊向她走來邊對身旁的記者們說:“女士們,先生們,此刻我沒有什么話要說。”
  不一會儿,亞當已經握著詹妮弗的手,兩眼直盯著她的雙眸,就好像他倆從未分离過似的。他倆站在門廳里,周圍到處都是人,但不知怎的,就好像這儿只有他們兩人。他們就這樣站著,對視著,詹妮弗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亞當終于開口了:“我,我想我們最好去喝點什么。”
  “不喝更好些。”她必須离開這個地方。
  亞當搖搖頭:“予以駁回。”
  他挽起她的手臂,帶她走進熙熙攘攘的酒吧問。他們在遠處找了張桌子坐下。
  “我給你打過電話,寫過信,”亞當說,“可你從沒給我回過電話,把我的信也退了回來。”
  他望著她,眼神里滿是疑問。“這些日子我沒有一天不想你。你為什么失蹤了呢?”
  “這是我玩的一點儿魔術。”她輕松地說。
  一個侍者過來問他們要些什么。亞當轉身對詹妮弗說:“想要些什么?”
  “什么也不想,我真的必須走了,亞當。”
  “你現在不能走。這是慶祝典禮,革命的周年紀念日。”
  “他們的還是我們的?”
  “那又有什么區別?”他轉身對侍者說:“來兩杯瑪格麗脫酒吧。”
  “不,我……”也罷,她想,就來它一杯,“給我一杯雙料的。”
  侍者點點頭,走了。
  “我老在報刊上讀到你,”詹妮弗說,“我為你感到非常驕傲,亞當。”
  “謝謝,”亞當猶豫了一陣說,“我也在報刊上讀到過你。”
  她注意到他講話的聲調,立即做出了相應的回答:“可你并不為我感到驕傲。”
  “你似乎有不少辛迪加1當事人。”
  
  1辛迪加:此處指犯罪集團組織。

  詹妮弗感到自己的戒備心理在加劇,“我原以為你的說教已經完了呢。”
  “這不是說教,詹妮弗。我是在關心你。我的委員會正在追查邁克爾·莫雷蒂。我們准備逮捕他。”
  詹妮弗環視了一下這擠滿律師的酒吧間,“看在上帝的面上,亞當。我們不該討論這個問題,尤其是在這里。”
  “那么哪儿可以談呢?”
  “哪儿都不行。邁克爾·莫雷蒂是我的當事人,我不能和你就他的問題討論。”
  “可我想和你談談。你看在什么地方好?”
  她搖搖頭,“我早就告訴你,我……”
  “我必須和你談一下我們兩個人的事。”
  “根本不存在什么我們兩個人的事。”詹妮弗准備站起身來。
  亞當用手按住她的手臂:“請不要走。我不能讓你走,現在還不能。”
  詹妮弗無可奈何地坐了下來。
  亞當的眼睛直盯著詹妮弗的臉說:“這么長時間你就從未想到過我嗎?”
  詹妮弗抬起頭來看著他,不知該笑還是該哭。還問她想到他沒有!他就住在她的屋里,每天早上她吻他,向他道早安,為他做早飯,和他一起去航行,愛他1。“不。”詹妮弗最后說,“我想你。”
  
  1他:此處指喬舒亞。

  “我很高興。你過得幸福嗎?”
  “當然。”她意識到自己這話脫口太快,便用若無其事的聲調接著說,“我工作順利,手頭寬裕,還經常周游各地,見過不少迷人的男子。嗯,你的妻子怎么樣?”
  “還好。”他低聲說道。
  “你女儿呢”?
  他點點頭,臉上露出驕傲的神色。“很不錯,只是長得太快了些。”
  她一定和喬舒亞一般年紀,詹妮弗心里想。
  “你還沒結婚?”
  “沒有。”
  長時間的沉默,詹妮弗想繼續談下去,但她猶豫了很久。太晚了,亞當已看到了她的眼神,馬上知道了一切。
  他握著她的手說:“啊,詹妮弗。啊,我親愛的。”
  詹妮弗感到熱血沖上了臉,她一直知道這次會面將是一個招來可怕結局的錯誤。
  “我該走了,亞當。我有約會。”
  “違約吧,”他勸道。
  “對不起,我不能失約。”她只想离開這儿,帶上儿子离開這儿,逃回家去。
  亞當對她說:“我本該乘今天下午的飛机回華盛頓。但如果你今晚愿意跟我敘談,我還是可以設法留下。”
  “不,不要這樣。”
  “詹妮弗,我不能再讓你走了。至少不能就這樣分手。我們必須談談。和我吃頓晚飯吧。”
  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注視著他,想盡力抗拒,但最終還是軟了下來。
  “請別這樣,亞當,”她懇求道,“我們本不該見面。如果你在追查邁克爾·莫雷蒂的話……”
  “這同莫雷蒂毫無關系。詹妮弗,我的一位朋友把他的船借給我使用,那船名叫巴洛馬·布蘭卡,停泊在游艇俱樂部。晚上八點鐘見。”
  “我不會去那儿的。”
  “我要去的。我將在那儿等你。”
  此刻,尼克·維多正同兩個墨西哥妓女一起坐在大廳對面的酒吧間里,這兩個姑娘尚未成年,舉止粗俗,卻長得很標致,這正是尼克所喜歡的。她們是尼克的一位朋友給他介紹的,那人向尼克保證這兩人有不同于一般女子的魅力,事實果然不假。兩人緊挨著他,不時在他耳邊輕輕說些動听的話。但尼克·維多卻一句都沒听進去。他的目光掠過大廳,直盯著詹妮弗·帕克和亞當·沃納坐著的小問。
  “我們干嗎現在不去你的臥室?”一個女孩子嬌滴滴地說。
  尼克·維多真想走到詹妮弗和那位陌生男人那里去打個招呼,無奈那兩個女孩子纏著他,使他不得分身。
  “好吧,上樓去吧。”尼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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