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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第二天早上,詹妮弗剛跨進辦公室,眼光便落到辦公桌上攤著的許多報紙上。每一份報紙的第一頁上都登著自己的照片。花瓶里插著四打1紅玫瑰,邊上放著一張名片。詹妮弗笑了,心想准是亞當忙中偷閒給她送來了鮮花。
  
  1一打等于十二支。

  她打開名片,只見上面寫著:向你祝賀!邁克爾·莫雷蒂。
  內線電話響了,辛茜婭說:“亞當斯先生來電話。”
  詹妮弗抓起電話,她設法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你好,親愛的。”
  “你又贏了。”
  “我運气好。”
  “那是你的當事人運气好,誰能有你做辯護律師,誰就交了好運。你一定感到十分高興吧。”
  打贏官司使她高興。跟亞當在一起使她飄飄然。“是啊。”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亞當說,“你今天下午能跟我一起去喝點什么嗎?”
  詹妮弗的心不覺一沉。亞當可以告訴她的只有一件事:他再也不能跟她見面了。
  “行,當然行啊。……”
  “到馬里奧去怎么樣?六點鐘行嗎?”
  “好。”
  她把玫瑰花給了辛茜婭。
  亞當已在那餐館最靠后的一張桌旁等她。“坐這地方好,如果我歇斯底里發作起來,他也不至于太尷尬,”詹妮弗想道。她下定決心不哭泣。至少不當著亞當的面哭泣。
  他形容憔悴,臉色清懼。詹妮弗看得出他這一段時間精神上一定很難受。她要盡可能安慰他,讓他好受些。她剛坐定,亞當一把抓住她的手。
  “瑪麗·貝思要求跟我离婚。”亞當告訴她說。詹妮弗凝視著他,一時竟什么話也講不出來。
  是瑪麗·貝思首先提出离婚的。那天夫妻倆剛參加了一次籌措資金的晚宴。亞當是宴會上的主要演講者。這次晚宴非常成功。在驅車回家的路上,瑪麗·貝思一聲不吭,神情緊張。
  亞當說:“今天晚上一切順利,你說呢?”
  “是的,亞當。”
  此后兩人一直沒有說話。
  “你喝一杯嗎?”剛回到家,亞當問她。
  “不,謝謝。我想我們應該談一談。”
  “噢,關于什么事?”
  她盯著他看,說:“關于你和詹妮弗·帕克的事。”
  這簡直是當頭一棒。亞當遲疑片刻,考慮自己應該加以否定還是……
  “我知道這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沒有聲張,是因為我需要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辦。”
  “瑪麗·貝思,我……”
  “請讓我說完。我知道我倆的關系一直……哦……一直沒有像我們所希望的那樣。在某些方面,我沒有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
  “這不都是你的過錯。我……”
  “請你听我講,亞當。我當然很不好受,不過我現在已經做出決定,我不來妨礙你。”
  他不相信地看著她,說:“我不明白……”
  “我非常愛你,所以我不想傷你的感情。你仕途亨通,前程似錦。我不想讓什么東西斷送了你的前途。很明顯,我沒有能夠使你感到真正幸福。如果詹妮弗·帕克能夠使你得到真正的幸福,我要你娶她。”
  一种難以置信的感覺閃過他的腦際,好像整個談話是在夢幻中進行似的。“那么你怎么辦呢?”
  瑪麗·貝思笑了笑。“我沒有什么,亞當。別為我擔心,我有我的打算。”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沒有必要對我講什么。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我硬拖著你,你會痛苦的。這對你我兩人都沒有好處,不是嗎?我相信詹妮弗一定十分可愛,否則你對她的感情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瑪麗·貝思走到他面前,兩手抱住了他。“不要這樣大惊小怪的,亞當。我這樣決定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最好的辦法。”
  “你真了不起。”
  “謝謝你。”她輕輕地用指尖撫摩著他的臉頰,莞爾一笑道,“我最親愛的亞當,我將永遠是你的好朋友,永遠。”然后她又靠近一步,把頭擱在他的肩上。他几乎听不到她那低低的聲音,“你已經很久沒有把我摟在怀里了,亞當。你不用跟我說你愛我,但是你……你愿意再一次把我摟在怀里,再跟我親熱一番嗎?這是我們最后一次在一起了。”
  亞當一邊給詹妮弗講述著,一邊回想著當時的情景。“离婚是瑪麗·貝思自己的主意。”
  亞當還在講著,可詹妮弗耳邊听到的已經不是一句句的話,而是音樂。她感到自己輕飄飄地正向空中飛去。她來時讓自己堅強一些,只等亞當把最坏的消息告訴她,他們再也不能見面了……而現在卻等來了這個!太突如其來了,她簡直無法相信。她知道,跟瑪麗·貝思在一起的那一幕對亞當來說該有多么痛苦。她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深愛亞當。她感到,壓在自己心頭、使自己透不過气來的一塊大石頭已經落地,她似乎又能呼吸自如了。
  亞當還在說著:“瑪麗·貝思這一決定真是難能可貴。她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子。她為我倆感到由衷的高興。”
  “真叫人不敢相信。”
  “你不理解她。多時以來我們兩個像……更像兄妹一樣在一起過日子,我從來沒跟你談及這件事,但是……”他猶豫片刻,字斟句酌地說:“瑪麗·貝思沒有……沒有旺盛的性要求。”
  “噢,是這樣。”
  “她想見見你。”
  這使詹妮弗不安起來。“我想我不能見她,亞當。我會……會感到非常尷尬的。”
  “請相信我。”
  “如果……如果你要我去的話,亞當,那我沒有二話。”
  “很好,親愛的。我們哪天下午去喝茶。到時候我開車來接你。”
  詹妮弗想了一會,問:“我自己一個人去不是更好嗎?”
  第二天上午,詹妮弗驅車离開沙米爾河公路,向紐約州北部開去。天气晴朗,空气清新,正适宜驅車旅行。詹妮弗打開車上的收音机,想驅走心中對這次會面的緊張情緒。
  沃納家的住宅是一座精心維修的古老的荷蘭式房子,俯瞰赫德森河,坐落在連綿起伏的綠色庄園中。詹妮弗把車開到堂皇壯觀的大門進口外的車道上。她按了按門鈴,不一會儿,一位三十五六歲的美貌女子前來開了門。她一見詹妮弗,便拉住她的手,對她熱情地嫣然一笑說:“我是瑪麗·貝思。亞當不該讓你單獨來的。請進來吧。”這位羞澀的南方女子如此好客,詹妮弗原先是完全沒有料想到的。
  亞當的妻子身穿柔軟的米色毛料裙子,上身的真絲襯衣沒有全部扣上,正好露出她那丰滿的胸脯。臉的四周,長長的淡黃色頭發,微微鬈曲,襯托得她那藍色的雙眸更加好看。頸上的珍珠項鏈一眼就看得出是天然的。瑪麗·貝思身上具有一种古典派的尊嚴。
  房子的內部十分考究,寬敞明亮的大房間里擺滿了古董和名畫。
  一個男仆往客廳里送來了茶。整套銀茶具還是喬治亞王朝的珍品。
  男仆离開房間之后,瑪麗·貝思說:“我相信你非常愛亞當。”
  詹妮弗笨口拙舌地說:“我想告訴你,沃納太太,我們兩人都不……”
  瑪麗·貝思·沃納一只手擱在詹妮弗的手臂上,說:“你不必多做解釋。我不知道亞當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們兩人的婚姻已經成了一种僅僅出于禮貌的結合。我和亞當自幼青梅竹馬。我想我對他是一見鐘情的。我們常常同去參加宴會,我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我總想我們兩人遲早要結為夫妻。請你別誤會。我至今十分敬慕亞當,我相信他也是敬慕我的,可是人總是在變的,不是嗎?”
  “不錯。”
  詹妮弗打量著瑪麗·貝思,深深的感激之情不禁油然而生。這樣的會見本來可能使雙方感到難堪、尷尬,現在卻充滿了友好和睦的气氛。亞當說得很對:瑪麗·貝思是不可多得的女性。
  “我非常感激你的情意,”詹妮弗說。
  “我也非常感激你,”瑪麗·貝思知心地說。她羞答答地笑了一笑,“要知道,我這個人也非常多情。我原打算馬上跟他去辦理离婚手續的,繼而一想,為了亞當,還是到選舉揭曉后再辦理為宜。”
  詹妮弗感慨万千,早已把選舉忘得一干二淨。
  瑪麗·貝思接著說:“似乎每個人都認為亞當十之八九會擔任下屆議員。如果現在离婚,勢必會嚴重地影響他當選。現在离選舉只剩下六個月了,所以我想以推遲為好。”說著她看了看詹妮弗。“請原諒……你同意這樣做嗎?”
  “當然同意,”詹妮弗說。
  她將不得不重新考慮一番。她的未來將和亞當緊緊聯系在一起。如果他當上了參議員,她得和亞當一起住到華盛頓去。她也就不得不放棄她的律師業務。不過這不打緊,只要能和亞當在一起,其他的事都不打緊。
  詹妮弗說:“亞當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參議員的。”
  瑪麗·貝思昂起頭,笑盈盈地說:“親愛的,有一天亞當還會成為出色的總統呢!”
  詹妮弗回到公寓以后,電話鈴響了,是亞當打來的。“你跟瑪麗·貝思談得怎么樣?”
  “亞當,她真了不起!”
  “她也認為你了不起。”
  “人們常在小說中,讀到南方女性何等嫵媚,不過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人卻很少見。瑪麗·貝思就是這樣的女性。她是個了不起的女性。”
  “你也一樣,親愛的。你想在哪儿結婚呢?”
  詹妮弗說:“要我挑選的話,就在泰晤士廣場。不過我想我們應該再等些日子,亞當。”
  “等什么呢?”
  “等到選舉結束。你的前程事關重大,現在离婚于你無益。”
  “我的私人生活……”
  “會變成人人關心的事。我們不應該采取任何可能影響你的前程的行動。我們可以等上六個月。”
  “我不想等了。”
  “我也是啊,親愛的。”詹妮弗笑了,“我們不必真的等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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