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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詹妮弗和亞當几乎每晚都在一起。
  亞當第一次在她的那間很不舒服的房間里度過了一個晚上。次日一早他說:“我們今天告假,去給你找個像樣的住所。”
  兩人一起去找公寓房子。當天下午近傍晚時分,詹妮弗租下了薩頓附近叫貝爾蒙特的新建高層建筑的一套房間,并在契約上簽了字。可這座建筑的門前卻挂著“售出”的牌子。
  “我們進去干什么?”詹妮弗問。
  “你等一下就知道。”
  他們看到的是五間一套、跨兩層樓的公寓房間,室內家具富麗堂皇。詹妮弗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闊气上乘的公寓。樓上是第一流的臥室和衛生間,樓下是帶有衛生間的客房和起居室。在起居室憑窗遠眺,東河和全城歷歷在目。還有一個偌大的陽台,一間廚房,一間餐室。
  “你喜歡嗎?”亞當問。
  “何止喜歡,我簡直是愛得發狂了。”詹妮弗高興得大聲說,“不過我有兩個問題,親愛的。第一,我付不起房租;第二,即使我付得起,這房子也是屬于別人所有的。”
  “這房子是我們法律事務所的。我們租下來是為來訪的顯赫要人做准備的。我會讓他們另找地方住的。”
  “那么租金呢?”
  “我會付的。我……”
  “不。”
  “你這是怎么啦,親愛的?我付這么一點房租不在話下。我……”
  她搖了搖頭。“你不理解我,亞當。我除了我這個人以外,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你。我想把自己作為禮物送給你。”
  他一把將她摟在怀里,詹妮弗依偎著他說:“我知道該怎么辦——我將在晚上加班加點。”
  星期六他們痛痛快快地買了一大批東西。亞當在彭威特·泰勒商店給詹妮弗買了一件漂亮的真絲睡衣,詹妮弗為亞當買了一件特恩布爾-阿瑟牌襯衣。他們在金貝爾商店買了一副象棋,在亞伯拉罕和斯特勞斯法律事務所附近的朱尼爾商店買了一塊奶酪蛋糕,在艾爾特曼食品店買了一只福特納-梅森牌梅子布丁,還在德布爾戴書店買了許多書。他們又去逛了蓋蒙商店和卡斯威爾馬賽商店,在那儿亞當給詹妮弗買了夠她用十年之久的百花香1。他們最后在公寓拐角處吃了晚飯。
  
  1百花香是放在壺內的干燥花瓣和香料混合物。

  他們相約每天下班后晚上在公寓會面,談論當天發生的种种事。晚飯由詹妮弗准備,亞當則整理餐桌。飯后在一起看書或者看電視、玩紙牌、下棋。詹妮弗總是為亞當准備他最愛吃的菜。
  說來也怪,詹妮弗想,在他們的風流韻事開始之前,兩人都是公開見面的。而現在成了情人之后,卻不敢公開露面了。他們開始上一些不會撞見熟人的地方去,例如到鬧市區的夫妻小吃店吃飯,到第三大街音樂學院音樂廳听室內音樂,到第十八大街奧姆尼劇院俱樂部看新上演的戲。有一次還到布魯姆大街上的格魯塔-亞左拉餐館去吃晚飯,結果吃得過了量,整整一個月立誓不吃意大利名菜。“可是我們能經常在一起的時間已經不到一個月了,”詹妮弗想,瑪麗·貝思再過十四天就要回來了。
  亞當酷愛運動。他常常叫詹妮弗去看尼克籃球隊比賽,詹妮弗對球賽入了迷,她常常大聲喝彩,直至叫啞了喉嚨。
  到了星期天,他們就懶懶散散地過,不必衣冠整齊地吃早飯,隨便瀏覽《紐約時報》的一些欄目,諦听從曼哈頓傳來的教堂里的鐘聲,每一陣鐘聲都帶來不同的祈禱聲。
  詹妮弗瞧著亞當全神貫注于攤在面前的縱橫填字字謎,心里默想:為我祈禱吧。她明白自己目前行為有失檢點。她也知道這种局面不能維持長久。可是,她以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幸福過,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心曠神怡。情人們生活在一個特殊的世界里,在這世界上,一切都顯得無限美好。与亞當待在一起給她帶來了巨大歡樂。為了獲得這种歡樂,她愿意在今后付出任何代价。她也清楚,自己總有一天得為之付出代价的。
  時間的概念在她心里起了變化。以往,詹妮弗的時間以小時為單位計算,大部分時間花在和當事人的會面之中。現在,她數著分秒計算与亞當待在一起的時日。亞當和她待在一起時,她想著他;亞當不在的時候,她也想著他。
  詹妮弗在書刊上讀到過一些男人在情婦的怀抱中心髒病發作的文章,所以她把亞當的私人醫生的電話號碼寫進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本上。這本子就擺在臥房床頭。一旦發生意外,她就可以妥善處理,亞當也不必陷入尷尬的境地。
  詹妮弗心中充滿著一种連她自己也不知其所以然的感情。她從來不認為自己喜歡搞家務,可是現在她甘愿為亞當做一切事情。她不僅為他准備吃的,而且為他洗滌穿的,早上把他要穿的衣服擺端正。一句話,悉心照料他。
  亞當在那公寓里留了一套換洗衣物,他差不多每晚都跟她在一起度過。她躺在他身旁,望著他安然入睡,而自己則盡可能醒著,深怕失去他們在一起歡娛的寶貴的分分秒秒。最后,當詹妮弗的雙眼再也睜不開的時候,她就心滿意足地鑽進亞當的臂彎入睡。多時以來使詹妮弗深受其害的失眠症已經消失。一切折磨過她的夢魔都已絕跡。只要她一躺進亞當怀里,她馬上感到安宁平靜。
  她喜歡穿上亞當的襯衣在公寓里走動,到了晚上還穿上他睡衣的上衣。如果她早上醒來時亞當已經走了的話,她就滾到他睡過的地方。她喜歡他身上留下的暖人气息。
  在她看來,她所听到的全部流行情歌似乎都是為她和亞當寫的。她覺得諾埃爾·考沃德說得很對:一切下里巴人的音樂都有著強大的感染力,這真叫人惊奇。
  她把自己的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亞當。這些事她不曾向任何人泄露過。跟亞當在一起,她不用戴上任何面具。她就是她——詹妮弗·帕克,不加任何掩飾的她。亞當所愛的就是這么個詹妮弗,這可是樁奇跡。他們間還有一個共同之處:笑聲不絕。
  她身不由己地對亞當愛得一天比一天深。她多么希望已經開始的這一切永遠不要終止啊。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生平第一次變得迷信了。亞當愛喝一种特別的肯尼亞咖啡。詹妮弗每隔几天總要買一點回來。
  可她每一次只買一小听。
  詹妮弗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因為她老是想到亞當不在跟前時他會遇到什么飛來橫禍,而她則只能在報上赫然登出或電台當做新聞廣播之后才能知曉。這种擔惊受怕的心理她從不曾告訴過亞當。
  亞當每次若要遲些回來,總設法給她留下字條。他把字條留在屋里意想不到的地方:面包盒里,電冰箱里,甚至在她的鞋里。這些字條使她欣喜若狂。她把每一張都妥善保存下來。
  剩下的最后几天,時間一轉眼便消逝了。終于只剩下最后一個夜晚。瑪麗·貝思第二天便要回來。
  詹妮弗和亞當在公寓里用完晚餐,听了一會音樂,然后便上了床。詹妮弗整夜不曾合眼,一直抱著亞當不放,腦子里回想著兩人一起度過的幸福時光。
  分离的痛苦就在眼前。
  吃早飯時,亞當說:“不管出什么事,我要你記住:你是我真正愛戀的唯一女子。”
  离別的痛苦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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