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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古拉回來以后,初時他覺得心情沉重,甚至很苦悶。使他心里難受的是,他必須過問這些無聊的家務,而母親就是為了料理家務才把他召喚回來的。為了更快地卸下這個重擔,在他回到家中以后的第三天,他就怒形于色,問他上哪里去他也不回答,他皺著眉頭,到耳房去看米堅卡,叫他把全部帳目擺出來。全部帳目是些什么帳目,膽戰心惊的、困惑不安的米堅卡比尼古拉知道得更多。他和米堅卡的交談、核查全部開銷并沒有延續很長的時間。在耳房的外間等候的村長、當選的代表和地方行政長官,流露著恐懼而悅意的神態,最初听見年輕伯爵的嗓音越提越高,說話的聲音嘰嘰喳喳,喋喋不休,然后听見一句緊接一句的可怕的咒罵。
  “強盜啊!忘恩負義的坏蛋!……砍死這條狗……不跟爸爸那樣……你偷光了……”等等罵人的話。
  然后這些人仍然帶著喜悅和恐懼的樣子看見年輕的伯爵面紅耳赤,眼睛里充血,一把抓住米堅卡的后脖頸,把他拖出來,在咒罵之間,他很輕巧地用腿和膝頭頂住他的屁股,用力推他往前走,大聲吆喝:“滾開,坏蛋!你這個鬼家伙不要待在這儿吧!”
  米堅卡拼命地從六級台階飛奔下來,跑進了花壇。(這個花壇是奧特拉德諾耶的罪犯們所熟悉的避難的地方。那個喝得爛醉從城里走回來的米堅卡本人就是躲在這個花壇里的,許多躲避米堅卡的奧特拉德諾耶的居民,都熟諳這個花壇的庇護效力。)
  米堅卡的妻子和几個小姨子露出惶恐的神態從房門口探出身子向門斗張望,一只精美的茶炊正在沸騰,管事人的一張高床擺在那間房里,床上舖著用那短短的碎布縫綴的、絎過的棉被。
  年輕的伯爵上气不接下气,邁著堅定的腳步從她們身旁經過,沒有注意她們,向住宅走去。
  伯爵夫人從几個婢女那儿立刻打听到耳房里發生的事,一方面,他們目前的景況應當好轉,因而放下心來;另一方面,她非常擔心儿子經受不起勞累,因而惴惴不安。她接連几次踮著腳尖走到他門前,听見他裝一袋煙,又裝一袋煙,不停地抽煙。
  第二天,老伯爵把他儿子喊到一邊,含著膽怯的微笑對他說:
  “我的心肝,你知不知道,你無緣無故地發了一陣火!米堅卡把什么都講給我听了。”
  “我知道,”尼古拉想了想,“在這個愚昧的世界里,無論什么事我永遠都不明白。”
  “他沒有把這七百盧布記在帳上,你就生他的气了。要知道,他把這七百盧布記在轉欠頁上,而另外一頁你就沒有看了。”
  “爸爸,我知道他是個坏蛋,小偷儿。我干過了,就算干過了。如果您不希望我這樣做,我就不再跟他說什么了。”
  “不,我的心肝,(伯爵也感到困窘不安。他覺得,他是他妻子的地產的蹩腳主管,他對不起他自己的儿女,可是他并不知道,要怎樣去加以改進。)不過,我請你來管理家業,我太老了,而且……”
  “不,爸爸,如果我做了使您不愉快的事,就請您原諒,我沒有您那樣內行。”
  “這些農夫、金錢、轉欠頁上的帳目統統見鬼去吧,”他想道,“我早就懂得,怎樣折起紙牌的一角押上賭注,可是過頁轉帳的事,我一點也不懂得。”他自言自語地說,從那時起他再也不過問家業了。只是有一回,伯爵夫人把儿子喊到面前,告訴他,她有一張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的二千盧布的期票,她問尼古拉,他想怎么辦。
  “原來是這么回事,”尼古拉回答,“您對我說,這件事取決于我,我不喜歡安娜·米哈伊洛夫娜,也不喜歡鮑里斯,不過他們和我們要好,而且他們的生活很貧苦。那就這么辦好了!”于是他撕了這張期票,他這种做法使得老伯爵夫人含著欣喜的淚水大哭了一頓。在此以后,年輕的伯爵不再過問任何家事了,他興致勃勃地開始干一件對他說來還是新鮮的事情——犬獵,老伯爵正以巨大的規模從事犬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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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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