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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暴血車庫


  停車場里一片寂靜,除了車道上稀疏的燈光。
  張海波及手下的豪華型奔馳車滑進環形停車場的頂層停下。
  約下的時間到了,但車場內并無動靜,一分鐘,兩分鐘……等待是最折磨人的。張海波按奈不住了,令手下:“阿標,下去看看。”
  阿標打開車燈,手提一支自動沖鋒槍精神專注,邊走邊打量著每一輛車。
  寂靜中,一輛藍色雪鐵龍輕輕啟動,婉若巨大的鬼影,向阿標背面直沖而來。
  這种豪華車一般都有較好的防噪設備,并沒有好大的轟鳴啟動聲,車速越來越快。阿標的第六感觀告訴他來自身后的突襲,他敏感地往旁邊一閃,但為時已晚,雪鐵龍毫不留情地撞擊阿標的身体,車頭燈突然射出雪亮的聚光。
  所有人都看見阿標血肉模糊,被撞得稀爛的頭顱,在蒼白的燈光下恐怖之极。
  雪鐵龍的車門被撞開,一具尸体翻落在地。
  翻落的尸体滾了几米遠,滾到張海波車前,尸体脖子上血肉模糊,纏著一根銀光閃爍的鋼絲。
  菲律賓供貨人:特因比·陳,遭人暗算。
  惊變乍起,張海波和手下人早已持槍落車。
  寂靜,仍是寂靜,但充滿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每一個人都拉上槍栓,屏住呼吸。久經江湖的張海波,也對潛伏于車場的殺机感到恐怖。他已感覺到自己隱入一個瀕臨絕境的圈套。雪鐵龍,一輛、二輛、三輛……十輛。
  清一色的雪鐵同時打開雪亮的車燈,向張海波的車隊前后夾擊啟動,封住退路。
  開火,張海波手下十余支槍口火光迸射。
  槍聲暴起陣陣,几百發子彈傾瀉白花花的車燈和雪鐵車。槍聲划破停車場寂靜的夜。
  每一輛雪鐵龍內部都發出疊疊中彈的慘嚎,路燈下血肉撒成一片。每輛雪鐵龍的擋風玻璃都成碎片。前后的雪鐵龍車隊似乎減慢了速度。
  槍擊聲出現短暫的終止。張海波手下全部命中目標,几乎每輛雪鐵龍都有中彈者從車門滾出,但車仍在啟動。
  從雪鐵龍車上掉下的尸体全是菲律賓人。
  數十名蒙面人從雪鐵龍車上瀉落,手中持槍。張海波眾人遲疑惊詫之余齊齊開火。
  槍聲更是震耳欲聾,火力更暴猛,張海波身旁的手下被炸的血肉橫飛。中彈者身体被震得离地彈起,慘叫著跌落當場,几乎被打成蜂窩。
  沒有擋風玻璃的雪鐵龍轎車,仍向外打出暴雨般的子彈,張海波手下當既死傷過半,余下的奔回車隊,猛踩油門,欲沖出血网。
  刺耳的槍聲和馬達轟鳴聲交織一處。
  數輛轎車發出巨大的相撞聲和金屬碎裂聲,混合成陰深恐怖的戮殺圖畫。
  暈死的駕車者從車門橫飛而出,雙方人員近距開火。
  瘋狂的轎車發出刺耳的尖嘯,尋找空隙沖沖撞。“砰……。”彈落處,血箭疾飛,鋼屑飛濺,布成密集的彈光。
  張海波車座与玻窗早已擊碎,司机腦后涌著血的傷口,拼死撥動方向盤,加大油門,沖向出口。張海波一手抓住安全扣、一手連連扣動扳机,射擊著前后圍堵的蒙面手和車輛。
  接近出口,前角一輛雪鐵龍斜里沖出擋住,兩車相撞,奔馳車強大的沖力,將雪鐵龍駕住,沖向牆邊。
  “轟”一聲巨響,雪鐵龍立即被撞得重創熄火。
  “突突、突突……”子彈瀉在雪鐵龍車上早已頭破血流的殺手和駕駛員身上。
  退車,奔馳車尖嘯著后退,車頭已被擊得凹凸四起。一輛雪鐵龍從后面沖上,奔馳車一個九十度急轉變,在刺耳的撞擊中夾著崩裂的火花沖出夾縫。
  迎面躲閃不及的殺手被撞上半空。
  張海波早已外傷數處,似死抓住安全扣,向外猛射。
  雙方完全是往死里的沖撞,搏殺,車場中血肉模糊,斷臂殘足橫飛,雙方俱已死傷無數。
  傾刻間兩輛雪鐵龍再度左右逼近。
  唯一的希望,是沖出車場的密封式玻罩,也許還有活路,如果能沖到另一幢樓頂。
  張海波開車司机飛快地打著方向盤,車若螺旋,左右疾擺,躲開對方的夾擊,沖向玻罩。
  最多還有二十余米。
  “轟……轟。”兩側雪鐵龍射出火車威猛的散彈,張海波眼前濃煙滾滾,駕駛員被轟掉半個腦袋,身体一壓方向盤,奔馳車方向突轉,全身沖向左側的雪鐵龍。
  巨大的旋轉力終于使張海波的手從安全扣上脫開,人失去平衡,撞在車門上,手槍脫手而飛。張海波眼前一黑。
  左側雪鐵龍正欲以最大馬力向右沖擊,急轉中車輪离地。
  “轟”雪鐵龍被張海波坐騎撞得一百八十度傾斜而出。玻罩嘩啦碑落,雪鐵龍飛出停車場,附下一百多米的高樓。
  車戰結束,車場內硝煙彌漫。
  寂靜,熱辣辣的鮮血和汗水在額角滾入眼內,一陣尖銳的刺痛,張海波睜開眼,感覺整個頭顱几乎炸開,手触處盡是鮮血。
  所有的車燈几乎讓他再也無法睜眼,頭腦中一片慘白,骨頭刺痛難忍。
  突然,眼前所有車燈熄滅,遠處兩道車燈滑過面頰。
  這是一輛完好無損的雪鐵龍轎車,開到面前停下,一個頭戴面罩的人從車上下來,把頭伸入張海波車內,來人伸手拉下面罩,聲音沙啞犀利:
  “張公,你受苦了。”
  張海波終于看清這張充滿殺机的年輕的瞼。
  “羅仔,你這個畜生。”張海波吐出一口熱血,“叭”,未中對方正在綻口笑容的臉。
  “彭”,羅基一拳擊在張海波傷腫的臉上,打得他再次口噴鮮血。
  “老家伙,你比我懂,在這個世界生存的道理——你死我活。”
  羅基一手掰開張海波腫起的雙眼,字句頓挫道:“貨是我的,錢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你死定了,哈!哈哈。”
  羅基狂笑,退出車外,從腰間拔出一支美制微型自動沖鋒槍“嘩啦”,拉上槍栓,中指扣住槍扣,槍口對准張海波被撞得變形的座車后座。
  靜寂中,遠處傳來警車尖嘯的警笛車。
  羅基收住笑容,手指開始用力。
  “砰。”一槍擊中張海波的人造男根,張海波全身抽搐,發出痛苦不堪的呻吟,再度昏迷。羅基再度扣動扳机,“噠噠噠噠。”火光乍起,一梭槍彈從眾人頭頂上擦過,一顆子彈打掉羅基手中的槍。兩道人影從眾人頭上飛掠,如同蝙蝠般,瀉落當場。
  女人,披著瀑布般的黑發。
  “誰動,我就打死誰。”美惠子厲聲喝道。“羅蘭,把車開走。”
  美惠子手下羅蘭一只手持一支貝萊自動沖鋒槍,一只手持sony掌心寶攝像机跨上張海波的座車,將車啟動。
  原來美惠子和羅蘭早已在車場等候多時,等雙方混戰結束,為親手殺死仇人,美惠子和羅蘭從先准備好的滑索上橫空而來,襲擊正在得意的羅基。
  望著羅蘭駕走張海波座車,羅基惱羞成怒,閃身向美惠子開火,美惠子避開子彈,滾落一輛撞坏的轎車旁,推彈上膛,開始還擊。
  “別動。”一聲粗厲的吼聲穿過槍彈空隙平地響起。
  阿文介紹信一隊警察赶到現場,他手持一柄自動沖鋒槍,槍口對准交戰雙方首領。
  “警察。”阿文胸前的警章閃爍。
  時間稍緩,事先通知的警察也已赶到,持槍圍住現場所有的人。
  “將手臂舉過頭頂,扔掉槍。”阿文從赶來的警察手中接過話筒喊話。羅基和美惠子遲疑著,緩緩放手中武器,誰也未料到警察這么快就赶到,看來脫身不易。
  羅基心下失措,因為他手中有几十公斤從菲律賓人手中劫過來的海洛因毒品,一旦被抓很可能殺頭,輕些也要坐几十年牢。
  美惠子稍感欣慰,張海波已落入自己手下人手中,但眼下也感難以脫身。只好听天由命吧。
  老K起身走入浴室,將身子洗淨,出來穿上衣褲,看看手表,已近夜十點,不管事成与否,他都必須赶到銅鑼灣鼓仔街七幢B座的停車場。
  老K看看地上衣衫樓爛的女人,“嘻嘻”兩聲干笑,他決定把這讓自己盡興滿足的女人也帶走。
  老K將女人用被子裹住,塞進轎車后座,開車向和羅基約好的地點疾駛。
  遠遠的,看見許多警察和三輛警車已將停車場入口封鎖,老K將車停住,看看車后座的女人,這女人完全可以充當人質,他冷笑兩聲,將車停在車場附近,把羅蘭從后座上拽出。
  七幢B座有十層樓,頂樓是車場,一至七樓是商業貿易中心,八樓是經理室,辦公室,九樓是倉庫。
  老K挾著羅蘭,巧妙地避開警察,爬進一樓,找到電梯,將電梯啟動。
  一樓,二樓……
  數碼在瞬息變換,老K拉下衣角,用作鉗口布,將羅蘭的嘴堵住。
  老K一手挾持羅蘭,一手持槍,等待時机。
  電梯門開。
  高級刑偵科陳督察守在電梯口旁的警車門邊。手持對話机,全神審視現場動靜。
  一聲暴吼,“滾開。”
  槍口抵住陳督察的腰際,喝令其讓開,將槍口轉向怀中女人,把女人推向警車,自己閃身坐上駕駛室,扭動車匙,警車沖向圍成數圈的持槍警察。
  陳督察恍然大悟,立即揚起話筒:“別開槍,有人質。”
  誰也沒料到形勢突變。老K把羅蘭的頭抵出車窗外,開車沖入場中。眾人從陳督察的喊話中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
  警車沖散警察,沖入場中,在羅基待人面前戛然停住。
  老K將羅蘭推下車門,自己也下來,靠著車,用槍抵住羅蘭的腰際,高聲喊道:“羅基,上車!”面對眾人對准自己的槍口,面無懼色:“你們讓開,我數十下,否則打死這個女人。”
  “住手。”阿文惊呆了,作夢也未料到自己傾心的女郎竟成為歹徒手中的人質。
  “把她放開,我開槍了。”阿文舉槍。
  老K毫不理會,開始數:“一、二、……三。”
  羅基得意万分地向美惠子一笑,一下跳入警車,回頭沉聲道:“好婊子,你差點坏了我的大事,我決不會放過你。”食指并攏,朝美惠子作個飛吻。
  “四、五、六……。”
  “散開。”阿文五髒俱焚,令手下散開,看見羅蘭裙上的斑斑血跡,他心里已經明白羅蘭遭受到了禽獸什么樣的折磨。
  美惠子看見羅蘭被挾持,早已惊呆,心直下沉。她手中的一張牌被人打了。
  老K將羅蘭押上車,猛踩油門,警車沖下頂樓,扔下惊呆的警察。
  阿文赶緊跳上一部警車,驅車直追,美惠子卻被眾警察俘獲,押回警署。
  兩輛警車在高速公路上前后疾馳。
  夜深路上車輛并不多,所以老K一路并無多大阻礙。
  兩輛車間的距离越來越小,阿文舉起對講机,呼喚警員協助阻截逃犯,內心充滿焦躁和急慮,挂向四檔,猛踏离合器,緊緊驅車咬住對方。
  羅基眼看追車即近,從老K手中接過槍,向后開槍射擊。為躲避于彈,阿文不得不左右打動方向盤,稍減緩車速,一面舉槍還擊。
  “砰砰”子彈划破夜空,擊穿前面逃車的后窗,夾著碎片打入一名羅基手下后腦勺。
  前面出現數輛摩托和欄架組成的路障。
  “我干你娘!”老K一咬牙,加大油門。
  “我有辦法。”羅基一把推開車門,將羅蘭抵出門外。
  羅蘭此時早已從昏迷中醒來,眼見高速疾駛的車輪,早已嚇得緊閉雙目。
  如果老K硬性沖出路障,羅蘭勢必從車中甩出,必死無疑。警察無奈,赶緊拉開路障,也不敢冒然開槍射擊,怕人質受到傷害。警車呼嘯前前后突破路障,沖入環山小道,掀起濃濃的塵煙,顛簸著狂駛,羅基眼見阿文驅車緊追不放,凶相畢露,此時警車駛近的約九十度的拐口處。
  羅基殘忍地一放手,羅蘭如飛旋的風車被拋出車外。
  阿文大惊失色,赶緊剎車,車在距离地重傷的羅蘭一米處戛然而止。
  阿文沖下車門。扶起羅蘭。
  “阿蘭,阿蘭。”狂喊。
  血,從羅蘭頭部額門直往外冒,人早已人事不省。
  雪白的床,雪白的牆,雪白的屋机,雪白的床單裹住羅蘭的臉。
  阿文手捧著臉,捧不住的,是滿臉熱淚,他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落淚。
  阿文任憑淚如雨下,任憑難以名狀的痛苦堵塞住心口。
  羅蘭心髒停止跳動,靜靜地躺在這白色世界。
  多少人是走過多么漫長的歲月,帶著無憾入夢般到那白色世界的。羅蘭她太年輕,也太無辜,卻被黑道殘忍殺害了,阿文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愧和痛苦不堪。阿文的淚,不僅僅是為羅蘭,也為生的艱難苦澀,為生命失去的容易。他從未流過淚,那怕在小趙墓前。
  良久,淚水干了,阿文想起羅蘭臨終的話:“告訴美惠子,我總算對得住她。”
  阿文急步走出醫院返回警署。一切,都和美惠子的女人有關,他發誓,要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羅蘭的死,似乎使他往日除了槍刀總是單調的生活,整個儿徹底改變了。死,往往意味著更頑強,更執著地生活。
  香港雨后的晨光美极了,但在阿文的雙眼中,這一切,不過是罪惡的外衣。
  霓紅燈,大減价、股市、渲囂的城市,那么的蒼白、丑陋、混屯。
  美惠子面對阿文雙眼逼視,血絲密布的眼睛,已明白發生了什么。
  “你講,你講啊!她為什么會被劫持,為什么會死?”
  阿文憤怒地吼叫著,聲音如同滾雷在美惠子耳際炸響?
  美惠子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
  阿文沖過去,“劈里啪啪”雨點般的耳光在美惠子臉上留下粗紅的掌印。警察是不能隨便毆打被捕者的,阿文明白,可他失去了理智。
  “住手,我要立即上告,告你毆打我的當事人。”
  美惠子的律師沖上來擋住阿文,手指阿文的鼻尖叫開。他很胖,一副比啤酒瓶底還厚的眼鏡架在小鼻子上。美惠子來不及阻止,胖律師已倒在地上,手指被擊碎的鏡片划出了鮮血,且在呻吟。
  美惠子一個字也未講,她沉浸在痛苦中。
  羅蘭太無辜,她本以為跟了她美惠子日子會好一些,但她付出了慘重的代价,不是為自己,美惠子心內狂瀾俱涌,她感到對不住阿蘭。
  她難道真能對羅蘭的死負責任嗎?
  她內心隨著羅蘭的慘死形象不斷閃現而變得煩躁不安起來。她仍然可以將張海波撕成碎片,但她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解釋羅蘭的死。
  她任憑阿文打著,直到阿文被人強行拉走。如果說往日她沒有選擇,被追殺人,如今她甘愿被人找一頓,這樣她會好受一點,她原以為能給羅蘭幸福的机會,但她并沒有給羅蘭机會。羅蘭那么年輕,那么美,應該有個起碼完整的未來。
  但別人剝奪了美惠子的未來,美惠子也無情地剝奪了羅蘭的未來。
  美惠子慢慢沿著鐵柵蹲了下去,她想解脫,想吶喊。這樣才使她的神志不至于崩潰。
  她殺死日本人宮田水野.應當已達到极端的冷酷、無情。
  但接踵而來的是那個叫阿琪的男人和羅蘭之死……
  張海波几乎是被大腿內側槍傷的巨痛惊醒。他躺在后座上,看見窗外飛逝的景物,心底松口气,起碼現在,不再离死神那么近。
  他還有机會,駕車的女子將槍放在駕駛座旁的車座上,生的欲望使他屏住气息,伺机欲逃。
  開車的羅蘭毫無防備,因為她將張海波車開啟時,他早已昏死過去。
  張海波忍住傷痛,慢慢靠近槍,張海波抓起槍柄,狠狠砸向羅蘭頭部。一下、二下……
  他扔掉槍,羅蘭早已滿臉是血昏過去。
  但車仍在高速行駛,直沖出車道,墜入崖間。
  張海波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
  崖下是海,此刻狂浪翻涌。
  車被翻了個個儿,張海波惊恐之下發覺竟未死,但已死死扣住車底,但車在急速下沉,忍住巨痛,用力推開車門爬出,一個巨大的浪頭立即將他鄭出好几米遠。
  張海波會水,但此時身受重傷,下肢癱瘓,几經掙扎,几乎快沉下去,危急中,他一把抓住飄浮在水上的車座塑墊,這才又重新浮在水面。
  但水流并不是涌向岸邊,人被越沖越遠。
  凌晨公路車輛稀少,還沒人發覺出了車禍,駕車的女子早已被溺死。
  巨浪將張海波沖向大海深處,轉眼間,岸已消失在視野中。張海波死死抓住塑膠座墊,無望中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昏亂中取下腰間的鎖匙剪,將膠墊划開兩個洞,剛好兩手伸過去,這樣人就壓在膠墊上,減少很多体力消耗,只是任憑自己被一個又一個狂浪掀起,拋落,他又連續划了兩個洞,這樣塑膠墊被死死套在手上,再也不會脫落。
  他閉上眼,耳邊盡是轟隆隆的流潮聲,漸漸的,他昏了過去。
  誰說惡有惡報呢?張海波在心底慶幸,在江湖中歷經風險,每一次不是照樣逢凶化吉,盡管每一次逃脫都得付出身上一些零件。
  當他再度咪縫開眼,透過白色水浪,一只翹出海面的奇形怪壯的尤物在离他不遠的地方浮出。
  鯊魚,張海波大惊失色。
  那是頭正在尋找獵物的鯊魚,張海波恐懼地抓死膠墊,奮力扑擊水面,無奈海水的無情地縮短他和鯊魚之間的距离。
  張海波再度絕望掙扎,頭發陣陣發麻,就象突然碰上一輛誤入隧道急馳而來的汽車,猛沖地向他沖來。
  海水翻騰喧囂,將張海波掀起丈余高,重重跌在海面上,他看清了,那頭鯊魚又隱沒在海中。
  他說不出是慶幸還是惊恐,張海波閉緊雙目,此刻他早已精疲力竭。
  “轟”,一塊巨浪迎面揚起數丈。
  鯊魚發現了目標,張開鋸狀鋒利的牙齒,劈水迎面疾射而來。完了,張海波絕望地咬緊牙關,等待被撕成碎塊,葬身魚腹。
  “扑哧。”
  一根碗口粗的鋼鉤在海空中划開一道銀弧,深深扎進鯊魚下頜,從腹中穿膛而出。
  鯊魚瘋狂擺動身体,几經翻騰,漸漸腹部翻出水面,宛若紅色沙漠中立起的冰峰。濃烈的血腥嗆入張海波口中,他几乎不敢肯定這是自己的血還是鯊魚的血。慢慢地,他看清自己傷痛累累,漂浮在水面上的身体。
  他听到“噠噠”的電机轟鳴聲,一艘小小的捕鯊艇救了他。
  現在張海波已換了一身衣服,而且飽餐了一頓鯊魚肉,盡管鯊魚肉很粗糙,但他吃得津津有味。
  艇上有兩名捕鯊的英國人和英國小女孩。
  他們是准備捕鯊后出賣魚皮和鯊魚脂肪的,這兩樣東西分別制成皮衣和藥類,都十分昂貴,能賺很多錢。
  海,漸漸風平浪靜。
  雙方又比划講了很久,張海波才知道一個英國人叫菲比,一個叫湯姆。小女孩是菲比的女儿。
  問題是小艇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已漂了數天,更嚴重的是艇上的淡水不多了。
  一天、二天、三天……
  小艇仍迷失地在海上隨波漂泊,四個人又干又渴,淡水只剩下最后五升。
  三個男人渴了只有渴海水,但海水又苦又澀,高量含鹽,飲后三人咽喉俱腫,更是干渴難忍。
  第四天,太陽出奇地燙熱,整個海面烘烤著熱風。
  張海波剛用牙咬住一小塊干魚胳,頓覺嘴角發痛,而且身上的傷口在化膿。
  菲比和湯姆躺在船艙的另一面。
  張海波的目光落在小女孩枕旁裝淡水的小罐上,求生,罪惡之火再度從張海波心底燃起,那怕只喝一滴淡水,情況也會好些,他想。這個念頭牢牢抓住了他。
  從槍口下,從魚腹中死里逃生的自己,難道這樣被活活渴死。
  生的欲望越來越強烈。他還要重新殺回香港,殺死羅基和那個女人,但此刻,他必須有淡水。
  毒辣的日頭,燒得船上的甲板發燙,張海波似乎看見自己的皮膚在干裂。
  不,一定要活下去,張海波越發堅定自己干下去的決心。他凶相畢露,他朝小女孩身旁的水罐扑過去。他的舉動惊醒了小女孩,小女孩被張海波目光中的火欲嚇得哭了起來。
  兩名英國水手听到女孩哭聲,緩步走過來,正看見張海波抓住水罐,一只手正抖索著擰開罐口。
  菲比和湯姆震惊了,沒想到被救起的男子居然去搶一個小罐維持小女孩生命的淡水。
  他們憤怒地沖過去,揮拳猛擊張海波。
  張海波受過傷,哪里還有還擊的能力,很快癱軟在船甲上,傷口痛苦難忍。
  兩名水手慌忙撿起水罐,哄著哭泣的小女孩。
  船的另一頭,張海波含著一口血,掙開打腫的雙眼,看見身旁的船艙上挂著捕鯊的捕鯊獵射槍,心底的罪惡如火山爆發,他趁兩名水手不備,取下獵射槍,對准菲比扣動扳机,專射鯊魚頭部的,長約四米長的鋼釣,將菲比穿透,整個身子挂在船甲上。
  湯姆還未反應過來,張海波又是一槍,打中湯姆的腹部,腸子從肚里暴出。
  湯姆雙眼憤怒,大聲呵斥:“狗娘養的,畜生不如!”說罷,倒在甲板上。
  張海波爬過去,將湯姆推下海,然后從小女孩手中搶過淡水罐,一口气喝下兩口,面對嚇呆的小女孩,露出猙獰的面容。
  一把刀,深深地剜下,剜掉女人的眼睛。刀鋒一轉划向女人的胸部,在上面,輕輕地划著,一刀……兩刀……沒有血,這只是一幅女人放大的照片,照片上身著泳衣的美惠子早已被千刀万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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