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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宮田与美惠子


  痛苦不堪的往事,使美惠子變得异常冷酷,她离開父親后,搭上一艘貨船,貨船向香港駛去。香港,被譽為“東方明珠”的“自由天堂”。
  美惠子以前來過許多次,浪漫的旅游,快活得象只小鳥,無憂無慮,但那已成為過去。
  海岸依舊倒臥于波光中,現在,卻如臥伏欲起的猛獸,凶眼惺忪凝視著黃昏的未來。
  香港,自由于冒險构成的富麗天堂,美惠子站在船甲板上,凝日夜色籠罩的香港,那林立摩天大樓,心中、彌滿惡夢的延續和空白迷惆的情愫,浪漫与旅游已是上一個世紀,那么遙遠蒼白。
  “那陽光中輕盈悠閒,詩情畫意的東方少女,是我嗎?”她問自己。
  不是,毫無疑問,過去的美惠子已不复存在。她現在只是身上几乎沒有分文的少女,被扭曲的少女。
  船靠港口,碼頭周圍是無法掩飾的零亂和肮髒。港口,是飄零者的床,水手的床,總比無歸無宿好,美惠子眼中噙著淚水,悲涼而無措。
  “你先等著,把貨售完,你就可以上岸。”船長只對美惠子講了一句,便匆忙离開。美惠子等待著,但心里又在祈求在船上再多呆一會儿,身上所有的錢只包括到岸為止的費用。她變得有些慌張。同行的几個“貨柜”。都已陸續上岸,他們都有人接,而美惠子只感到在每分鐘流逝中化為虛無。
  下一步該怎么辦?
  船長再度出現道:“我言而有信,送你上岸,但別的我确實沒有辦法?”船長毫不理會美惠子祈求的目光,他确實無能為力,香港警方加強了對偷渡者的防范,稍不留神,整艘船都有可能被扣下來。
  “哈嘍,小姐!”船長剛走,一個身著水服的家伙沖著美惠子叫開。
  這家伙滿臉雀斑,是名華人。
  “你,是‘貨柜’?”
  貨柜指偷渡繳給船主,由船主運往要去的地方。
  “嗯。”美惠子點點頭,雀斑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馬來人?”又問。
  “不,是日本人,你呢?”美惠子問。
  “一半日本人,一半中國人。”雀班臉咧著嘴,似乎提到“日本”二字有种优越感。但沒想到這個“貨柜”是正宗日本人。
  “還要等多久才能上岸?”美惠子急促地問。
  “起碼兩個小時,要等天黑。”雀斑臉故意慢條斯理地回答。
  美惠子不再言語,也沒有什么可講的,她知道雀斑臉的目光正肆無忌憚地在自己身上溜來溜去,但她無法躲開。
  “你沒錢了?”雀斑臉問話里有种嘲笑,其實他自己也是偷渡者,大概跑這條路多了,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為了虛榮和金錢偷渡的女人,這种女人結局差不多都很慘。他想不通,這個日本姑娘為何不回日本去,而偷渡到香港。
  美惠子的沉默表示了承認。
  “你肯定沒錢了。”雀斑臉挪近了些,“但從這里開始,岸上的一切都需要錢,否則你會被扔回海里喂魚,或者被抓進監獄。”
  美惠子當然明白這些,但她宁愿死也不愿再回馬來西亞。
  雀斑臉越講越大膽,一只手已捏住了美惠子的胳膊,美惠子突然講了句:“別碰我,我會殺人!”
  “嘻嘻”,雀斑臉一听,几乎笑彎了腰,半晌正神道:“有人帶錢來,有人帶槍來,我想你不會屬于后面一种,女人只要帶身子來,就不會被拋進海里。”
  美惠子想跑,但卻未挪動腳步,只是移開對方的手,講了句:“別纏著我。”
  雀斑臉先一怔,爾后一笑,說道:“要想偷渡,得靠著我才行。”美惠子無奈地跟著他走向艙房,她不再猶豫,也不可能有條件選擇。
  雀斑臉走出艙門,底層貨艙里除了各种排列整齊的貨物,剩下另一個男人和金桂香。
  那男人象頭豬,他肥胖的身体几乎讓美惠子喘不過气。
  然后那男人扔一小卷几百港幣的鈔票,走開了。
  這些錢上岸后只夠用兩天。但這次沒人強迫美惠子,沒人用槍對著她,她是自愿的,第一次自愿用自己的身体來換取這一小卷只夠用兩天的鈔票,曾几何時,她隨手扔給討飯者的錢也是這一小卷鈔票的十倍,二十倍。
  但現在她只值這點票子,她將這肮髒污穢的錢抓得死死地,她才真正意識到過去的美惠子死了,一切,現在得從最低層的掙扎開始。
  她哭不出來,“要有支槍多好”,可惜沒有,那只有活下去。
  美惠子上岸,雀斑臉把她帶到木層區附近的一家破舊公寓,由于天生麗質,她開始了极其忙碌的皮肉生涯。美惠子這時終于明白了,當年母親在關島美軍基地前干的行當,如今她也干了起來,女人沒有依靠只能如此而已。
  她在香港住了下來,而且已能自己交納房租。水電費用和自己的伙食。
  雀斑瞼每次帶來的客人,都是些小有收入的家伙。
  “假若明天來臨,這一切會變。”
  這破舊的“公寓”,各個角落里布滿灰塵和蛛网,巨大的蜘蛛日夜纏繞在上面,如果不仔細看,看不出它們在動。
  美惠子适應了這一切,看見床頭一卷卷散亂的鈔票,露出笑容。
  “蓬”,啤酒瓶蓋被彈入門背后的垃圾,雀斑臉手里握著兩瓶酒,他已經喝了十余瓶,有些醉了,外套、T恤。乳罩,雀斑仔一樣樣捧起來,又扔在齷齪的樓板上,他把酒遞給美惠子。
  酒很醇,丰富的泡沫從嘴角溢到頸項上……
  “我可沒有錢。”雀斑仔哼出一句,他并不常客,常常把人帶來就走。
  美惠子扔掉酒瓶,怪咧咧地笑,開始穿衣。
  雀斑仔醉倒一邊,突然,美惠子看見一束桂香,掉在地板上,孤零零的啤酒液,緩緩從花上淌地,使得不是鮮花的桂香,看上去仍是水靈靈的。
  一种類銳的刺痛浸入美惠子心房。淚水,終于涌了出來。
  夜很深,香港纏綿的燈紅酒綠中,遠處,是海潮聲,一陣又一陣地響,有些刺骨的微風,彌漫著濃烈的海腥味。
  不知何時,雀斑仔叼著煙,站在美惠子身后,開口道:“有些女人一輩子就干這种事,有幸運的,嫁人或作情婦,結局要好些。也有進入上層社會,鳳毛鱗角,香港,很現實,很殘酷,但有机會。”
  美惠子倒抽口涼气,雀斑仔常常講這些。
  雖然他講得不錯,但美惠子越發感到他的虛偽。卑劣、越發憎恨他。
  美惠子不作理會。
  “哼,如果不是我,你早進了妓院。”雀斑仔沒好气地說。
  “你干嘛不回日本去?”美惠子問。
  “天皇陛下不要皮條客。”
  雀斑仔反問她,“你干嘛不回日本,你比我更有資格。”“日本沒一個親戚,回去沒有意義。”
  “咚咚咚”,擂門聲如雷,美惠子心里一掠:“警察。”抓起裝錢的皮從床上彈起。
  來不及了,門被撞開。來人沖過來一把攫住她的衣領,“蓬”一拳打在美惠子腰眼上,“啊喲!”她彎腰倒地,眼前人光乍現,隨即一聲慘嚎從床上傳出,嫖客被來人一槍打穿肺腑,栽倒在床頭邊。
  冷冰的槍管頂住美惠子的耳門。
  “人呢?在哪里?”來人陰沉沉地問,不是警察,來人身著皮夾克,中等個頭,十分墩實。
  “什么人,我不知道。”美惠子嚇得冷汗直冒。
  “日本人。”來人槍口上加了股勁。
  “雀斑仔。”美惠子旋即明白來人是找雀斑仔。
  “他沒來。”美惠子兢兢惊惊地答道。
  “你說不說?”來人冷冷地再次喝令。
  “看來她真地不知道。”站在門口的另一個家伙道。
  “那我們等。”來人松開美惠子,一屁股坐在床邊。
  美惠子倒在地上,閉上眼,假裝昏死過去。
  不久,門口響起雀斑仔熟悉的哨聲,兩個家伙迅即貼到門背后,拉上槍机。
  雀斑仔擰開門,但他不是跨進門,而是擠進門,未等門背后的家伙開槍,手中一把鋒利的航空曲尺已暫過兩只持槍的手,拳速若電,墩實的中等個頭一手捂著熱血濺的手腕,只覺得胃中撕裂聲和脊椎骨裂聲交錯在一起。
  另一個家伙眼見同伴倒在地上,不顧手腕血流不止,膝蓋向雀斑仔胯部頂去。
  雀斑仔的腳跟更快,剁向那家伙的膝蓋骨,那條腿立即調轉方向,膝蓋內支出的白骨穿破皮肉,將褲子頂得老高,那家伙痛得殺豬嚎叫開,在地上攤著一團。
  美惠子几乎惊得呆住,跟雀斑仔相處這么久,絲毫不知對方深藏不露。
  “去找兩條繩子。”雀斑仔對著發呆的美惠子喝道。
  兩個家伙被捆在椅子腳上,呻吟不止。
  雀斑仔從地上撿起槍,扔了支給美惠子,把另一支別在腰間,然后右手從嘴摘下煙頭,他一直叼著香煙。
  煙頭燒得皮膚發出“哧哧”的響聲,中等個頭的家伙死死咬著嘴唇,斗大的汗從額頭直往外冒。
  “說,誰派你們來的。”雀斑仔不動聲色地問。
  對方十分死硬。
  雀斑仔驟然出腳,那家伙合著椅子,橫飛而出,撞在牆上,椅子發出五馬分尸的怪叫斷成几截。那家伙向前栽倒,手足抽搐著象只瀕臨垂死的青娃,血液和膽汁噴了一地,轉剎停止了動作。
  另一個矮家伙還在為斷腿嚎個不停,一見同伴慘死,連嚎叫也停止了,未等雀斑仔動手,已哆哩哆嗦開口:
  “是宮田君叫我……我們來……找你……”
  雀斑仔扔掉煙頭,“哼,你們終于找到了。”話音未完,豁亮的航空曲尺已捅進矮胖子的小腹,在里面狠狠絞了三絞。
  “快走”,雀斑仔一把拖起被這酷烈殺戮弄得出神的的美惠子。
  “官田是誰?”美惠子問。
  “說了你也不知道。”雀斑仔拉著美惠子,見她把衣服穿好,兩人迅速离開破舊的公寓。
  一輛藍鳥牌轎車停在公寓外,“是那兩個家伙的車。”
  雀斑仔將曲尺從車門窗上端的縫隙塞進去,曲尺的拐角勾往升降車窗的膠螺,一拉,然后用力將車窗壓下,伸手擰開車門把柄。
  “去哪里?”美惠子吃惊地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雀斑子將她推入轎車座,藍鳥車猛然沖上公路。
  車子駛過中環,在銅鑼灣的一幢樓房前停下。
  “下車!”雀斑仔道。
  “到哪里去啊!”美惠子被今夜一切搞得摸不著頭腦。
  彩電、冰箱、豪華臥室、音響,一切都讓美惠子吃惊,她似乎已忘記剛剛發生在眼皮底下的暴力事件,發出“嘖嘖”的感歎聲,想不到混血雀斑仔有這樣豪華的住宅。
  雀斑仔到底是怎樣的人?但肯定不是單純的“皮條客”。
  “嚇坏了吧。”真怪,雀斑仔的語气是美惠子從未听到過的溫柔調。
  美惠子神情怔痴地注視著雀斑仔。
  “喂,發情啦!”雀斑仔攬住她的肩頭晃了兩下。“不,我在想,你會不會突然擰斷我的脖子。”
  雀斑仔突然狠狠著:“你如果再這樣,那你就馬上到街上當作野雞,不該你問的,你就別問。”講完,雀斑仔又變成一幅溫和的面孔。
  “在床上,我到真想擰斷你的脖子。”
  雀斑仔一把將美惠子扔在床上。
  “确實,我有過很多女人。”雀斑仔承認道。
  “你也殺過很多人。?”美惠子突然問,她自己也覺冒失,很可能雀斑仔會一腳把她踹到大街上。
  “看來你還有些眼光,殺人是為了不被人殺。”雀斑仔出乎意料地平靜答道。
  “他們是誰?”美惠子進一步問。
  “你一定沒听說過‘昆沙’這個人,他是世界頭號毒梟。”雀斑仔答非所問,繼續道:“日本黑社會最大的組織‘山口組’為牟取暴利,為昆沙談成一筆价值七千万美元的生意,用日本海上自衛隊的槍支換這批毒品,結果由于黑吃黑,雙方一場大戰,死傷慘重。”
  “你是幸存者之一?”美惠子多少從報刊、雜志上了解過“黑吃黑”“毒品”是怎么回事。
  “出賣雙方的人是‘山口組’的一個小頭目,叫官田,是我哥哥。”雀斑仔吐出口煙圈道。
  “他們要斬盡殺絕。”美惠子頭腦中想到黑洞洞的槍口,話音有些失措。
  “所以你也有可能被殺。”雀斑仔吧嗒關上燈,“睡吧。”隨即呼嚕聲如同机關槍轟鳴。
  美惠子可怎么也睡不著,不是害怕,是興奮,瞑瞑中她預感到生命中將有极為重大的轉机,這興奮中夾雜著神秘的恐懼,讓她徹夜難眠。
  然而以后的一個月,日子總在平靜短促中翻過,這一個月除了美惠子每天外出購物,雀斑仔一步也未离開公寓,雀斑仔有許多錢,美惠根本不用接客。雀斑仔鎮定能力讓美惠子吃惊:“如果我具備男人的勇猛和鎮定,”美惠子想往日殘酷的一頁從心中涌過,她的心在膨脹,她夢想自己轉動著寒光閃閃的航空曲尺,劈開活生生的軀体。
  “去買些煙酒。”雀斑仔塞給美惠子一疊嶄新的票子。
  夜降,公寓里燈光刺目。美惠子推開門,手里的酒、煙齊刷刷掉在地上,酒瓶發出砰砰地的碎裂聲。
  血、血腥充滿著室內每個落,雀斑仔和另一個男人赤裸裸地吊在燈架上,血從散開的胸腔內拉出一摞五髒六腑,地上還有四具七零八落的尸体,斷臂缺足,血中滲合著碎裂的顱骨渣和白乎乎的腦漿。
  “啊——”
  美惠子整個臉因恐懼嚇得扭曲變形,凄厲的慘叫撞至水泥牆上又反彈回來,刺入她的耳膜,她只覺腦中漆黑一團,昏厥過去,當她醒來,亂哄哄的人聲嘈雜,鎂光刷刷閃過,接著是警車的尖叫,和左右晃動不停,坐在飛駛的警車內的警察。
  “他叫宮田宏二,是日本社會‘山口組’和得力干將之一,半年前于金三角大火并案后失蹤,此人同時是日本赤軍在東南亞的二線軍人代理商,而赤軍,是日本惡名遠揚的恐怖組織,專搞謀殺和政治顛覆。”一名高級警官用流利的華語講著。說罷遞給美惠子一張雀斑仔的照片,照片上雀斑仔正和一名女子進行攀登運動。
  “我們找了他很久,但沒想到他死的現場會遇見了你,請你詳細談談他的情況吧。”
  “除了和我睡覺,他別的什么也沒對我講過。”
  “他干嘛不找別的女人,而找你?”
  “他說我像藥師九埔子,他最喜歡的日本女星。”
  “你見過殺過人嗎?”
  “沒有。”
  “還有沒有別的。”
  “其它的就跟瑞典電影里一樣。”美惠子流利地撒了一個謊。
  “呸,就象編小說,你以為你夠浪漫?”警察一拍桌子,手中亮了出另一張照片,情緒激動道:
  “你仔細看看他,我的最得力的手下,才二十一歲,整個人都打成蜂窩。”
  警官狠狠掐滅手中煙頭,“把她帶下去。”兩名全副武裝、神情如木偶的女警察將美惠子帶入女牢犯拘留室。
  數年后,美惠子在新加坡碼頭上回想起一幕竟忍不住發笑,當時她可是一臉滿不在乎,只感到一點遺憾,她不能象《假如明天來臨》中的女主人公那樣,豪無表情地拋出一句:“別的事我的律師會和你們談。”
  三天后美惠子因涉嫌謀殺和拒不交待罪行,被送進女子監獄,由于是与國際要案有關,她被鎖入重犯牢中。
  “站好,靠著牆,把衣服褲子全脫光。”發布命令的女警官肥肥胖胖,鼻梁老高,整張臉上很難找到作女人的應有特征。
  “不知道她天天看人脫衣服就能長胖,奇跡。”一名女因捅捅美惠子肩頭。
  女犯們脫光身子,一個接一個,躺在床架上。
  這裝了燈,有床和抽水馬桶,也許這就是比那种黑暗陰潮的小屋要好一點的條件。美惠子緊盯著低矮的屋頂,絲毫不知在黑暗中,還有三雙閃著綠色野火的女人眼睛。
  “這婊子睡著了。”一名不足二十歲因犯了殺人罪的女犯安清低聲對身邊因盜竊珠寶罪判刑的女犯桑麗麗說。
  “她睡得著嗎?”另一名因販毒入獄的女犯綽號“母狼”的浪笑著道。
  “不能讓她睡著了。”母狼狡黠地笑著。
  “姐妹,這可是新鮮貨色。”安清坐在床沿上,觀察著正側身而臥美惠子。
  然后美惠子覺得有雙胖柔的手伸進自己的被子底下。
  “你要干什么?別碰我。”她從床上彈起,羞怒地盯著“母狼”。
  “寶貝,別嚷嚷!”“母狼”臉上閃動著怪异的笑,陰陽怪气道。
  美惠子入獄不到一個星期,就知道“母狼”地獄中的地位最高,而且別的女犯倍受其欺辱,她必須想辦法制服“母狼”。她已經發現許多女犯對“母狼”十分不滿,只是懾于對方的實力。
  “母狼”曾經赤手空拳殺死過比自己強壯的男人。這里雖有不少女殺人犯,使用殺人的方式都沒有“母狼”這么“武暴”。
  這一夜“母狼”要求大家玩“游戲”,但無人反應,“母狼”惡毒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人,但未等“母狼”發威,三個女人一起扑上去,搶頭摁腳將“母狼”掀翻在地,美惠子砸碎了鏡子,朝“母狼”背上划了十余下,直到警察們聞風而動,將“母狼”抬出去。
  美惠子從枕下拿出几小袋麻醉劑,扔給桑麗麗和安清。
  看著地上的血,她開始笑。看來,只要你掌握到別人的“胃口”,再加以利用,辦事并不難,足足近半年的非人生活,美惠子開始笑了,在這里她學會了許多別人一輩子也學不到的東西,除了各种三教九流的“技巧”,她被女犯們尊稱為“女王蜂”。
  地獄般的日子在美惠子頭腦中留下兩個字:“報仇”。她甚至已下決心報复既養了她又欺騙了她的金鎮業,更要報复將自己引入深淵的張海波。報仇這個世界加注在她身上的殘酷和暴虐。
  “‘女王蜂’你想不想走?”一天,桑麗麗突然問。
  “走?”美惠子未反應過來。
  “逃出去。”桑麗麗將抽剩下一半的香煙遞給美惠子,“你不能在這里等,我也不能。”她的口气不象是開玩笑。
  “如果你等下去,那時你出獄時連送都沒人要,到時你就成了老太婆。”桑麗麗詭秘地道出實情:“我觀察了很久,記住了監獄的每一個通道和出口,當然,不是大門。”
  美惠子根本不愿等,自己沒有后台,誰知道會不會關上個十年八年,等只是漫長的絕望。
  “有這么多警衛,怎么逃?”
  “苦肉計。”桑麗麗湊近美惠子耳邊嘀咕。
  “你有把握嗎?”
  “百分之五十,有總比束手待斃好。”
  “現在是冬天,而且已到最冷的時候出去得凍死。”
  “不會。”桑麗麗很有把握地拍拍胸脯,“還有貨嗎?”
  “還有半只PCP了。”美惠子從枕頭下取出煙。
  “給我。”桑麗麗一把抓過去,撥開卷煙的白紙,是鼻孔貪婪地吸著。
  “你干嘛不找別人?”
  “我喜歡你,”桑麗麗笑著說。
  “什么時候開始?”
  “現在。”桑麗麗剛講完,手里突然拿出一塊玻璃片,朝美惠子猛扑過去。
  兩人你來我往,扳倒床架,打得鼻青臉腫,最后美惠子手捂著流血的腹部,癱倒在地,桑麗麗口里罵著“我干你姑奶奶的!”撕扯著她的頭發,直到警察赶來,將兩個強行分開。
  肥胖的女警官气急敗坏:“我操你們。”揮動警棍,將桑麗麗一棍打倒,怒叱著:“罰你掃三個星期,廁所。”
  然后兩名女警將美惠子拖入隔离室,扔在病因專用的床上。
  美惠子在閉上躺了兩個星期,傷口已拆線,明天,就要被送回女牢,然而,桑麗麗未出現,還有一個小時,就是監獄規定的就寢時間,“她不會騙我吧。”金桂香心急如焚地想。隔离室門開了,是桑麗麗,推著洗衣車進來,作了個鬼臉。
  “死丫頭,我以為你死了。”
  “快跳進來。”桑麗麗指指洗衣車,美惠子用被子裹住枕頭,跳入車槽中,頭頂上蓋上衣服。
  “如果出意外怎么辦?”美惠子探出頭問。
  “沒時間想了,”桑麗麗一把將她的頭壓入車內。
  走廊上沒有人,到洗衣房還有最后一道門,門口是名警衛。
  “怎么這么晚才送來?”警衛問。
  “今天身子不舒服嘛。”桑麗麗嗲聲嗲气地講,眼角瞟到男警衛坐椅上的《龍虎豹》成人雜志。
  “哼,這些守監警察也真夠難耐的。”桑麗麗打個媚眼:“大哥,給支煙抽吧。”
  人們說守監的比蹲監的還不如,男警衛當然不愿放過与女犯調情的机會,馬上遞上一支煙。
  畫報上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能從封面中跳出來,何況桑麗麗也不錯,夠天生麗質,而且在對付男人這一方面,十足的老手。趁對方遞煙的尖頭,高聳的胸部几乎足蹭到對方臉上,她的手可也沒閒著。
  男警衛欣喜万分地滿足了十來分鐘,未對洗衣車作任何檢查予以放行。
  洗衣間內剩下桑麗麗和美惠子。
  “快把衣服脫了,身体抹上机油,個面用塑料布纏死,這樣就不會凍死。”桑麗麗講完,兩個女人飛快在脫光身子,身上涂沫了一層厚厚的防寒机油。
  “我們還有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后下水道才會漲水。”桑麗麗道。
  “可真夠臭的。”
  兩人捂住鼻子,一前一后,快速在下道內踩著惡气薰天的污水前行。
  美惠子的心跳加劇數倍,抑制不住越獄的狂喜,她加快步子,想緊緊跟上小跑的桑麗麗。
  奇怪,桑麗麗不見了,美惠子猛然感到心跳終止,“難道她——。”她不也細想,“如果這么容易,桑麗麗早該逃出去了。”
  美惠子放慢了腳步,接近一個拐口,已看見一樓天光從不遠處的鐵柵間滲入,只看桑麗麗已快跑到柵欄前,美惠子心底陡然放松。
  死水、髒物,老鼠竄來竄去。
  污向往肮髒的下水道,有不少死水注,繁殖力极強的巨鼠此際正冬眠在死水洼內。
  桑麗麗心內狂喜,那能留心,只差一步就到柵欄前,桑麗麗一腳踏在死水注上。
  “吱吱吱吱”。鼠嚎四起,成百上千只巨鼠迅著雷電般扑向桑麗麗的軀体。
  “啊!”桑麗麗發出恐怖的叫喊,足下一滑,一頭栽倒在死水注內,拚命掙扎扑打,但已為時過晚。
  巨鼠們鋒利的牙齒不足半分鐘便將桑麗麗身上啃出森森白骨。
  美惠子已麻了。她眼看著桑麗麗被巨鼠啃唑。
  美惠子慶幸自己還相距數尺,立即向后撒腿狂奔,那些老鼠正拚力撕咬著桑麗麗柔嫩的肌膚,沒有追擊。
  呻吟聲翕發微弱,桑麗麗已葬身鼠海。
  美惠子目睹這恐怖慘絕一幕,腸內已吐得干干淨淨。
  “咋嚓。”數把手提聚光燈光柱突然將下水道照得如同白晝,照著美惠子蒼白的臉。
  警察,荷槍實彈的警察竟然從天而降。
  審詢美惠子的英國警官手提電棍走到惠子近旁:“要走了也不說一聲,我還未告訴你我的名字,犯人們尊稱我為‘金鋼’”。
  “金鋼”用電筒掃了拐口處,“你真是万幸,沒被那些可近的小動物吃掉。”
  “蓬”高壓電棍悄無聲息地擊中美惠子的胸部,好一個趄趔倒在地上。
  “我們可等了很久,想好好安葬你。”“金鋼”奸笑著道。
  “誰出賣了我們?”美惠子忍著劇痛苦思不明。
  “‘母狼’終歸是母狼,你不該惹她,你那些小白粉膠袋可只有她才搞得到,桑麗麗只是一個誘餌,我本已答應給她自由,可惜那些小動物沒放過她。”“金鋼”狠狠講道。
  “你忘了,在這里,我才是真正的‘王’。”“金鋼”咆哮著,發出長串怪笑,笑聲未落,几支槍托已狠狠砸在美惠子身上,她整個身子發出破碎的嚎叫、抽搐。
  “把她帶到‘電訊’室。”“金鋼”吩咐道,“哼,我這人并不殘酷,不會讓你輕易被那些小動物搶走,我要你慢慢地体會,天堂是什么滋味。”
  美惠子被押到安樂椅上,手足被捆死。
  電壓指針向死亡限度無限接近,綁在電椅上的身体泛著幽藍的電光,抽搐著,狂顫著。
  “如果地獄有十八層,那么我是在第十九層。”美惠子在一個小時內,差不多昏過二十次。
  死去活來,慘叫扭曲的臉和“金鋼”的微笑隔著玻窗相映,這個女人每一次昏迷和震顫都讓“金鋼”滿足,感到興奮和快樂。
  “金鋼”對女人如此強大的忍耐力感到震惊,他還沒有看到過這女人露出一絲求饒的神情。
  美惠子相信自己已嗅到天堂的气息,頭腦中的慘白變成血紅,再變成漆黑。
  她听見自己纖細的肌体正在無聲地碎裂,發出細微,撕裂的響聲,漸漸麻木,失去生机。
  恍惚中,她正漸漸變輕,好象赤裸著站在血色的云彩中,這血色變得模糊、狂亂,一個陌生的男人正將自己從空中拋到冰冷的泥泞里。
  這男人的臉不斷變幻著不同的臉孔,有些象金鎮業,又象張海波、又變成雀斑仔的臉,臉上的雀斑變成無數刀類,從自己的胸膛上划過,突然“金鋼”手提電棍將雀斑仔打得頭碎骨裂,然后“金鋼”騎上來,拚命地發泄……
  最后,幻景重新變成無邊無盡的黑暗,深淵。
  她既听不見心髒的跳動,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金鋼”是第十次掃視巨額保釋單上的簽名:日本大和船業駐港理事;宮田水野。
  “她已經死了。”“金鋼”無奈地攤開雙手,“她剛被送往停尸房。”
  “作為全權代理人,我希望能帶回尸体,警房先生。”
  “當然可以。”金鋼答道:這群日本蠢豬,竟然用三千万保釋一具尸体。
  “還有多久,何昌醫師?”
  “最樂觀的估計還要三四天時間,強大的電流對她造成了嚴重傷害,不過,沒有生命危險,我用了最先進的激光治療,她能盡快恢复。”
  “我們能完整地了解她的過去嗎?”
  “盡管她的心髒和大腦一度衰极,甚至徘徊于死亡极限上,但可觀一點,我們的FB電腦頭部測微儀可以清晰將緩和的意識輸入她的大腦,這樣她可以恢复一健康人的意識狀態。”
  “那多多感謝了。”大和船業的業務部經濟小島按動對講机,室內的大屏幕監視儀上出現一名約六十的日本男子,正是宮田水野。
  小島簡明扼要地報告關于美惠子的情況。
  “三天后我要見她,記住,我們已失去了一個,必得由她來代替。”
  宮田水野的口气無回旋的余地,講完,“叭”地關上屏幕。
  一束光線漸漸擴大成光圈刺開美惠子的頭腦。她看清了,房間很大,布置得豪華典雅,雪白的窗紗下擺著含露欲滴的鮮花,再看看自己身上,穿著柔絲細膩的絲綢睡衣,一看便知質地很好。
  “我是不是真的到了天堂?!”
  抬頭望去,牆上挂著金色的十字架,桌案造型古朴別致,擺放著銀制蜡台,燭光綽約,如童話一般。
  “也許按照基督的教義,不論一個人犯什么罪,基督都會寬怒他。”美惠子想起在學校中同學們這樣向上帝祈禱。
  她咬咬手指,疼,這一切又是如此真實。
  “小姐,你終于醒了。”說話的是位面容慈祥的老年婦女,一切,都是美惠子從未見過的。
  “小姐”,已經很久沒听到這樣的稱呼,她習慣了被人稱著“婊子”。
  “敬請安心休息,宮田先生會見你的。”
  “宮田先生。”美惠子想起雀斑仔,難道官田兄弟沒死?
  “請你告訴我,我這是在哪里?是誰把我帶來的?”她急切地問。
  女佣人一言不發,嘴角挂絲晏分含蓄的笑意。
  美惠子知道對方不會回答,也不再問,一切是那么變幻幻想莫測,但現在一切,可比過去好上千万倍,何不好好享受一下,她也猜到,這与雀斑仔一定有關。
  她遭遇,已教會了她适應環境,何況這种舒适無比的天堂般的環境。
  她不再問,也不講什么。除了必要的“謝謝”二字,因為她吃到的是极其精美的食物,得到的是精心關照和護理。只是与世隔絕,沒有電視、報紙、書信,其實監獄中也沒有。
  “能給我支煙嗎?”她問。
  “當然可以。”老婦人十分鐘后拿給她一條“女皇”牌香煙,放在枕頭上。
  “美惠子小姐,官田先生要見你,請你跟我們走一趟。”美子剛睡,一名日本男子用生硬的華語對她講。
  “本來一切都由你們,還裝正經”,美惠子心底冷笑,任憑對方給她蒙上眼睛,把自己塞進一輛轎車。
  “美惠子小姐,你一定休息得不錯,想來點什么?我這里有最上等的酒,瞧,不是吹牛,有拿破侖XO一九二一年出口紅葡萄酒,我想你還是先來杯法國蒙特利爾一九四五年產的香檳吧。”官田水野倒了兩杯香檳:“請吧,但愿你永遠不會忘記它們。”
  美子漠然地拿起一杯,一口气喝下去。
  官田水野搖著頭道:“你在暴餐天物,好酒要細細品嘗。”
  美惠子臉色微紅道:“我想你專程帶我來不為了讓我陪你飲酒吧。”
  官田水野長歎口气,將手中的酒緩緩撒在名貴的波斯地毯上,道:“原來常常是宏二和他哥哥陪我喝,可惜他們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慘。”
  “你完全可以替他們報仇。”美惠子呷呷酒,味道确實好极了。以前在馬來西亞,她常常喝洋酒。
  “我很喜歡你這樣談話的方式,宏二這小子找的女人都不錯。”宮田水野神情黯然,重新倒杯酒,一飲而盡,道:“我沒法替他們報仇,殺他們兄弟倆的,就是我下的命令,按照傳統的方式,他們本該自殺,切腹自殺,可他們是叛逆,是得不到割腹的榮譽。”
  “日本式的榮譽。”美惠子道。
  “不,是精神,是武士道精神,至高無上的精神准則。”
  美惠子有些惊訝,官田水野給她的第一印象是鶴發童顏,舉止优雅适度。現在,她才認識到宮田水野冷酷与鎮定的一面,看來雀斑仔完全繼承了他的血液。
  “我請你欣賞一段錄像。”宮田水野臉上再度出現溫和的气色,但一個神情瞬息万變的人,你往往無法真正猜測他的內在。
  室內燈滅了,超大屏幕上出現十二道彩色條紋,錄像机走帶的吱吱聲在黑暗中旋亮。
  屏幕上出現雀斑仔和美惠子的瘋狂……
  監獄中的美惠子……
  “宏二不鐘意的女人是不會被帶到他的公寓地。”宮田水野用對儿子深深怀念的語气講。關上錄像机,用鋒利的目光逼視著美惠子,金魚眼睛捕捉著美惠子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美惠子突然感到那目光中蘊含的殺气,“是啊!他為見我。”但她保持著鎮靜的表情,聚然迎上了對方的目光。
  官田水野神情再度緩和,他對這個女人非常滿意,他清楚這個女人曾經有過什么樣的遭遇,一眼他就看出了美惠子內心深處的仇恨和冷漠,官田家族正需要這些,也是日本警視廳需要的那种人才。宮田總是喜歡把自己個人的好惡和國家利益放在一起的。
  見宮田神情緩和,美惠子已意識到自己度過了考測的危机。
  “我培養了他們二十多年,誰也不愿輕易放棄自己付出的心血。”
  “所以你選擇了我。”
  “不錯,我對宏二他們有种充滿失落的失望。”
  “所以你重新選中了女人。”
  “你很聰明。”
  “難道你要我加入日本黑社會?”
  “不,我只想培養你,用我的方式。”宮田水野打斷美惠子問話,“我們再喝點什么?”舉起酒杯,滲上一大杯香檳,“干杯。”
  美惠子一飲而盡,她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其實,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人是沒得選擇的。
  宮田水野等了很久,終于等到了一個可以培養的目標。“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包括罪惡的發展,這一切都是人為的,只有掌握了別人,才能獲取成功。”他意識到,他曾一度想將雀斑仔和他的大儿子培養成最強的人,但當他教會他們殺人的手段和殘酷以后,他們卻背叛了他,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何況他們是自己的親身骨肉,難免有所放縱,雀斑仔竟然喜愛和那些下層人物混在一起,他哥竟然為了一個泰國女人出賣了整個組織,這都是讓宮田水野感到沉重的教訓。最令他失望的是,哥倆從未干過一件有利于國家利益的事,盡管宮田曾囑咐過哥倆,要他們清楚國家利益高于一切。然而富田十分失望。官田是日本諜報關物色的能干冷靜的人。日本諜報机關曾在東南亞一帶接触過許多人,得都不甚理想。
  但眼前這個女人不同,她具備最完美的基本素質,她是從煉獄、地獄中走過來的女人,她死過,她的生命就不再屬于自己。
  而且這個女人外貌嬌美,內心充滿著冷酷和仇恨。她由社會底層一躍而為上流社會的千金,又由上流社會一落千丈為妓女,而且她是一個地道的私生女。她的父親金鎮業實際上也是一個間諜,二戰期間被美軍收買,專門從事日軍太平洋地區情報收集工作。二戰結束后,美國中央情報局棄之不用,日本方面也憎恨他,他只得改名姓,從事走私、販毒、房地產、軍火生意;一躍成為馬來西亞首富。
  所以官田水野決定在美惠子身上下最大的賭注,他要把她培養成嗜血成性的殺人女魔成為一個智諜雙全的女間諜。并不是單純的殺人机器,還要有超人的膽識、勇猛、智慧。
  宮田水野的一生,都是在黑社會中度過的被日諜報机關控制使用的超級間諜,日諜報机构要他物色一個女性,培養,委以重任。他認為人比動物強的,不在于人有思維,而在于人比動物更殘酷,而且會運用智慧來掩示人性之惡,也只有在無數的激烈競爭、血腥吞噬中,人才能被證明,被承認。
  一架波音757飛机降落在香港啟德机場。
  野村和王雄下机后匆匆上一輛丰田車,駛向預先訂好房間的日本“太和”酒店。
  野村,日本空手道五段。
  王雄,香港自由搏擊五屆蟬聯冠軍。
  然而現在,他們肩負著日本黑社會“山口組”的重大使命,到香港來執行一項特別行動。
  “對付一個老家伙,還用得著我們出馬?”王雄滿不在乎道。
  “作了几十年‘黑木組’的后台,那老家伙硬得狠,千万不能輕敵。”野村穩重講道。
  香港“笨瘀宮”正欲上映午夜場,是一部三A級成人影片。
  “野村君,看這种片子還不如去夜總會。”王雄嘀咕著。
  “你忘了上頭的命令,讓我們嚴加小心,不要單獨行動。”野村道。
  “別人見我們形影不离,會認為我們是同性戀。”王雄很不滿意,他已很久未到香港的夜總會玩了。
  “你知道我干正事前不玩。”野村道,“那好吧,真他媽見鬼。”王雄又道。
  “也不用,看這些片子,有妞陪就行啦。”王雄講著拖腔拖調的廣東話,“要不要我跟你找一個。”
  “不用。”野村冷冷答道,圣雄悻悻地四處望望,有啦,他已找上了目標,或者說目標主動找上他們。
  “喂,一位先生,想不想泡‘馬子?’”兩個擔胸裸背的女郎纏了上來。
  “野村君,看來你也沒法拒絕了,多好的身材!”王雄有些按耐不住。
  兩人終于還是一個擁著一個女人,步入電影廳。
  剛進電影院不久,王雄就不見了。“唉,王雄呢?”野村突見王雄不在旁邊的坐位上,心覺不妙。
  野村惱怒地一拳擊在坐在身邊女人的嘴上,那女人哼也未哼滿臉是血地躬下腰。
  野村疾步奔出影院,直奔停車場。
  王雄就在停車場自己的豪華雪鐵龍轎車里。
  “王雄!”野村猛搖著王雄已經變色的臉,王雄已經死了。
  “八格!”野村用日本話怒罵。
  “野村君,宮田水野先生告訴我在這里可以找到你。”嬌嗲嗲的女聲在野村背后響起。
  野村從后視鏡已經看清了這個女人,這女人身材姣好,面貌美如花,只是兩只本來淫蕩的目光,現在冷若冰霜。
  野村怒气沖天,立即向那女人猛扑而上,他要把她擰成八節。
  這女人正是美惠子,她的動作敏捷,左躲右閃,避開對方凌厲的殺手。
  野村中猛獸一般,絲毫不給對方閃避的余地,拳過處腳已旋起“嗖嗖”風響,向美惠子拉腰掃到。
  美惠子退勢稍緩,腰側已被重重擦擊,險些跌倒。要知道,對方是空手道五段而美惠子所受空手道訓練,為期不足五個月。
  野村緊緊相逼,粗重的喘息和嘶吼回蕩在空气中。
  美惠子接受的先進科學訓練,使她從接連不斷的險象中脫逃,但已被對方擊中數次,愈處下風。
  “蓬,”野村一記重拳搗在美惠子腹部,打得她砰然仰跌,未等她倒下去,第二拳、第三拳已擊中她左右臉頰,血和著汗如珠狀般疾噴而去。
  “哈哈,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野村沒想到對方費了自己不少力,停住攻勢,欣賞女人的掙扎。
  “我沒時間啦。”野村再度出擊,一把揪住美惠于頭發,將她擰起來,“嗨”,一聲嗥叫,手上運足力道,要將對方凌空扔出去。
  寒光畢現,一道銀弧從野村的頜下掠過“航空曲尺”,他几乎沒感到痛疼,手一松,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慢慢倒下,喉嚨發出“咯咯”的斷裂聲。
  當一個人在即將取胜的剎那,往往會低估了對手,何況野村的對手是個女人。
  但這個女确确實實要了他的命,他死也未料到和王雄連官田水野的面也未見著就見了上帝。
  美惠子也受傷不輕,當她返回官田水野的住處,宮田水野正饒有興趣地觀賞她和野村格殺的錄像。
  “可真夠快地。”美惠子疲累地躺倒在沙發上。
  “你干的不錯,我贏了三千万美金,賭這場較量。”
  “贏了三千万?”美惠子惊訝問。
  “這是你的酬金,三十万。”官田水野將裝滿現鈔的箱子提上桌面打開。
  美惠子毫不動容。
  “你沒有讓我失望。任何拳王都是賭盤的骰子,但你很有頭腦。”官田水野指指屏幕上野村慘死的特寫,又道:“我們必須加快訓練進度,我希望你早日能干大事。”
  “我還想喝杯蒙特利爾的香檳。”美惠子道。
  “你會得到最好的休息。”富田水野笑了。
  一名极其健美的男子早已守候在美惠子的臥室內,這男子有一張古羅馬人的臉。輪廓象雕塑般完美,眼睛漆黑發亮,黑色的發絲中,有几絲動人的銀絲。
  男人身材魁梧,具有運動員的体魄和一副野獸般煩躁不安的神態。
  只可惜,他是一具工具,專門用來滿足女人的奴隸。
  她只感到一种東西:惡心。
  這也許就是那期待已久的轉机,美惠子第一次成為一名即不是為金錢,也不是單純為仇恨的殺人者。
  槍,美惠子眼前的槍都是根据當今世上最先進的槍加以改進的新型成品。她只花了兩個月時間,就已充分了解這些槍的性能,第一個月后,她已能閉著眼睛在一分鐘內拆御裝配。這是作為間諜,作為殺手的基本功。這些永不融化的冰鐵寒鋼,与美惠子內心冷酷的情形漸漸融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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