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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家康暗暗地操縱著這一局勢。此時叫他不放心的是秀康。
  家康把秀康的家老們叫來,吩咐他們說:“這個人頭腦過于愚鈍,你們要好好輔佐他,別讓他走錯了道。”
  如果秀康天真無邪地陷入丰臣家的內部事務,為一派的力量所利用的話,那么,家康的不可告人的意圖,就不得不落空了。
  丰臣家的派系共有兩個。彈劾家康是野心家、有篡權企圖的,是秀吉的政務輔佐官石田三成及其党徒,他們以秀賴的生母淀姬作為本派的后台。和石田相對抗的,是加藤清正和他的朋輩們,這一派或可稱之為野戰派,他們的核心人物是秀吉的正室北政所。兩派都是秀吉一手栽培、提拔的大名,但是在丰臣政權建立以后,石田派作為文官,居于政權的中樞。而加藤派則作為職業軍人,被迫遠离了核心。加藤派認為,每每把他們這些人驅入困境的,是秀吉身邊的石田派,因而等秀吉一死,就揚言道:“現在用不著顧忌殿下了。事到如今,要殺了石田這幫人的頭,吃他們的肉!”
  同時把各自在大板的府邸武裝起來,公開与石他們為敵,甚至有爆發一場短兵相接的巷戰之勢。家康企圖利用丰臣家的這一場內部糾紛。他時而以丰臣家的首席大老的身份出面調停,時而在暗中挑唆煽動。家康私下支持的是北政所和加藤清正等人的這一派。家康的盤算是:利用加藤他們這一派,煽起這一派對石田派的深仇大恨,讓他們把矛頭指向石田派,驅使一方去整另一方,通過這辦法來最終實現改朝換代的目的。家康覺得,他不必動用自己的關東兵團來摧毀丰臣家,而是以始終保持丰臣家所屬的親信大名之間內部爭斗這樣一种形式,在這种爭斗激化的最后階段,由自己來指揮一場大決戰,到那時才開始發動政變。這就是家康設計的藍圖。按照這一藍圖,家康切實地作了布置,而布置的每個步驟都成功了。真是怪有意思的。
  家康想道:由于上面所說的原因,“對秀康不能放任不管,漫不經心,可不知道這個人會干出什么來啊!”
  如果撂開秀康不管,那么他會上大板去護衛秀賴也未可知。而這樣做,自然而然地就進了石田的陣營。
  家康對儿子秀康也采取了措施。慶長四年(1599)三月,家康把結城秀康叫到跟前,對他說道:“想請你給我當警衛。”
  家康說明了情況:局勢將日益惡化,石田派妄圖謀害家康,正在不斷地出謀划策,施展陰謀詭計。自然,家康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在這之前,秀康也已有所聞。家康進一步說:“然而德川家在上方只有少數兵力。要進行防衛是很困難的。”他的嫡子秀忠已奉命回關東,在江戶作好了隨時能出兵的准備。“在京都、大板這一帶,我德川家勢力單薄,請替代中納言(指秀忠)助我一臂之力。”家康說道。
  家康想用這种懇托的辦法來激發起秀康的俠義心腸。果然不出所料,秀康听了,激動不已。作為儿子的他受生父的重托,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僅僅這一點,秀康也早已熱淚盈眶了。秀康几乎是喊著說道:“不肖之子愿為大人赴湯蹈火。”直到這時,他才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家康的儿子。
  然而,自那以后的日子里,卻并沒有出現什么特別的情況。總之,他總是要么在家康的公館,要么在自己的宿舍呆著而已。他既不去別處,也不能去別處。
  家康心想:“這下放心了。”
  只要這樣,把他圈在欄里,他就不會成為其他野心家的餌食了。
  慶長四年(1599)閏三月三日,秀吉死后在丰臣家內部起到調解作用的次席大老前田利家,在前田駐大板的公館里病故了。加藤清正等人從此有了暴動的自由。利家死后的第三天夜里,他們在大板城里發動政變,企圖誅伏石田三成。三成事先覺察了他們的計划,便只身逃到伏見。加藤他們跟蹤追擊。這批人是加藤清正、福島正則、黑田長政、細川忠興、加藤嘉明、淺野幸長以及池田輝政等。
  三成被追得無處可逃,便索性闖入家康在伏見的公館里請求保護。對于三成來說,家康不僅是主要的敵人,而且他正在暗中支持著敵方的七位將領,是個躲在幕后的罪魁禍首。這一切,不用說三成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正因為知道這些內情,便故意將他一軍。他估計家康不敢殺他。事情果真如此,家康把他保持起來,沒有殺他。
  家康的臣仆之中有不少人建議道:“乘此机會誅了三成吧!”
  他們的意見是,應該誅了一直在彈劾家康的三成,以取得七位將領的好感。家康沒有听他們的。他的部下中有一位軍師叫本多正信的,与家康持同樣的意見。這意見是:保護三成,讓他活著,放他回他的老窠——近江佐和山城。日后,他必將起來謀反,籠絡大名們,舉兵討伐家康。只有到那時,發動政變的時机才成熟。在這之前,不能不讓三成活著。
  家康對追赶到伏見來的上面七位將領進行了說服工作。
  他一半吆喝一半恐嚇地說:“殿下去世,為時不長,況秀賴公接位日子也尚淺。要是你們如此在伏見肇事,那是對故主极大的不忠之舉。倘使你們這還不听勸告,堅持要殺治部少輔,那么我家康決計奉陪。如何?”
  七位將領听家康這么一說,也就不能不服從了。家康當夜讓三成住在自己的府邸里,第二天一早打算把他送出去。然而他仍然不放心。說不定清正他們在路上埋伏。家康作了周密的安排。
  “少將,請你一直把他送到勢田大橋!”
  家康把秀康叫來,命令他擔任三成的警衛。秀康點頭答應了,隨后又叮問一句:“要是半路上遇到清正他們伏擊,該怎么辦?”
  家康回答說:“戰斗!”
  這“戰斗”一詞,使秀康昂奮起來。秀康如此英气勃勃,然而至今不不曾打過仗。他曾跟秀吉隨軍參加過討伐小田原之戰,也曾在出兵朝鮮時跟養父到過肥前名護屋。但是沒有參加野戰。秀康的气質究竟如何,至今還未在實戰中受過檢驗。
  然而,家康卻放心地說了聲“戰斗”。他估計,戰斗是不會發生的。擔任警衛的不是別人,而是家康的儿子。清正他們襲擊秀康率領的警備隊,那等于向家康挑戰。他們是不會那樣做的。
  對于秀康來說,不幸的是,路上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秀康和三成并轡走在醍醐官道上,心里希望能發生點什么。
  “即使犧牲生命,我也要保衛閣下。”
  秀康這么說著,臉頰上泛起青春的紅暈。三成誤解了他的意思。
  石田三成心里暗自思忖道:“這一位到底不一樣。看來對秀賴殿下,有一种特別的感情啊。与家康等人不同,他對丰臣家感情深厚。也許會支持我們吧。”
  他把秀康的那句話作了合乎自己需要的解釋。不久,兩人來到橫跨在瀨田川上的瀨田大橋的西首。走過這座大橋向東去,便是遼闊的近江平原。北近江的山林原野是三成的領地。
  秀康彬彬有禮地說:“那么,到此我就失陪了。”
  三成也客气地致謝,并把剛好隨身攜帶著的一柄正宗(正宗即岡崎正宗,鐮倉時代一位制作日本刀的名匠。)的短刀饋贈給了秀康。早在那個時期,三成所藏的短刀已是天下聞名的無价之寶了,不惜以寶刀相贈,也許可以說這反映了三成對秀康怀著极其感激和友好的心情。這把短刀后世稱之為石田正宗,一直被傳了下來。
  第二年七月,三成在大板舉兵。他列數了家康的种种罪狀。其大義名分是:討伐家康,保衛秀賴政權。
  這時候,家康在小山地方,离秀康的居城結城很近,估計只有十几里路。家康為了打會津的上杉氏,正在征旅途中。家康是以丰臣家的大老這個正式身份攻打上杉氏的。這次出征乃是為天下而戰。為此,他率領了一支由隸屬于丰臣家的眾多大名組成的部隊。家康心里盤算著用這支部隊去打大板那批大名。
  不過,將領們也各有自己的打算。為了統一他們的意向,家康把上面所說的隸屬于丰臣家的將領們聚集到殘留著小山城遺址的山丘上,要他們決定去留。在這決定命運的時刻,起初有的人舉棋不定,有的人對加入家康一方持消极態度。然而沒過多少工夫,全体与會者都被這會場的气氛所感染,异口同聲地說:“沒有异議,事至今日,我們愿与內府共命運。”
  一切都如愿以償。家康滿意了。可以說,家康以后的全部命運,是以這七月二十五日的小山軍事會議的成功為基礎的。
  會議立即轉變成作戰會議,具体商議如何討伐三成的問題。其結果,由福島正則、池田輝政等丰臣家的大名組成了一支先鋒部隊,立即動身向西進軍。家康則決定先回一次江戶,然后率領德川軍沿東海道向西,并讓嫡子中納言秀忠帶領德川第二軍,取道中仙道而去。
  問題是秀康。
  家康采取了不讓他參加會戰的方針。在家康看來,秀康在戰場上多半是個勇猛的人,倘若建立了大功,那就得給他重賞。這么一來,秀康的影響會增大,和嫡子秀忠之間的關系將變得難處。那些在野戰攻城中和秀康一起同甘共苦的德川麾下的將士,最后將敬慕秀康,他的威望准會超過秀忠。秀忠的長處只不過是舉止穩重,為人謙和而已。這樣,德川家的秩序因此會發生混亂,因為家康已決定讓秀忠繼承德川家的家業。秀康自己也說不定會自命不凡,忌妒弟弟的權勢,因而起謀反之心。
  由于上述緣故,家康決定派秀康擔任留守。讓他守衛宇都宮城,以鉗制上杉氏,在關東的東北角,遠遠地保衛江戶城。為此,家康派了一名使者到秀康的軍營中去。使者是家康的同族人,官居玄蕃頭的松平家清。
  秀康還沒有听完來使的述說就從座位上跳起來怒吼道:“混帳!”
  他說,自己生在將軍之家,面臨這么大規模的決戰,卻叫我擔任留守,這怎么成呢?這個命令我不能服從。我准備今晚立即离開這里,以先鋒的身份率兵沿東海道西進。請將我的上述意見,轉告父君。
  擔任使者的家清嚇得臉色發青,赶緊奔回小山城,向家康作了稟報。
  家康沉吟半晌之后,對他說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訴秀康,叫他立刻上我這里來一次。”
  對于這樣血气方剛的年輕人,說話得講究方式方法。家清不懂這一點。
  秀康奉命來了,他正在從山腳下一步步向小山山頂攀登呢。
  家康特意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軍帳的門口迎接秀康,然后把他讓到了另一個房間里。那种恭而敬之的樣子,完全象對待一位貴客似的。坐定之后,開始講述這次會戰的戰略,家康說道:“現在我們要撇開東邊的敵人上杉氏,去打西邊的敵人。這是關系到德川家生死存亡的時刻。倘若在与石田三成交戰中,背后的上杉氏起兵出會津盆地,闖入關東平原,并乘勢從背后襲擊江戶,那么事情會怎么樣呢?我們德川家就非得滅亡不可。”
  這是一項嚴重的戰略任務。但是,實際上,家康早已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一方面他已經布置了伊達氏和佐竹氏等來牽制上杉氏,另一方面上杉氏也不可能襲擊關東。
  照家康看來,上杉氏僅僅是個百万石的大名,以他那點兵力,要守住會津盆地,已經十分吃力了。他沒有能力到外線作戰。只要上杉景胜不發瘋,他們上杉兵是不會打到關東平原來的。但是,對這位結城秀康,他可不能把事情講得那么輕松。必須充分說明事態的嚴重性。家康夸大了危机,以便年輕的秀康產生一种重任在肩的感覺。
  家康說道:“上杉家自上杉謙信以來,就是天下聞名的豪強。上杉景胜嚴守父親謙信傳下的法規,他的家老山城守直江精于用兵,其謀略之高明,當代堪稱首位,無人能与之相比。除非有一位武藝高強、才智過人的非凡人物,否則無法与他抗衡。敝人苦慮再三,決定請少將任此要職。不知能否受命?”
  秀康听了不禁喜形于色,与前判若兩人,欣然接受了這一任務。家康又向他交代了一番作戰上應注意的事項。
  家康說道:“可用如此這般計謀。”
  他對此作了极為詳細的說明。上杉部隊出擊關東,到時你不要死守宇都宮城,而應放棄城池。
  “要放棄宇都宮城嗎?”
  “是的,要放棄。”
  家康指點他說,宇都宮城是一座建造在平原上的城堡,難于据城死守,倒不如与敵人在野外決戰為好。在野外构筑陣地,看准敵人已經全部渡過了利根川,來它一個長驅迂回,作出企圖切斷敵人的退路的姿態。敵人看到你這一著,定會膽戰心惊,慌忙地龜縮回會津去的。從戰術來說,沒有比這更漂亮的了。上杉氏出兵關東,由于戰線過長,必定會始終感到后方有危險,只要刺激一下他的這一弱點,定能取胜。
  秀康越發高興了。他在心里說道,悔不該當初拒絕了這一任務,那完全是自己的膚淺之見。在這次大戰之中,不是有如此一條光榮的戰線在等待著自己嗎?
  說几句題外話,這個時期,在德川的軍團中,有人對家康的三位公子秀忠、秀康以及忠吉,作過一語破的的評論。
  家康手下的親信武士永井直清,作了如下的記載,說是當石田三成在上方舉兵的重大消息傳到小山城的軍營之中時, “秀忠殿下緊鎖雙眉, 憂心忡忡;三河守(指秀康)眉宇舒展,面露笑容;薩摩守(忠吉)怒發沖冠,激憤异常。”秀康之所以面帶笑容是因為覺得,通過這一仗,如果弄得好,有可能乘大亂之机取得天下。而嫡子秀忠則擔心原定該由他繼承的德川家的天下會因此喪失。這一評論并不符合當時的事實,然而卻可以看作是對秀康和秀忠兩人性格的描述。這故事一針見血地說出了他們的心思。而家康不放心的也正是這一點。
  關原之戰以家康的胜利而告終。
  然而秀康卻一無戰功。上杉氏終于未出會津盆地一步,秀康一直在宇都宮城擔任留守,連放一槍的机會都不曾得到。可以說是被束之高閣了。就象命里早已注定這個年輕人生來就始終只配抽這么一根簽似的。
  順便交代一下,家康的嗣子秀忠率領第二軍沿中仙道西進,原來約好在美濃与家康的東海道軍相會合的,然而不料在信州為西軍的真田昌幸部隊所阻,終于沒有赶上關原之戰。秀忠為人忠篤信謹,但缺少能力。但是,對于這件事,家康僅僅略表不快而已,戰爭結束之后,也沒有從秀忠手里要回繼承人的寶座。每當听到這种消息,秀康都不免為自己英雄無用武之地而惆悵。他多次想道:要是當初讓自己領兵過中仙道的話,將會如何呢?
  經過關原這一仗,丰臣家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一個普通的大名,家康得了天下。在重新分封諸侯的時候,家康把北國給了秀康。秀康把領地的首府放在越前的北庄城(如今的福井市)。除了越前一國之外,另有若狹和信濃的一部分,封地達十五万石之多。然而,這些地方冬天雪大,去不了中原。
  秀康小聲地對從江戶來他身邊擔任家老的長谷川采女發泄不平道:“我倒象被投進了雪牢似的。”
  不久,家康在江戶當了將軍,建立了德川幕府。兩年之后,他把將軍的職務讓給了秀忠,自己隱居在駿府城里。
  秀康雖是將軍的兄長,卻只是一個大名,并且改姓松平,這是早先德川家的別姓。不過,世人都還仍舊稱他結城少將,并對他怀有敬意。而這种敬意之中,是包含著某些為他惋惜的心情的。
  從少年時起就具有的那种天生威嚴的气質,雖說有些過于鋒芒畢露,但隨著年歲的增長,竟變得越來越濃厚了。慶長九年(1604)七月,家康在伏見的時候,秀康在自己的府邸舉行大相扑的比賽,并請父親家康前來觀看。自然,其他大名和秀康手下的親信武士也來相隨作陪。沒過多久,十四對相扑力士的預賽結束了,最后輪到東西兩組的大關(原是相扑比賽中最高一級選手。現在的最高一級是橫綱,其次是大關)級選手追風和順禮上場了。此時,滿場轟動起來。追風是越后人,京城的力士,原是某個公卿家所養,在天下眾多的力士之中,要算他名气最大。順禮是加賀地方人,是前田利家的力士,在這之前不久曾參加京都北野天神的籌款義捐相扑比賽,七天之中,上場三十三次,連戰連胜,保持不敗的記錄。由于這番緣故,因而改稱順禮。滿場人對這一組比賽十分昂奮,大名們全体站了起來,親兵們也大聲喧嘩,吵吵嚷嚷,比賽場中鬧得個天翻地覆,不可收拾。這時候,秀康正坐在比賽正面的廊沿下。只見他倏地站立起來。
  他就這么一站,一言不發,以嚴峻的目光環視全場。這么一來,滿場滿院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宛如荒山野林一般。
  家康惊歎不已。事后他對身邊的人說:“今天的比賽,精彩万分。秀康的威嚴,四座為之震惊。”
  這天生的威嚴,本應該用到戰場上去的,然而這樣的机會終于一次也沒有光顧過他。
  家康懼怕秀康。在封他為越前五十万石的大名之后,立即重建了琵琶湖東岸的長濱城,并把它交給了德川家屬下的直系大名內藤氏,讓他守衛。這是擔心万一大板的丰臣秀賴發動叛亂,他的義兄越前的秀康可能會与之相呼應。近江長濱位于越前和上方之間。讓內藤氏駐守長濱,是為了一旦秀康要与大板匯合而南下時,可在長濱阻止他。倘若大板城的秀賴与越前的秀康聯合,那么江戶的德川秀忠是否能抵擋得住,對此,家康是有疑問的。
  實際上,當時甚至有過流言,說是有一次福島正則上秀康的邸宅,喝醉了酒,這時,正則拉開嗓門說:“要是天下發生大事,敝人一定站到你這邊。”
  這意思是說,丰臣秀賴在大板起事,如果你秀康以兄弟的情分加入秀賴一方,那么我正則二話沒說,一定協助你們。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福島正則酒后的這番話,對于江戶政權,具有极大的威脅性。
  然而,這种預料中的危險也消失了。在大板的丰臣家發動所謂冬季和夏季戰役之前,秀康早于慶長十二年(1607)年,因病在他所在的領地死去。時年三十四歲。死因似乎是惡性梅毒和极度虛弱。
  人們原以為在秀康活著的時候他准會有所發難的。例如他每次來江戶的時候,德川家對他的接待之隆重,可以說是過分了。將軍秀忠直迎到品川,從品川到江戶的路上,秀忠甚至要把自己的坐轎放在秀康的下方。由于秀康堅決推辭,結果改成了兩頂轎子并肩行進。秀忠如此用心良苦恐怕是來自家康的指使。他以這种厚禮相讓的行動,來消除秀康的銳意。看來正是這么一些周到的安排,使秀康從生至死,整整一輩子都無所作為。秀康是個具有戲劇性性格的人,然而縱觀他一生走過的道路,卻沒有什么戲劇性的因素,他自己既沒有發動過什么大事,在他的人生道路上,也沒有發生過什么大事。
  自己究竟何以來到世上?當秀康在越前的北庄城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當儿,他的腦海里興許曾掠過這樣一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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