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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星期一,晚。
  艾略特轉動著自己公寓房門的鑰匙,心里突然出現一种危險的預感。然而,已經太晚了。他剛剛推開房門,里面冒出的一個大漢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反扭到背后,使他覺得鑽心地疼。他還沒有來得及張口,另外一個人已經啪的一聲用膠帶封住了他的嘴巴。
  接著,艾略特突然覺得脖子后面一陣尖銳的疼痛,還有嘶嘶的聲音。他掙扎著想叫喊,但是卻發不出聲。不久,他覺得腦袋昏沉沉的,隨后便失去了知覺。
  首都醫院的病理實驗室從來不會出現空無一人的情況。但是,在這連休三日周末的最后一天,來這里的人相對少了一些。值班安排上只有急診醫生,而他們通常不會要求做病理分析。
  這洋,卡倫和梅格可以隨意使用自己需要的設備。當然,鑒定工作由梅格唱主角——她已經切下一片組織樣品,准備進行分析。卡倫充當她的助手。
  這天下午她倆干得非常漂亮。梅格曾經預測,她們是無法在前台警衛的眼皮底下混進沃爾特里德陸軍醫療中心的病理大樓的,但是現在的卡倫見多識廣,絕對不會輕易放棄。許多她過去無法想象的事情——譬如,說謊和偷竊——現在都變得容易接受了。她們穿上實驗室制服,卡倫告訴值班的軍官她和梅格是外科實習醫生,是來這里檢查急診冷庫的。她沒等他回答便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梅格很快找到了存放長期標本的冷庫,然而標本上面只有編號,沒有名字。
  這次也是卡倫立刻想到了辦法。她找到斯潘塞醫生的辦公室,搜查了他的寫字台和書架,最后發現了克蘭德爾的病歷。她們根据病歷上面的序號,找到了那件標本。
  “好了,”梅格指著一個小實驗盤說,“一切就緒了。我已經找到了檢測控蛇毒素的實驗報告,但愿他們用的就是這种毒素。要是這种蛇毒的遺傳性質已經改變——”
  “行,行,我明白,”卡倫說,“來吧,開始干吧。”
  艾略特醒來以后發現躺在自己家里臥室的床上。
  他搖了搖頭,完全記不起發生了什么事情,然后看了一眼石英鐘。半夜兩點。為什么他穿著衣服睡覺?
  他覺得腦袋和背部疼痛,于是伸手摸了一下——頓時完全恢复了記憶。
  嗯——這是在做夢嗎?
  這時,他看見了放在梳妝台上的一件東西。
  不,不,不可能是那東西。他走到梳妝台前。
  一張蜡紙上攤放著一小撮粉末,大約有1英寸高——一撮貴如黃金的可卡因。它的旁邊是一支長期使用的吸管、一個塑料打火机,以及其他一些吸毒用品。
  他一陣惊歎,往前挪了一下,把鼻子湊到离粉末只有几英寸遠的地方。這是真的可卡因。
  他覺得嘴里很干燥,這一定是在做夢。上帝,他太想輕松一下了,至少來一點,就一點,使自己感覺好些,腦子管用些。
  他掙扎著轉過身,走到臥室門那儿,把門打開。在狹窄的過道里,一個身体強壯、長著黑發的男子正坐在艾略特的餐椅上看雜志。那人抬頭一見艾略特,猛地站了起來。“多蘭!”他叫了一聲。
  一個身穿西裝、長著金發的男子從廚房出來,嘴里嚼著油炸土豆片。那是艾略特買的土豆片。“啊,睡美人起來了,呵?”他說。
  艾略特突然覺得一陣眩暈,急忙把身体靠在門框上。他覺得好些以后開口問道:“你們是干什么的?”
  金發男子伸手從自己的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個皮制錢包,得意洋洋地從里面取出了一枚徽章和一個工作證讓艾略特看。上面寫著:彼得·多蘭,國防部情報局特工。
  “看見了吧,”多蘭用安慰的口吻說,“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你在好人手里。回房間里去吧。”
  艾略特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另外一個人見狀拔出了一支配有消音器的手槍。艾略特低頭盯著槍筒,隨后進了臥室。那兩個人跟著他進來了。多蘭將那把餐椅拖進來,然后在艾略特的對面坐下。另外一個站在旁邊,手里的槍仍舊對著艾略特。
  多蘭瞟了一眼梳妝台,看看艾略特是否動過那些可卡因。
  “嗯,”艾略特輕言細語地說,“今天上午我應該去法庭。如果我沒有露面,他們會到這里來找的。”
  多蘭點了點頭。“完全正确,律師。你听過錄音電話上的最新留言沒有?”
  “給我的留言?”艾略特不解地問,“你是說我自己的錄音電話?”
  “對。很多人給你留了言,特別是你的合伙人——叫西蒙吧?他几乎每隔1個小時都給你打電話,想知道你周末究竟在哪里。”多蘭笑了笑。“我看,他是擔心你又失控了,你明白我說的意思吧。”他說罷意味深長地沖著那可卡因點了一下頭。“我們冒昧地給他回了話,并且以你的名義留了言。”
  艾略特思維遲鈍,口里喃喃地說:“留了言?”
  “對,”多蘭解釋說,“我告訴他,你要他今天上午開車來接你,開庭之前來。”他又笑了笑。“我只是希望他到時發現你還能出庭辯護。”
  “你們想要什么?”艾略特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床頭柜。放在那里的電話不見了。
  “只想要你的合作,”多蘭說,“瞧,你竟然管起政府的事情來了,政府的絕密項目。這是不行的。”
  “政府的項目!你說的是那搞种族滅絕的毒劑?”
  多蘭瞟了一眼福斯特,接著點了點頭。“這么說你知道V-5的情況?”他問艾略特,臉上露出了令人恐怖的神色。
  “我——”艾略特這時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說得對,”他繼續道,“其他人也知道,你們是無法搞得滴水不漏的。”
  “几周以后我們就不用擔心什么保密不保密了。它將挽救這個國家。”
  “你們是誰?一幫納粹分子?”
  他倆哈哈大笑。“罵人是不解決問題的,羅思,”多蘭說,“不幸的是你——還有你的朋友們——可能會使不合适的人提出不合适的問題。我們還沒有做好准備去對付那樣的情況,至少現在還不充分。”
  朋友們。艾略特突然想起來了:他答應過要給蘭迪打電話。還有,卡倫現在的情況如何?他們把她也抓起來了嗎?艾略特呻吟著坐在床上,多蘭和福斯特的警覺性稍微松懈了一點。
  “好啦,”多蘭說,“首先,你得脫掉這身西裝,穿得隨便一點,就是那种在家里穿的衣服——牛仔褲、T恤衫、网球鞋。”
  艾略特一言不發地脫衣服,福斯特的手槍仍舊對著他的胸膛。艾略特換好衣服以后,多蘭和福斯特离開房問。“待會儿見。”多蘭說罷出去關上了房門。艾略特听見門外傳來福斯特坐下時椅子發出的吱吱聲。
  艾略特集中精力分析自己面對的情況,一點一點地仔細考慮。他們打算干什么?為什么把他關在一間放著大量可卡因的房間里面?
  答案顯而易見:如果他動那些毒品,他們會用過量的辦法解決他。當西蒙早上來這里時會發現他的尸体,那將是他事業的一种悲劇性的而且相當發人深省的結局。人們會認為他面臨即將取得的成功已躊躇滿志,慶賀胜利時把握失當。哼,人們會相信這點的。
  真是太妙了。
  可怕的是,他們對他的判斷完全正确。在他們离開房間以后的短短几分鐘時間里,他几乎用盡了全部意志力使自己不去動那些可卡因。他心里明白自己是不可能這樣堅持到天亮的。而且,只要開始吸食——一旦他感到那种异常快感,然后便是淋漓徹底的感受——他就會接著吸下去的。只要有毒品他就會不停地吸。他從來沒有搞到過這么多可卡因。
  他站起來,兩眼直愣愣地盯著梳妝台。想想別的東西,想想面臨的危險。V-5毒劑。克蘭德爾。杰基。
  喬希。他想到了打棒球時的喬希。喬希的臉龐出現在他面前,神色嚴肅地向他提問。喬希听了他講的笑話以后咯咯地笑個不停。
  艾略特走向梳妝台,用指尖挑了一點可卡因,然后放進嘴里。噢,太棒了,可能里面加有肌醇,但是成色不錯。他抓起刀片,將可卡因攏成粗粗的三道條狀,然后放下刀片,拿起了吸管。他猶豫片刻,接著便順著吸起來。
  成色真的不錯。好极了,真的。
  他感覺到了醉意。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可卡因產生的微微醉意偏偏增添了他需要的那一點勇气。他提起蜡紙的四邊,帶著那一大堆可卡因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浴室。
  他沒有猶豫,沒有給自己任何改變主意的机會,把全部可卡因都倒進了抽水馬桶,接著順手開水把它沖洗掉。
  “噢,媽的,”他說,“我真無法相信這是我干的。”
  艾略特回到臥室。要是這里有扇窗戶就好了。雖然住在三樓,但他是肯定會冒險跳下去的。他在床上躺下,心里仍在怦怦地跳。
  他得想辦法擺脫這兩個家伙。他們很難對付:看樣子那小個子是一名職業軍人。不過,要是他能把那手槍奪過來——
  但是,即使他能夠逃走,又有什么辦法去攔下那條船呢?
  他閉上眼睛。盡管毒品仍在他的体內,過了一陣他還是睡著了。
  “起來,混蛋。”有人在用力搖他。那個金發男子站在他的面前。他叫什么呢?哦,多蘭。
  艾略特掙扎著坐起來。
  多蘭問他:“那可卡因呢?”
  艾略特揉了揉充滿睡意的眼睛,實際上感覺好了一些。“倒進廁所沖掉了。”他回答道。
  “去你媽的。”多蘭罵道,可是隨后又笑了起來。“哼,真是服你了。我本以為你是不會那樣做的。”
  福斯特說:“那東西可价值兩万美元呢。”
  “那有什么關系?我們有的是毒品。”多蘭說著低頭看了看艾略特。“好吧,我看得來硬的了。”他說罷進了起居室。
  福斯特拎起頭昏眼花的艾略特,推著他跟在多蘭后面走。進了起居室以后,多蘭從一個帆布小包里取出一個裝著可卡因的大塑料袋,然后放在茶几上。
  艾略特先是感到恐懼,接著憤怒的火焰在心里燃起,并且越燒越旺——反擊的欲望已經不可遏制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伺机采取行動。多蘭對他說:“只要你敢動一動,福斯特就會讓你嘗嘗從未想到過的苦頭,明白嗎?”艾略特點了點頭。
  多蘭進了臥室,拿來吸管和其他吸毒用品。他把那些東西擺在茶几上,然后抓著艾略特的手在它們上面一一触摸以便留下指紋。他看了看手表,接著歎了一口气。“沒有多少時間了。”他說,“羅思,真遺憾你不愿意合作。你還是得死,而且死前享受不到吸毒的快感。”他伸手從帆布小包里取出一個裝著注射器和玻璃瓶的盒子。
  艾略特說:“他們進行解剖時會發現針孔的。再說,我的肺里也不會留下可卡因的痕跡。”
  多蘭歎息道:“對,我知道。不過,到那時就沒有什么關系了,至少肯定是与你無關了。”他把注射器放在茶几上,拿起一卷膠帶,撕下了一段,遞給福斯特。福斯特接過來貼在艾略特的嘴上。
  “把他放在地上。”多蘭命令道。艾略特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已經被福斯特推下長沙發,一屁股坐在地上,兩腿擠在茶几的圓形玻璃板下面。那一大堆可卡因几乎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福斯特坐在他身后的長沙發上,兩只手抓著他的肩膀,兩腿夾著他的身体。他先還不明白為什么他們不直接把他捆綁起來,后來才意識到這是為了避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繩子的勒印或傷痕。
  多蘭在茶几的另外一側跪下,取過注射器,把針頭伸進瓶子,然后抽了滿滿一針管藥水。机不可失,艾略特渾身肌肉一緊,輕輕地吸了几口气。
  這時,有人砰的一聲敲了一下門,离他們大約有15英尺遠。
  “糟糕!”多蘭低聲叫道,“他提前來了。”
  又敲了一下,接著是卡倫的聲音:“艾略特?艾略特?你在里邊嗎?”
  這正好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福斯特的兩手抓得更緊了,但是艾略特的兩只手卻可以活動。他抓起一把可卡因,反手撒在福斯特的臉上。
  福斯特的眼睛本能地一閉,可卡因沒有鑽進去,但是他無意中張嘴吸了一口气,把可卡因粉末帶了進去,頓時嗆得喘不過气來。
  艾略特倏地站立起來,把茶几推翻,砸得多蘭向后倒下。他順勢猛扑了上去,狠狠地踢了多蘭的腦袋一腳。多蘭滾向牆邊,一下子懵了。艾略特隨即轉身對付福斯特。福斯特仍在不停地咳著,一只手正從槍套里往外拔槍。
  艾略特沖向房門,伸手把門打開。卡倫站在那里,正要繼續敲門。他把她推回走廊里。
  “嗚——嗚——”艾略特想要說話,可是發現嘴巴上仍舊貼著膠帶,于是一把扯下。“快!”他沖著她惊訝的面孔大聲叫道,她正呆呆地看著起居室里的情景。“快跑!”他抓起她的胳膊就跑。
  兩人奔下樓梯,艾略特心里的怒火還沒有消退。外面大概沒有坏蛋了,否則卡倫是上不了樓的。他領著她出了公寓樓的前門。“車在哪里?”他大聲問道。
  她指著停在几英尺以外的小車,兩人沖了過去。“把鑰匙給我!”
  他打開車門,把卡倫推了進去,側身坐在駕駛席上。他們剛剛發動汽車,就見福斯特從公寓樓的前門跑了出來,腦袋像坦克炮塔一樣不停地轉動著四下查看。他們駛出大約10個街區以后,艾略特懸著的心才落了地。他把車停在一條僻靜的街上,轉過頭來看著卡倫。
  “那兩個家伙是干什么的?”她問道,“出了什么事情?一個晚上你到底在哪里?你——”
  “等一等,先告訴我——你怎么會跑到我這里來?”
  “我——艾略特,我分析了克蘭德爾尸体的組織切片!蛇毒化驗結果是陽性!”
  “那當然,”艾略特說,“后來——”
  “嗯,我很擔心你。听了你在電話上的留言,我給你家里打電話,可一直只有錄音的信號。最后,我決定來你這里,看見你的車停放在街上。”
  “等一等,”艾略特說,“你說你听到了我給你的留言——你回家了嗎?”
  “不,沒有。我們今天凌晨才在醫院做完檢查。我打電話回家查留言——用的是電話的遙控查听裝置。”
  “這么說你沒有回家?”
  “怎么啦?沒有!”
  艾略特舒了一口气。“感謝上帝。”
  “你是說——那幫家伙也在找我?”
  “我看沒錯。”
  “要報警嗎?”
  “不。我家里的那兩個家伙現在已經出來了,不過肯定還留在附近監視。警方去只能發現大量的可卡因。那樣我又怎么說得清楚呢?”
  卡倫抓住他的胳膊。“艾略特,如果你不告訴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會發瘋的!”
  “好吧,好吧。”他發動了汽車。“我在路上告訴你吧。”
  “去哪里?”
  “水門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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