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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你是卡倫·穆爾嗎?”
  羅思站在距离證人席兩英尺遠的地方,但是稍稍偏向一側。這樣的位置使陪審團成員能夠看到他對她每一個回答的反應。
  卡倫緩緩地向外呼气,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速度,將顫抖的雙手放在大腿上以免讓人看到。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成為這么多人關注的焦點。与此相比,急診室的緊急搶救任務就顯得輕松多了。她像念咒語一樣反复告訴自己:我已經讀過了自己的證詞。
  “是的。”她從嘴里擠出兩個字。
  “你是賈斯廷·克蘭德爾的遺產繼承人所起訴的這件案子中的被告嗎?”
  “是的。”
  “穆爾醫生,你是何時取得哥倫比亞特區的行醫執照的?”
  “兩年以前。”她吃力地吞了一下口水,覺得口腔和嘴唇發干。
  “你也獲得了在馬里蘭州和弗吉尼亞州行醫的執照嗎?”
  “是的。”
  “你現在是首都大學醫院急診室的住院實習醫生嗎?”
  “是的。”
  “你的年齡?”
  “28歲。”
  “你在何處上的醫學院?”
  “芝加哥大學。”
  “你沒有經過急診醫學委員會認定,對嗎?”
  “沒有,我要完成住院實習以后才有資格。”
  羅思重复了在取證會上向她提過的那些背景性問題。与此同時,陪審團成員密切注視著他們的對話,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緊張狀態。
  接按接接接著,他走到講台前面,瞟了一眼自己的筆記本,然后回到了原地。他直截了當地說:“現在,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去年7月12日開始的那一周。你那周的工作日程是什么?你在哪一段時間值班?”
  “我每值48小時以后休息24小時。”
  “那么,到7月15日早上7點為止,你已經工作了多長時間?”
  “48小時。”
  “其間沒有休息,對嗎?”
  “正如我在取證會上告訴你的,羅思先生,我們不是連續地工作,只是在當班時必須待在醫院內,以便需要時到場。我在住院醫生值班室里小睡了几次。”
  “明白了。可是,你知道那天外面的气溫很高,非常之高,對吧?”
  “對。”
  “接著,在那天早上7點左右,有人通知你說,救護車正載著一名昏迷不醒的病人回醫院來,對不對?”
  “對。他們告訴我是一名吸毒過量的病人。”
  由于卡倫是一位對方或者叫做“敵對”的證人(她的确帶有敵意),羅思只能問答案為“是”或“不是”的引導性問題。但是,她決定盡可能地完整回答。
  羅思笑了。“對,我正要問這點。是護士長告訴你的,是嗎?”
  “是的。”
  “而她是從醫療助理那里得到的消息?”
  “我不清楚。”
  羅思看來有一點吃惊,但是卻沒有追問下去。“護士長還講了關于這位患者的其他情況,是嗎?”
  “是的。”
  “事實上,她告訴你患者是一位中年黑人男子,對嗎?”
  “是的。”
  “而醫院沒有特別的理由一定得告訴你這位男子屬于哪一個种族,對嗎?”
  “在那种情況下用不著。但是,在某些病例中,患者的种族背景可能和診斷相關。了解患者的种族是醫院的標准做法,不僅僅我們醫院這樣做,所有的醫院都是這樣的。”
  她對取證會上自己的證詞倒背如流,几乎可以猜到羅思心里在想什么。在承認患者是不是黑人無關宏旨時,她的回答与在取證會上的略有不同——而且持更加肯定的態度。但是,弗拉納根曾經告訴過她,羅思不會違反盤問的基本原則,絕對不會問他不知道答案的問題。
  羅思停頓片刻以后繼續問道:“顯然,所有的醫院都這樣做并不意味著它的正确性,對嗎?”
  “抗議!”弗拉納根說著站立起來。“那是爭論性提問。”
  “抗議有效。”莫頓法官說。
  羅思點了點頭以后繼續問:“那么,你同意這樣的觀點,即治療方案——比如說心髒病發作的治療方案——對黑人或者是白人都是一樣的?”
  “總的說來是的。”
  “那么,那天早上送來的病人是本案原告的亡夫,陸軍部長賈斯廷·克蘭德爾?”
  “是的。”
  “他后來成了你的病人,對嗎?”
  “對。”
  “他被送到第二治療室,你在護士的協助之下對他進行了診斷和治療?”
  “是的。”
  “你打算自己獨自全面地檢查病人,觀察他的生命特征和症狀,是嗎?”
  關于這一點她有許多問題需要闡述,可是弗拉納根曾經使她确信晚些時候——等到被告方面發言時——她會有机會的。于是,她簡單地回答:“是的。”
  接下來,羅思像在取證會上的做法一樣,簡要地問及了對克蘭德爾進行檢查和治療的情況。卡倫意識到,陪審團成員對這些內容大概都不甚了了,于是在回答時盡量使用通俗易懂的語言。
  羅思緊緊抓住她的證詞,沒有給她任何詳細闡述的机會,一直采用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的提問方式。他力圖把自己需要的事實找出來作為證据,同時給陪審團成員造成這樣一种印象:卡倫沒有對克蘭德爾進行全面檢查,甚至聯想也沒有想過應該那樣做。然而,她對此毫無辦法。
  令她感到吃惊的是,羅思并沒有像弗拉納根預計的那樣,繞過有關克蘭德爾心髒复蘇的問題。他差不多讓她以正常的方式回顧了當時的情況。她瞟了陪審團一眼,想看看她是否贏得了他們的同情。
  羅思問道:“接著,大約在7點57分左右,你宣布他已經死亡,對吧?”
  “對。”
  他停頓了一下,以便讓听眾充分理解,然后接著問:“穆爾醫生,你同意——難道你能否認——你最初用于診斷的吸毒過量的印象是錯誤的?”
  她心里明白,這一點不能輕易讓步,于是說:“像我們得到的許多印象一樣,那一點后來證明是錯誤的。但是,當時那樣的判斷是合理的。”
  羅思搖著頭。
  “你記得你在取證會上提供的證詞吧,在進行神經系統檢查時,你發現克蘭德爾的瞳孔大小均等而且對外界刺激有反應?”
  “是的。”
  “假如克蘭德爾部長吸食了過量的鴉片制劑,他就會像吸海洛因過量的病人一樣瞳孔收縮,對外界刺激失去反應,對不對?”
  “是的。”
  “那么,你可以排除吸食鴉片過量的可能?”
  “是的。不過正如我對你說過的,毒品的种類非常之多。”
  “對,我肯定陪審團的各位清楚這一點。”他冷冰冰地說。
  “抗議!”弗拉納根叫道。
  莫頓擺了擺手,似乎認為這無關緊要。“駁回抗議。”
  “而且,”羅思問道,“你的診斷還受到了那些醫療輔助人員的影響,對不對?”
  這是證詞中最令她感到后悔的一點。“是的。”
  “而你卻沒有問那些醫療輔助人員為什么他們認為患者是吸毒過量的人?”
  “沒有。但是我問過他們是否在病人倒下的地方看到了吸毒工具。”
  “他們什么也沒有看到,對不對?”
  “抗議。”弗拉納根說。
  “就你知道的情況而言。”羅思搶在莫頓開口發話之前說道。
  “沒有。”
  “那么,你不知道為什么那些醫療輔助人員會覺得克蘭德爾部長是一名吸毒過量者?”
  “抗議,這是無端猜測。”
  莫頓說:“我將讓證人回答她是否知道這一點。”
  卡倫說:“我不知道。”
  “事實上——”羅思圍著證人席轉了一圈,然后繼續問,“你并沒有問他們為什么認為他是一名吸毒過量者,對不對?”几名陪審團成員朝前傾了一傾身体。
  “是的。”
  “而那是因為你覺得他們的判斷是合理的?”
  她中了圈套。“是的。”
  羅思再次精明地點了點頭。“你覺得那有道理是因為患者是一名黑人?”
  “抗議!”弗拉納根怒容滿面。“我們可以到法官席前面來嗎?”
  莫頓點頭認可,兩方的律師踱到法官席的一端,白噪音裝置開始工作,其他人听不到他們的談話。卡倫被人從證人席上叫了下來。她知道弗拉納根說羅思提問帶有偏見,可是卻听不見他們爭論些什么,只好在一旁干著急。
  他們的會商持續了一段時間。陪審團成員和听眾漸漸出現了騷動。一刻鐘之后,律師們回到各自的位置。弗拉納根表情木然,輕輕地搖晃著腦袋。
  卡倫回到證人席以后,莫頓法官說:“駁回抗議。請繼續提問,律師。”
  羅思不動聲色地問:“法官大人,可以請法庭記錄員重复一下最后一個問題嗎?”
  她點了點頭,記錄員于是念道:“你覺得那有道理是因為患者是一名黑人?”
  卡倫心里只有一個答案:“不,當然不是。這個地區生活著大量的無家可歸者,其中許多人都吸毒、酗酒,所以認為患者吸毒過量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設想。”
  “那么,假如在同樣地方發現的克蘭德爾部長是一名白人,你會作出同樣的診斷嗎?”
  “抗議,”弗拉納根說,“這也是無端猜測。”
  “駁回抗議。”莫頓說。
  “是的,我會的。”
  一位年輕的男陪審員哼了一聲,露出了對卡倫的回答感到難以置信的神情。羅思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問:“你考慮過中暑虛脫或者中暑昏厥的診斷嗎?”
  “沒有。”
  “而那是因為你認為他的生命特征和症狀与上述病症不符嗎?”
  “是的。他的情況与上述病症的基本診斷標准不符。”
  “是因為他沒有發燒嗎?”
  她心里明白,這是在誘使她引出波拉德醫生的證詞。但是,除非她改變證詞,否則她對此無能為力,而弗拉納根曾經警告過她改變證詞的可怕后果。
  “高燒,他沒有發高燒。”她說罷盯著他的面孔,想使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她發現他的目光里閃過一絲會意的神色。
  他轉過身去對陪審團說:“對。那么,他還缺乏哪些生命特征和症狀,使你沒有作出中暑虛脫或中暑昏厥的診斷呢?”
  “干燥、發燙的皮膚。”
  “可是,難道神志不清不是中暑昏厥的特征嗎?”這時,他面對著她,臉上毫無表情。
  “是的。”
  “克蘭德爾部長當時處于昏迷之中,而那就是神志不清,對不對?”
  “對。”
  “而你根本沒有考慮過克蘭德爾部長患的會是与高溫有關的疾病,對不對,穆爾醫生?”
  “沒有。”
  羅思轉過頭對法官說:“提問完畢。”
  莫頓把目光轉向弗拉納根,弗拉納根站起來說:“被告方面沒有問題,法官大人。”
  “證人可以下來了。本庭休息一刻鐘。”
  卡倫沒有料到對她的提問會這樣戛然而止。汗水浸透了她的上衣,她有一种頭昏眼花的感覺,在回到被告席的路上差點跌一跤。
  卡倫和律師們一道步入走廊,然后轉過身來問伊頓:“我答得怎樣?”
  伊頓看了弗拉納根一眼,弗拉納根點了點頭。“干得不錯,”伊頓說,“本來就沒有多少回旋的余地。”
  卡倫吃力地吞了一下口水,然后嘟噥道:“我盡了全力,是他把事情弄成這樣的。”一种失敗感掠過她的全身。
  “當然是他,我們知道的。”他們走向出口時弗拉納根安慰道,“那也是為什么要協商解決的原因之一。”
  她沒有理會他那一套,隨后問道:“下一個證人是誰?”
  弗拉納根目不轉睛望著她。“克蘭德爾夫人。”
  當天的其余時間里,琳達·克蘭德爾提供證詞,并且接受律師的提問。
  她是一名給人留下良好印象的證人:她身穿保守的深藍色西裝,使人覺得她忠誠而賢慧,是一位為了丈夫的事業作出了許多犧牲的妻子。
  她的證詞几乎全都与賠償有關——丈夫去世以后她失去了經濟支柱,失去了許多“幫助”。伊頓曾經給卡倫解釋過,羅思得設法使他的經濟師有出庭作證的机會。那位經濟師將要預計克蘭德爾之死使其家人蒙受的經濟損失,并按照現在的貨幣价值進行折算。
  雖然哥倫比亞特區的法律不允許陪審團裁定支付精神損失費,但是羅思卻竭力想把這樣的證据塞進來。弗拉納根只好提出抗議,當然,陪審團成員覺得這一點有些神秘,為什么克蘭德爾夫人不能談談她的精神損失?而且卡倫認為他們可能利用這一點來反對被告。
  弗拉納根在盤問琳達的過程中態度非常溫和,顯然不愿引起陪審團的反感。他花了一些時間來回顧克蘭德爾的健康史,可是卻沒有什么收獲。接著,他談到了經濟方面的問題。
  “在你丈夫去世之前你沒有工作,對嗎?”
  “對。”
  “而你現在是一名教師?”
  “說得對。”
  弗拉納根“嗯”了一聲,停下來看了看放在講台上的筆記。接著,他輕聲問:“克蘭德爾部長打算今年退休,對嗎?”
  伊頓低聲對卡倫說:“我們抓住了她的要害,听好。”
  克蘭德爾夫人臉上出現了惊慌的神色。“不,只要總統需要,他打算繼續干下去。”
  “明白了。”伊頓遞給弗拉納根三份文件。弗拉納根放了一份在原告律師席上,然后交了一份給法庭記錄員做上證据標記。弗拉納根把那份做好標記的文件遞給克蘭德爾夫人,然后問道:“你能否辨認一下被告方面提供的第一份證据?”
  她長時間地看著那份文件。卡倫偷偷瞟了一眼剛剛看完文件的羅思。無論他心里正想著什么,臉上卻毫無表情。琳達·克蘭德爾說:“這份文件不對頭。”
  弗拉納根慢慢地說:“請回答問題,克蘭德爾夫人。你能夠辨認這份文件嗎?”
  “能,”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說,“看來是一份國防部的文件。”
  “這是一份標准表格,對嗎?”
  “是的。”
  “表格的名稱是什么?”
  “《退休金說明申請表》。”
  “哇。”卡倫輕輕出了一口气。
  弗拉納根對著克蘭德爾夫人和藹地笑了笑,接著往后退了几步。他問道:“那么,你能夠辨認在表格下方的簽名吧?”
  過了好一陣以后她才回答說:“看來像是我丈夫的。”
  “像是?”弗拉納根的語气突然變得強硬起來。“克蘭德爾夫人,我希望你相信我是從陸軍人事局得到這份文件的。那么,你知道有什么原因使陸軍人事局保存一份有冒充你丈夫簽名的文件嗎?”
  “抗議!”羅思說,“這是無端猜測。”
  “駁回抗議。”莫頓說。
  “我——不知道。”
  弗拉納根點了點頭。“我再問你一次,這是你丈夫的簽名嗎?”
  琳達環顧法庭四周求助,可是沒有人能夠幫忙,于是回答說:“是的。”
  “那么,在這份表格上有一欄要求雇員填寫預計的退休日期,以便正确計算退休金金額,是嗎?”
  “是的。”
  “在這份表格上填寫的是哪一天?”
  她看了看表格以后答道:“今年的7月1日,不過,那不可能。他應該告訴我的——”
  “謝謝,你已經回答了問題。”他轉身對羅思說,“該你向證人提問了,律師。”
  羅思站了起來,快步走到發言席前說:“克蘭德爾夫人,你丈夫有沒有可能只是想弄清自己的退休金額,以便和你討論將來退休的事情?”
  “事情正是——”
  “抗議!”弗拉納根咆哮道,“這是引誘性提問。”
  “抗議有效,”莫頓立即判定。“羅思先生,你知道是不該那樣問的。提問題必須找到恰當的依据,否則就不要問。”莫頓講這番話時几乎要發火了。
  “對不起,法官大人,”羅思聳了聳肩膀說,“提問完畢。”
  在克蘭德爾夫人回答問題的過程中,卡倫始終注意著陪審團成員的反應。其中兩位女的滿意地點了點頭。
  伊頓也在注意陪審團成員的動態。弗拉納根回到座位時,伊頓和卡倫交換了一下眼色。“總的說來還算公正——”伊頓低聲說道。
  “沒有新的問題了。”弗拉納根說道,看來決定不再追問下去。
  “羅思先生,你的下一位證人是誰?”
  “醫院救護車工作人員,法官大人。”
  莫頓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大鐘,已經接近4點了。“今天到此休庭。”
  他們走到門廳時,弗拉納根不禁喜形于色。“我覺得我們今天真的從克蘭德爾夫人那里得了几分。”他用期待的目光望著卡倫。
  “對,”卡倫說話時心里想著那兩位女陪審員,“你的确得了几分。”
  弗拉納根臉上放光,沒有注意到她的冷淡表情。“好吧,讓我們希望下一位證人也是這么順利。我羡慕你——在原告剩下的提問時間里,你可以輕松地坐著觀看了。”
  “對,”卡倫說,“我正准備那樣做。”
  亨利·辛普森窩了一肚子火,而且那火已經開始噴發了。
  “你打的什么主意?”他站在弗拉納根的辦公桌前問道。
  弗拉納根從法庭回來以后,准備了一下第二天的審判,正了解著他經辦的其他案子的情況。這時,辛普森气沖沖地走進來。雖然這位負責管理的合伙人晚上也經常加班,但是像這樣屈尊親自到另外一名律師的辦公室的情況卻不多見。其他人應該去見他。
  “你這是什么意思?”弗拉納根問道。
  辛普森的個子不高,而且又上了年紀,可是那樣子卻咄咄逼人,巍巍然立在弗拉納根的辦公桌面前。“別給我說什么廢話,蒂莫西。你對克蘭德爾夫人的盤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工作,”弗拉納根有气無力地答道,“對她的可信度表示怀疑。”
  “你搞砸了。我警告過你,不要多管閒事。讓原告打贏這場官司,不加聲張地盡快了結算了。不要搞什么花架子!難道我沒有跟你講嗎?”
  辛普森儼然在對一名剛剛參加工作的助手進行訓話。弗拉納根自尊心很強,真想沖著他大喊大叫,可是口里卻說:“那有什么關系?穆爾拒絕協商解決,案子已經開始審理,為什么不設法取胜?”
  “听著,”辛普森降低了聲音,“如果不能協商解決,那么我們希望盡快結束,不加聲張地盡快了結,判決要對原告有利。這一點你明白嗎?”
  “不,我不明白,”弗拉納根回答說,“而且我不能只是在地上一滾,然后就躺下裝死。那樣羅思會起疑心的。”
  “疑心?那又怎么樣?他可以一路帶著疑心到銀行去拿打贏官司所得的錢。況且,你也用不著做得太明顯。像往常一樣提出抗議,然后問上兩句就算完事。只是不要涉及實質性問題。”
  “你瞧,迫使委托人協商解決是一碼事——我當時就不贊成,可還是試著做了。而你現在要我干的卻是要輸掉這場官司!”
  “正是這樣,”辛普森說,“很高興你終于弄明白了。”
  弗拉納根屏住呼吸。“你開什么玩笑!穆爾可以告我瀆職。而我可能因為違反職業道德被取消律師資格。”
  “廢話。任何事情都可以用‘判斷失誤’的借口來加以辯護。”
  弗拉納根搖晃著腦袋。“抱歉,我不能那樣做。”
  “不能那樣做?”辛普森大笑一聲,癱坐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過了一陣,他把身体朝前傾了傾,然后說,“蒂莫西,你認識我已經20年了,所以你應該相信我說的話。明天我就召開合伙人會議,要求立刻取消你的合伙人資格。你我都知道我的請求將會得到批准。當然,我們會按照合伙協議,花錢買下你的那一份。但是,如果我們保險公司的那些客戶們有誰會被你帶走,那我倒要感到吃惊了。還有呢,如果你這樣突然离開本公司,可能難以找到另一份工作。你能預見到將來的事情嗎?”
  弗拉納根兩眼盯著他,思考著他是否在裝腔作勢地嚇唬人。辛普森的話漏洞百出,可是自己能否冒險一試呢?他和妻子剛剛簽約在麥克萊恩買下了一幢房子。那是他們的夢之家——帶有半室內半室外的游泳池、网球場,甚至還有一間健身房,在那里他可以恢复自己原來的健美身材。一旦丟了工作,他就會失去申請抵押貸款的條件。
  然而,辛普森要他干的卻是徹頭徹尾的故意瀆職。它既違反了職業道德,而且還是弄虛作假。
  沉默持續了几分鐘時間。辛普森一副心照不宜的模樣,不動聲色地在一旁望著他。后來,弗拉納根嘟噥了一句:“好吧。”
  辛普森點了點頭,立刻明白對方已經屈服了。他站起來說道:“好的。我們也不用再說什么了。”他沒等弗拉納根開口,轉身走出了辦公室,留下弗拉納根對著那把空著的椅子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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