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泰門自穴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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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神圣的化育万物的太陽啊!把地上的瘴霧吸起,讓天空中彌漫著毒气吧!同生同長、同居同宿的孿生兄弟,也讓他們各人去接受不同的命運,讓那貧賤的人被富貴的人所輕蔑吧。重視倫常天性的人,必須遍受各种顛沛困苦的凌虐;滅倫悖義的人,才會安享榮華。讓乞儿躍登高位,大臣退居賤職吧;元老必須世世代代受人蔑視,乞儿必須享受世襲的光榮。有了丰美的牧草,牛儿自然肥胖;缺少了飼料它就會瘦瘠下來。誰敢秉著光明磊落的胸襟挺身而起,說“這人是一個諂媚之徒”?要是有一個人是諂媚之徒,那么誰都是諂媚之徒;因為每一個按照財產多寡區分的階級,都要被次一階級所奉承;博學的才人必須向多金的愚夫鞠躬致敬。在我們万惡的天性之中,一切都是歪曲偏斜的,一切都是奸邪淫惡。所以,讓我永遠厭棄人類的社會吧!泰門憎恨形狀像人一樣的東西,他也憎恨他自己;愿毀滅吞噬整個人類!泥土,給我一些樹根充饑吧!(掘地)誰要是希望你給他一些更好的東西,你就用你最猛烈的毒物饜足他的口味吧!咦,這是什么?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寶貴的金子!不,天神們啊,我不是一個游手好閒的信徒;我只要你們給我一些樹根!這東西,只這一點點儿,就可以使黑的變成白的,丑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變成尊貴,老人變成少年,懦夫變成勇士。嘿!你們這些天神們啊,為什么要給我這東西呢?嘿,這東西會把你們的祭司和仆人從你們的身旁拉走,把壯士頭顱底下的枕墊抽去;這黃色的奴隸可以使异教聯盟,同宗分裂;它可以使受咒詛的人得福,使害著灰白色的癩病的人為眾人所敬愛;它可以使竊賊得到高爵顯位,和元老們分庭抗禮;它可以使雞皮黃臉的寡婦重做新娘,即使她的尊容會使身染惡瘡的人見了嘔吐,有了這東西也會恢复三春的嬌艷。來,該死的土塊,你這人盡可夫的娼婦,你慣會在亂七八糟的列國之間挑起紛爭,我倒要讓你去施展一下你的神通。(遠處軍隊行進聲)嘿!鼓聲嗎?你還是活生生的,可是我要把你埋葬了再說。不,當那看守你的人已經瘋癱了的時候,你也許要逃走,且待我留著這一些作質。(拿了若干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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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角前導,艾西巴第斯戎裝率菲莉妮婭、提曼德拉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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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你是什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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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跟你一樣是一頭野獸。愿蛀虫蛀掉了你的心,因為你又讓我看見了人類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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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你叫什么名字?你自己是一個人,怎么把人類恨到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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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是恨世者,一個厭惡人類的人。我倒希望你是一條狗,那么也許我會喜歡你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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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我認識你是什么人,可是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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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也認識你;除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之外,我不要再知道什么。跟著你的鼓聲去吧;用人類的血染紅大地;宗教的戒條、民事的法律,哪一條不是冷酷無情的,那么誰能責怪戰爭的殘酷呢?這一個狠毒的娼妓,雖然瞧上去像個天使一般,殺起人來卻比你的刀劍還要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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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妮婭
| 爛掉你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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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不要吻你;你的嘴唇是有毒的,讓它自己爛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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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尊貴的泰門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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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正像月亮一樣,因為缺少了可以照人的光;可是我不能像月亮一樣缺而复圓,因為我沒有可以借取光明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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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尊貴的泰門,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事,來表示友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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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不必,只要你支持我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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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什么意見,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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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用口頭上的友誼允許人家,可是不要履行你的允諾;要是你不允許人家,那么神明降禍于你,因為你是一個人!要是你果然履行允諾,那么愿你沉淪地獄,因為你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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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我曾經略為听到過一些你的不幸的遭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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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當我有錢的時候,你就看見過我是怎樣地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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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我現在才看見你的不幸;當初你是很享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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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正像你現在一樣,給一對娼妓挾住了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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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曼德拉
| 這就是那個受盡世人歌頌的雅典的寵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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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你是提曼德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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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曼德拉
|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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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做你一輩子的婊子去吧;把你玩弄的那些人并不真心愛你;他們在你身上發泄過獸欲以后,你就把惡疾傳給他們。利用你的淫浪的時間,把他們放進腌缸里或汽浴池中,把那些紅顏的少年銷磨得形銷骨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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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曼德拉
| 該死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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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原諒他,好提曼德拉,因為他遭逢變故,他的神智已經混亂了。豪俠的泰門,我近來錢囊羞澀,為了餉糈不足的緣故,我的部隊常常發生叛變。我也很痛心,听到那可咒詛的雅典怎樣輕視你的才能,忘記你的功德,倘不是靠著你的威名和財力,這區區的雅典城早被強鄰鯨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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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請你敲起鼓來,快點走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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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我是你的朋友,我同情你,親愛的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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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你這樣跟我胡纏,還說同情我嗎?我宁愿一個人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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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好,那么再會;這儿有一些金子,你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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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金子你自己留著,我又不能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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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等我把驕傲的雅典踏成平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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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你要去打雅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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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是的,泰門,我有充分的理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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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愿天神降禍于所有的雅典人,讓他們一個個在你劍下喪命;等你征服了雅典以后,愿天神再降禍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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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為什么降禍于我,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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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因為天生下你來,要你殺盡那些惡人,征服我的國家。把你的金子藏好了;快去。我這儿還有些金子,也一起給了你吧。快去。愿你奉行天罰,像一顆高懸在作惡多端的城市上的災星一般,別讓你的劍下放過一個人。不要怜憫一把白須的老翁,他是一個放高利貸的人。那凜然不可侵犯的中年婦人,外表上雖然裝得十分貞淑,其實卻是一個鴇婦,讓她死在你的劍下吧。也不要因為處女的秀頰而軟下了你的銳利的劍鋒;這些慣在窗欞里偷看男人的丫頭們,都是可怕的叛徒,不值得怜惜的。也不要饒過嬰孩,像一個傻子似的看見他的浮著酒渦的微笑而大發慈悲;你應當認為他是一個私生子,上天已經向你隱約預示他將來長大以后會割斷你的咽喉,所以你必須硬著心腸把他剁死。你的耳朵上、眼睛上,都要罩著一重厚甲,讓你听不到母親、少女和嬰孩們的啼哭,看不見披著圣服的祭司的流血。把這些金子拿去分給你的兵士們,讓他們去造成一次大大的紛亂;等你的盛怒消釋以后,愿你也不得好死!不必多說,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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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你還有金子嗎?我愿意接受你給我的金子,可是不能完全接受你的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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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愿上天的咒詛降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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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妮婭 提曼德拉
| 好泰門,給我們一些金子;你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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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有,有,有,我有足夠的金子,可以使一個妓女改業,自己當起老鴇來。揭起你們的裙子來,你們這兩個賤婢。你們是不配發誓的,雖然我知道你們發起誓來,听見你們的天神也會渾身發抖,毛骨悚然;不要發什么誓了,我愿意信任你們。做你們一輩子的婊子吧;要是有什么仁人君子,想要勸你們改邪歸正,你們就得施展你們的狐媚伎倆引誘他,使他在欲火里喪身。一輩子做你們的婊子吧;你們的臉上必須滿涂著脂粉,讓馬蹄踏上去都會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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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妮婭 提曼德拉
| 好,再給我們一些金子。還有什么吩咐?相信我們,只要有金子,我們是什么都愿意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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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把癆病的种子播在人們枯干的骨髓里;讓他們脛骨瘋癱,不能上馬馳驅。嘶啞了律師的喉嚨,讓他不再顛倒黑白,為非分的權利辯護,鼓弄他的如簧之舌。叫那痛斥肉体的情欲、自己不相信自己的話的祭司害起滿身的癩病;叫那長著尖銳的鼻子、一味鑽營逐利的家伙爛去了鼻子;叫那長著一頭鬈曲秀發的光棍變成禿子;叫那不曾受過傷、光會吹牛的戰士也從你們身上受到一些痛苦:讓所有的人都被你們害得身敗名裂。再給你們一些金子;你們去害了別人,再讓這東西來害你們,愿你們一起倒在陰溝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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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妮婭 提曼德拉
| 寬宏慷慨的泰門,再給我們一些金子吧,你還有什么話要對我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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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你們先去多賣几次淫,多害几個人;回頭來我還有金子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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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敲起鼓來,向雅典進發!再會,泰門;要是我此去能夠成功,我會再來訪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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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要是我的希望沒有落空,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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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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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可是你說過我的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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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這難道對你是有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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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人們每天都可以發現說好話的人總是不怀好意。走開,把你這兩條小獵狗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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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巴第斯
| 我們留在這儿反而惹他生气。敲鼓!(敲鼓;艾西巴第斯、菲莉妮婭、提曼德拉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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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想不到在飽嘗人世的無情之后,還會感到饑餓;你万物之母啊,(掘地)你的不可限量的胸腹,孳乳著繁育著一切;你的精气不但把傲慢的人類,你的驕儿,吹噓長大,也同樣生養了黑色的蟾蜍、青色的蝮蛇、金甲的蠑螈,盲目的毒虫以及一切光天化日之下可憎可厭的生物;請你從你那丰饒的怀里,把一塊粗硬的樹根給那痛恨你一切人類子女的我果果腹吧!枯萎了你的肥沃多產的子宮,讓它不要再生出負心的人類來!愿你怀孕著虎龍狼熊,以及一切宇宙覆載之中所未見的妖禽怪獸!啊!一個根;謝謝。干涸了你的血液,枯焦了你的土壤;忘恩負義的人類,都是靠著你的供給,用酒肉填塞了他的良心,以致于迷失了一切的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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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帕曼特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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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又有人來!該死!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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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人家指點我到這儿來;他們說你學會了我的舉止,模仿著我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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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因為你還不曾養一條狗,否則我倒宁愿學它;愿癆病抓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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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這种樣子不過是一時的感触,因為運命的轉移而發生的懦怯的憂郁。為什么拿起這柄鋤頭?為什么住在這個地方?為什么穿上這身奴才的裝束?為什么露出這樣憂傷的神色?向你獻媚的家伙現在還穿的是綢緞,喝的是美酒,睡的是溫軟的被褥,徹底忘記了世上曾經有過一個名叫泰門的人。不要裝出一副罵世者的腔調,害這些山林蒙羞吧。還是自己也去做一個獻媚的人,在那些毀蕩了你的家產的家伙手下討生活吧。彎下你的膝頭,讓他嘴里的气息吹去你的帽子;盡管他發著怎樣大的脾气,你都要把他恭維得五体投地。你應當像笑臉迎人的酒保一樣,傾听著每一個流氓惡棍的話;你必須自己也做一個惡棍,要是你再發了財,也不過讓惡棍們享用了去。可不要再學著我的樣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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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要是我像了你,我宁愿把自己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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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因為像你自己,早已把你自己丟掉了;你做了這么久的瘋人,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傻子。怎么!你以為那凜冽的霜風,你那喧嚷的仆人,會把你的襯衫烘暖嗎?這些壽命超過鷹隼、罩滿蒼苔的老樹,會追隨你的左右,听候你的使喚嗎?那冰凍的寒溪會替你在清晨煮好粥湯,替你消除昨夜的積食嗎?叫那些赤裸裸地生存在上天的暴怒之中、無遮無掩地受著風吹雨打霜雪侵凌的草木向你獻媚吧;啊!你就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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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你是一個傻子。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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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我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喜歡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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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討厭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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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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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因為你向貧困獻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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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我沒有獻媚,我說你是一個下流的惡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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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為什么你要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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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因為我要惹你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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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這是一個惡徒或者愚人的工作。你以為惹人家惱怒對于你自己是一件樂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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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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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怎么!你又是一個無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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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要是你披上這身寒酸的衣服,目的只是要懲罰你自己的驕傲,那么很好;可是你是出于勉強的,倘然你不再是一個乞丐,你就會再去做一個廷臣。自愿的貧困胜如不定的浮華;窮奢极欲的人要是貪得無厭,比最貧困而知足的人更要不幸得多了。你既然這樣困苦,應該但求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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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不會听了一個比我更倒霉的人的話而去尋死。你是一個奴隸,命運的溫柔的手臂從來不曾擁抱過你。要是你從呱呱墮地的時候就跟我們一樣,可以隨心所欲地享受這浮世的歡娛,你一定已經沉溺在無邊的放蕩里,把你的青春銷磨在左擁右抱之中,除了一味追求眼前的淫樂以外,再也不會知道那些冷冰冰的人倫道德。可是我,整個的世界曾經是我的糖果的作坊;人們的嘴、舌頭、眼睛和心都爭先恐后地等候著我的使喚,雖然我沒有這許多工作可以給他們做;無數的人像葉子依附橡樹一般依附著我,可是經不起冬風的一吹,他們便落下枝頭,剩下我赤裸裸的枯干,去忍受風雨的摧殘:像我這樣享福過來的人,一旦挨受這种逆運,那才是一件難堪的重荷;你卻是從開始時候就嘗到人世的痛苦的,經驗已經把你磨煉得十分堅強了。你為什么厭惡人類呢?他們從來沒有向你獻過媚;你曾經有些什么東西給人家呢?倘然你要咒罵,你就得咒罵你的父親,那個窮酸的叫化,他因為一時起興,和一個女乞婆養下了你這世襲的窮光蛋來。滾開!快去!倘然你不是生下來就是世間最下賤的人,你就是個奸佞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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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現在還是這樣驕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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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是的,因為我不是你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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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受特斯
| 我也因為不是一個浪子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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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因為現在是個浪子而驕傲。要是我所有的一切錢財都在你的手掌之中,我也不向你要。快去!但愿全体雅典人的生命都在這塊根里,我要像這樣把它一口吞下!(食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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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要我帶些什么去給雅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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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但愿一陣旋風把你卷到雅典去。要是你愿意,你可以告訴他們我這儿有金子;瞧,我有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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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在這儿用不著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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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金子在這儿才是最好最真的,因為它安安靜靜地躺在這儿,不被人利用去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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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晚上在什么地方睡覺,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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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在太虛的覆罩之下。你白天在什么地方吃東西,艾帕曼特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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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在我的肚子找到肉食的地方;或者說,在我吃東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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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希望酖毒服從我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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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要把它送到什么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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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撒在你的食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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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只知道人生中的兩個极端,不曾度過中庸的生活。當你錦衣美服、麝香熏身的時候,他們譏笑你的繁文縟禮;現在你不衫不履,敝首垢面,他們又蔑視你的落拓疏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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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艾帕曼特斯,要是全世界俯伏在你的腳下,你預備把它怎樣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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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把它送給野獸,吃盡了所有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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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你愿意置身于人類的混亂之中,而与眾獸為伍,做一頭畜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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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是的,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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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愿天神保佑你達到這一個畜生的愿望。要是你做了獅子,狐狸會來欺騙你;要是你做了羔羊,狐狸會來吃了你;要是你做了狐狸,万一驢子把你告發,獅子會對你起疑心;要是你做了驢子,你的愚蠢將使你受苦,而且你也不免做豺狼的一頓早餐;要是你做了狼,你的貪饞將使你煩惱,而且常常要為著求食而冒生命的危險;要是你做了犀牛,你的驕傲和凶暴將使你受罪,讓你自己被你的盛怒所克服;要是你做了熊,你要死在馬蹄的踐踏之下;要是你做了馬,你要被豹子所攫噬;要是你做了豹,你是獅子的近親,你身上的斑紋將使你送命。你沒有安全,沒有保障。你要做一頭什么野獸,才可以不受別的野獸的侵害呢?你不知道你現在已經是一頭什么野獸,你在變形以后將要遭到怎樣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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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這番話講得倒很有理;雅典已經變成一個眾獸群居的林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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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那么驢子是怎樣沖破了城牆,讓你溜到城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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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那里有一個詩人和一個畫師來了;愿來來往往的人們把你纏扰得不得安宁!我可要敬謝不敏,抽身遠避了。當我不知道還有什么事情可做的時候,我會再來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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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當世間除了你之外死得什么都不剩的時候,我會歡迎你的。我宁愿做乞丐手里牽著的狗,也不愿做艾帕曼特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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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是世上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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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希望你再干淨點儿,可以讓我把唾涎吐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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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愿你遭瘟!你太坏了,我簡直不屑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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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所有的惡人站在你身邊,相形之下也會變成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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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你一說話,嘴里也會掉下癩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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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要是我再提起你的名字的話。倘不是怕污了我的手,我早就打你了。去,你這癩狗生的雜种!世上會有你這樣的人活著,把我气也气死了;我一見了你就要气昏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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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我希望你會气破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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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去,你這討厭的混蛋!算我倒霉,還要賠一塊石子來扔你。(向艾帕曼特斯擲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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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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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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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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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混蛋,混蛋,混蛋!我討厭這個虛偽的世界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所以,泰門,赶快預備你的墳墓吧;安息在海水的泡沫可以每天打擊你的墓碣的地方;刻下你的墓志銘,讓你的一死譏刺著世人的偷生苟活。(視金)啊,你可愛的凶手,帝王逃不過你的掌握,親生的父子會被你离間!你燦爛的奸夫,淫污了純洁的婚床!你勇敢的戰神!你永遠年輕韶秀、永遠被人愛戀的嬌美的情郎,你的羞顏可以融化了狄安娜女神膝上的冰雪!你有形的神明,你會使冰炭化為膠漆,仇敵互相親吻!你會說任何的方言,使每一個人唯命是從!你動人心坎的寶物啊!你的奴隸,那些人類,要造反了,快快運用你的法力,讓他們互相砍殺,留下這個世界來給獸類統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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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但愿如此;可是等我死了再說。我要去對他們說你有金子;不久他們就要蜂擁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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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蜂擁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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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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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請你快給我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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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帕曼特斯
| 活下去,喜愛你的困苦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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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好容易把他赶走了。又有些像人一樣的東西來啦!真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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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竊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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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甲
| 他哪里來的這些金子?那一定是他剩在身邊的一些碎片零屑。他就是因為囊中金罄,友朋离散,所以才發起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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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乙
| 听說他還有許多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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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丙
| 讓我們嚇唬他一下:要是他不愛惜金銀,一定會雙手捧給我們的;要是他推推托托不肯交出來,那便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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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乙
| 不錯,他并不把它們放在身邊,一定是藏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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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甲
| 這不就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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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賊
| 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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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乙
| 正是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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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丙
| 他;我認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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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賊
| 你好,泰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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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好哇,你們這些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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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賊
| 我們是兵士,不是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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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是兵士,也是偷儿;你們都是婦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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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賊
| 我們不是偷儿,不過是些什么都沒有的窮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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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你們沒有東西吃嗎?為什么沒有?瞧,地下生著各种草木的根;在這一哩以內,長著多少的山蔬野草;橡樹上長著橡果,野薔薇也長著一粒粒紅色的果實;那慷慨的主婦,大自然,在每一棵植物上替你們安排好美食,你們還嫌沒有東西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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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甲
| 我們不能像鳥獸游魚一樣,靠著吃草啄果、喝些清水過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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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你們也不能靠著吃鳥獸游魚的肉過活;你們是一定要吃人的。可是我還是要謝謝你們,因為你們都是明目張膽地做賊,并不蒙著庄嚴神圣的假面具;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才是最可怕的穿窬大盜哩。你們這些鼠賊,拿著這些金子去吧。去,痛痛快快地喝個醉,讓烈酒燒枯你們的血液,免得你們到絞架上去受苦。不要相信醫生的話,他的藥方上都是毒藥,他殺死的比你們偷竊的還多。放手偷吧,盡情殺吧;你們既然做了賊,盡管把惡事當作正當的工作一樣做去吧。我可以講几個最大的竊賊給你們听:太陽是個賊,用他的偉大的吸力偷竊海上的潮水;月亮是個無恥的賊,她的慘白的光輝是從太陽那儿偷來的;海是個賊,他的洶涌的潮汐把月亮溶化成咸的眼淚;地是個賊,他偷了万物的糞便作肥料,使自己肥沃;什么都是賊,那束縛你們鞭打你們的法律,也憑借它的野蠻的威力,實行不受約制的偷竊。不要愛你們自己;快去!各人互相偷竊。再拿一些金子去吧。放大膽子去殺人;你們所碰到的人沒有一個不是賊。到雅典去,打開人家的店舖;你們所偷到的東西沒有一件本來不是賊贓。不要因為我給了你們金子就不去做賊:讓金子送了你們的性命!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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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丙
| 他勸我做賊,反而把我說得不愿意做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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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甲
| 他因為痛恨人類,所以這樣勸告我們;他不是希望我們靠著做賊發財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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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乙
| 我要把他的話當作仇敵的話,放棄我的本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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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甲
| 讓我們替雅典維持治安;無論時世怎樣艱難,一個人總可以安分度日的。(眾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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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萊維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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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維斯
| 天哪!那個衣服襤褸、形容枯槁的人,便是我的主人嗎?他怎么會衰落到這個地步?為善的人竟會得到這樣的惡報!從前那樣炙手可熱,一朝窮了下來,就要受盡世人的冷眼!世上還有什么東西比那些把最高貴的人引到了最沒落的下場的朋友們更可惡的!在這樣爾虞我詐的人間,一個人与其愛他的朋友,還不如愛他的仇敵;雖然仇敵對我不怀好意,可是朋友卻在實際上陷害我。他已經看見我了。我要向他表示我的真誠的同情,仍舊把他看作我的主人一樣用我的生命為他服役。我的最親愛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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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門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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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走開!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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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維斯
| 您忘記我了嗎,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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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為什么問我這個問題?我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人了;要是你承認自己是個人,那么我當然也忘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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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維斯
| 我是您的一個可怜的忠心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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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那么我不認識你。我從來不曾有過一個忠心的仆人在我的身邊;我只是養了一大群惡漢,侍候奸徒們的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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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維斯
| 神明可以作證,從來不曾有過一個可怜的管家像我一樣為了他的破產的主人而衷心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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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怎么!你哭了嗎?過來,那么我愛你,因為你是一個女人,不是冷酷無情的男子,男子的眼睛除了激于情欲和大笑的時候以外,是從來不會潮潤的。他們的惻隱之心久已睡去了;奇怪的時代,人們流淚是為了歡笑,不是為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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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維斯
| 請您不要把我當作陌生人,我的好大爺,接受我的同情的吊慰;我還剩著不多几個錢在此,請您仍舊讓我做您的管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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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我竟有這樣一個忠心正直的管家來安慰我嗎?我的狂野的心都几乎被你軟化了。讓我瞧瞧你的臉。不錯,這個人是婦人所生的。原諒我的抹殺一切的武斷吧,永遠清醒的神明們!我宣布這世界上還有一個正直的人,不要誤會我,只有一個,而且他是個管家。但愿沒有其他的人和他一樣,因為我要痛恨一切的人類!你雖然不再受我的憎恨,可是除了你以外,誰都要受我的咒詛。我想你這樣老實,未免太不聰明,因為要是你現在欺騙我、凌辱我,也許可以早一點得到一個新的主人;許多人都是踏在他們舊主人的頸子上,去侍候他們的新主人的。可是老實告訴我——我雖然相信你,卻不能不怀疑——你的好心是不是別有用意,像那些富人們送禮一樣,希望得到二十倍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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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維斯
| 不,我的最尊貴的主人;唉!您到現在才懂得怀疑,已經太遲了。當您大開盛宴的時候,您就該想到人情的虛偽;可是一個人總要到了日暮途窮,方才知道人心是不可輕信的。天知道我現在向您表示的,完全是一片赤心,我不過對您高貴無比的精神呈獻我的天職和熱忱,關心您的飲食起居;相信我,我的最尊貴的大爺,我愿意把一切實際上或是希望中的利益,交換這一個愿望:只要您恢复原來的財勢,就是給我莫大的報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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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瞧,我已經發了財了。你這唯一的善人,來,拿去;天神借手于我的困苦,把財富送給你了。去,快快活活地做個財主吧;可是你要遵照我一個條件:你必須在遠离人蹤的地方筑屋而居;痛恨所有的人,咒詛所有的人,不要對任何人發慈悲心,听任那枵腹的餓丐形銷骨立,也不要給他一些飲食;宁可把你不愿給人類的東西拿去丟給狗;讓監獄把他們吞咽,讓重債把他們壓死;讓人們像枯樹一樣倒斃,讓疾病吸干了他們奸詐的血!去吧,愿你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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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維斯
| 啊,讓我留著安慰安慰您吧,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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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門
| 要是你不愿意挨罵,那么不要停留;趁你得到我的祝福、還是一個自由之身的時候,赶快逃走吧。你再也不要看見人類的面,再也不要讓我看見你。(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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