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奏喪禮哀樂。英王亨利五世葬儀隊上場,送葬者培福、葛羅斯特、愛克塞特、華列克、溫徹斯特、司禮官等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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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讓天空張起黑幕,叫白天讓位給黑夜!預兆時世盛衰、國家興亡的彗星,望你們在空中揮動你們的万丈光芒的尾巴!用你們的尾巴鞭撻那些惡毒的叛逆的星辰,以懲治它們坐視先王崩殂的罪戾!我們的先王亨利五世,因威名過盛,以致不克永年!在英格蘭逝去的君王當中,有誰比得上他的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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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英格蘭有史以來,他是唯一的真命之主。他的德行足以服眾;他揮動起來的寶劍的光輝,使人不敢對他逼視;他張開的兩臂比龍翼更為廣闊;他那雙神威奕奕的眸子比正午時分的驕陽更使他的敵人目眩神昏,退避不遑。我該說些什么呢?他的功業絕非言語所能罄述;他征服四方真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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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克塞特
| 我們穿著喪服志哀,我們為什么不用鮮血來表示哀悼?先王宴駕,再也不能返回人世了。我們跟隨在靈柩后邊,好像拴在敵人的得胜戰車后面的俘虜一般,這簡直是用我們的庄嚴行列來為死神的可恥的胜利增光。嘿,難道我們只對那些斷送我們榮光的災星詛咒一番就算完事了嗎?倒是讓我們認真想一想,那些狡詐的法蘭西巫師們,因為畏懼先王,竟然使用妖術和符咒來奪去他的壽算,他們的這個罪該怎樣懲處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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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徹斯特
| 我們的先王是受到万王之王1的福佑的。法蘭西人見了他,嚇得戰戰兢兢,甚至比末日審判的時候更加害怕。先王是替天行討,我們教會的頌禱使他的國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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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說什么教會!教會在哪儿?若不是你們那班僧侶們胡亂祈禱,他還不會如此短壽哩。你們最喜歡的是孱弱的幼主,像小學生一樣,能受你們的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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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徹斯特
| 葛羅斯特,不管我們喜歡的是什么,反正你是護國公,太子也好,國家也好,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的老婆是個驕橫的女人,她把你治得服服貼貼,比上帝或是教士都更有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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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別提教會啦,你愛的是肉体的享樂,你除了要去詛咒你的仇人以外,終年也不見你走進禮拜堂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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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得啦,停止你們的爭吵,大家和和气气的吧。讓我們到祭壇那邊去;司禮官們,隨侍我們。我們不用金銀作祭禮,我們要獻上我們的武器,因為先王已死,武器已經無用。后代的人們,等著過苦日子吧。嬰儿們將從母親濕淋淋的眼眶里吮吸淚水,我們的島國將變成咸淚遍地的沼澤,男人們將死盡殺絕,只剩下婦女們為死者哀號。亨利五世我的先王呵,我懇求您在天之靈保佑這片國土太平興旺,不要讓內戰發生,把天上的災星全都擊退!您的英靈是一顆燦爛的明星,您的光輝遠胜過裘力斯·凱撒和任何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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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使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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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
| 列位大人,敬祝你們政躬安泰!我從法蘭西給你們帶來了損失、屠殺、挫敗的悲慘消息:居恩、香檳、里姆、奧爾良、巴黎、紀莎、波亞疊全都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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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漢子,你在老王的靈前說的是什么話?輕聲一點,要不然,這些名城淪陷的消息會使老王爺砸碎鉛制的棺蓋,從棺材里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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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凱特
| 巴黎丟了嗎?盧昂投降了嗎?假使老王果真复活,他听到這樣的噩耗,還是要撒手歸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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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克塞特
| 這些城池是怎樣丟掉的?他們使用了什么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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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
| 沒有什么詭計;只是因為缺少兵丁和錢糧。兵士們都在紛紛議論,說你們這里派系紛歧,在這樣的決戰關頭還舉棋不定,爭吵不休:一位大巨要節省開支,宁愿把戰事拖長;另一位恨不得插翅飛翔,可是又缺乏羽翼;第三位的主張是,一文不費,只靠甜言蜜語來贏得和平。醒來吧,醒來吧,英格蘭的貴胄們!不要再徘徊迂緩,讓新近博得的榮光黯然失色。繡在你們鎧甲上的百合花紋章2已被剪去尖儿了,英格蘭的國徽已被割去半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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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克塞特
| 假如我們在喪禮中沒有流淚,听到這些噩耗,也禁不住要淚如泉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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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我既身為總管法國事務的大臣,這是我義不容辭的任務。我要拋開這些不体面的喪服,穿上我的戎裝,我要為保衛我們在法蘭西的領土而作戰。我要讓法蘭西人的身上多開几個像眼睛一樣的傷口,好讓他們血淚交流,來哀悼他們層出不窮的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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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使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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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乙
| 大人們,請讀一讀這些充滿災殃的信簡吧。法蘭西除開几個無關重要的小城鎮以外,已經全面地對英國背叛了。查理太子在里姆斯已經登上法國王位;奧爾良的庶子已經依附在他的身邊;安佐公爵瑞尼埃表示對他贊助;阿朗松公爵也投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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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克塞特
| 那太子竟然登上王位!大伙儿都投奔了他!噯喲,面對著這樣的恥辱,叫我們向哪里投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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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我們哪儿也不投奔,除非奔向敵人的咽喉。培福,要是你遲疑不決,就由我親自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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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葛羅斯特,你對我勇往直前的性格難道還有什么怀疑嗎?我心里已在盤算如何集合大軍去踏遍法蘭西全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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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者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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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丙
| 仁慈的大人們,當你們正為老王的遺体洒淚的時候,我不免要增添列位的煩惱。我不得不把驍勇的塔爾博爵爺敗于法蘭西人的消息向您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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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徹斯特
| 怎么!塔爾博在戰事中屈服了嗎?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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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丙
| 唔,他沒有屈服;塔爾博爵爺是在戰爭中被打垮了。當時的情況請容我詳細說明。在八月十號那天,這位威風凜凜的爵爺,從圍攻奧爾良的陣地上撤下來,那時他手下的部隊不足六千名,而包圍他的敵軍卻有二万三千之眾。他來不及將隊伍列成陣勢;他弄不到掩護弓箭手的木柵,只能從篱笆上拆下一些尖端的木杙草草地插在地面上,用以代替柵欄,作為防御騎兵進攻的障礙物。戰斗進行了三個鐘頭;英勇的塔爾博以超人的气概揮動他的長矛和寶劍建立了奇功:上百的敵人在他的矛、劍下喪命,他左沖右突,所向披靡。法國人把他當作煞神下降,全部敵軍望見他都嚇得魄散魂飛。我方士兵受到他的鼓舞,齊聲歡呼“塔爾博!塔爾博!”一下子都沖到垓心。這一天本可穩穩地打一個漂亮的胜仗,要不是福斯托夫爵士干出懦夫的勾當。按照作戰的部署,福斯托夫爵士的隊伍留在后面擔當接應的任務,卻不料他一仗未打,就怯懦地臨陣脫逃。這一來就引起全軍崩潰,陷入敵人的重圍,遭到一場屠殺。一個名叫瓦魯恩的無恥之徒,為了博取法國太子的歡心,從塔爾博的背后攮了他一槍;這位蓋世英雄,連整個法蘭西集中了精銳的兵力也不敢對他正視的,卻不料就這樣遭了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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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塔爾博陣亡了嗎?要是這樣一位高貴的統帥因為力盡援絕,遭到怯懦的敵人的暗算,而我還安享尊榮,那我也宁愿自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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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丙
| 啊,他沒有陣亡,他還活著,不過他已被俘,一同被俘的還有斯凱爾斯勳爵和亨格福德勳爵。其余的人有的被殺,有的也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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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他的贖金是不會有別人擔承的,只好由我來支付,我要把法國太子從他的寶座上一把拖了下來,用他的王冠作為我朋友的贖金。我要用四個從法軍捉來的將軍換回我們的一名大將。列位大人,再見;我立刻去料理出征的事。我要在法國燃起慶功的焰火,在那里歡度我們偉大的圣喬治節日。我要率領一万大軍出征,在那里用鮮血干下的事跡將使全歐洲為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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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丙
| 只怕是不得不如此了;奧爾良還在圍攻之中,英國軍隊日益疲憊了。薩立斯伯雷伯爵渴盼援軍,他由于兵力單薄,在以寡敵眾的形勢之下,要防止軍心渙散已感到十分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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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克塞特
| 列位大人,請記住你們對亨利老王的誓言,你們曾經表示,若不將法國太子徹底摧毀,也要強迫他俯首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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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福
| 我記住的。我現在就向列位告別,立即收拾啟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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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我要盡快到倫敦塔去檢閱槍炮和彈藥,然后我還要宣布幼主亨利登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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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克塞特
| 我要赶往埃爾薩姆宮,那是新王駐蹕的所在。我被任為他的侍從大臣,就應當竭力保衛他的安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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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徹斯特
| 他們每人都有職位,都有公事要辦,只剩下我獨自一人無事可做。可我也不是一個久甘寂寞的人。我打算把新王從埃爾薩姆宮哄出來,好讓我坐上掌握國運的最高舵樓。(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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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喇叭奏花腔。法國太子查理、阿朗松、瑞尼埃率鼓樂及兵士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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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戰神這座星宿在人世間的行程,就像他在天上的行程一樣,到底是采取怎樣的路線,至今還沒法猜透;不久以前他還照耀在英國人的頭頂上,而現在我們卻成為胜利者,他在對著我們微笑了。現在哪一座重要的城市不是掌握在我們的手中?我們駐扎在奧爾良附近,好不逍遙自在!英國的餓鬼們,像蒼白的幽靈一樣,只能在偶爾之間向我們進行一次虛弱無力的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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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松
| 英國佬都是些貪嘴的家伙,愛的是菜湯和肥牛肉。你得像喂騾子一樣飼養他們,把草料拴在他們的嘴上,不然的話,他們就同淹死的老鼠一般,垂頭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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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讓我們立刻去解奧爾良之圍,干嗎還要呆在這里?我們素來所怕的那個塔爾博已被我們捉住了,剩下來的只有那個笨蛋薩立斯伯雷。他在那里只能干著急,手里既無兵、又無錢,沒法把仗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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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吩咐他們擂起鼓來!我們要向他們進攻。為了我們顛沛流离的法蘭西人民的榮譽,猛攻呀!誰要是看見我退卻一步,就拔出刀來殺掉我,我決不加罪于他。(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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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擂鼓;兩軍交鋒,法軍敗退。查理、阿朗松及瑞尼埃等同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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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誰見過這樣的事情?在我手下的都是一班什么人!都是些狗崽子!懦夫!膽小鬼!我本來不想逃,可他們竟把我丟在敵人當中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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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薩立斯伯雷簡直是個亡命之徒,他打起仗來簡直像活夠了似的。其余的將軍們也像餓獅一般,把我們當作他們的口中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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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松
| 我國一位歷史家傅瓦薩寫過這樣的記載,他說,英王愛德華三世在位時代,猛將如云,戰士如雨,現在看起來,這話倒是真實的。他們派出來的將士,都和巨無霸一樣,真是一以當十。這些骨瘦如柴的惡棍呀!誰料得到他們竟是如此的勇敢善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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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我們還是快點离開這里吧,那些輕舉妄動的奴才,為饑餓所迫,是會更加拚命的。我早就知道他們的性格,他們宁可用牙齒啃下城牆,也決不肯把圍城的兵丁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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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我猜想他們的胳膊一定像自鳴鐘上的小槌一樣,是用什么机械裝上的,能自動地敲打,不然的話,他們怎能一直堅持下去?依我的愚見,還是不要惹他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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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松
| 我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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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爾良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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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
| 太子殿下在哪里?我有要事向他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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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奧爾良賢卿,我万分歡迎你來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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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
| 我看到殿下似乎有些悶悶不樂,您的一團高興已經消逝了,是不是因為新近吃了敗仗的緣故?且請殿下寬心,我們有了救星了。我帶來了一位圣女,她受到上蒼的啟示,奉命前來替這危城解圍,還要把英國兵逐出我們的國境。她具有很深的道行,比古羅馬的九天仙女的道行還要高。無論往古來今,她都洞如觀火。請殿下降旨,可否由我引她來晉見?請您相信我的報告,并無半句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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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好,帶她來見我。(庶子下)讓我們先來考驗她一下,瑞尼埃,你暫且扮做本太子的模樣,拿起架子來和她對話,你要擺出十分的气派,這樣才能試得出她到底有沒有道行。(退至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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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爾良庶子引貞德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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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好姑娘,是由你來承擔這非常的任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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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瑞尼埃,是你打算來哄騙我嗎?太子在哪里?嗨,請從后邊走出來吧。我雖沒有見過您,可我對您是熟悉的。不要感到惊奇,天下事全都瞞不過我。請您屏去左右,我要單獨和您談話。列位大人,暫請退下,讓我和太子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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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她這一開頭气派就不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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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太子殿下,我的出身是個牧人的女儿,我沒有受過什么教育。可是上帝和仁慈的圣母對我垂青,用他們的榮光照耀在我的卑微的身世之上。有一天,我正在照料著我的溫柔的羊群,我的雙頰曝晒在烈日之下,圣母忽然向我顯靈,顯出庄嚴法象,命令我离開我的低微職業,去挽救我們國家的災難。她允諾給我支援,保證我一定胜利。她的法象充滿榮光。我本來生得黝黑,她卻用圣洁的光輝注射在我的身上,把我變成一個美好的女子,正如您現在看到的模樣。請您向我提出任何的問題,我可以不假思索,對答如流。假如您有膽量和我比武,您可以試試我的勇力,您會發現我絕非尋常女流可比。只要您下定決心,和我結為戰友,包管你無往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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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你這樣大的口气,已經使我吃惊。我只須再試一試你的勇力,我要和你單人比武,如果你得胜,我就相信你所說的全是真話,否則你就得不到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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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我已經准備好了。這是我的鋒利的寶劍,兩邊都鐫有五朵百合花的花紋。我這口劍是我在土瑞恩省圣凱瑟琳禮拜堂的后院里從一堆廢鐵里揀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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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來吧,憑上帝的名義;女人是嚇不倒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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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我只要還有一口气,就決不在男人面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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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交手,貞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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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停下來,快住手!你是一個女英雄,使起劍來賽過底波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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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我是得到圣母的助力,要不然,我哪有這般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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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不管助你的是誰,反正你是非給我助力不可了。我心頭燃燒著愛慕你的烈火,你不單降伏了我的手,你也降伏了我的心。超群絕倫的貞德呵,假如你的名字是這兩個字,不要把我當作你的君主,把我當作你的臣仆吧。法國太子在這里向你求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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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我乃是奉天意前來救世,在此刻談不到儿女私情;等我把國境內狼煙掃淨,那時節再和你敘敘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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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只求你對我這匍匐在你面前的奴仆表示一點怜恤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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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我看我們的主公談話的時間夠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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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松
| 他听取這女人的報告一直听到她貼肉的衣服里去了,否則怎么會把談話的時間拉得這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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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他既然這樣漫無節制,要不要叫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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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朗松
| 他總有他的道理,我們這些可怜的人是猜不透的。這种女人口齒利落,怪會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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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殿下,您在哪儿啦?您在打什么主意呀?我們是不是放棄奧爾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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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哪儿的話,你們這些多疑的膽小鬼!當然不放棄,我說。戰斗到最后一口气,我擔當你們的守護人。
|
查理
| 她說的話我全批准,我們要作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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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我是奉了天命來討伐英國人的,今晚就一定把奧爾良解圍。等我一加入戰爭,太平日子就快到來了。光榮如同水面上的水花一樣,從一個小圓圈變成大圓圈,不停地擴大,直到無可再大,歸于消滅。英王亨利一死,英國的光榮圈也完蛋了,圈儿里的榮光也就消逝無余了。我好比是那座巍峨壯麗的樓船,上面裝載著凱撒和他的好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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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据說穆罕默德是由一只鴿子將天意傳授給他的,那末,傳授天意給你的一定是只天鷹。無論是當年康士坦丁大帝的海倫娜母后5,或是圣腓力的女儿們6,誰都比不上你。從天而降的司理美麗与愛情的女神呵,無論我怎樣對你膜拜頂禮,也表達不出我的愛慕之情呵!
|
阿朗松
| 別再耽擱啦,赶快去解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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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尼埃
| 那一女子听著,拿出你的本領來挽救我們的榮譽,把敵人從奧爾良赶走,你就將名垂不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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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 我們馬上就試試,來吧,讓我們立即動手。假如她的話不靈驗,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什么先知了。(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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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羅斯特率藍制服的親兵來至塔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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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我今天來到這里視察倫敦塔。自從亨利老王去世以后,我很擔心有人在搞什么陰謀。守兵們都往哪里去了,怎不在這里值班?把門打開,是我葛羅斯特公爵來叫門。(親兵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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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兵甲
| (內)誰在大惊小怪地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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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兵甲
| 是尊貴的葛羅斯特爵爺在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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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兵乙
| (內)不管是誰,別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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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兵甲
| 混賬東西,你們對護國公大人是這樣回話的嗎?
|
守兵甲
| (內)讓老天爺護著他吧!我們就是這樣回他的話。我們奉命怎么辦就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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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奉誰的命?除了我的命令,還有誰的命令算數?朝廷里只有我是護國公。快把門打開,我保證你們不會錯。難道一群糞夫們也敢在我面前調皮搗鬼?(葛羅斯特的親兵們沖打塔門,守塔的衛隊長伍德維爾在內白。)
|
伍德維爾
| (內)什么事這樣喊叫?什么人想在這里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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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衛隊長,就是听見你的聲音在說話嗎?開開門,本公爵要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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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維爾
| (內)對不起,尊貴的爵爺,我不能開門,溫徹斯特紅衣主教有令不准開門。他特地吩咐我不准放你和你的手下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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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糊涂的伍德維爾,你把他看得比我更重嗎?那個大膽的溫徹斯特,那個肆無忌憚的、老王在日一直不能容忍的主教?你這樣做,既得罪了上帝,也得罪了王上。快開門,否則我立即要把你攆出去。
|
親兵甲
| 開門讓護國公進去。如果你們不快點開,我們就要沖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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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徹斯特率領褐制服的親兵上。
|
溫徹斯特
| 怎么啦,野心的亨弗雷!這是怎么回事?
|
葛羅斯特
| 光腦袋的和尚,是你命令他們把我關在門外的嗎?
|
溫徹斯特
| 是我。你哪里是我們朝廷里的護國公?倒不如說你是一個攬權僭位的竊國公。
|
葛羅斯特
| 退下,你這明目張膽的陰謀家,你打著坏主意想害死老王,你縱容娼妓們干罪孽的勾當7。你如果再這樣荒唐下去,我要把你盛在你的寬邊的紅衣主教帽子里,拋上去再扔下來。
|
溫徹斯特
| 胡說,你給我退下,我是一步也不后退的。只要你敢,你就把這地方當作大馬士革,親自扮演那個殺死親兄弟的罪犯該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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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我不殺你,我只把你赶回去。我要用你的大紅袍當作送嬰儿受洗的襁褓,把你從這里抬走。
|
溫徹斯特
| 你敢怎樣就怎樣,我當面刮你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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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什么!你對我挑釁,你刮我胡子?親兵們,拔出刀來,保衛這個特權地帶。藍號衣對付褐號衣。和尚,留心你的胡子,我要抓著你的胡子,把你好好地揍一頓。(葛羅斯特及親兵攻打紅衣主教)我要把你的紅衣主教的帽子放在腳底下踩。不管教皇和教會里的權威怎樣,我要擰著你的腮幫,把你拖來拖去。
|
溫徹斯特
| 葛羅斯特,你這樣胡鬧,看你怎樣對教皇交代。
|
葛羅斯特
| 婊子儿,我說,給他帶上絡頭,帶上絡頭!把他們赶走,你們為什么讓他們呆在這里?你這披著羊皮的狼,我要把你赶走。滾開,褐號衣的家伙!滾開,穿大紅袍的偽善者!
|
| 葛羅斯特的親兵擊退紅衣主教的親兵。在混戰中倫敦市長率吏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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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
| 噯喲,大人們!你們這些高級官長怎么不怕難為情,公然扰亂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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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斯特
| 還說什么治安,市長!你哪知道我受的什么气。波福這家伙,目無上帝,目無王上,竟把倫敦塔占為私有啦。
|
溫徹斯特
| 這個葛羅斯特是人民的公敵,他挑撥戰爭,破坏和平,他用苛刻的罰金榨取你們自由人的錢袋,他企圖推翻教會。他當上了護國公,就一心想把這塔里的軍械弄到手,好讓他迫害太子,篡奪王位。
|
葛羅斯特
| 我不用舌頭答复你,要用拳頭答复你。(雙方又混戰。)
|
市長
| 這樣鬧下去我沒有其他辦法,只好給他們一個公開宣告了。來吧,吏員,提高嗓子大聲宣告吧。大聲點。
|
吏員
| 一切攜帶武器聚集在此地破坏上帝和王上的治安的各色人等听著:我以王上陛下的名義責成和命令你們各自回到本人的住處,今后不得攜帶和使用任何刀劍、匕首或其他兵器,違者處死。
|
葛羅斯特
| 紅衣主教,我不愿違犯法律,過一天我再和你碰頭,大家把心里的話盡情說出來。
|
溫徹斯特
| 葛羅斯特,我們還會碰頭的;毫無問題,吃虧的將是你。你今天這樣橫行霸道,我非叫你洒出心頭的鮮血不可。
|
市長
| 你們如果再不散走開,我要叫他們使用警棍了。這個紅衣主教比魔鬼更不講理。
|
葛羅斯特
| 市長,再見,你這是照章辦事。
|
溫徹斯特
| 可惡的葛羅斯特,當心你的腦袋。等不到很久,我一定會把它取下來。(葛羅斯特、溫徹斯特率領自己的親兵分頭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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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
| 看看還有閒人沒有,我們也要走了。我的老天爺,這些貴族們怎么這樣愛鬧事!我在四十年當中一次架也沒打過。(同下。)
|
| 炮兵隊長及其子上至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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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兵隊長
| 孩子,奧爾良圍困的情形你清楚嗎?咱們的近郊都被英國人占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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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
| 父親,我全知道;我向他們射擊過好多次,可惜我運气不好,沒能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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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兵隊長
| 現在你就不會打不中啦。你依照我的吩咐行事;我是本城炮兵的總隊長,一定要干出一點出色的事情來。咱們王爺的偵察兵告訴我,英國人在城外把我們圍得水泄不通,還老從一座塔樓上鐵窗欞的秘密洞口窺探我們城中的虛實,想找出一個最有利的辦法,或用炮火,或用沖鋒,來對我們進行騷扰。要叫他們不再搗亂,我已經安好一尊大炮,對准那座塔樓;這三天里我一直在監視著他們,等他們一露面我就動手。現在我要到別處走一走,暫且由你了望。你一看到有什么動靜,就立刻跑來告訴我,你到指揮官那里就能找到我。(下。)
|
儿子
| 父親,我向您保證;您放心好了;若是我看到他們,決不誤您的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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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立斯伯雷、塔爾博、威廉·葛蘭斯台爾、托馬斯·嘉格萊夫等登上塔樓。
|
薩立斯伯雷
| 塔爾博,我重新見到你,我的活力、我的歡樂,都又回复過來了!你被俘期間,他們是怎樣對待你的?你又是用了什么辦法獲得釋放的?我請求你,在這塔樓頂上,跟我談談吧。
|
塔爾博
| 培福公爵捉到一個俘虜,一個名叫彭東·德·桑特萊勳爵的勇將,是用他來和我交換,才把我贖回。他們曾想用一個身分低得多的人來換我,那是存心污辱我,我怎能把那樣的人放在眼里?我是宁愿一死,也不能忍受那樣的蔑視的。到后來,終于依照我的要求把我贖回了。可是,哼,那背信棄義的福斯托夫真傷透我的心了,要是此刻我能把他捉回來,我就是用一雙拳頭也要揍死他。
|
薩立斯伯雷
| 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受到了怎樣的待遇呢。
|
塔爾博
| 他們把我拖到街心,對我百般凌辱,要叫我在老百姓面前丟臉。他們口里還說,“這家伙就是我們法國人的死對頭,就是嚇唬我們的孩子們的稻草人。”后來我從監押我的軍官們的手里掙脫出來,用我的指甲挖出地上的石子,向那些看我出丑的觀眾們扔過去。他們看到我這樣凶狠,都嚇得四散奔逃,一個也不敢靠近我,唯恐死于非命。他們把我關在銅牆鐵壁里還不放心,只因我的威名早使他們懾伏,他們甚至以為我能將鋼條折斷,能將花崗石的柱子碎為齏粉。因此,他們派了一隊精選的射擊手充當我的守兵,守兵們每分鐘都在我周圍巡邏,万一我一翻身從床上跌下來,他們也會立刻射穿我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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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兵隊長之子手持火繩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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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立斯伯雷
| 听到您受了這些苦難,我心里好難過啊,這個仇我們得好好報一下。現在是奧爾良城里吃晚飯的時候了,瞧,我從這個窗欞眼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法國人,看到他們的防御工事。大家來看吧,你看到那邊的情形會覺得好笑的。嘉格萊夫爵士,葛蘭斯台爾爵士,我想征求你們兩位的意見,此后我們的炮位安在什么地方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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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格萊夫
| 我以為,放在北門最好,因為他們的首腦都集聚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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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蘭斯台爾
| 依我看,可以安裝在橋頭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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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博
| 照我所看到的情形判斷起來,城里是缺糧啦,經過這几陣小仗以后,他們的力量是削弱啦。(城上向塔樓開炮,薩立斯伯雷及嘉格萊夫兩人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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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立斯伯雷
| 主啊,對我們這些可怜的罪人大發慈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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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格萊夫
| 主啊,垂怜我這個遭難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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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博
| 怎么陡然之間發生這場橫禍?說呀,薩立斯伯雷。你這位軍人的模范,若是你還能開口,至少讓我們知道你還能行嗎?你一只眼睛和一個腮幫是打掉了!這個可詛咒的塔樓!還有那可詛咒的肇禍凶手!薩立斯伯雷曾打過十三場胜仗,我們的老王也曾跟他學習過軍事。只要號筒在吹,戰鼓在響,他的大刀在戰場上就從不曾歇過手。薩立斯伯雷,你還活著嗎?雖然你是不能說話了,可是你還有一只眼睛可以望著上蒼,得到上蒼的福佑呀。太陽不就是用一只眼睛看著整個世界的嗎?老天爺呀,如果薩立斯伯雷得不到您的慈悲,那您就不用再降福給任何活人了!把他的身体抬過去,我要親自照料他的葬禮。嘉格萊夫爵士,你還有命嗎?對塔爾博說呀。唉,你不能開口,就對他看一眼吧。薩立斯伯雷,請你寬心,你是不會白死的,只要——他還向我招手,對我微笑呢,他似乎想說:“我死之后,別忘記在法國人身上替我報仇。”普蘭塔琪納特,我一定替你報仇。我要像羅馬的尼祿王一樣,一面彈著琵琶,一面觀賞那燃燒著的城市。只要有我在,就叫法蘭西遭殃。(一陣鼓角聲,天空鳴雷閃電)這陣騷亂是怎么一回事?天上怎么也是亂七八糟的?哪里來的這陣鼓角聲和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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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使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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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
| 大人,大人,法國的人馬增添了。一個新露面的女圣賢,叫做什么貞德的,扶持著法國太子,率領著一支大軍來替奧爾良解圍了。(薩立斯伯雷抬起身子,發出呻吟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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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博
| 听呀,听听薩立斯伯雷臨終的呻吟夠多慘呀!他報不了仇,心里一定沉痛得很。法蘭西人听著,薩立斯伯雷死了,還有我哪!貞德也罷,針黹也罷;太子也罷,彈子也罷,我要用我的馬蹄踩出你們的心肺,我要把你們的腦漿搗成稀泥。替我把薩立斯伯雷抬到他的營帳里去,我們倒要試試看這些膽小怕死的法蘭西人敢干些什么。(眾舁尸体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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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角聲。兩軍交戰。塔爾博追法國太子下。隨后,貞德追逐英軍上,繞場后同下。稍頃,塔爾博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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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博
| 我的膂力、我的勇气、我的力量,都往哪里去了?我們英國軍隊退了下來,我止不住他們,一個穿盔戴甲的女人追赶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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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德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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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博
| 嘿,她來了。我要和你決一胜負。你是雄鬼也好,雌鬼也好,我要驅除你這邪魔。你既是一個巫婆,我就抽出你的血來,徑直地打發你的靈魂到你侍奉的魔王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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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來吧,來吧,你是一定要敗在我手里的。(兩人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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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博
| 老天呀,您能允許魔鬼這般猖獗嗎?我奮力過度,我的胸膛要炸開了,我的胳膊要從肩頭折裂下來了,但我非把這狂妄的娼婦懲治一下不可。(兩人再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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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德
| 算了吧,塔爾博,你的死期還未到。就要赶快把糧食送進奧爾良城里去了。(短短一陣鼓角聲,貞德率領兵丁進域)你若是有本領,就來追我,你那點气力真不在我眼里。去吧,去吧,去撫慰你手下的餓鬼們吧。去幫著薩立斯伯雷寫他的遺囑吧。今天這日子是屬于我們的了,以后許多日子還將屬于我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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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爾博
| 我的頭腦好像陶工的轆轤盤一樣在打轉。我不知道我此刻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我是在干什么。這巫婆如同當年漢尼拔使用火牛陣一般,取胜不是憑著兵力,而是憑著制造恐怖,把我們的軍隊壓迫回來。好比是用濃煙把蜜蜂熏出蜂房,用腥臊的臭气把鴿子赶出窠巢。法國人因為我們凶猛善戰,管我們叫作英國的惡狗,可我們卻像膿包的小狗一樣,一面嗥吠,一面逃跑了。(短短一陣鼓角聲)同胞們,听我說!如果我們不能重新戰斗下去,那就干脆把我們國徽上的獅子撕掉吧,那就放棄你們的土地,用綿羊來代替獅子吧。綿羊見了狼,牛馬見了豹子,也絕不像你們見了屢次敗在我們手中的奴隸這樣膽怯,逃得這樣快。(鼓角聲,又一次混戰)沒有用,退到你們的戰壕里去吧。你們全都愿意讓薩立斯伯雷白白死掉的,誰也不肯出一把力,替他報仇雪恨。盡管有我們的大軍在此,也不管我們干了些什么,貞德是進了奧爾良城了。唉,我宁愿和薩立斯伯雷一同陣亡!這种敗陣的恥辱簡直使我抬不起頭來。(鼓角聲;吹退軍號;塔爾博率軍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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