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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5

  “你打這個號碼最好有個合适的理由。”
  嘟嘟。
  “我是斯蒂夫·德克爾,我又打來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喬達諾先生談,這關系到黛安娜·斯科拉瑞和……”
  另一頭有個男人拿起了電話。他的聲音里有那种習慣于發號施令的語調。
  “關于黛安娜·斯科拉瑞你知道什么?”
  “我要和喬達諾先生講話。”
  “我就是喬達諾先生。”那個男人气憤地說。
  “你不是尼克·喬達諾。你的聲音听起來太年輕。”
  “我父親不接陌生人的電話。把有關黛安娜·斯科拉瑞的事告訴我吧。”
  “還有布賴恩·麥基特里克。”
  “這個名字對我有什么意義嗎?”
  “讓你父親講話。”
  “你想說的任何有關黛安娜·斯科拉瑞的事都可以跟我說。”
  德克爾挂了電話,等了兩分鐘,又往投幣電話机里塞進硬幣,按了同樣的號碼。
  這次沒有留言机。相反,第一次鈴聲只響到一半,就有一個沙啞蒼老的男聲說:“我是尼克·喬達諾。”
  “剛才我正和你儿子談黛安娜·斯科拉瑞。”
  “還有布賴恩·麥基特里克。”那個聲音听起來有些緊張。“我儿子說你還提到了布賴恩·麥基特里克。”
  “一點沒錯。”
  “我怎么才能知道你不是警察?”
  “我們見面時,你可以對我搜身以确保我身上沒帶發報器。”
  “那并不意味著你不是警察。”
  “嗨,如果你是個那樣的妄想狂,約時間見面也就沒什么意義了。”
  有短短一會儿,雙方都沉默著。“你在哪儿?”
  “曼哈頓南部。”
  “站到弗拉蒂倫大廈靠第五大街那邊,一小時后會有輛車到那儿接你。司机怎么知道站在那儿的就是你?”
  德克爾看了埃斯珀蘭薩一眼。“我手拿兩打黃玫瑰。”
   
6

  在第五大街弗拉蒂倫大廈南邊的一家咖啡館里,德克爾一言不發,一直等到侍者給他們端來他們要的飲料然后走開。他們選了一張偏僻角落里的桌子。咖啡館里的人不多。即便如此,德克爾還是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确認沒人往自己這個方向看之后,才俯下身去,打開旅行包,拿出他先前在花店里從公文箱里取出來的那個小東西。這東西是金屬的,有火柴盒那么大。
  “這是什么玩藝?”埃斯珀蘭薩問。
  “它發出導引信號。而這個——”德克爾把手伸進旅行包拿出一個煙盒大小的金屬盒。“——接收信號,只要信號不是從一英里之外的地方發出來的就可以。汽車在第五大街上經過弗拉蒂倫大廈往南開。你坐上出租車在北邊的麥迪遜廣場公園等著。我上了喬達諾派來的車之后,你等15秒鐘再跟上來,這樣就不會太顯眼。接收器有指針顯示,這根指針會指向左、右、或者正前方,這要看信號從哪個方向來。這個量表用1到10來告訴你离得有多近,10表示最近。”德克爾輕輕一按開關,把接收器推到發送器前面。“好的,系統工作正常。你拿著接收器。如果出了問題,我們的會合地點是這家咖啡館門前,時間是每一個整點。但如果我到明晚6點還沒有出現,你就盡快回圣菲去吧。”德克爾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時間了。走吧。”
  “你的包怎么辦?”
  “你拿著它。”包里有手槍、備用彈盒和那盒子彈。德克爾知道他會被搜身。再說,帶著武器見喬達諾也不可能嚇住對方。“無論我被帶到哪里,我到那儿10分鐘后,撥本尼給我的號碼,要求跟我講話。要讓人覺得如果我不接電話就會發生糟糕的事情。”
  “然后呢?”
  “我跟你講話時會給你暗示的,你就照著去做。”
  他們走到了咖啡館的門口。
  “你在這儿叫出租車不會有問題的。”
  “德克爾。”
  “什么事?”
  “你對這件事有把握嗎?”
  “沒有。”
  “那么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從這儿走出去是我最不想做的事。但我的時間不多了。也許已經來不及了。我不知道除了直接去問題的來源地之外還能去哪儿。”
  埃斯珀蘭薩猶豫了一下。“祝你好運。”
  “貝絲比我更需要好運气。”
  “但是如果……”
  “他們已經殺了她?”
  “對。”
  “那么我會遇到什么事也就無所謂了。”
  一分鐘后,德克爾走進越來越暗的雨夜中。他轉向右側,朝弗拉蒂倫大廈走去,他希望埃斯珀蘭薩在這一分鐘里叫到了車。他擔心麥基特里克也許會對貝絲做些什么,又不由地想起,麥基特里克在羅馬對他父親開槍的那天晚上也同樣下著雨。
  他提前5分鐘到了弗拉蒂倫大廈,手里顯眼地握著黃玫瑰站在一個門廊下躲雨。他的感情很复雜:不同程度的疑惑、擔心和憂慮。但只有疑惑是對他自己而言的,其余都是外向的:對貝絲的擔心,對她可能已經遭遇到的事情的憂慮。但最要緊的是,他感到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對他而言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行動。
  他想起了貝絲說的一些事,那是她兩天前告訴他的。那天是狂歡節,星期五,他們從那個電影制片人家的聚會上出來,開車回到德克爾的家——那是他們之間正常關系的最后時刻。當時好像是正常關系,不過現在德克爾意識到他們的關系沒有一點正常之處。他們做愛時,月光透過臥室的窗戶洒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皮膚變成了象牙色——這甜蜜而苦澀的回憶讓德克爾覺得內心空蕩蕩的。后來,他們肩并肩躺在一起,德克爾用胳膊摟著她,他的胸口緊貼著她的背,小腹緊貼著她的臀部,膝蓋也緊貼著她膝蓋的彎部,蜷著腿,保持著像勺子一樣的姿勢。她沉默了那么久,以至于他以為她睡著了。他記得,他吸气時聞到了她頭發上的香味。她開始說話時,那吞吞吐吐的聲音是那么輕柔,他几乎沒听見。
  “我還是個小女孩時,”她小聲說,“我父母打架打得很厲害。”
  她又沉默不語了。
  德克爾等待著。
  “我從來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打架,”貝絲輕聲繼續說,聲音中沒有一絲緊張,“現在還是不知道。私通,錢的問題,酗酒,可能是任何事情。每天晚上,他們沖著對方大喊大叫。有時更糟,就不僅僅是喊叫了。他們扔東西,互相扭打。假日里他們打得尤其可怕。每逢感恩節或圣誕節時,我母親總要准備丰盛的菜肴。然后,馬上就要吃飯時,總會發生什么事讓他們再次開始互相大喊大叫。我父親就會沖出門去,只剩下母親和我兩個人吃飯。而吃飯時她會一遍遍地告訴我,我父親是個坏透了的雜种。”
  她又沉默下來,德克爾沒有催促她。他很明白,不論她想傾訴什么,那都是她的心里話,都得讓她自己慢慢說。
  “他們打得越來越厲害,我受不了時只好求他們別打了。我推父親,想阻止他打我母親。但那只能使他轉過來對付我。”貝絲終于繼續說下去了,“我腦海里至今仍浮現出父親的拳頭向我打過來時的情景。我真怕他會殺了我。這是晚上發生的事情。我跑進臥室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客廳里的叫喊聲越來越響。我把枕頭塞進床單下面排成一排,讓它們看起來像是我睡在那儿一樣。我肯定是從電視上或其他什么地方學來的這個方法。然后我縮到床底下,就在那儿睡覺,以為這樣父親若是進來用刀殺我,我就能保住性命。從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是那樣睡覺的。”
  貝絲的肩膀微微起伏著,德克爾覺得她在抽泣。“你的童年也是這樣的嗎?”她問。
  “不是,我父親是個職業軍人。他很嚴厲,固守著紀律和控制權。但他對我從來沒有動過粗。”
  “你真幸運。”黑暗中,貝絲擦了擦眼睛。“我過去常讀騎士和美女的故事,亞瑟王什么的。我一直夢想著自己生活在那些故事中,有個騎士來保護我。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就畫得一手好畫。以前我常隨手畫出我心目中的那個騎士。”被單窸窣作響,貝絲朝他轉過身來。現在,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淚水在她面頰上隱約閃現。“要是我再畫那個騎士,他准會像你。你讓我覺得安全。我再也用不著鑽在床底下睡覺了。”
  兩小時以后,那幫殺手闖進了他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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