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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蘭地酒有一個特點:它或許使你的胃燒灼難忍,卻也使你分外清醒。它使我的頭腦像64K的計算机那么靈活。我坐在酒吧高凳上,看著羅科伯父打電話。在我們旁邊清洁工正在房間里打掃、整理,使一切都恢复正常。
  羅科伯父說的是意大利語。我不太懂意大利語,然而我的大腦計算机使我完全明白他所說的話。他對与他通話的什么人說,那些人都是混蛋,說他們誰也不遵守規則。還說如果再讓他們這樣下去,就會統統完蛋。接著他又笑著說了聲“再見”,便放下電話。
  “阿爾瑪和孩子上樓去了。”他對我說道。
  “好。我得睡會儿覺。我必需赶上去紐約的空中客車,然后換乘到洛杉磯的航班。”
  “你不走了。”他斷然地說道,“這儿,我們明天有一個更重要的會議。”
  “我已安排好明天在我辦公室里与空中客車公司簽署那份合同,”我說道,“我在他們公司投入了5億美元,如果不簽合同,這買賣就全吹了。”
  “不會吹的。”他十分肯定地說道。“但是如果你明天不參加這個會,這筆買賣可就會吹了。”
  “羅科伯父,”我說道,“我還以為你叫我到這儿來是為了家族的事務。其實并不是,對不對?”
  他默默地又在我們的酒杯里倒了些白蘭地,“喝吧,”他說道。
  “你是我伯父,”我生气地說道,“我今晚到這里是准備為你去死的,如果需要的話。可你卻不能推心置腹地對我說,你只是在扮演教父的角色。”
  “再也沒有教父了,”他輕聲說道。“我們都不過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
  “那是什么生意呢?”我挖苦道,“死亡?”
  “我并不希望死亡,”他說道,“這些人是玩游戲的孩子。他們電影看得太多了。”
  我目不轉睛地看了他一會儿。“我不明白,你明天的會議与我跟空中客車公司的協議有什么關系?”
  “這是在跟歐洲人開會,”他說道,“他們對空中客車公司的影響比你這個美國人要大。你最大的競爭對手是一家德國公司,他們要投標的是同一樁買賣。”
  “這我知道,”我馬上說道,“告訴我一些內幕吧。”
  “德國公司要用30億美元買下你那部分生意,”他說,“而且是現金。”
  “從現在起兩年之內,”我說道,“我的生意得值50億美元。”
  “‘取消管制’這個不可思議的字眼使航空公司的數目比3年前增加了一倍。你過去生意興隆是因為他們需要你,但現在勞力、維修、油料費用都開始猛漲,”羅科伯父嚴肅地說道,“百分之七十的新航空公司資金短缺,被各种風險證券和高利貸壓得透不過气來。整個行業為了勉強維持生存,發瘋般地降低票价。只要來一次小小的經濟衰退,你就得停業,守著一堆多得你無法處理的舊飛机。”
  “這件事不會發生的,”我說道,“市場仍然在擴大,所有的經營預測都持樂觀態度。”
  “我干了這么多年,”他平靜地說道,“明白了一件事。生活就像滑行鐵道。所有上升的東西終歸要下降。”
  “但遲早還要上升的,”我說道,“這是歷史教給我的。”
  “對”,他表示同意。“但你必須小心提防下降后無回升之力。”他把白蘭地一飲而盡。“如果你為公司賺了30億,你自己淨得多少?”
  我心里算了一下。“完稅后,在6億到6億5000万。”
  他臉上浮出一絲從未有過的敬意。“你的錢可不少呵。”
  “我不是你這個階層的,羅科伯父。”我說道。
  “可是你干得更好,”他沉重地說道,“你不用從15歲起就在社會渣滓中闖蕩,你不用花11年時間在艱難困苦中掙扎,也不必用謀殺的手段來保住自己的生命或借此獲得社會的尊敬。當你安然入夢時,你的眼瞼上也從來不會刻上那些死去的人的面容。”
  我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這些都過去很多年了,羅科伯父,”我說道,“那是另一個時代,另一個世界。”
  “可是我仍然活著。”他靜靜地說道,“對我來說還是同一個世界。這就是我想脫身的原因。”
  該輪到我斟白蘭地了。“干杯。”我說道。我們一飲而盡。門開了,4個穿工裝褲的人抬進另一塊地毯,舖在地板上,代替了挪走的那塊沾滿血跡的地毯。
  我注視著地毯,然后轉身對羅科伯父說:“我想你說過,這种地毯世界上只有兩塊。”
  他笑著點點頭。“沒錯。但我不敢擔保,我那塊地毯不會出什么問題。所以我把兩塊都買下了。”
  “你打算怎么處理那一塊地毯呢?”
  “我准備把它運到巴基斯坦。這地毯是200多年前巴基斯坦制造的,現在巴基斯坦人仍然是唯一能夠清洗和修補地毯的人。”
  我從酒吧凳上下來,兩腿有點打顫。“我要睡覺去了,”我說道。
  阿爾瑪來了,現在已穿戴得整整齊齊。她走到羅科伯父面前。“你沒事吧?”她問道。
  他點點頭,表示一切都好。
  她轉身對我說道:“安杰拉已經睡了。”
  “好。”我說道。
  “她崇拜你,”她說道,“她認為你是個英雄。”
  我笑了起來。“她是個孩子。等她長大了,她就會認為我是個笨蛋。”
  羅科伯父插了進來。“你是個英雄。你是來救我的命。”
  “我是個傻瓜,”我說道,“你根本不需要任何幫忙。”我的頭疼了起來。“我最好去睡覺了,我頭暈。”
  “我來扶你下樓。”阿爾瑪立即說道。
  “不用了,謝謝,”我回答道,“我自己能行。”
  她轉身對羅科伯父說:“你跟他說過我要去洛杉磯嗎?”
  我瞪大眼睛看著羅科伯父。“你沒告訴我。”
  他雙手一攤。“我忘了。”
  “哦,胡來。”我說道。過了一會儿,我搖搖擺擺地走出房間,勉強支撐著,跌跌爬爬地下了樓梯。樓上的3名保安人員急忙扶著我上了床。天花板在旋轉,我失去了知覺,白蘭地。我簡直不能相信,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醒過來。
  我一睜開眼,看到羅科伯父正坐在我的床邊。“你感覺怎么樣?”他問道。
  我眯起眼避開亮光。我的頭就像炸裂一樣,嘴里像塞滿了棉花。“難受得很。”我咕噥道。
  他伸手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只空玻璃杯和一個裝滿加冰塊的紅褐色飲料的大水罐。他斟了滿滿一杯遞給我。“把它喝了,你會覺得好受些。”
  我把杯子端到嘴邊,一股難聞的气味扑鼻而來。“這到底是什么?”我問道。
  “番茄汁摻伏特加酒再加上一种意大利藥酒,”他說道,“把它喝下去。”
  我很快地喝了下去。我開始感到惡心。“味道糟透了,”我說道。
  他很快又斟滿了一杯。“再喝。”他命令道。
  我机械地按他說的做著。突然我的呼吸又順暢了,眼睛又明亮了,頭痛消失了。
  “我的天啊,”我說道,“誰給你這個處方的?”
  他笑了起來。“這是我母親的解白蘭地藥。”
  “真管用,”我說道,“我得馬上洗個淋浴,穿好衣服。你說我們什么時候開會?”
  “我已經開完會了。我怎么也叫不醒你。”他說道。
  “那么情況究竟怎么樣呢?”
  “一切順利。”他笑笑。“我告訴他們,說你會來處理這件事。”
  “處理什么?”我問道。
  他微微笑了。“買下米倫紐姆電影公司的控制權。”
  “我對這一行一竅不通。我怎么干呢?”我問道。
  “移交給他們。”他說道。
  我思忖了一會儿。“要是我決定不放手呢?”
  “那正是賈維斯想干的。”他回答道。
  “那么我別無選擇。”我說道。
  “我也別無選擇,”羅科伯父說道,“我是保護人嘛。我們倆都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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