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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低頭呆呆地望著我的盤子。米飯和豆子,上面澆著一層令人作嘔的棕色西紅柿汁和大量的油。我一直在吃這种食物,白天和夜里。我們离開普卡爾巴已經四天四夜,米飯和豆子,米飯和油膩的黃色的魚。米飯和罐頭肉,那罐頭一打開,馬上就會出蛆。我不是胃里脹气就是直打惡心,可又什么都吐不出來。
  我看看阿爾瑪。“你怎么能吃這些東西?”
  “多喝些啤酒,”她坦率地說道,“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我打開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伊基托斯有飯店嗎?”
  “伊基托斯是個大城市,”她回答道,“放心好了,我們明天就到那儿。”
  我指著自己的一盤食物。“把這玩意儿摔到河里去。”
  “你得把它吃了,”阿爾瑪語气堅決地說道,“你吃得不夠,看上去好像掉了10磅肉。”
  “我沒問題。”我說道。
  “你得渾身是勁才行,”她說道,“誰也說不准你明天會遇到什么樣的情況。到目前為止,我們還算走運,可是你就像初出道容易上當的毛頭小伙子一樣。你甚至不知道我們在那儿會遇到什么。安杰洛沒給你透過信嘛。”
  我吃了滿滿一匙米飯,咽了下去,接著又喝一口啤酒。盡管這酒使我燥熱,它卻消除了我嘴里油膩的滋味。我又抬起頭來朝她望著。“他對你說過伊基托斯的事嗎?”
  “他只是說,我們到那儿時,有一個紅胡子的男人會在碼頭上等我們,他要和那個人會面。”
  “他還說些什么?”
  她搖搖頭。“安杰洛對他的生意談得很少。”
  我點點頭。安杰洛對誰也不說。甚至對我也如此。“伊基托斯有沒有机場?”
  “有,”她回答道,“伊基托斯是秘魯第二大城市,然而要离開那里僅有的辦法就是坐船在亞馬孫河航行,或是乘飛机越過群山。那儿地勢太高,別的交通工具沒法通過。”
  “那么這座城市怎么會發展得那么大的?”我又問道。
  “多年前,在他們把橡膠樹帶往馬來西亞之前,這儿是橡膠种植園的中心,經濟地位十分重要。但是當橡膠种植業衰敗后,這座城市几乎無法靠它的產品而存在,不過他們后來又找到了石油。現在大型油輪沿亞馬孫河可以直駛大海。”
  “這是個大港口嗎?”
  “我從未去過,”她回答道,“不過我認為那港口一定不小,因為遠洋海輪可以從巴西一直航行到這儿。”
  我正打算再吃上一匙米飯,忽然听見引擎停了,船在水里的航速開始放慢。我拿起步槍,爬出艙外,阿爾瑪緊隨著我。我看到那兩名船員正在船頭拋錨,那長長的錨鏈隨著船錨往水中滑。我走到船員的背后。“你問他們在干什么。”我對阿爾瑪說道。
  阿爾瑪用西班牙語流利地說著。那兩個船員神色不安地望著我們,同時呱呱地說著,她又問了個問題。然后那年長的船員進行回答,他似乎在對我們作某种解釋。
  阿爾瑪向我轉過身子。“他們認為,我們不如在這個小河灣里拋錨等到明天早上為好。這儿离伊基托斯只有30公里,我們一大早進港更好些。”
  “為什么現在進港不好?”我問道。
  那名年長的船員帕勃羅回答了她,她又把他的話向我轉告。“漁民馬上要從河道出來。他們的网撒得到處都是,我們會被攪在他們中問。這些人中有好多印第安混血儿和小偷。你瞧那河道,馬上就能看到他們了。他們用強烈的探照燈對著水面,用來誘魚。要是我們跟他們發生沖突,他們會群起而攻之。”
  “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進港?”我問道。
  “漁民們4點鐘動身。到5點鐘我們就能出發,11點鐘就該到達貝倫,半小時后就可以靠岸了。”
  “貝倫是什么地方?”我問道。
  “那是普卡爾巴來船的碼頭——像我們這樣的小船就停泊在那里。那里還有人住在水上住宅中。大船則停泊在离城市另一頭10公里遠的地方。”
  “船長告訴他們我們該停在哪儿?”我問道。
  他們搖搖頭。“他從沒說過。”阿爾瑪說道。
  我望著河面中央的河道。在离我們停泊的河灣約莫四分之三英里的地方,漁民的探照燈就像螢火虫一樣在水面上下飛快地閃來閃去,漁船似乎有數百艘,我向船員轉過身去。“好吧,”我對阿爾瑪說道,“對他們說,我希望一旦漁民离開那儿,我們就進入航道,盡量离貝倫遠些。我們要駛入大船碼頭。”
  阿爾瑪翻譯了我的話,帕勃羅搖搖頭。他很气憤地說著什么。阿爾瑪又面對著我。“他說,那樣做很危險。海關就設在那儿,警察也駐扎在那儿。”
  “我們到那儿時,我會考慮這一切的。”我回答道。我又轉身望著那些漁民。“密切注視他們的動向,”我朝漁民的方向點了下頭,說道,“要是有船向我們駛來,立即讓我知道。”
  阿爾瑪翻譯了我的命令后跟我來到船尾,我們在那條長凳上坐下。“你在想什么?”
  “這兩個人我都信不過,”我說道,“不過,要是我們計划和某人見面,他會在大碼頭見我們,而不是在那种停泊破船和漁船的小碼頭,這更合乎情理。”
  “我倒認為小碼頭比大碼頭更安全。”她反駁道。
  “我想起了安杰洛有一次對我說的話。最佳的隱蔽地點就是人多公開的地方。沒有人會想到你會在那儿干坏事。”
  “安杰洛真怪。”她說道。
  “他并不那么怪,”我說道,“他把我弄到了這儿。他要你一起來給你許了什么諾言?”
  她俯視著我。“我喜歡他。”
  我笑了。“沒有別的?”
  她也笑了。“鈔票。許多鈔票。”
  我點點頭。“多少?”
  “1000美元。”
  “可以給你加錢,”我說道,“等我們离開這儿,你會得到1万美元。”
  阿爾瑪沉默了一會儿,然后她笑了。“現在我們得快活一場。”她說道。
  “首先,我們得离開這儿。”我望著河面的漁船說道。船上的燈光在河道上下晃動。
  “你在尋找什么?”阿爾瑪問道。
  “我感到不對勁儿。”我說道。我指著河灣四周。“我們在這儿也許能躲開那些漁民,但是我們离四周的河岸不足100碼。更重要的是樹林一直延伸到河邊,而我們卻無法看到林中的一切。”
  阿爾瑪呆呆地望著河岸。“你是不是認為那些印第安混血儿一路跟隨著我們?”
  “我不知道,”我回答道,“你覺得可能嗎?”
  “這儿實際上并沒有道路。”她回答道。
  “但是他們能騎馬,”我說道,“他們也許可以踏出一條羊腸小道。”
  她指了指那些船員。“你是否認為他們也許知道那些混血儿?”
  “我說不上來。”我聳聳肩。“船長的遭遇并沒有使他們垂頭喪气。我相信,他們知道船長的意圖,而且是他的同伙。”
  她又轉過身去,目不轉睛地望著河岸。夜幕迅速降臨,只有閃爍的星星和淡黃色的滿月給我們帶來一絲光亮。“往那儿我什么也看不清。”
  我點點頭。“把那些步槍和我給你的左輪槍拿來,讓它們留在我們身旁。”
  “你打算熬個通宵嗎?”她問道。
  “我覺得這樣安全些。”我回答道。
  “我跟你一起守夜,”她說道,“跟你在一起我感到更安全。”
  我看著她。“那么穿上牛仔褲而不是短褲,戴上帽子,蒙上防虫面紗,再拿一瓶香茅油。我不希望那些印第安雜种沒干掉我們而那些蚊子倒喝飽了我們的血。”
  阿爾瑪笑了。“我過几分鐘就來。”她邊說邊進了船艙。
  她一點儿也不傻,她從艙里拿來了毯子和枕頭。“要是我們裹著毯子,那潮气會使我們覺得渾身濕透,就像在洗澡一樣。但是,如果我們把毯子舖在甲板上,那比坐在長凳上要干燥得多。”
  “好主意,”我說道,“我們的目標也會小些。”我看著她把毯子在甲板上舖開。那兩只枕頭使地面顯得十分舒适。太舒适了。我有個主意。“我的床舖邊上有一只直徑3英尺的柳條筐。把它拿來,再帶上一條毯子。”
  她什么也沒問。等她回來后,我把筐子放在我剛才一直坐的長凳上,外面包了一條毯子,上面蓋了一頂我的舊巴拿馬帽。我向她轉過身去。“你認為怎么樣?”
  她咯咯地笑著。“活脫像是你。”
  “謝謝,”我說著,一面在她身旁坐下。“現在你可以睡一會儿,我來放哨。”
  “你不累嗎?”她問道。
  “我能行。”
  “如果你需要提提神,我口袋里有個小瓶子。”
  “我會記住的,”我說道,“我也許用得著。”
  我看著她把自己用毯子裹住,然后又轉身望著那只筐,滿意地對自己笑了。她說得不錯。在黑夜中,這只筐看上去和我完全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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