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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藍眼睛燃燒著她的綠眼睛,他整個嘴唇壓下來吻住了她的嘴,他長長的手指纏繞著她古銅色的暴發,她伸直身子緊貼住他……
  勞麗坐在計算机前憂恍像他不知多久了。桌上那堆文件倒是比開頭矮下去一大截,看來還是干了不少活儿。眼睛火燒火燎,左邊脖子上也有個地方抽筋。朝椅背上一靠,她做了几下伸展運動放松自己。辦公室已空了好久,就剩她一個人。下午,暴風雪襲來時,她改允許商場里所有店檔關門,打發雇員們回家。檢修工弗蘭基是5點鐘走的,她要他別擔心,還有警衛保護吶。掃一眼手表,原來已過去三小時了。
  勞麗只穿長襪,啪嗒啪嗒走到位于她辦公室和經理辦公室之間的文件櫥前。詹姆斯·康韋星期一宣布要到處女島度一個月工作假。商場最近剛被豪斯頓一家開發公司買了下來,所以人家打算小小地款待一番頭頭們。既然銷售与公關緊密相關,康韋的活儿就落到了勞麗頭上。過去几天她一直在加班處理詹姆斯留下的一堆小山似的文件,夠盡心盡力了。可惜她擅長的是与人和思想打交道,對付征稅和修理破馬桶可真不在行。离感恩節只差一星期了,為迎接圣誕節,商場的准備工作占据了她全部時間。康韋這時候給她扔下一堆沒干完的活儿溜了;真可恨。
  拿起電話听筒,勞麗按一下自動接通家里電話的按鍵。妹妹皮特茜早些時候來過電話,可她覺得應該再叮囑一下。近來家里接連几次收到騷扰電話,盡管勞麗表面若無其事,但妹妹一人在家總讓人懸心。用肩膀把話筒夾舒服,她動手整理攤得亂七八糟的文件。這活儿無須費心,不知不覺她又想起今早碰見的那個相貌堂堂的小伙子。
  工間休息,勞麗去喝咖啡的時候,看到那兩名運輸工在聊天。他那雙霓虹燈般湛藍的眼睛穿透了她的心,害得她六碼的腳差點儿絆一跤。她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常來這儿遛達的人,也不是清早就頂著潘漢德爾的寒气在這里晃來晃去的無家流浪漢。他的法蘭絨上衣已經褪色,工裝褲也磨得挺軟,但洗得干干淨淨,熨得平平整整。他頭發濃密卷曲,閃著巧克力色的光,下巴上也看不到清早冒出頭來的胡茬。被晒得黝黑的臉膛和褐色的頭發一襯,他眼睛的顏色便特別淡,簡直透明。
  這一天,勞麗花了不少心思琢磨自己對這個男人的反應。平日里她至少要和一個男人約會兩次以上才會去注意人家的眼睛什么顏色,朋友們挖苦說,她要是能注意到某個男人的性別她們就夠開心了。此話未免夸張,不過勞麗隨口承認自己對任何風流韻事都不感興趣,沒時間也不想把精力花在戀愛上。
  朋友們要是知道她花了半天功夫想家那件法蘭絨襯衫貼在那到寬肩膀上的樣子,知道他那科隆香水的芬芳攪得她魂不守舍的話,難得逼她表態或舉行慶祝會了。勞麗無法解釋每次那位小伙子朝她這邊掃一眼時自己就感到的那种狂喜。他那凝注的目光就是特別,某种聯系超出了一般异性之間的火力偵察。兩人尚未交談,甚至素不相識,可一輩子她還從設如此強烈地意識到另一個人。
  光顧出神,都沒注意電話根本沒回鈴。再按几次健,晃晃話机繩,證實電話斷線了,"真不可思議!"。
  這星期電話已出過三次毛病,詹姆斯還保證親自派人來修的。當然,那是在他受命去島上度假之前的事。接到度假通知他就對自己的衣裳行頭大發議論,陳谷子爛芝麻,真讓人心煩。
  會上羊毛長外衣,戴上顏色相稱的綠圍巾和手套,勞麗准備好迎接潘漢德爾刺骨的寒气。把辦公室檢查兩遍,她肯定万事就緒,只等星期一開張。邁進燈光暗淡的過道,她朝中央大院走去。
  晚上待在商場里總使人想起小時候去學校參加"門戶開放"活動。獨自呆在巨大的建筑里給人一种奇怪的興奮,尤其想到這儿通常總是擠滿了人。有几家店檔還亮著柔和的光,以便警衛查看打烊后還沒离去的顧客。雪地靴踏在瓷磚地面上几乎毫無聲響,她快步走向巨大的拉門,拉門通往北部停車場。
  鑰匙插進去很順當,可是推一推門卻紋絲不動。
  勞麗放下錢包,摘下手套,雙手一起用力,門還是打不開。她站直身,手叉腰,尋思怎么回事。忽然明白北風已把整個城市罩上了一寸厚的冰。透過棱鏡似的玻璃門,看看間無人跡的停車場,只有自己那輛小型車還停在一盞安全照明燈下,好比一座紀念碑,標示她的愚蠢。
  揀起東西,勞麗費力地穿過商場往南走。風打北邊刮過來,南邊露天車場該暢通無阻吧?可是南邊的大門全都上著粗大的鐵鏈,沒鑰匙。看看其他出口,她明白只有送貨門可能沒結冰,沒上鐵鏈。
  庫房后頭的過道燈火通明,不過這儿白天營業的時間短,顯得特別干淨,看不到成堆的盒子和包捆,平時從這儿過總得側身擠來擠去。白色碴磚牆寒气逼人,勞麗用圍巾把脖子里好。靴子在水泥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所以很容易就分辨出另有一雙靴子重重落地的腳步。她停下來听听,那腳步聲也停了。脖子后面的汗毛豎了起來,她發覺自己屏住了气。小心翼翼再開始走,那聲音也開始響起來。加快步伐,她明白背后有人跟著。不敢回頭看,她拐個彎朝后走廊奔去。腎上腺素激蕩全身,她強迫自己放慢腳步。要是有人跟著,沒等她打開走廊盡頭的大鐵門,人家就會毫不費力地追上來。她一動不動地傾听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活像恐怖影片中的被害者。把錢包的皮帶繞到手上,她准備好迎頭痛擊拐過彎來的下一個人,此刻還不想為一件暗藏的凶器交出自己的錢包來。
  嚴陣以待。勞麗發現腳步聲停了一下又均勻地響起來,越來越近。不管這是誰,好像并不著忙,說不定還來得及跑到鐵門邊逃出去。
  腿上襲來一股寒風,她往肩頭一掃,發現太平門剛關上。她注意腳步聲時肯定有人走進了過道,而且就要赶上她了。冷汗順著背脊往下流,那個該死的警衛到哪儿去了?
  "噢,看在上帝份上,"她安慰自己。那個警衛,腳步聲一定是那個警衛的,而不是哪個帶著滑雪面罩揮舞著斧頭的殺人犯。轉身面向過道,勞麗斷定自己運气不錯。
  一只戴皮手套的手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她都沒來得及叫一聲。那手無情地掐住她細嫩的皮膚,把她的頭往上猛推,直到她向后完全貼在了那人身上。即使隔著皮手套,勞麗也能感到這人的力量,她本能地收緊身子打算反擊。"別犯傻。"
  這一聲輕得几乎听不到。這話沒能打動勞麗憤怒的心,可一把突然頂住她頸窩的尖刀打動了她。就算能摔倒這家伙,可自己說不定也會被割斷气管或至少一條動脈。別浪費寶貴的時間和体力拼斗罷,勞麗赶緊把能得到的襲擊者的情況印在腦子里。
  男性,左手持刀,發出一股恐懼与阿拉米絲香水的气息。"乖一點儿,寶貝儿,就給你遞個信儿。听話,不然就給你洗個澡。"
  致命的刀尖在她頸窩里移動,能感覺它隨著頸動脈在跳動。"一點儿不費事,對吧?"
  勞麗輕輕地搖搖頭。那個傻瓜警衛在哪儿?花錢雇他不就為防止出這种事么?
  "我們要那包東西。"
  勞麗咕噥了一聲。
  "閉嘴,"皮手套更緊地捂住她的口和鼻,堵住了她的呼吸。"找到東西原封不動還給我們,來拿之前會給你打電話。"
  勞麗又想搖頭,想要這人明白她根本不懂他的意思。真像一場惡作劇。
  那漢子誤以為她想拼搏,用刀尖划破了她的皮。"別以為少不了你,頭儿命令說要是你不听話就宰了你。命令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明白。"
  他手松一下,勞麗打他指縫間吸進一大口气。刀一下拿開了。一秒鐘內,勞麗盤算了一下跟這個持刀的敵人肉搏得冒多大風險。然而一秒鐘太久,皮手套握成拳頭對准她下巴就是一拳,眼底爆發出一陣眩目的光,劇疼穿過腦際,牆壁在眼前搖動融化,發出一聲輕輕的呻吟,她仰面倒地,立刻失去知覺。
  J·D搖搖炊具店的后門鎖,當警衛這個掩護再好也他媽的乏味。他逐一檢查每個門,万一勞麗正盯著他怎么辦?几分鐘前見她走進了過道,他決定跟上去。沒听到外頭的門開響,他估計勞麗還在大樓里。
  通往倉庫的門開著,他決定進去看看,她多半不會進這儿來,但有必要盡快弄清房子的布局。沒打開頭頂的目光燈。J·D從制服的裝備帶上摘下手電筒。明亮的光束划破黑暗,他飛快地掃視屋內的陳設,沒什么特別。牆角一排架子上堆滿商場的裝飾品、宣傳品,旁邊立著几只板條箱。屋子另一邊還有個門,可它從里頭上了鎖鏈,要是勞麗進了這屋就不會馬上离開。照照四角,沒人,尤其沒有那個紅頭發綠衣服嚼東西吃的人。
  一個被捂住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他把電筒一媳,屋里頓時与墳墓一樣寂靜。退回通亮的過道,他接著檢查門鎖。又是一聲,啪地一下就像有人在吹泡泡糖。一步步挪近過道交叉口,他肌肉收緊,准備戰斗。松開皮套,掏出左輪手槍,這東西沉沉的,給人手心一种奇特的感覺。把槍握好,他惊奇五年干淨的生活真能影響老習慣。想當初,他手指頭只要离開這塊冰涼的鐵就空得難受。靜寂中飄來一聲呻吟,他步步為營地拐過彎。
  一瞬間就看清了形勢做出判斷,至少有些老習慣還沒消失。太平門喀一聲剛關上,J·D一步跳過躺在地上的勞麗去追她的襲擊者,冰天雪地這家伙跑不遠。拉拉門,他猛地明白門鎖上了,嘴里吐出一串恰到好處的髒話,他知道等自己從腰上這一大串鑰匙中找到這個門的鑰匙,那坏蛋早已跑遠了。
  把槍插好,地蹲下來看看勞麗。只見她下巴已腫得發紫。再罵一聲,看看門,什么樣的坏蛋才會動手打一個女人呢?放明白點儿。伙計,咱們說的這女人可不一般!J·D松開拳頭,強迫自己做深呼吸。他媽的,這紅頭發女郎即使列在國際警察組織的通緝令榜首,他也不在乎。男人不能打女人,尤其這种又嫩又美的女人。給她放放毒,對,不行的話就開槍,哪怕五花大綁給她擁在電線杆上,怎么都行,就是不能動手打她。
  勞麗呻吟一聲,頭轉到一邊,J·D心一抖,發現一股鮮血正從她脖子上往下淌,"狗娘養的——"
  听到有人罵髒話,勞麗覺得當女人的面這人真該注意語言文明。說不定是自己在罵?頭疼得厲害,好想罵几句粗話。不股這聲音深沉拖長,自己早就反复練習克服了得克薩斯人的這种拖腔。哪怕疼到极點她也不會再用這种緩慢的腔調說話,是不是那個脅迫她的家伙?是不是在她脖子上划一刀沒奏效地就改用罵髒話的戰術了?不對頭吧?她頭暈目眩,覺得自己就像一部外國影片中的角色,奇怪的燈光,更奇怪的情節。
  溫柔的手指在她頸子上摸索,接著按了一下。突然她想起那把刀和那只皮手套。緊張地思索,腎上腺素全身奔涌,給了她需要的勇气。這家伙肯定還以為她沒恢复知覺呢。透過密密的睫毛,她掙扎著想看清這個坏蛋。她已知道這人一頭光亮的褐發,正在解開她的外衣。他的大手從她肚皮和大腿上滑過。上帝阿,他別是打算殺死她再強奸吧?他俯首把頭貼近她胸膛,勞麗趁机舉起右手對他的腦袋重重一拳。出其不意的一擊打得他失去平衡,勞麗跟著又熟練地抬起膝頭狠狠朝他胸口一腳,把他踢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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