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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李斯敲敲門。沒有應聲。他轉開門、走進房間。看到站在床邊的費絲,他停住腳步。
  他的睡袍躺在她腳邊,她的身上只穿著棉質的長內衣。听到他的聲音時她轉過身來看他。
  李斯的心髒劇烈的撞擊著胸腔。她在哭,無聲的流著淚。那張梨花帶雨的嬌顏只能以絕美來形容。那些痛苦、屈辱、冤枉的眼淚,他好想為她舔干。
  費絲尷尬的轉身。她胸甲的帶子昨天晚上被人松開了,她要自己綁好很不容易。

  李斯走到她背后,從她手里接走帶子。
  費絲在意識到他向她走過來時,就屏住呼吸了。當他的手指來拿她胸甲的帶子,她不由得一顫。他幫她把胸甲拉緊后,開始為她綁帶子。
  李斯幫她把內衣綁好了,他的手指還停留在她背后舍不得离開。他聞到她身上有飯店提供的法國香皂的味道。他的雙手分別自她背后移到她的上臂。晨間她披散下來的長發,已經被她整梳為一個長髻垂在頸后。他強烈的想低下頭去,在她細嫩的粉頸烙上一個唇印。
  費絲想掙脫他的手,她一動,馬上提醒李斯机不可失,他直覺的低下頭想親她脖子。
  是她沙啞含淚的聲音阻止他。“我很抱歉今天早上造成那樣的丑聞。”
  李斯將她轉身面對他,他的雙手仍握著她光裸的上臂。“你沒有造成丑聞,還沒有。”他微笑著凝視她。
  “我在你的馬車里睡著了。”
  “在我的馬車里睡著并不犯法,也不會造成丑聞。”
  “我如何能把情況解釋清楚?你听到她們說的話了,他們以為我……”
  “管她們說什么,你知、我知事情的真相就好了。”
  “可是你不可能雇用一個名譽受損的人。”
  原來她擔心的是這個。李斯想。她最怕的還是丟掉這個工作机會。“你想得到這個工作嗎?”
  “是的,很想。”
  “想要到你能忘了外面的女人和她們講的話?將來如果你遭受類似的言語攻擊也能忍受?”李斯必須知道她的忍耐程度如何,他無法在一年的期間中時時保護她。
  “可是丑聞……”
  “如果你要接下這個工作,一定避免不了丑聞,你無法封住別人的嘴不說,或禁止他們去想。如果你想同意我的條件,受雇于我,一定會听到一些攻訐和批評。你能夠面對這個事實嗎?費絲。科林斯,還是你會哭著跑回瑞奇蒙?目前不管我的意愿如何,似乎只能選擇你為我服務。”他低頭握住她的唇。
  這本來是一個夾著無奈、生气与姑且一試的吻。可是一碰到她的唇,李斯的身体就如大火燎原,熱情澎湃得使他失去自制。他擁緊她,加深這個吻,一手沿著她的脊椎骨撫下去,直撫到她柔軟的臀部。他呻吟著壓她的身体去貼慰他灼熱硬挺的男性軀体。
  費絲茫然的任憑直覺引導她的反應。她的雙手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摟住他脖子。她的雙唇本能的張開放他的舌滑入。她整個人被包圍了,被他的手、他的唇、他的身体包圍。她軟綿綿的癱在他身上,感覺他口中有咖啡的余香。被一個男人擁抱親吻的滋味道么好,使她不由得貼緊他。听到他的呻吟聲,她离開他的唇,喘著气呼吸。
  她的頭暈眩得不得了,她的膝蓋軟得像棉花。沒有力气站立,她只好整個人挂在他身上。
  他親她的眼皮、她的臉頰、她的頸項,濕熱的唇直親到她酥胸,頑皮的舌舔弄她細膩敏感的肌膚。費絲無助的抓緊他,指甲刺進他的肌肉里。
  她的抽气聲和外面某處用力關上門的聲音,使李斯逐漸恢复理智。他張開眼睛,發現自己抱著一個只著內衣的尤物。他抬起頭,咬著牙阻止自己的欲望再蠢動,強迫自己松開手臂釋放費絲。科林斯。
  “費絲。”

  “嗯?”她睜開迷蒙的灰眸,軟軟的對他微笑。
  “我們再繼續下去就要制造丑聞了。”
  他的話如一盆冷水,潑得費絲立刻清醒,匆忙走出他的怀抱,和他拉開距离。“對不起。”
  他喃喃不知嘟噥些什么,走向衣櫥,拿出她的洋裝遞給她,然后轉身背對她,讓她穿衣服。
  等費絲穿好衣服扣完她的一長排扣子,她輕聲說:“你可以轉過來了,謝謝。”
  “別謝我,我很怀疑我給你這個工作是不是幫你的忙。”他在臥室的有限空間里踱步,不耐煩的用手指爬梳頭餐。“將來你很可能會后悔。”
  “我是個成熟的女人了,喬登先生,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會后悔。”
  “我可不像你這么有把握。”
  “你覺得我的能力不夠嗎?”
  “我擔心的不是這一點。”他歎口气。“費絲,你到底以為我要你做什么樣的工作?”
  “就像報紙廣上口上說的,做保母照顧你的寶寶,撫育你的孩子,不是嗎?”她走到窗邊的椅子前,從她擱在那里的外套口袋里找出那半張報紙,再走向他,把報紙打開來遞給他。“你自己看。”
  李斯看了瑞奇蒙的報紙,難以置信的搖頭。一字之差意思可差遠了!那么,她的确不明了他所要求的工作性質。
  “費絲,我不是要找保母,我是要找母親,找我孩子的母親。我不是要你為我撫育孩子,是要你為我生育孩子。我要你受孕、怀胎、生產,將他交給我,然后永遠的离開。”
  費絲錯愕得跌坐在床上。“我不相信會有這种事。”
  李斯走到桌邊,打開抽屜拿出一份華盛頓日報,放到她手里給她看他刊的廣告。
  “噢!我的天!”費絲看完叫道。
  “噢!我的天!這是你唯一的評語?”
  “你騙我!”她叫道。“你昨天晚上沒有跟我說是這樣。”
  “我沒有騙你,我只是沒有把情況說明白,我以為你知道。我本來可以……”他頓住。
  “你本來可以怎么樣?你怎么不把話說完?”
  “沒什么。”
  “沒什么?一定有什么。喬登先生,請你把話說完,你本來可以怎么樣?”費絲站起來,面對他咄咄逼問。
  “誘惑你。”
  “誘惑你。”他柔聲說。
  “什么?”
  “誘惑你,科林斯太太。我本來可以不告訴你事實就誘惑你為我生孩子。我相信那會比較簡單。”
  費絲張口欲言,可是說不出話來。她能說什么?他說的話沒有錯。几分鐘以前他才證明過他有誘惑她的能力,當他吻她的時候,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顧著去感覺那股醉人的甜蜜。
  她走向椅子,坐下來,用顫抖的雙手掩住羞紅的臉。
  李斯又開始在房間里踱步。“我不知道瑞奇蒙的報紙刊錯了,昨晚在我們的談話中,我就怀疑你是否明白這個工作的性質。可是其他的女人都知道她們要來應征的是什么樣的工作,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你是說那些排了一整天隊的一屋子女人,都知道你要找個女人幫你生孩子?”費絲訝异极了。“為了錢?”
  “她們當然都知道,廣告上寫得很清楚。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圣經里就記載了這种合約關系。”
  “你在找借口脫罪。”
  “我不必找籍口脫罪,我這么做有我的理由。”
  “可是買嬰儿……”費絲站起來,來到窗邊看下面的街景。她打了個冷顫。
  “我不是買嬰儿,我是租一個女人一段期間,雇用一個女人為我工作,就像雇用女仆幫我打掃房子、煮飯一樣。”
  “她所要做的只是為你做某方面的服務?”費絲漲紅了臉,又羞又怒。
  “不錯,我既然預備付一筆錢,當然也希望能得到最好的服務。生孩子這件事如果能自己一個人做,我一定會自己做,我最不喜歡依賴別人。很不幸,這件事我自己一個人實在做不來,所以只好找一個女人幫我做。”
  “你一定有些女朋友,你暗示了你擅長誘惑女人,當然會有一、兩位女士樂意……”
  “我不和淑女睡覺。”
  “真的?”費絲斜睇他。“那我們就不必談下去了。”
  “為了我的孩子,我愿意破例。這樁交易對我們彼此都有益,你需要錢。一個南方淑女不會肯遠离家鄉去做保母,除非她迫切需要錢。我知道現在几乎每個南方家庭都需要錢。你有你應征工作的理由,我有我找人做這個工作的理由,我們各取所需。”
  “可是我還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你。”她坦白說。
  李斯微笑,連眼睛都笑眯了。“你不必喜歡我,我們的關系僅只于主雇的合約關系。”
  “可是會涉及親密關系。”她紅著臉說。
  “所以我們的關系越簡單越好,不涉及感情,事后沒有牽扯。我雇用你幫我生孩子,孩子生下后你就可以离開,以后不必再見到我。到威歐明去工作,你在瑞奇蒙的親友也不必知道詳情,可是當你回去時,身上會帶著一筆可觀的報酬。”
  “我必須考慮考慮。”她咬咬下唇。
  “可以,不過不要拖太久,我沒有太多時間等你作決定。越早開始我們的關系,就可以越早結束。”
  “你能給我多少時間考慮?”
  “你可以回家過圣誕節,仔細的想想,過完節后再打電報給我。”他走向門日,打開臥室的門。“我會叫大衛送你回瑞奇蒙。”
  費絲點頭望著他走出門口。她不知道這种事怎么會發生,但是她正瘋狂的在考慮他的提議。她告訴自己純粹是為了錢她才沒有斷然拒絕。她迫切的需要錢。
  以她自小所接受的嚴苛淑女教育,根本不應該考慮接這個工作,不管為了什么理由都不行。然而,她很不愿意向自己承認,錢只是她不排斥為他生孩子的理由之一。

  “我們是不是已經快到瑞奇蒙了?”大衛。亞力山德把他手里的文件放到大腿上,抬頭望向窗外。這是他們上了火車之后,他第一次和她講話。
  “是的。”費絲望著他說。
  大衛取出怀表,打開蓋子來看。“只比預定的時間晚半個鐘頭,還不算太糟。”他把文件收回公事包里,再抬頭看還望著他的費絲。“我習慣了。”
  “習慣什么?”
  “坐火車。想為李斯工作就得習慣坐火車。坐火車的時間很無聊,我都利用時間來看文件。”
  “對不起,我是個很沒趣的伴。”費絲低聲說。
  “喔!不,科林斯太太。你別會錯意,我一向覺得旅行的途中很無聊,与你無關。在火車上沒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活動,只能坐著閱讀或睡覺,或是刺繡或打毛線,今天我沒有帶針線盒來。”他微笑,試著以幽默的話語逗她笑。
  費絲還以微笑,第一次發現他和李斯長得有點像。“我不相信你會自己做針線活。”
  大衛裝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樣。“你太藐視我了,我的針線活儿絕不輸給一般的男人。”
  費絲發出了笑聲。“現在我相信了。”
  火車才停下,她拿起外套,站起來,往門口走去。要下車的人相當多,她停在擁擠的走道上。
  大衛跟在她后面。
  “你有沒有把你的馬車留在車站?”大衛在他們跨上月台時間。
  “沒有。”費絲搖頭。
  “那我來叫一輛馬車。”
  “車站离我家不遠,我們用走的就可以了。”
  大衛仰頭望望陰霾的天空。“好像快下雨了,你想冒險嗎?”
  費絲想起她在華盛頓淋雨的狼狽相,搖了搖頭。
  “我還是叫馬車吧!”
  過了十几分鐘,大衛租用的馬車停到科林斯家外面的篱笆。
  費絲看向窗子,有個人影放下窗帘自窗前移開。授著門開了,一個嬌小的紅發女人迅速的下階梯來迎接她們。
  大衛扶費絲下馬車。
  “婷琵阿姨。”費絲叫著跑向婷琵,兩個人在院子中間擁抱。
  “費絲,噢!費絲。”婷琵激動的抱緊寶絲,好像她們已多年不見,而不是只分离一天。“我好想念你。”
  費絲微笑。“婷琵阿姨,我沒有离開家那么久吧!”
  “我覺得太久、太久,久得我的頭發都要全白了。你知道我一個人忍受不了薇德、艾妮斯和漢娜。她們那些沒有頭腦的瞎話快把我逼瘋了。我不懂上帝為什么少生了些腦筋給她們。噢!我講話不應該這么刻薄。”婷琵這才注意到陪費絲回來的男士。“對不起,你一定以為我和她們一樣少根筋。你是喬登先生吧!我們昨天晚上收到了你的電報。過了午夜勃特先生還特地跑一趟送電報給我們。你真体貼,那時我正擔心得要命,怕費絲出事……”
  “婷琵阿姨,”費絲插嘴。“他不是……”
  “噢!上帝!”婷琵又緊張的叫。“我怎么忘了禮貌。請進,喬登先生。”
  “事實上……”大衛開口想說話,可是婷琵已經挽著費絲領先走向屋子。
  費絲停在門廊上介紹。“婷琵阿姨,他不是喬登先生,他是大衛。亞力山德先生,喬登先生的律師。亞力山德先生,她是我的婷琵阿姨。”
  “你是亞力山德先生?我以為……”
  大衛解釋道:“喬登先生要求我送科林斯太太回家,他想她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准備上路,而且圣誕節就快到了,她可能比較喜歡在家過節,而不是匆匆离開去和陌生人共度圣誕。”大衛為兩位女士開門,讓她們先進去。
  “喔,費絲!”婷琵興奮得跳起來。“你得到那個工作了!好棒!”她快步走進屋里叫:“薇德!漢娜!艾妮斯!裘伊!他雇用她了!我們的費絲要去威歐明工作了!”
  屋里的女人們紛紛擁上前來擁抱費絲,同時乘机細細打量這個英俊的陌生男人。
  大衛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除了費絲和另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之外,一屋子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女人。雖然她們都不是很老,但也都夠格當祖母了。大衛微笑著想,李斯一定會很高興听到科林斯家沒有男人,他不必擔心費絲的男性親友會找他算帳。大衛等不及要告訴李斯這個好消息。
  “請坐,亞力山德先生。”漢娜和艾妮斯請大衛到長沙發上坐下,然后她們分別坐在他的兩邊。費絲注意到她們攤開裙子遮掩沙發上的破洞。而且她們聰明的請大衛坐到家里的沙發中唯一坐起來還舒服的地方。
  “你想用點點心嗎?”婷琵禮貌的問。
  “喝荼好嗎?”漢娜說。“婷琵,我們有些很好的茶葉,你知道我放在哪里。”
  在婷琵去泡茶的那几分鐘里,她們問大衛華盛頓的天气、火車坐了多久等問題。
  婷琵泡來了茶放到桌上,漢娜用她最优雅的姿勢倒茶。
  大衛不安的坐在漢娜和艾妮斯中間,接過漢娜甜笑著遞給他的茶。他耐心的等到漢娜分送茶給每一位女士了,才喝第一口茶,吃第一口婷琵給他的餅干,然后耐心的和老女人們聊天,不知不覺中已聊了大半天。
  直到婷琵說:“裘伊睡午覺的時間到了,我帶她去睡覺。”她握著裘伊的手。“跟大家說再見。”
  裘伊害羞的對陌生人笑笑,然后輪流擁抱每個老女人的腰。走到她姊姊的面前時,她雙手摟緊費絲的脖子。“我想念你,費絲。”
  “我也想念你。”費絲遷一下裘伊的眉毛。
  “你不會再离開了吧?”
  “我不會离開你,裘伊。”
  “真的?”
  “真的,我發誓。”費絲作個發誓的手勢。
  “裘伊再次擁緊費絲。“待會儿見。”
  “待會儿見。”費絲再親一下裘伊,然后婷琵帶著裘伊進去睡午覺。
  漢娜、艾妮斯和薇德与大衛寒暄了几句,當她們看到婷琵再出現,背著大衛向他們使眼色,她們一個拉一個的退出客廳,留下大衛和費絲單獨談話。
  “她叫你費絲。”大衛說。
  “什么?”
  “那個小女孩叫你費絲,而不是叫你媽媽。我不曾听過女儿直接叫媽媽的名宇。”
  費絲差點忘了她對李斯和大衛編的故事。她赶緊想一個合理的籍口來應付大衛的質問。“裘伊自小听我阿姨她們叫我費絲,她也就跟著叫費絲。”她聳聳肩。“我覺得沒什么關系,沒有特別要她叫我媽媽。”她裝作不在意,事實上緊張的握緊手指,緊得指節發白。
  大衛點點頭。“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我要回華盛頓了,你可以現在告訴我你的打算,或是等到圣誕節過后再打電報到麥迪森飯店通知李斯。”
  費絲放松了一點。幸好沒有露出馬腳。“我還沒有決定,我必須想想看。”
  大衛瞧瞧斑駁的牆壁。這間房子以前可能相當漂亮,可是現在已不堪住人了。大部分的天花板上有水漬,令人擔心它隨時會塌下來;窗子的玻璃破了,用紙糊著沒有換新的玻璃;牆壁原來挂著畫的地方只剩一塊空白的印子;地上可能本來舖著地板,因為潮濕或漏雨,地毯拿掉了,地上粗糙不平。這間房子顯然需要徹底的整修,即使對修房子外行,大衛世猜得出必然所費不貲,超過她們的經濟能力。
  他站起來拿起帽子。“我該去赶火車了。”說完,他彎身向費絲致意即离去。

  “怎么樣?你可以告訴我什么有關她的事情?”李斯在大衛一踏進他的總統套房就急著問。
  “李斯,我很想立刻向你報告,可是我累死了。能不能先讓我喝杯咖啡?”大衛說。
  “你要喝几杯都行,只要先給我几句評語。”李斯走到桌邊,拿起咖啡壺倒咖啡。
  “你今天真慷慨,除了咖啡之外,可不可以給我加薪,順便給我你在聯合太平洋公司的一點股份?”
  “還是送你一只扭斷的手臂和開除通知書?”李斯遞給大衛一杯咖啡。“你發現了什么?”
  “我發現費絲。科林斯是個很驕傲的女人。”
  “告訴我別的我還不知道的事。”
  “她住在瑞奇蒙的卡瑞街上一棟快要倒塌的房子。她和她女儿以及另外四個老女人住在一起,她們其中有兩個是她阿姨,另外兩個是親戚。”
  “誰的親戚?”李斯必須了解清楚。“她的還是她先生的?”
  “她的。她們是她一個阿姨的姻親。她女儿裘伊是個可愛的小女孩,約五、六歲大,掉了門牙。”
  “五歲。”李斯回想費絲對他說的話。“她家有男人嗎?”
  大衛听到這個問題忍不住微笑。“我在那里的時候看到一個上尉。”
  “我就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根据她所描述的,她的背景單純得令我不敢相信,我早就猜到她的生活中一定會有男人,否則五個女人要靠什么過日子?”李斯開始在房里踱步。
  “她們做針線。”
  “什么?”李斯停步訝問。
  “她們靠縫補衣服賺錢。那個上尉到她們家去是為了拿他的外套給她們縫。”大衛喝完咖啡坐下來看李斯踱步。“幫個忙,我的腳冷得要命。”他向李斯舉起一只腳。
  李斯幫大衛把濕漉漉的靴子拔下來,丟在沙發旁。
  “縫補衣服賺的錢夠她們生活嗎?”李斯回想費絲身上的衣服已舊得該丟了,平常他所見到的女人都穿著倫敦或巴黎的新款時裝。
  “不夠,她們不是縫制女人的衣服。她們的鄰居可能和她們一樣沒有多余的錢做新衣服。她們的工作是為瑞奇蒙的駐軍補衣服、縫扣子。”
  “聯邦的軍隊?”
  大衛點頭。“那個上尉提著一籃水果上她們家,那是他送給她們的圣誕禮物。費絲不肯接受,她說她們一屋子的單身女人不能接受男人的禮物,上尉就轉身走出去。我從窗子看到他走到他的馬旁邊,開始破坏他的外套。”
  “什么?”
  “他把他外套上的每一個鈕扣都扯下來,包括袖子上的。然后他走回門廊敲門,要求她們把扣子縫好。他說他的錢都買圣誕禮物花掉了,他只能用那一籃水果付她們縫扣子的錢。費絲不得已才接受他的外套和水果。”
  “就是那樣?”李斯停止踱步轉身看大衛。
  “就是那樣。”
  李斯無法置信的搖頭,用手指爬梳頭發。“她不肯接受一個上尉送給她們的一籃水果,可是她考慮為了錢幫我生孩子?”
  “沒錯,除非她改變主意。”
  “她可能會改變主意嗎?”
  “很難說。”
  “她不會改變主意。”李斯頗具信心的說。“她太需要錢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李斯不斷的盤問大衛有關費絲家的种种和她的家人。

  “你想談談嗎?”婷琵突然問。
  “談?談什么?”費絲轉身面對她阿姨。她們坐在廚房的餐桌旁。
  四周很安靜。漢娜和薇德在睡午覺,艾妮斯坐在陽台的搖椅上忙著打一條圍巾。裘伊則在陽台的桌子上扮家家酒,請她的娃娃喝下午茶。
  費絲的眼睛望向裘伊的布娃娃,娃娃的衣服是她們全家人的衣服中最漂亮的。費絲花了好几個小時才縫好那個娃娃給裘伊做圣誕禮物。但,要不是薇德阿姨提醒裘伊她還有這包禮物,它此時可能還躺在圣誕樹下。裘伊只顧興奮的去拆那些包裝精美的新奇禮物,對那個不起眼的包里根本不感興趣。
  費絲后悔自己的不識時務,她早該知道她的手工和那些精致的舶來品沒辦法競爭。
  婷琵看著費絲說:“她還只是個小孩,費絲。這是她長到這么大,第一次收到那么多的圣誕禮物,而且是一些她從來沒見過的玩具,當然會興奮得忘形。”
  “我知道,婷琵阿姨。我只是希望是由我送那些玩具給她。”
  “那等于是你送的呀!”
  “不,是他送的,与我無關。”
  “怎么會与你無關?大衛。亞力山德先生要不是喜歡你,怎么會送那么多玩具給裘伊。”
  “不是他,玩具是李斯·喬登送的,大衛。亞力山德可能幫他出這個主意,但一定是李斯花的錢。”
  “你叫他李斯?”婷琵凝神注視費絲。“你和你未來的雇主好像已經相當熟了。”
  費絲見到婷琵臉上的誠摯關心。“婷琵阿姨,有些事情我沒有告訴你,我不知道要怎么說。”
  “你想談的話,我會安靜的听。”
  費絲舔舔唇,作個深呼吸。“李斯·喬登要我幫他生孩子。”
  她的話像炸彈一樣,把婷琵炸得目瞪口呆。過了好一下子婷琵才恢复說話的能力。“他要你怎么樣?我听錯了嗎?”
  “你沒有听錯,他要我幫他生孩子。瑞奇蒙的報紙廣告刊錯了,他在華盛頓日報上刊的是他要雇用一個女人幫他生育繼承人。也就是睿要受孕、怀胎、生產,然后把孩子交給他,工作完成就一走了之,永遠不再和孩子發生關系。他愿意付給我丰富的報酬。”
  費絲站起來,沒事找事的摸摸盤子,擺好茶杯。“我到麥迪森飯店的時候,他的套房里擠滿了去應征這個工作的女人,她們都明白這個工作的性質,除了我。我排了將近一整天的隊,只遠遠的看到李斯·喬登一次,沒有机會和他請話。要不是命運的安排,他也不會選上我。”
  “怎么說?出了什么事?”
  費絲再作一個深呼吸,然后娓娓訴說她和李斯認識的經過和之后的發展。她只是沒有提到當李斯·喬登吻她時,她無法自制的興奮反應。光是回想他吻她就足以使她臉紅,頓時覺得胸甲繃得太緊難以呼吸。
  “他救了你,帶你去吃晚餐,要你做他的……伴侶。他听起來像個不知道品德為何物的惡棍。”
  “當你看到他的時候,絕不會這么想。他是個長得非常体面的紳士,而且很有說服力。”
  “大多數的惡棍都戴著假面具。”
  “他給我看華盛頓日報上的廣告,他說他可以輕易的誘惑我,但是他選擇告訴我實話。”
  “他可能怕你從別的應征者口中得知,所以選擇由他自己告訴你。”婷琵拍拍她身邊的椅子,示意費絲坐下來談。
  “或許,可是他不是個怕事的人。他好像有意向我挑戰,看我敢不敢接這個工作。你了解我的意思嗎?”
  “我是否了解并不重要,問題是你是否了解他的要求,你能夠按他的要求去做嗎?”
  “我感覺到……”費絲低語。“他想得到我。”
  “別的男人也想得到你。不管薇德怎么說,据我的觀察,戰后至少有三個男人想得到你的青睞,可是你對他們都不假辭色。”
  “一個是醉鬼,他老得可以做我的爺爺。還有一個上尉,他已經結婚了,妻儿在威斯康辛。他們都想帶我离開這里,另租一間小房子給我住。他們的追求并不令我覺得榮幸。”
  “李斯·喬登的提議令你覺得榮幸嗎?”
  費絲想了一下。“是的,很奇怪,我感到榮幸。我并不覺得他的建議無恥或下流,我只是覺得他提供給我一個机會,一個工作机會。婷琵阿姨,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她熱著耳根問她最親愛的阿姨。
  婷琵微笑。“我是相當惊訝,但還不至于被嚇到。你知道嗎?當你談到他時你的臉整個亮起來,煥發出一种我從來不曾在你臉上見過的光彩。”
  費絲羞澀的垂下眼瞼,手指抓著她的圍裙。“婷琵阿姨,我們迫切的需要錢,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以我所受的淑女教育,我應該斷然拒絕,可是我沒有,而且居然還考慮要怀他的孩子。”她看進她阿姨的眼睛。“瑞奇蒙的人要是知道我去威歐明做什么工作,他們會怎么想?即使我們的朋友只是怀疑,你能想像我將造成多大的丑聞嗎?我會害你們沒有臉出門。”
  “費絲,我了解你的感受。你以為我不曾年輕過嗎?你以為我不曾為愛瘋狂過嗎?”
  “啊?我不知道……”費絲第一次听到婷琵阿姨說這些話。
  “你當然不知道。那是在你還沒出生之前發生的事,是那种我羞于向別人啟口的事。可是,費絲親愛的,我能了解你想為他生孩子的想法。那個時候我才十六歲,比你現在還年輕。我的姊姊們都嫁了离開家,只有我一個人留在家里照顧生病的母親。我以為我的人生就將那么虛度過去,直到凱文。歐梅利出現。他剛從愛爾蘭來,我爸爸雇用他訓練馬,他是我所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也是最斯文、最有學問的人。我們相愛,凱文想跟我結婚,可是我爸爸不讓我嫁給他。”婷琵眨眨已蓄滿淚水的眼睛。她站起來,走到爐邊,然后端著兩杯置著蒸气的熱咖啡走回桌邊,一杯放到費絲面前,再坐回她的椅子。
  “后來呢?”
  “我和凱文私奔。我們到巴爾的摩結婚,打算乘船到西印度去。我爸爸追蹤我們,他打了凱文一頓,把他送上船去做水手,從此我就沒有再見到他。因為我們還沒有成年,我們的婚姻沒有法律效力。我的家人以為我過一段時間就會淡忘,可是我忘不了,他們也忘不了,因為,我的身体里有了凱文的一部分,我怀了他的孩子。”婷琵頓了一下,抿抿嘴。“我爸爸發現我怀孕后,就把我送去費城的一個遠房親戚家住,直到孩子生下來。”她望著費絲苦笑。“我沒有辦法留下孩子,環境不允許。我爸爸把我的孩子送給別人。”
  “噢!婷琵阿姨,你好可怜。”費絲起身擁抱她阿姨。
  “几個禮拜后我被送到瑞奇蒙的姊姊家,你媽媽生下了你。她的身体不好常常生病,所以你從生下來不久就由我照顧,我把你當成是我失去的那個孩子那樣愛你,不時陪在你身邊。”
  “你沒有再結婚。”
  “我不接受沒有愛的婚姻,而我只愛凱文一個人。我出了丑聞之后有不少男人想接近我,但是他們的目的不是要和我結婚,只是想和我玩玩。”
  “真丟臉,那些男人真可惡。婷琵阿姨,我為你感到遺憾。青春虛度。”
  “你不也為了維持這個家虛度了這几年的青春嗎?許多男人知道想和你結婚必須附帶養我們這几個老女人,都不敢前來問津。費絲,至少我曾愛過一個男人,也得到他的愛,我也享受過怀孕的喜悅,感覺孩子在我的肚子里踢動。我不希望你錯過這些,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是為了賺錢養我們而犧牲你自己。你明白這之間的差別嗎?”
  費絲點頭。“你后悔過嗎?”
  婷琵苦笑著回答:“我不后悔。如果你選擇接受李斯·喬登的工作,務必是因為你私心想去做。決定了之后就不要后悔。如果你決定拒絕,將來要是沒有出現比他更好的人選,你也不要后悔。我愛你,費絲,不管你如何決定,我都支持你。一個人的一生必須面臨很多抉擇,我們不能把短暫的人生都浪費在無止境的后悔上。想想什么是你真正想做的,不要考慮錢,也不要考慮到我們,不管生活如何艱困,我們總不至于餓死。”
  “可是錢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有了錢就能改善我們的生活,解決我們的困境。”費絲掃視桌上的食物和禮物。“這些都是李斯的錢買的。”
  “物質的享受并不重要。你想,你能夠怀一個孩子,然后為了錢狠心拋棄他嗎?在你決定之前問問你自己,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費絲親吻她阿姨的臉頰。“你怎么會這么聰明呢?婷琵阿姨。”
  婷琵微笑。“經驗。”她望著費絲走向陽台裘伊所在的方向。“和愛。”她低語。

  費絲整夜輾轉反側無法成眠,几次碰到和她同床的裘伊。
  不管她換什么姿勢都無法靜下心來睡覺,腦子不斷重現下午她和婷琵的一席話。
  “你能夠怀一個孩子,然后為了錢狠心拋棄他嗎?”
  “在你決定之前問問你自己,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婷琵的聲音之外,另一個低沉的男聲也不斷在她耳邊響起。
  “我要你為我生育孩子。我要你受孕、怀胎、生產,將他交給我,然后永遠离開。”
  “生孩子這件事如果能自己一個人做,我一定會自己做。”
  婷琵的聲音說:“想想什么是你真正想做的。”
  李斯的聲音說:“我有我找人做這個工作的理由,我們各取所需。”
  整夜,費絲不斷回想婷琵充滿愛与關心的聲音和話語,還有李斯低沉誘惑的聲音及炙人的眼神。
  她問自己為什么她想怀李斯的孩子。因為他愿意付她一筆錢?她想說服自己她是為了錢才打算接受這個工作。她可以不為自己想,但是她必須為住在這間房子里其他人的生計著想,眼前有個机會可以改善她們的生活,使她們免于挨餓受凍,她怎么可以眼睜睜任這個机會溜過?她愛她們,她愿意為她們做任何事。
  可是她內心里又有一個聲音說:她是為了愛才想這么做。她可以騙別人她是為家人而犧牲,但是她騙不了自己,其實她是為了自己才想這么做。也許奇跡會發生,也許她和他將不僅只是合的關系、雇主關系;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不只做身体上的親密接触,他們的心靈也能投契……
  費絲終于放棄掙扎,不再逼自己睡覺。反正黎明已至,睡也睡不了多久。
  她起身洗澡,穿她最好的衣服准備待會儿上教堂,然后到廚房准備早餐。
  煎培根的香味引得其他女人起床。漢娜第一個走進廚房,發現費絲已經把早餐准備好了,不需要人幫忙。
  “這樣不公平,費絲。”漢娜微笑。“你已經連著好几天都早起為我們做早餐,我們應該輪流的。”
  “沒關系,我反正睡不著,再說我也喜歡弄早餐。你想動手的話可以泡些荼。”
  泡茶是漢娜最愛做的事,她當然樂于動手。“能夠再吃到真正的早餐真好,培根、火腿、餅干、蛋,在戰前,我們怎么想像得到會想念這些東西好几年。要不是你的老板送這些東西來給我們,我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吃到一頓丰盛的早餐。費絲,你把我們寵坏了,我們會想念你的。”
  “想念誰?”婷琵出現在廚房門口。
  “費絲。”漢娜對婷琵說。“她去威歐明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很想念她。”
  “她決定要去了嗎?”婷琵問,她注視著費絲等待答案。
  “她當然要去。”薇德的聲音自婷琵后面傳出。“她一定得去,不去的話會丟掉這個好差事。”
  婷琵從費絲手里接過裝培根的盤子放到桌上。“你要去嗎?費絲。”
  “對呀!費絲,我好像還沒听到你證實要去,”艾妮斯插進來說。“你要去嗎?”
  費絲微笑,逗她們說:“吃過早餐之后我要去教堂,今天我只打算去那么遠的地方。”她抱起裘伊。“你要跟我去嗎?”
  裘伊點頭,嚷著肚子饑要吃早餐了。費絲因此成功的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暫時忘記她沒有回答。
  但是她是否成行的問題并沒有被遺忘太久。做完禮拜,在教堂外面的草坪上又被提起。
  “費絲!費絲!”一個大塊頭的女人揮舞著她的紅手帕大叫。
  費絲轉頭看到薇德阿姨在和琳達。艾伯特講話,她不禁呻吟。
  被琳達。艾伯特那樣眯著眼睛看過的人几乎都有無妄之災,她是瑞奇蒙最出名的長舌婦。
  “費絲,”琳達像只紅色的熊般接近費絲。“薇德告訴我你要去威歐明。你阿姨吹噓說你找到一個好得不得了的工作,幫一個有錢人做保母。郵差杰金斯的太太也告訴我,杰金斯載了一車的圣誕禮物去你們家。你的老板一定真的很有錢,但是我怀疑再有錢的老板,也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還沒有開始工作的保母這么好。不過我也很為你高興,你們需要錢付稅金,也得修修你們那間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塌下來的房子,只是你得只身到西部工作怪可怜的。時局真是變了,要是在戰前,誰想得到像你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得出來拋頭露面為了謀生而工作?晚上到我們家來吃飯吧!我很想听你談你的工作。”她終于打住話。
  “我的工作沒什么好談的。”費絲盯著她的阿姨看,薇德不知怎么向人吹噓她的工作福利多好、薪水多高。“謝謝你請我去吃飯,不過今天晚上我要在家里和我的家人吃飯。再見,艾伯特太太。”
  “薇德什么都告訴我了,除了你出發的日期。你什么時候要去威歐明?”琳達。文伯特還不甘休。
  “我不知道。”費絲答完就咬緊牙,免得自己冒出不得体的話。
  “你的老板還沒通知你什么時候要開始工作?”
  “她就快去了,”薇德幫費絲回答。“很快。”
  費絲用手肘輕碰薇德,示意她不要再多話。
  “費絲,如果你的老板沒有通知你去上工,你不妨告訴我。有錢人很容易改變主意,保母到處都可以找得到,不希奇。我有好几倨孩子,如果你丟掉那個工作,說不定我可以雇用你,薪水再談。”
  “你別作夢了。”費絲咬牙切齒的嘟噥。
  “你說什么?”琳達問。
  “我說再見,艾伯特太太。”費絲拉著薇德走開。
  當她們走出琳達的听力范圍,費絲即抱怨:“薇德阿姨,你干嘛到處亂宣傳。”
  “是她來問我的。”薇德為自己辯解。“她問我杰金斯送了一車的圣誕禮物到我們家是怎么回事,我只好回答她。”
  “你可以隨便說是朋友送的,可是你沒有,還故意在她面前吹噓。”
  “我為什么不能吹噓?我憋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能有件事情讓我說說大話。”
  “現在大家都以為我要去了。”
  “你本來就是要去的,不是嗎?”
  費絲避開薇德的目光,快步上前追上婷琵、裘伊和其他人。薇德跟在她身后追問。
  “費絲,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婷琵轉頭問薇德:“什么問題?”
  “我只是問費絲她要不要去威歐明。”
  “我看到你跟那個大嘴巴琳達講話,”婷琵說。“你是不是告訴她費絲要去威歐明工作?”婷琵抓著她姊姊的手臂問。
  “是又怎么樣?她本來就是要去,不是嗎?”薇德掙開婷琵的手。“是不是?費絲,你說是不是?”
  費絲才張開嘴巴,漢娜就搶在她前面說:“她當然要去,她只是舍不得离開我們,需要一點時間作心理准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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