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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午餐是在廚房地上野餐。公爵、茱莉和女孩們圍坐在爐子附近。廚子在地上舖了塊布,上面擺著一盤炖肉、几條褐面包、蘆筍湯和新鮮的橘子。
  公爵盤腿而坐。他已脫掉外套、背心,解松領結,卷起袖子。他的發帶解開,紅褐色頭發披在肩上。他的一只拇指綁著繃帶,那工整的蝴蝶結一看即可知是莎拉的成績。茱莉希望他的傷口和他帶給她的折磨一樣痛苦。以甜言蜜語和迷人的微笑,他就使她相信他沒有引誘并拋棄莉安。
  在船上時,他待茱前就像客棧的妓女。在客廳時他又故意激怒她動手。羅斯公爵對待她的表現就像最坏的無賴。為什么?他的冷漠應該無關緊要,但它的确重要。在他們吃完并解決吊燈的賭注后,他必須說出如此無情待她的理由。然后他會停止再對她調情。
  “廚娘,你把這英格蘭食品改變得很好。”他說,歪著頭瞧她攪動爐上的炖肉。
  她微笑地露出酒窩和奇怪的牙齒。“在羅斯堡安排新鮮的一餐一向不難,畢竟它靠近港口。”她把帽子推向耳后。“我記得你曾一口气吃下十個剛運到的苹果。”
  他微笑地搖搖頭。“是呀!我有兩天不敢离廁所太遠。”
  若婷抖開圍裙蓋著腿。“你或許不知道,柏小姐,爸和我們的祖父母以前常來這里。他那時六歲,就跟現在的我們一樣。當士兵來到時,是廚娘幫助他逃走的。”
  “什么土兵?”茱莉問。
  莎拉說:“”七四一八年四月康洛登之役胜利后,康柏蘭公爵和他的軍隊就搜索蘇格蘭,搜尋我們的王子和支持他的人。”
  “那部分我們都知道了,莎拉,”雅妮揮著一只雞腿說。“廚娘用條毯子把我們爸爸包起來,趁夜色小心地爬過羊齒樹,涉過冰河。那些邪惡的英格蘭士兵想砍下他的腦袋,但爸爸太勇敢并騙過他們。”
  四個女孩的視線立即轉向他。他笑道:“你們這些丫頭真會扭曲故事。是廚娘救了我,哪是我勇敢。”
  難道他和廚娘有特殊的感情。茱莉想像瘦巴巴的廚娘勇敢地領著害怕的男孩逃出險地。
  這听起來像是爐火邊的故事,可是蘇格蘭的一切對茱莉似乎都是浪漫的。“我贊美你的勇敢和烹飪術,廚娘。我愛吃蘆筍。”
  “我們都需要一頓大餐,”廚娘答。“誰想得到我們能再使羅斯堡可居住……而且只花一早上?”
  他們每個人都很辛苦。若婷和瑪麗幫忙女仆擦洗食品室和廚房,莎拉和雅妮幫忙茱莉打開行李。公爵監督整修城堡。湯姆弄來床墊、床、衣柜和桌子。即使所有的房間都沒有家具,他們也將會有干淨的床睡。他們在樓上還有一間湯姆稱為浴室的房間洗澡。茱莉簡直不敢相信,稱其為墮落。
  莎拉舀匙蔬菜在盤子里。瑪麗開始堆高她的盤子,每樣都舀了許多。公爵把空盤子和瑪麗滿滿的一盤交換。“謝謝你為我服務,甜心。”
  瑪麗如作夢似地瞪著菜快掉出來的盤子,但以較斯文的態度幫自己添東西。
  “爸,”若婷說。“你修欄杆時弄傷了大拇指嗎?”
  “不是,是不小心被槌子敲到了。”
  “可是你修好欄杆,我包好你的拇指。”莎拉驕傲地說。
  “我滑下去試驗過。”雅妮吹噓地說。
  茱莉放下叉子。“年輕的小姐不會滑下欄杆,是嗎,爵爺?”
  “是的,茱莉。”他諷刺地”笑。“而且也不會笨得跟人打賭。”
  茱莉瞪著他。讓他去高興吧,她會贏得打賭。可是她對他的愛使她暗自希望輸掉。
  “如果你不需要別的東西,”廚娘說。“我要給杰林和其他人送飯去。”
  “謝謝你,”公爵說。“這樣就夠了。”
  她塞了几條面包在圍裙里,把火腿塞入束腰,她套只皮手套提起火上的一鍋炖肉,穿過去馬廄的門。
  整個進餐期間,女孩們都向公爵問東問西,由誰住在東羅斯地區以及此地有多少市集。茱莉想到在馬家庄園享受的野餐,孩子們在小河游泳、釣魚,直到筋疲力竭。
  她等待著鄉愁的襲來,但沒有發生。不過她知道,下次她坐在河邊時,會想到蘇格蘭的旅程和另一個野餐。可是她會有個珍愛的外甥女。
  她的胃變得不舒服。她不該讓自己對這麻煩的蘇格蘭公爵,和他可愛的孩子們那么有感情。她伸手剝個橘子吃,它的甜味蓋住了城堡仍有的霉味。
  廚房門打開,她回頭看到一位陌生人進入。
  他穿著外套和鮮黃的綢褲,白帽歪戴,穿著圓頭鞋,一把亮晃晃的劍挂在腰側。他擁有1張常出現于大理石雕像上、遠迷人的臉。他金色的直發東在頸背上。
  他是誰?她瞥視公爵。莎拉已在背誦東羅斯地區每個有名望的家庭,但公爵沒在听。他的注意力全在來訪者身上。他的表情仍無動于衷,但他的雙拳緊握,下巴緊繃,就像准備攻擊的山獅。
  訪客脫下帽子裝模作樣地鞠個躬。“爵爺。”他慢條斯理地說。
  “你是誰?”若婷說。
  “施威爾,你呢?J
  “噢,完了!”若婷尖叫。
  “東羅斯的治安官!”雅妮叫道,爬起來沖至他父親身邊,揮著威脅的小拳頭。
  瑪麗跳到公爵的膝上,莎拉的叉子嘔唧一聲掉到盤子上,她爬至她父親身邊,躲入他手臂下。
  若婷著急地召喚茱莉。“快點來這里,別被他抓到。”
  茱莉轉身面對這嚇坏小女孩的男人,他逐出像孟費根這樣善良的人,而且是羅斯公爵的敵人。
  施威爾不胜惊愕,他清澈的藍眸震惊并難以置信地瞪著公爵的四個女儿。“老天!孟藍棋,”他說,指著瑪麗或是莎拉。“這個看起來簡直就像”
  “施威爾——”公爵吼道。
  三個女孩猛喘气,瑪麗開始哭起來。
  “還有那個,”施威爾說。“她長得就像——”
  “沒有一個是你認識的。”公爵說。
  茱莉的呼吸變淺。她循著施威爾的目光,但無法決定他說的是哪一個,因為他輪流地打量她們兩個。
  他認識她們的母親。
  茱莉興奮不已。公爵的敵人可以把她渴望知道的事告訴她。她將不需要孟家族譜。
  “茱莉,”公爵說。“帶女孩們上樓。我會照我們的協議在前廳等你。”
  她猶豫著。女孩們可以自己上樓,她們在樓上會很安全。吊燈可以等到明天。如果治安官認識莉安呢?“好的,爵爺,可是扔下你和我們的客人似乎不太禮貌。”
  “呃,茱莉,”治安官以上流的英國腔說。“你很漂亮。不過我們這位高地浪子本來就對美麗的女人有所偏好。”他挑起一道眉,怀疑地瞧著她的腹部。“不是嗎?”
  他以為她也會怀公爵的孩子嗎?這人令她怒火高升。老天!她今天已受夠侮辱。“如果認識四個美麗的女人的結果是這此一可愛的孩子,我要說他的偏好是值得的。不過,我只是她們的家庭教師。”
  他的微笑純真如教堂唱詩班的孩子,他伸手扶她站起來。“歡迎你加入泰恩市這儿枯燥的社交圈。你的口音是——”
  “不要碰我們老師,”雅妮說,緊抓著她父親的袖子。“如果你傷害地或想把我們之一抓去烤,我們的爸爸會砍掉你的腦袋,挖掉你的眼球。”
  施威爾大笑說:“我倒想看他試一試。”
  “孟雅妮,閉嘴!”公爵怒斥說。
  雖然他的目光由茱莉射向治安官,“爵卻用蘇格蘭語對女儿們咕噥地說一堆話。茱莉一點也听不懂,但猜想他是再次向她們保證安全無虞。
  公爵將瑪麗自腿上抱下來,逕自站起身。女孩們抱成一團,雙眼仍恐懼地睜大,彼此握著手。
  雖然比公爵矮几寸,也不那么壯,施威爾仍有他自己的气勢。看著他們面對面,茱莉注意到他們之間其他的差异。施威爾以其精明的眼神和俊美迷人的外貌,具体顯示英格蘭人的自大。羅斯公爵,高雅而英俊、危險而有力,為蘇格蘭人的魅力和無法征服的精神樹立了典型。他們的确勢均力敵。
  “茱莉,請你和孩子們退下。”藍棋的聲音雖然平直,可是如果她在二十秒內不帶孩子們上二樓,他會要她后悔。兩人的四目相峙,以意志作戰。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打算和威爾培養友誼。這令藍棋很生气。若施威爾發現茱莉的身分,麻煩就大了。
  她垂下眼,帶著孩子們出去,令他松了口气。
  “這邊走,威爾。”藍棋离開廚房,走至書房。在他后面,施威爾的劍鏗鏘佗響。藍棋感到毛骨悚然,暗罵自己竟背對敵人。這個衣服華麗其實野心勃勃的坏蛋,為了本身的利益犧牲自己的親人。不過,這次不會,因為藍棋是國王任命的。保留威爾的治安官職務是給蕾琪的面子。可是如果威爾對女孩的事再多說一句,藍棋就會要他的命。
  通過窄道上彎彎曲曲的桶子、拖把、箱子和行李,藍棋想著他的選擇。他知道應該把孩子們送回金拜爾堡,可是這不可能,因為茱莉將必須和她們一起走。想到她要离開,他的胃就揪緊,不過這只是因為要她避開孟家族譜,他安慰自己。何況,他在東羅斯地區還有施威爾,及討厭的英格蘭人要處理。
  一進入書房,藍棋就推開百葉窗。外面的木板已除掉,陽光覆蓋著家具稀少的房間。他坐下,并示意威爾坐另張椅子。治安官在坐下前,取出一條絲手帕禪下椅墊。
  藍棋笑道:“最好也拍拍扶手,我們不想弄髒你的袖子。”
  威爾掀一下唇,打量著只有椅子的房間。“仍是高地野蠻人的本色,嗯,藍棋?”
  “現記得在宮廷的女士們都稱我是一局地浪子,而稱你是大天使。不過,如果你是天使,風笛也能飛起來。”
  “風笛是被禁止的,還有你們的蘇格蘭披肩。有几年了?六年或是七年?”
  “太少了不值一提,”藍棋說。“你有何事大駕光臨?”
  威爾把手帕滑入袖口里。“來向新的領主致敬,并告訴你滾出東羅斯地區。”
  施威爾就像把光滑又危險的刀。他狹窄的心胸和嚴格遵從英格蘭的法律的結果,給東羅斯地區的蘇格蘭人帶來毀滅。藍棋壓下內心的怒焰。“真的?在此情況下,你就准備失望吧!在國王的應允下,我期望長期留在東羅斯地區,并歡迎所有姓孟的族人返回家鄉。”
  修得很漂亮的男性手指抓住椅臂。“國王是個白痴,他不知道怎么管理東羅斯地區。”
  原來威爾的仇視并不只針對孟族人,藍棋想。“你似乎也不懂得管理。”
  威爾咬著牙說:“孟族人是害虫。他們弄黑了東羅斯地區美麗的臉孔,他們應和他們的同類在一起。”
  “是你狹窄的心胸,和對英格蘭法律的錯誤解釋造成這里的問題。無論你是否喜歡,蘇格蘭人都要回來。”
  “依照國王的命令,你不能干涉我的管理。你或許已說服他把東羅斯地區歸還給你,可是這不會逞你的意。你有頭銜,你會收到租金,可是我有力量。”
  他的態度令藍棋激怒。“噢,不過我奉命來指導你,”他跳起來,雙手壓著威爾的手,然后傾身到兩人的鼻子几乎碰在一起。“而我的指導是:你的鐵拳法律、毫無通融的方式及可笑的菸草田已几乎使東羅斯地區破產。孟族人將返回此地。”
  威爾的臉發青,他咆哮道:“可是他們沒地方住。”
  藍棋微笑地退后一步。“那么叫你的英格蘭木匠替他們造屋和船,賠償他們。我說得夠清楚嗎?”
  “是他們自己無法在這里謀生的。”
  “因為你把英格蘭人帶來又殺他們的价,當然不能。”
  “這是說謊。”
  “噢?我想某個英格蘭制桶匠的遷入不是你的責任。”
  “你和孟費根談過。”
  “是的,他來求我幫忙,這是受你迫害的人常做的。”
  “我想他沒提到他的生意失敗是因為他組織一個工會,其會員拒絕讓英格蘭客戶賒帳。或是他們拒絕說英文,而他們和你我一樣懂得那語一言。”
  “這里是蘇格蘭,該死的你!我們在此地說蘇格蘭語。”
  “如果一個制桶匠想賣桶子給英格蘭居民就不行,我絕不會改變這一點。”
  藍棋沒料到此事有另一面的說法。“英格蘭人可以學蘇格蘭語。”
  施威爾玩著帽檐,眸中閃著固執,下顎緊繃。“割掉他們的舌頭,他們也不會去學。”
  “那就把他們送回原來的地方。”
  “白教堂的貧民區?海岸溝的養兔場嗎?我以為你是個有同情心的人,藍棋。他們在倫敦挨餓、垂死。你會拒絕給他們在東羅斯地區第二個机會嗎?”
  藍棋退一步。“不會,”他誠實地說。“可是我不准他們惹麻煩。記住,孟族人要回來住。”
  威爾搖搖頭。“他們要遵守法律,我管理這里。”
  “那么我們將有仗要打,因為是我管理東羅斯地區。”
  “我們等著瞧吧。”威爾站起來,走至門口。“給你一個警告,孟藍棋。好好管束你的土兵,否則我會把他們關起來。”他就像在這世上什么也不在乎,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藍棋握緊拳。他真想發泄怒气,把那無用的畜生踢回他出生的倫敦。可是他考慮到他們兩人曾是朋友。當蕾琪收拾行李帶著儿子离開英格蘭宮廷回泰恩時,藍棋甚至還安慰威爾。
  可是當威爾被任命為治安官,他來找蕾琪勸和時,東羅斯地區的經濟卻開始受苦。國王期待他這個高地人會以暴力改正錯誤;東羅斯地區的英格蘭人也一樣。他們注定要惊訝。
  可是他如何能贏得英格蘭人的民心呢?七年前,他确曾獲得國王的喜愛。再要一些英格蘭居民的認同應該不會太難,而且他很了解威爾。
  要使茱莉不落入治安官的手中反是較棘手的問題。不過一旦茱莉成為他的情婦,而且話傳開了,威爾就不會接受她。如果他這么做,連國王都會支持藍棋保護屬于他的東西。他的。痛苦的遺憾充滿他。他曾夢想和茱莉分享他的生活、他的問題和他的孩子,現在是不可能了。在她知悉真相并危及他的女儿之前,藍棋會找另個女教師,并叫柏茱莉收拾行李回維吉尼亞。可是在這同時,他會該死的好好享受她。
  從今晚開始。
  茱莉感到信心十足,她吹著歌曲和女孩們下樓。莎拉和雅妮穿著美麗的裙子走在前面。瑪麗在后面,她肩上的蝴蝶結隨著手臂晃動。多好呀,茱莉想,這原來只愛坐著不動的圓胖孩子,如今像個活潑的戰士、自信的王后。走在最后的若婷,仍在抱怨睡床的安排。
  茱莉不只第一百次的猜想哪個是她的外甥女。不久她會向施威爾打听出來。那么,等波克回來,她就可以帶著莉安的女儿返回馬家庄園。公爵會找個适合他身分的公爵夫人,生命將繼續下去。那么,為什么這即將接近的成功令她感到悲傷呢?
  在底下的前廳里,公爵斜躺在一張長形靠墊上。頭枕在一邊,腳隨意地擱在另一邊。他看起來就像只整洁、嬌養的貓,正在等待肥胖、多汁的老鼠。
  可是他不會嘗到柏茱莉,他必須去別處找獵物。想到他去引誘別的女人,就令她的胃有點不舒服。她決定這是因為他們之間的裂痕令人感到沮喪之故。可是這不久就會結束,他將告訴她何事使他這么易怒。他們會討論,事情就會恢复正常,他的女儿不會受到影響。他又會變回那個幽默而快樂的人,而非冷酷、好色的陌生人。
  他只想要茱莉當情婦。他有著所謂“男人的需要”,似乎并非需要某個特別的女人才能滿足,而是只要女人就行。”陣熟悉的渴望在她的胸脯里騷動,雖然她有缺點且不完美,她仍希望他只想要她。
  走下弧形的樓梯時,琥珀色和紫色的陽光透過扇形窗和兩扇大門四周的玻璃框射入。大理石地和雪白的牆像金子折折發亮。在上方,透過一層肮髒的蜘蛛网,輝煌的光反射在松垮、殘破的大吊燈上
  雅妮跳下最后的兩級階梯,沖向父親。“爸。我們來了。”
  公爵优雅地站起來。“很好,小乖。”他拍拍她的頭,轉向茱莉。“我想你要來修理吊燈了,茱莉,那是我們的交易。或者你忘了?”
  她信心十足地微笑。“我打算贏,怎么可能忘記呢?”
  “我是說,你會親自弄好它。”他耐心地說。
  “噢,不對啦,爸爸,”莎拉說,庄重地坐在靠墊上,拍拍旁邊的位置要雅妮坐。“柏小姐沒有帶她的弓箭來。”
  雅妮坐下說:“而且,瑪麗是最佳的弓箭手。”
  若婷踢踢椅子腳,咕噥道:“我才不管那愚蠢的吊燈,爸爸。你答應過我們可以擁有自己的房間,我想回家。”
  “別再囉嗦,否則我們在這里時,你就關在房間。”
  她僵直地佇立,像個行刑隊開傖的士兵。她姊妹們仰頭指著殘破的吊燈。公爵走近茱莉,他的靴子在大理石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抓住她的手臂,領她到女孩們听不到的地方。
  他站得這么近,她可以聞到他的刮胡皂的香味。他已拿掉領巾,襯衫在頸上敞開,露出一片發毛。他也取下了紋章項鏈,少了那原始的首飾使他似乎較為謙恭。
  她審視他的臉,搜索他冷漠表情的原因。“怎么了?”她問。“治安官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嗎?”
  “別管施威爾。”他后退一步,注視著他的手。”只拇指揉著指甲,他平靜地說:“我記得你說是你要修理吊燈。”他的聲音變得像石頭般冷硬。“我不准你用我的孩子當你的爪牙。”
  她迷惑地說:“爪牙?我不懂你的意思上
  他的目光和她的相交。“如果瑪麗失敗了怎么辦?你怎能把你的野心放在第一位,而使她可能因此而傷心難過?”
  他對瑪麗的關愛軟化了她的心,她抓住他的手。“她不會失敗的,爵爺。她是個很出色的弓箭手,你等著瞧。”
  “爸爸。”瑪麗叫道。“你和柏小姐能不能等一下再談?光線就快太暗了。”
  他無法決定地蹙著眉,既想縱容他的寶貝女儿又怕毀滅她的夢想。“那就讓她動手吧,”他輕聲地說。“可是記得你將付出的代价,柏小姐。”
  雅妮慎重其事地把一枝箭呈給瑪麗,箭頭上綁著一根尾端附著木球的結實長線。
  “我親自削好箭尖,”雅妮嚴肅地說,她的拇指輕触箭尖。“它和華小姐的舌頭一樣尖利。”
  公爵的嚴厲表情融化成一种父愛,他蹲在瑪麗旁邊。“你知道怎么做嗎,乖乖?”
  “知道,我要把箭射過那鏈子。”她指著挂在吊燈底下的鏈子。“然后我把箭收回來,再射過天花板的環。”
  “兩者都不容易呢,甜心。”
  莎拉扯著他的袖子。“對瑪麗會很容易,爸爸。”
  他微笑說:“當然。不過記住,瑪麗,我們、永遠可以叫工人拿高梯子來。”
  “你不必這么做,爸,我會弄好它。”瑪麗專心地喊著,開始繞圈子走。她估量距离,望著鏈子,考慮了一下,最后仍決定放棄整個房間有利的地點,爬上樓梯一半。她站好位置,搭上箭,閉上一只眼,對准目標。
  緊張的沉默在房間里悸動。”聲弦響,瑪麗的手由弓上飛開。“該死!”她叫道。
  箭飛過鏈子,掉在地上。
  茱莉感到公爵的目光盯著她。她看看他,立即后悔這樣做,他的表情是個惡兆,仿佛清楚地在說:“在月亮升起之前你就會躺在我床上。”
  她的心枰跳,掌心冒汗。如果她造成他女儿的羞辱,他、水遠不會原諒她。她也不會原諒自己,因為賭注再大也不值得摧毀小女孩的自信。可是現在要回頭已太遲了。
  “我來撿,瑪麗。”雅妮跑去撿起箭,并檢查箭頭和繩,确定可以再用。她和莎拉走上樓,与瑪麗討論了”下后,她們退回到若婷旁邊。瑪麗再次開始射箭。
  “万歲!”雅妮、若婷和莎拉抱在一起跳上跳下,茱莉松了口气。公爵奔上樓,抱起瑪麗。
  瑪麗開心地咧嘴笑著,揮動地的弓,說:“哇,爸爸,我做到了。”
  他抱起她舉在空中。“是的,你做到了,寶貝。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你看到了嗎,柏小姐?”瑪麗叫道。“我做到了!”
  茱莉拍著手。“太棒了!瑪麗。”
  茱莉激動得為之語塞。她希望嘉琳在這里,但不是因為族譜,而是因為這”刻應該畫在塔樓的那幅畫上。瑪麗在她父親的怀里,接受他的愛和贊美。如果瑪麗是莉安的小孩呢?她愿意离開她的姊妹和愛她的父親嗎?茱莉現在無法想這件事。
  雅妮再度去把箭撿回來給瑪麗。后者則以同樣惊人的技巧,第二次射穿天花板的環中央。眾人再度歡呼。
  雅妮取回箭交給她父親。他穩定地拉著繩子,玻璃清脆的叮當響,隨著鏈子緩緩上升,球穿過環,巨大的燈慢慢落至地上。
  湯姆和廚娘進來。“太好了!”總管爬上樓梯說。“用肥皂和水,它會和以前一樣漂亮。”他伸出雙手。“現在由我來接手,爵爺。”他微笑地俯視著瑪麗。“你真是個能干的女孩。”
  公爵把鏈子交給他,他和瑪麗并肩下樓至前廳。莎拉、若婷和雅妮圍著她們的姊妹,拉著她的手臂,立即開始嘰嘰喳喳個不停。
  廚娘說:“這值得慶賀。跟我來,小姐們,我做了檸檬餡餅。”
  其他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去,茱莉要跟上前時,公爵抓住她的手臂,他的表情由愉快轉為不怀好意的微夭。“你輸了。我要你等女孩們一睡覺,就到我房間來。”
  一陣戰栗竄過她。“什么?”
  他的眉挑起,似乎知道許多事般咧嘴而笑。他的手撫摸著地的手臂,這溫柔的輕触撫慰了她不安的神經。“你對我畢竟不是那么沒有感覺,不是嗎?”
  茱莉咬咬牙。“沒有感覺?我很惊駭你居然認為你贏了。”
  他呵呵輕笑,點一下她的鼻子。“我們打的賭是你讓鏈子穿過那個環,不是瑪麗,柏小姐。”
  茱莉不覺發火。“這是用詞的詭計。我相信工作既已完成,你不能期望我為一個吊燈成為你的情婦。”
  他變得沉思。“那么,或許我們應該說兩個人都贏了,現在我們可以一起接受胜利的果實。”
  “你是什么意思?”
  “我將回答你想問的任何問題,只要你是在我的床上問。”
  茱莉瞪著他。她想問的任何問題!這是個得知女孩母親身分的大好机會。可是要獲得消息,她就必須犧牲貞操。她是在玩危險的游戲,可是她已無法可想。
  他站在那儿等待,注視著吊燈。眼神似乎冰冷又遙遠,就像一個古老的記憶蓋住了他的思想。“茱莉?我今晚可以等你嗎?還是你要違背我們的交易呢?”
  興奮和絕望使她不再猶豫。他膽敢怀疑她的榮譽!要求赤裸和他共枕的人是他。他可以拿走她的貞操,但她會誘他說出哪個女孩是她的外甥女。
  她注視著他的眼睛,不顧一切地說:“我會去的,爵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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