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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羅伯特·戴維斯站在通向眾議院會議廳講壇區走廊里的一群特工中問。他總把自己置身于這同一個地點,雖然這樣只能看到議院的部分席位和邊座,卻能看到總統的整個身子。在過去的二十年中,戴維斯本來也許可以在特工處爬到更高的位置,他也許可以指揮從自己的大辦公室里出去的一大批特工,他也許可以成為每月兩百個備忘錄中最后的目的地。可當他觀察總統的后背時,他仍然是最快樂的——如果可以用這個詞的話。
  戴維斯并不去注意總統講話的要旨;政治分析不是他的工作性質,他很久以前就做出了這种判斷。但他十分留意耳机里的通訊聯系。他靜靜地命令手下做好准備,以确保回白宮時一路順利。
  總統演講了五分鐘時,溫斯頓·卡洛爾發回了有關那個奇怪威脅的報告。他給塔利的酒吧打了電話,了解到有個瘋狂的白人用過電話,然后遭到了軍警的追捕。
  “你給軍警打電話了嗎?”戴維斯問。
  “打過了。情況是這樣的:今晚早些時候扎克·特津中尉——您知道,那個鬧勳章丑聞的家伙——從鮑德溫要塞逃到了鄰近的安娜科斯蒂亞地區。麥克德軍警總部确信在酒吧里的是他,可他們沒能捉住他。”
  戴維斯已經回到門廳,這樣他就能提高嗓門了。“天哪!”
  “當然。奇聞怪談,是吧?”
  這次有些地方不對勁。戴維斯能感覺到。太怪了。錄音帶上的警告似乎一下子可信了一百万倍,戴維斯的血開始往上涌。“國會大廈防御系統怎么樣了?”他問。
  “特津說得對,作戰室里值班的是一個叫斯坦·鄧肯的上尉。顯然他很了解他的同事。但我親自和鄧肯談過了,國會大廈防御系統确實開動著。我們在國會三區,長官。”
  戴維斯稍微松了口气。即使有飛机過來——但愿不發生這种事情,它也永遠不會通過。“繼續保持警惕。”他命令卡洛爾。
  現在,十五分鐘后,卡洛爾又發回報告。他的聲音慌亂得語無倫次。“長官,我們剛剛和巴恩斯家的小組失去了聯系。”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是說無線電上什么都沒有,他們也沒有接移動電話。”
  “媽的!你試了巴恩斯家的電話嗎?”
  “試了。我們得到的光是忙音。”
  “那你赶緊派一隊人赶到那儿!”
  “已經有一隊人在路上了。可那需要點時問。我們最近的人要七分鐘到達。”
  “給華盛頓警察打電話。也許他們速度會更快。”
  “是,長官。”
  戴維斯突然冒出一身大汗。他焦急地看看其他特工,不能肯定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們。他啪地打開移動電話,撥了他上司家的號碼。他壓低嗓門急切地解釋了恐嚇以及巴恩斯家電話突然中斷的事。
  “我們必須停止演說,”戴維斯講完后說,“現在!”
  “我們不能那么做,”他上司斷然說道,“就我們掌握的這點情況還不行。我們等等巴恩斯那儿的報告吧。”
  “那可能太遲了。”
  “我們要等,媽的!就這么定了。五分鐘后發回報告。”
  扎克環顧夜空以辨別自己所處的位置。右邊,他看到了遠處的華盛頓。水晶城的建筑群比較近,在左邊。他朝那個方向開去,把“黑鷹”的速度提高到一百三十節。波托馬克很快出現在他面前,他把飛机降到离水面几百英尺的高度。老城亞歷山德里亞的夜燈出現在他左邊,扎克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水邊的海圖室餐廳里有人在吃飯。他看看表:兩分五秒。
  他惊慌地想著國會大廈防御系統。整個系統真的都關閉了嗎,還是他們僅僅為前來襲擊的飛机清理了一條道路?很可能系統全部關閉了,扎克判斷,盡管地對空導彈群可能仍然處于正常運轉狀態,使用著它們自己的雷達。那就是襲擊的飛机裝備了干抗吊艙的緣故。扎克在前進時,會盡量低飛,擦過地面。
  緊靠左面出現了水晶城,“黑鷹”在第七、第八層樓的高度附近經過。扎克焦急地看看表:一分三十秒。他猛地沖過第十四街的橋,几秒鐘后在杰弗遜紀念堂向右轉了個彎。他看到几個匆匆忙忙的游客恐懼地從台階上抬頭看。當他靠近通潮閘塢上的華盛頓紀念碑時,下降了五十英尺。他飛得很低,使下面的水里出現了波紋。
  因為林陰路上沒有建筑物,就成了最低的接近路線。這是直接通往國會大廈的安全走廊。
  扎克改變位置,遠遠地离開華盛頓紀念碑,國會大廈出現在眼前。它還沒有受到破坏。還剩一分鐘。他飛得更低了,就在和林陰路平行的樹的水平線下移動。如果地對空導彈處于待命狀態,這儿就是最危險的地方,除非直升机已經很近了,在這种情況下,干扰吊艙會關閉它們的雷達。
  他關掉位于駕駛杆上的二十毫米口徑大炮扳机的保險。高聳的國會大廈向他沖過來,在夜空的襯托下,被強烈的聚光燈照得閃閃發光,他放慢了速度。大廈頂的旗杆上,一面美國國旗迎著冷風飄揚。他看到議院門前有一群一群抬著標語的游行示威者。他的眼睛來回掃視,審視大廈頂和周圍的建筑,尋找有無組織起防空力量的跡象。他沒有看到什么。這么短的時間里他們不會有什么作為了。有也來不及了。
  在國會大廈前二百碼的地方,他用力使飛机急劇升起,向右轉。當“黑鷹”猛地上升,在大廈議院會議室那側轟鳴時,游行示威者放下標語,分散開來。他大大地轉了個彎,繼續上升,和大廈頂的最高點平齊。他把直升机對著國家机場的方向,放慢速度,几乎是在盤旋。他迅速地看了一眼東南邊的天空。然后他又朝下看周圍的建筑,以防万一會有導彈朝他飛過來。他看看表:十一秒。
  這不是久留之地。他向前方俯沖,下降兩百英尺,朝國家机場的方向加速前進。
  接著他看到了它。
  那架外形黑黝黝的飛机在略高一點的水平位置上直向他沖來,很快越變越大。沒有一盞航行燈亮著。他把飛机急劇升起,用手指搭在火箭筒的扳机上。几秒鐘后飛机的輪廓清清楚楚地出現在他面前。它看上去像一架中型公司噴气式飛机。他拒動扳机。沒動靜。他又摳了一下。火箭筒仍然沒有反應。
  扎克狂亂地把手指移到火炮的扳机上。他扣動扳机,听到了槍的轟鳴。他看到火焰從炮口噴出,在“黑鷹”机頭前延伸出几英尺。飛机繼續按筆直的路線朝他飛來。
  他將直升机微微升高,又一次摳動扳机。
  就在他靠近得足以分辨出昏暗的座艙里有兩個人時,他的机關槍掃到噴气式飛机的左邊,引起了小小的爆炸。飛机偏到右邊,座艙附近被更多的炮彈打穿了。扎克用力向左偏,飛机前面噴著火,差點就撞上了他。
  他轉過身,看到著火的飛机往下朝航空和宇宙博物館的現代建筑后的一群辦公大樓沖去。接下去的几秒鐘內他試圖盡可能地往上升。
  他升高到一千一百英尺,這還不夠。當飛机栽進一幢黑暗的政府大樓時,下面發出一聲轟然巨響,頓時火光沖天。一眨眼功夫之后,一股強烈的爆炸气浪擊中了“黑鷹”的底部。當整片天空都被照亮時,直升机失去控制,猛沖上天。扎克抓住駕駛杆,全力穩住机身。他感到武裝直升机被向上推得更高了。
  然后,動蕩突然過去了,“黑鷹”重又在他控制之下。因為還是害怕地對空導彈,他迅速下降,朝城外的河邊飛去。他身后的辦公大樓在黑夜里像參差不齊的火把一樣熊熊燃燒。
  在接到艾爾德里治的電話后不久,福斯滕陷入了恐懼之中。他茫然地在辦公室里踱步,眼睛有生以來第一次濕潤了。謝爾曼死了?這簡直不可思議,難以想象。
  可福斯滕猛喝了兩口威士忌,控制住自己,打定主意這种情況尚能對付。他又喝了一口,經過深思之后認識到這一變故甚至是有利的。畢竟,是他,福斯滕,建立了眾多組織,給他們帶來了權力。是他,熟知內幕,艱難地向上爬,忍受了無數的蠢人,忍受了政府一心一意削弱國家安全的瘋狂舉措。是他,耐心地贏得了美國戰士的尊敬,現在取得了對世界歷史上最強大的軍事机器的控制權。是他,精心地安排了今天晚上的行動,即將完成將近三個世紀的追求。
  為什么要跟別人分享勞動果實?
  是的,一切仍在控制之下,福斯滕靠在桌旁斷定。一种比以前更徹底的控制。他看過表。沒有多少時間了。他在最后一刻打了几個電話,然后開始做筆記,考慮該對來自全國各地的記者團說些什么。他將在講話中強調秩序和安全;將致力于鍛煉美國人,跟面前的恐怖主義做長久的斗爭。只剩下兩分鐘時,他推開鋼筆,關上辦公室的燈。他站起來,站在窗前,眺望這座城市。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華盛頓紀念碑和遠處的國會大廈的穹頂。他又看了一眼表,等待著。
  火球是鮮艷的橘黃色,高高地射向林陰道上空,在波托馬克河上產生了強烈的沖擊波,窗戶被震得格格作響,福斯滕難以置信地瞪著這一切。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夜空,直到最后一點殘余的顏色也消退了,地平線又一次屬于華盛頓紀念碑和國會大廈的穹頂為止。電話開始響起來,不一會儿所有的線路都亮了。福斯滕沒理會這些聲音,慢慢地走過去關上辦公室門。他在昏暗的光線中迷迷糊糊地走回桌邊,看著牆上的照片,它們證明了他在權力頂峰時的成就。福斯滕和三位總統。福斯滕和外國領導人。福斯滕和美國軍隊司令員。他曾上升到最高地位,可仍然一無所成。他曾玩弄過制度,總是相信他能獲胜,總是相信歷史在他這一邊。他真是大錯特錯了。他付出了一切,可什么都沒得到。
  他靠在椅子里,拿起一張裝有鏡框的他和妻子的小照片。這是多年前在珍珠港拍的,當時他正指揮第七艦隊,而他的事業剛剛走回正軌。那時一切似乎都是可能的。他把照片放回到大紅木桌子上,將它轉了個方向,不對著他。邦妮一直和他風雨同舟。她會明白的。
  他打開左邊最上面的抽屜。他拿出手槍,去掉保險裝置。槍管在嘴里有一股刺鼻的金屬味。他摳動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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