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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和卡斯托里通話后的第二天早晨,扎克醒來時仍覺得余怒未消。對大屠殺的指控決不是儿戲,他一邊刮胡子一邊想。即使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卡斯托里簡直是在大肆誹謗。而且他還搞不懂,卡斯托里想在越南和他其余的瘋瘋癲癲的、更貼近現在的陰謀理論之間找出什么聯系?扎克走出浴室,開始穿衣服。胡扯。完全是胡扯,他干嗎還去听?
  可是后來,當他在工作休息的時間,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時,他發現自己在一張紙上气呼呼地涂划著几個名字:“多尼·陳”,“細瑟”,“福斯滕”。卡斯托里干的誣陷好人的勾當必須被制止。
  他查了一下五角大樓的通訊錄,撥通了電話。電話鈴響時,他又寫了一個名字:“賴利”。
  “劉易斯·瑟斯頓。”
  “劉易斯,你好,我是扎克。”
  “早上好,扎克雷。預算仗打得怎么樣,伙計?我听說血正在你們那儿的樓區流呢。”
  “已經漫過膝蓋了,還在上漲。”
  “吸血鬼肯定愛干你的活儿。”
  “有人說參聯會只招吸血鬼。”
  兩人都樂了。
  “我說,劉易斯,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做件挺不尋常的事。”
  “如果我能,如果我能的話。”
  “國情局的外國人數据庫是不是和我听說的一樣好?”
  “那要看你听到的是怎么說的。不過确實,對于我們現行軟件的局限性來說,它們已經夠可以的了。我們和中情局、安全局共用一個系統。干嗎問這個?怎么了?”
  “你能把几乎任何一個發達國家或地區的公民的名字敲進國情局的系統,就得到了他們的個人履歷,是不是?”
  “基本上是這樣,雖然并沒有那么簡單。你要提供的資料不能光是個名字。要不然就會像在曼哈頓的電話本上找一個叫約翰·史密斯的人一樣,除此之外只會難得多,視國家的大小而定。”
  “你能給我查個名字嗎,是不是違反規定?”
  “扎克雷,你當然知道,現在,我并不是可以接受這种要求的人。你,我的朋友,得去和……”
  “算是幫我一個大忙了,劉易斯。”
  “我明白。”
  “那就不算違規了,對吧?”
  “這方面還是有規定的,不過沒什么要緊的。你要查什么?”
  “唐納德·陳。香港居民。年齡大約是五十五到六十,我想。職業商人。”
  “還有呢?”
  “就這些。”
  “嗯,不算多。不過我會去辦的。香港還不算太大。要這個做什么?”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天才有了聲音。“我懂,我懂。我想我可以理解。”
  “謝謝你,劉易斯。你覺得什么時候能搞出來?”
  “這儿運轉得相當慢,所以我大概今天就可以為你弄。這樣吧,下了班后,咱們到我最不喜歡的那家酒吧碰個頭喝一杯好不好,八九點鐘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我找到了什么。”
  “好极了,”扎克說,“可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
  “哦?”
  “國情局有一個搞國內調查的分支机构,是不是?”
  “是的,國情局調查部。DIAI1。那個單位就在大廳的那一頭。不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不能進入他們的系統,絕對不能。”瑟斯頓停頓了一下,然后又帶著一种資深“黑客”的驕傲說,“讓我換一种說法,哥儿們。我是不被允許進入他們的系統的,但如果我真的想進入,我是能進去的,如果是為了高尚的事業的話。”
  
  1 DIAI:國情局調查部的英文字字母縮寫。

  “我還記得你在康奈爾時干過的一些好事。稱得上是膽大妄為。”
  “那時我比現在年輕多了。也愚蠢得很。”
  “你仍然是個天才,劉易斯。那么我要問你的是:你認為國情局調查部關于越戰的記錄資料的保密級別會怎樣?這些資料是存在計算机上,還是收在檔案倉庫中了?”
  “在檔案室,毫無疑問。但十有八九這些資料的索引會存在計算机里。假如你知道找的是什么,你就能找出它在哪儿,以及關于它有多少材料。”
  “你能進入存放索引的系統嗎?還有,我可不可能進到檔案室本身去?”
  “我的猜測是這兩個都有可能,取決于那記錄的年份是多少。我大膽地猜想,大量的越南調查資料仍然是保密的,甚至是現在。不過如果查找人享有很高的工作密級,那么進入系統也許并非不可能。而你是有的,你就可以。你到底要找什么?”
  扎克猶豫不決。“我也沒底。但我還要再拜托你另外兩件事,一件容易一件難。如果很不好辦你就直說。”
  “說吧。”
  “首先是容易辦的。查一下索引,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如果它真的有的話——發生于六十年代末或七十年代初在越南南部一個叫細瑟的小鎮的一起可能的戰爭罪行。”扎克把小鎮的名字拼了一遍。
  “沒問題,沒任何問題。艱巨的任務又是什么?”
  “如果你對這個感到為難我會理解的,劉易斯。”
  “試試看吧。”
  “在巴拿馬曾經發生過一起跟一個叫賴利的‘綠色貝雷帽’上校有關的事件。我想知道事情的經過。”
  “這我可沒數了,扎克雷,”劉易斯慢慢地說,他的聲音猶疑而緊張,“那是很近的事。進入系統去找那种資料,我是要冒風險的。如果這是為福斯滕干的,那我真希望你能走官方渠道。”
  “不是為福斯滕干的。”
  “我懂了。”
  “我只能說這是一种個人興趣。”
  劉易斯歎了口气。“我盡力而為吧。實際上挺有誘惑力的,不過我什么都不能保證。”
  “我明白。謝謝了,劉易斯。”
  扎克到達“個性”時,瑟斯頓已經在桌旁等著了。他坐得筆直,一條雪白的手絹從西裝茄克的口袋里探出來,領帶仍系得好好的,擦拭過的拷花皮鞋閃閃發光。扎克上下打量了瑟斯頓一番,搖了搖頭。
  “你得知道,劉易斯,對于一個電腦操作員來說,你穿得太講究。對一個在五角大樓上班的人來說也太講究了。”
  “啊,扎克雷,我的朋友,風格既不是職業,也不是場所的囚犯。不管怎樣,我向你保證這座城市里的女士們可不會同意你的觀點。”
  酒吧女詩走過時,扎克要了杯啤酒。“那么我托你的事好做嗎?”
  “沒問題,沒任何問題。實際上是小菜一碟。”
  “你找到了什么?”
  瑟斯頓手伸下去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先從唐納德·陳說起。在你所給的年齡范圍中查出了八個在香港做生意的唐納德·陳。”瑟斯頓打開文件夾,遞過去十一張紙。
  “由于數目相對很大,我沒有打出所有我能搞到的資料。我只是給了你一些基本數据:出生日期,婚姻狀況,有多少子女,就業史,俱樂部關系之類的東西。每人几行字。我想你可以從這儿入手。要了解更多的情況也沒問題。我們關于香港的數据相當好。”
  扎克瀏覽了一下文件。有兩個陳是開洗衣店的。有三個是開小飯館的。另一個經營花店。
  “我要找的這家伙現在生意肯定做得很大。”扎克咕噥著說。
  他把名單縮小到兩個唐納德·陳上來。一個是“陳氏集團”的總裁和所有者。他結過兩次婚,离過兩次。他有三個孩子,并同時屬于多個俱樂部。在創辦“陳氏集團”前沒有就業史。另一位是一家紡織公司的總經理。只娶過一個女人,結婚已三十年。兩個孩子。三個俱樂部。
  “我很肯定是第一個家伙,但這兩個的進一步資料我都要。”
  “你怎么知道會是第一個人?”
  “他是那种老是离婚的類型。”
  “那你說說看我再去找些什么呢?”瑟斯頓說著把文件放回了文件夾。
  “任何不同尋常之處——犯罪記錄,不依法納稅,諸如此類的事。要追溯到六十年代,如果你能的話。”
  “沒有任何問題,我的朋友。”
  “我很感激。”
  “你是應該。現在說說細瑟和可愛的賴利上校。”瑟斯頓呷了一口啤酒,拿出另一個文件夾。“國情局調查部一九六五年到一九七○年的索引顯示,在查德威克的聯邦文件庫里,有四立方英尺的文件是關于細瑟事件的。”
  “那是在弗吉尼亞州,是吧?”
  “往西約四十分鐘的路程。國防部的檔案大都存在那儿。”
  “四立方英尺。是不是很多?”
  “不算多。指的就是几只檔案盒。實際上很小的一堆文件。”
  “我能進查德威克嗎?”
  劉易斯很肯定地揮揮手。“以你的工作密級,我想不該有問題。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你可以自由進出三叉戟核潛艇的導彈艙。只要給那儿的國防檔案保管主任挂個電話,告訴他們你是誰,再訂個預約就成。他們甚至會在星期六開放。”
  “听起來容易得很。”
  “再說賴利上校。他這塊骨頭要難啃些。國情局調查部所有對他的記錄都輸入電腦了。我想你沒讓我做這個,不過我今天還是搞了不少出來。”
  “噢,那……”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也挺可怕。這個家伙是個不折不扣的戰犯。”
  据瑟斯頓的描述,有兩份互不相干的人權報告被全文收入了文件,它們都提到了一個金發美國人幫助反政府武裝犯下了种种暴行。他還描述了中情局在洪都拉斯的負責人的一份關于賴利活動情況的備忘錄。備忘錄承認賴利長期在尼加拉瓜國內活動,但也說沒有任何結論性的證据說明他卷入了任何暴行中去。另外有兩份備忘錄,一份是國情局調查部的一名調查官寫的,另一份是一位陸軍特种部隊的中校寫的,他們也得出了相似的結論。
  “你要了解的這人到處跑,”劉易斯說,“那儿有些材料還提到了伊朗反政府武裝。”
  “真的?”
  “确實如此,但我沒打印出來,你感興趣嗎?”
  “還沒有,也許以后會。我主要感興趣的是巴拿馬。”
  “那方面資料也多的是,”瑟斯頓說,“其他三名特別行動部隊小分隊的成員的宣誓作證。訊問巴拿馬國防軍士兵的錄音記錄,他們聲稱目擊或听說過賴利參与的屠殺。還有軍方驗尸報告的副本。所有的死者都是在背部或后腦勺中的彈,都是在近距离被殺。”
  “像是軍事法庭上的材料。”
  “完全正确。事實上,軍事系統中至少有兩份不同的人寫的備忘錄,确實要求將他送上軍事法庭。”
  “那這個狗娘養的是怎么逃脫的?”
  “這是個謎,我得說。”
  “沒有文件提供線索來為此做出解釋?”
  “一點儿都沒有。有的只是一九九○年一月底陸軍憲兵司令做的一份姿態性的備忘錄,聲明對他的指控不會導致軍事法庭听證會,因為證据不足。另外,還有一份賴利在當年晚些時候獲釋的證明書的副本。”
  “真的很古怪。”
  瑟斯頓也大惑不解地搖搖頭。“的确古怪。顯然有人為了我們的好上校而在幕后操縱。”
  另一個念頭閃過扎克的腦海。“嗨,劉易斯,你有沒有找到賴利的個人簡介?”
  “我還真找到了,但都是泛泛之談。”瑟斯頓在文件中翻出一張遞給扎克,上面有八行關于賴利的個人情況的資料。扎克非常仔細地閱讀著。賴利在南卡羅來納上完公立中學后就直接參了軍。在進“綠色貝雷帽”之前他作為武器專家在西德服役了三年,然后……
  “哇。”扎克讀到下一行時輕聲叫了起來,下一行寫的是:“海軍少將杰弗里·福斯滕參謀助理,對外軍品出售部,一九七九——一九八一。”
  “什么?”劉易斯問。
  “沒什么。听著,劉易斯,我發誓我很快就會告訴你事情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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