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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和我再聊聊的話,而且你認為聊的事重要的話,那么就來見我。我住在‘四季飯店’,你是知道那家飯店的,它的大廳十分气派,天花板很高。飯店非常豪華,對老人來說它特別豪華。所以,你就快去吧,湯姆,”他的眼睛眯成了縫,“把這位美麗的辛迪留下來陪我吧。”
  桑德斯猶豫起來。“提防著他,”他說,“他是個卑鄙的老家伙。”
  “卑鄙至极。”多爾夫曼咯咯地笑起來。
  桑德斯順著走廊向辦公室走去,就在他走到門外時,他听見多爾夫曼在說:“美麗的辛迪,現在就請帶我去大廳,那儿有一輛車在等著。如果你不怕會被一個老人迷惑住的話,那么路上我要問你几個問題,因為這家公司將發生許多有趣的事,秘書總是消息靈通的,你說是嗎?”
  “桑德斯先生,”桑德斯一走進辦公室,吉姆·戴利立刻起身打招呼,“真高興他們找到了你。”
  他們握了握手,桑德斯示意戴利坐下,自己則在辦公桌旁落座。桑德斯對客人的來訪并不感到意外,他已期待戴利或者其他投資銀行家來訪有好多天了。戈德曼薩克銀行的人在分別和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談話,仔細檢查著公司合并的方方面面,其中多半時間花在了了解背景信息上。雖然尖端科技是他們渴望得到的重要東西,但銀行家們對此都不熟悉。桑德斯估計戴利會問些星光驅動器的進展之類的問題,也許會問及空中走廊的事。
  “感謝你抽空來見我。”戴利說著,用手撓了撓他那光禿的頭。他是一個又瘦又高的人,坐下后那顯眼的細長雙腿和雙肘反而使他顯得更高了。
  “我想問几個問題,呣,不對外公開的。”
  “行。”桑德斯答道。
  “是与梅雷迪思·約翰遜相處的事,”戴利用一种抱歉的口气說,“如果你,呣,不介意的話,我很想對這次談話保密。”
  “好的。”桑德斯說。
  “我了解到在愛爾蘭和馬來西亞建立工厂的過程中,你出了很大力,而在如何執行生產計划問題上,公司內部引發了一番爭論。”
  “是的,”桑德斯聳了聳肩,“菲爾·布萊克本和我的觀點總不一致。”
  “依我看,你的做法合情合理,”戴利干巴巴地說,“不過我推測,在這些爭論中,你代表的是技術專家的評价,而公司里其他人的觀點表明了,呣,各种各樣的擔心。這樣說合乎情理嗎?”
  “是的,合乎情理。”他講這些是啥意思?
  “好,鑒于以上那些爭論,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鮑勃·加文剛剛任命梅雷迪思女士擔任一個极其重要的職務,這是康利-怀特公司許多人拍手叫好的一步棋。當然,過早地評判她將如何履行自己在公司的新職責是不公正的。但是由于同樣原因,我若是不去了解她過去所擔任的職務,就是一种不負責的行為。你明白我說話的中心意思嗎?”
  “不大明白。”桑德斯答道。
  “我想要知道的是,”戴利說,“你認為梅雷迪思女士過去的工作經歷与現在這家公司的技術業務有什么聯系,特別是和數通公司的國外業務有什么聯系嗎?”
  桑德斯皺著眉頭,思緒拉回到了過去。“我所知道的是她和這些業務沒有多少聯系。”他說,“兩年前我們在科克有過一場勞工糾紛,她作為解決糾紛的代表團成員前去平息了糾紛。她還為了平面顯示器的關稅問題去華盛頓找議員進行過游說疏通工作。另外,她在庫珀蒂諾總部任業務審查組頭頭時,批准了在吉隆坡建立新工厂的計划。”
  “是的,确實如此。”
  “但我不知道除此之外她和我們的業務還有什么瓜葛。”
  “噢,好的,也許我得到的信息有誤。”戴利說著,換了個坐姿。
  “你听說了什么?”
  “不談那些細節問題,只是提出了一個判斷力的問題。”
  “我明白了。”桑德斯說。是誰向戴利說了梅雷迪思什么事情?肯定不是加文,也不是菲爾。是斯蒂芬尼嗎?這事很難确定,但是戴利只會和某些高層官員談話。
  “我很想知道,”戴利說,“你是否考慮過她的技術判斷力,當然我們只是私下說說。”
  就在這時,桑德斯的電腦屏幕發出了三下嘟嘟聲,一條電文閃現在屏幕上:
  
  數通公司馬來西亞分部与數通公司桑德斯辦公室的圖像連通還有一分鐘。
  發送人:阿瑟·凱恩
  接收人:湯姆·桑德斯

  戴利問:“出什么事啦?”
  “沒什么,”桑德斯回答,“大概馬來西亞方面要和我通過電腦交流信息。”
  “那么我就長話短說,好讓你接收信息。”戴利說,“直截了當地說,在你們部門內,有沒有人對梅雷迪斯·約翰遜是否胜任這個職務感到擔心?”
  桑德斯聳了聳肩。“她是新上司,這次人事調整你是清楚的,況且每次新老板上任都會有人擔心這擔心那。”
  “你的回答非常圓滑。我的意思是說,有沒有人擔心她的業務技能?畢竟她還比較年輕,從异鄉來,打破了原有的生活工作方式,遇到的是新面孔、新人員、新問題。調到這后,她就不能得到鮑勃·加文的直接庇護了。”
  “我不知該說些什么,”桑德斯說,“我們只能等待和觀察。”
  “而且我還記得過去有一個不懂技術的人當過這個部的頭頭,遇到了麻煩……那個人叫,呵,是叫尖叫的弗里林嗎?”
  “是的,他也沒想到結果會是那樣。”
  “那么梅雷迪思會遇到類似的麻煩嗎?”
  桑德斯答道:“我听人議論過。”
  “還有她的財政舉措嗎?她自己的財政計划,這是關鍵,你說是不是?”
  桑德斯想:她有什么財政計划呢?
  電視屏幕又發出了三下嘟嘟聲。
  
  數通公司馬來西亞分部与數通公司桑德斯辦公室的圖像連通還有30秒。

  “机器又叫你了。”戴利說著從椅子里起身。“你去忙吧,感謝你抽空接待我,桑德斯先生。”
  “別客气。”
  他們握了握手,然后戴利轉身走出了屋子。桑德斯的電腦連續發出三下嘟嘟聲。
  
  數通公司馬來西亞分部与數通公司桑德斯辦公室的圖像連通還有15秒。

  他在電腦監視器前坐下,將台燈調整到能照亮自己臉部的地方。計算机上的時間讀數在倒計時。桑德斯瞥了眼手表,現在是5點鐘——馬來西亞是8點。阿瑟也許是在工厂呼叫他的。
  屏幕中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矩形,接著很快向外擴展增大。他看見了阿瑟的臉,身后是光線明亮的裝配線。這條嶄新的裝配線是現代化生產的縮影:整洁宁靜,工人們身著上街時穿的衣服在綠色傳送帶的兩邊工作著。每個工作站裝有一排日光燈,在屏幕上映出點點亮光。
  阿瑟咳了一聲,摸了摸下巴。“喂,湯姆,你好嗎?”他說話時,他的影像模糊了。他的聲音与圖像不能同步,這是因為衛星發射在圖像上會造成一點點耽擱,然而聲音相對傳送得快些。這种不能同步的現象使人在開始几秒鐘內產生一种夢幻般的感覺,仿佛自己是在和水下的什么人講話似的,慢慢地就會适應了。
  “很好,阿瑟。”他說。
  “哦,那好。這次新的人事調整,我听后很不舒服,你是知道我心里的滋味的。”
  “謝謝,阿瑟。”他怎么也不理解阿瑟遠在馬來西亞是如何听說這一情況的。不過,在任何一家公司里,流言蜚語總是不脛而走的。
  “呣,湯姆,我站在這儿的地板上和你說話,”阿瑟說著指了指身后,“正如你看到的一樣,我們的生產速度仍然十分緩慢,而現場檢查也未有任何結果。設計人員是怎么說的?他們收到了那些裝置嗎?”
  “今天收到的,現在我還未得到什么消息,他們仍在檢查著。”
  “呣,呣,好的,那些裝置送給診斷組了嗎?”阿瑟問。
  “剛剛送去,我想會有結果的。”
  “是的,因為診斷組剛剛要我們用塑料袋將10只驅動裝置熱封后寄去,他們還特意強調它們必須在工厂內封好,所寄的裝置必須是剛剛生產出來的。你了解這一情況嗎?”
  “不了解,這我還是頭一回听說。我去查查,然后告訴你。”
  “好的,這事我必須告訴你,因為我覺得這事蹊蹺。我的意思是,10只驅動裝置夠多的了,海關將詢問我們是否要一次寄出。我也不清楚為什么要熱封,當然我們會用塑料袋包好后寄出,但并不封口的。為什么他們要封口呢,湯姆?”阿瑟的聲音里充滿了憂慮。
  “不知道,”桑德斯說,“我會去了解的。我分析是這儿輿論壓力的緣故,大家急切地想知道那些該死的驅動器不起作用的原因。”
  “嘿,我們也一樣,”阿瑟說,“我們急得要發瘋了,我說的是實話。”
  “你什么時候寄那些驅動器?”
  “呣,首先我得找一個封口机。我想星期三能寄出,你們星期四可以收到它們。”
  “不行,”桑德斯說,“你應該今天寄出,最遲明天。要我替你弄一台封口机來嗎?也許我能從苹果公司那儿找一台。”苹果公司在吉隆坡開了一家工厂。
  “不。但你的主意很好,我會打電話到那儿,看看苹果公司能否借給我一台熱封机。”
  “那行。哎,加法爾怎么樣?”
  “糟透了,”阿瑟答道,“剛剛我和醫院通了電話,顯然他是急性腹痛,嘔吐,不想吃任何食物。當地土著醫生說,他們無法找出病因,除非用念符咒的方法。”
  “他們相信符咒嗎?”
  “相信得很,”阿瑟答道,“但這儿行巫術是違法的,行巫術者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所以你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沒人知道,顯然他真的病了。”
  “好的,阿瑟。還有事嗎?”
  “沒有了。我馬上去找封口机,一旦你得知結果就告訴我。”
  “我會的。”桑德斯說。通話結束了,阿瑟最后揮了揮手,接著屏幕一片空白。
  
  將此通話儲存進軟盤還是數字磁帶中?

  他卡噠一聲按下了“數字磁帶”的撳鈕,通話內容被儲存進了數字磁帶中。他從桌旁起身,想道,不管檢查結果怎樣,最好在6點鐘与梅雷迪思見面前能知道結果。他走到外間辛迪的辦公桌旁。
  辛迪正背對著他笑著通電話,听見腳步聲后便回過頭,看見是桑德斯便止住了笑聲。“喂,我要忙去了。”
  桑德斯說:“請你將上兩個月星光產品的生產報告找出來好嗎?當然,要是能把這條生產線自開始以來的所有報告都找出來,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好的。”
  “替我打個電話給唐·徹里,我想知道他那幫診斷組的人是如何對付那些驅動裝置的。”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見電子郵件的圖標在閃著光亮,便按下鍵鈕。就在他等著信號時,他瞥見了桌上的三份傳真,兩份來自愛爾蘭,是例行的一周生產報告,另一份是奧斯汀工厂發來的要求修理房頂的報告,它在庫珀蒂諾總部的運作部耽擱了一下,然后才由埃迪轉給桑德斯,想請他努力一下,付諸實施。
  顯示器的屏幕亮了起來,他抬起頭,看到了電文的第一行。
  
  不知從哪里冒出了一個運作部的審計員,來到我們奧斯汀這儿,說要審核所有的帳簿,大家茫然不知所措。听說明天還要來一些審計員,他們來干什么?這里謠言四起,而且很難消除。我該怎么辦?本公司到底賣不賣?
                    埃迪

  桑德斯不能告訴埃迪現在所發生的事,他沒有猶豫,迅速作出答复:
  
  審計員于上周也去了愛爾蘭。加文指示對公司進行一次全面檢查,他們要了解一下所有的事情。告訴那儿的每個人,忘記這件事,返回各自的工作崗位。
                   湯姆

  他按了一下“發送”的撳鈕,電文很快發送完畢。
  “你打電話來的?”唐·徹里未敲門便走了進來,在椅子上落了座,雙手抱住頭。“天哪,多忙的一天,整個下午我都在救火。”
  “說說看。”
  “我那儿來了几個康利-怀特的笨蛋律師,向我的人詢問隨机存儲和只讀存儲之間有什么區別,問他們能否花時間解釋一下。未及回答,其中一個笨蛋听到有人談‘瞬間記憶体’,便立即問:‘它多久閃光一次1?’好像它是個閃光燈之類的東西。我的人只好忍受著這類滑稽的提問,我是說,我的人只适宜回答那些高智商的問題,他們不會為那些笨蛋律師開辦補習班。你難道不能阻止他們嗎?”
  
  1flash一詞既可解為閃光,又可解為瞬問。

  “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桑德斯答道。
  “也許梅雷迪思能阻止。”徹里說著咧嘴笑起來。
  桑德斯聳了聳肩。“她是老板。”
  “是的。現在——你在想什么?”
  “你那些診斷組的人正在研究那些星光驅動器?”
  “對。其實,我們正在研究的是被盧伊恩那幫聰明靈巧的能人拆得亂七八糟的零件。為什么把它們先送給設計人員?以前不能、以后永遠不能讓一個設計人員靠近一台實實在在的電子設備,湯姆,只能讓他們在紙上描圖,只要不時給他們提供畫圖的紙張就行了。”
  “你們發現了什么?”桑德斯問,“是關于驅動器的。”
  “什么也沒發現,”徹里答道,“可我們想出了一些從各個角度找出病症的辦法。”
  “這就是你要阿瑟·凱恩直接從厂里寄給你10只熱封好的驅動器的原因所在?”
  “說得對极了。”
  “阿瑟對此做法正莫名其妙呢。”
  “是嗎?”徹里說,“那就讓他莫名其妙吧,這樣對他反而有好處,他不能插手這件事。”
  “我也想知道其中原因。”
  “這么說吧,”徹里說,“也許我們的主意解決不了什么問題。目前我們只得知有一塊芯片好像有問題,這是盧伊恩那幫家伙留給我們的唯一線索,其余沒有什么進展。”
  “芯片是坏的?”
  “不,芯片是好的。”
  “那你怎么說它好像有問題?”
  “你瞧,”徹里說,“我們這儿到處傳播的流言蜚語夠多了。我只能向你匯報說,我們正在檢查芯片,還不知道結果,情況就是這樣。我們將于明日或者星期三收到那些熱封后寄來的驅動器,收到后一個小時內我們就應該知道結果。這樣回答滿意嗎?”
  “你認為這是大問題,還是小問題?我必須知道這一點,”桑德斯說,“這個問題將在明天的會議上提出來。”
  “呣,目前我們還不知道答案,問題也許很大,也許很小,我們正在檢查。”
  “阿瑟認為問題也許很嚴重。”
  “阿瑟的想法可能是對的,但是我們會解決的,我只能告訴你這些。”
  “徹里……”
  “我知道你很想得到明确的答复,”徹里說,“可你知道我無法告訴你答案嗎?”
  桑德斯凝視著他。“你本來可以打電話給我,為什么你要親自來一趟呢?”
  “因為是你問我,我就直說了吧,”徹里說,“我遇到了一個小小的麻煩,還難以處理,就是性騷扰的事。”
  “又是一例?看來我們這儿盡出這樣的麻煩事。”
  “人人都遇到過,”徹里說,“我听說聯合通訊公司共發生這類訴訟14起,數字制圖公司的訴訟案還要多,而微形系統公司就更可怕了,那儿的人都是豬。不過我還是想讓你听听這個。”
  桑德斯歎了口气。“好的。”
  “我的程序編制部有一個遠距离數据庫路徑組,該組的所有人年齡較大:25至29歲。傳真調制解調器小組的主管是個女人,她頻繁地邀請其中一個小伙子出去玩,因為她覺得他討人喜歡,但他總是拒絕她。今天中午她在停車場再次邀請他,遭到了他的拒絕。于是她跳進自己的車里,駕車猛地撞擊他的車,然后開車离去。沒人受傷,他也不想投訴,但是他又擔心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所以就來向我咨詢。我該怎么辦呢?”
  桑德斯皺著眉頭。“整個過程就是這樣嗎?她對他如此惱火,就是因為他拒絕了她?還是因為他做了什么事而引發了這場沖突?”
  “他說沒做任何惹她惱火的事。他是一個非常正直的人,有幽默感,不老于世故。”
  “那個女人呢?”
  “她愛發脾气,這點毫無疑問。她經常朝小組的人發火,我要找她好好談談。”
  “停車場里發生的那件事,她是怎么說的呢?”
  “不知道。小伙子叫我不要找她談這事,他說自己很尷尬,不想讓事情惡化。”
  桑德斯聳了聳肩。“你能幫他些什么呢?大家對這事都深感不安,但又不會議論……我不理解的是,徹里,如果一個女人撞了他的車,那么我估計他一定做了什么虧心事。很可能他和她睡過覺,后來不再想見她了,所以現在她怒不可遏。這是我的分析。”
  “也是我的分析,”徹里說,“不過,也許情況不是這樣。”
  “汽車受到損害嗎?”
  “不嚴重,尾燈撞坏了。他不想把事態擴大,所以我是不是不要管這事?”
  “如果他不愿提出訴訟,那就別問了。”
  “我可以和她隨便聊聊嗎?”
  “我不贊成。如果你批評她行為不當——即使是隨便聊聊——那么你就是自找麻煩,沒人會支持你,因為很可能你的那個小伙子做了什么事激怒了她。”
  “即使他說他什么事也沒做?”
  桑德斯歎了口气。“听著,徹里,他們總是會說什么事都沒干的,我還從未听過有人這樣說:‘你是清楚的,我活該。’這樣的事從未听說過。”
  “那么,就不管這事?”
  “在卷宗里放一張條子,上面記著他向你述說的事情的過程,一定要寫上你對這次事件的看法,然后就別想它了。”
  徹里點點頭轉身走去,到門口時,他又停下,轉過頭來。“請告訴我,我們怎么如此深信這個小伙子一定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呢?”
  “只是有這种可能,”桑德斯回答,“還是替我把那該死的驅動器修好吧。”
  6點鐘,他向辛迪道別,拿著星光產品的檔案上樓來到梅雷迪思在五樓的辦公室。太陽仍高懸在空中,陽光透過窗戶直瀉而入,仿佛此時還是下午時分,而非白晝的結束。
  梅雷迪思被安排在五樓頂端的一間大辦公室里辦公,這里曾是羅恩·戈德曼辦公的地方。梅雷迪思有一個新助手,也是一個女人,桑德斯估計她是從庫珀蒂諾跟老板過來的。
  “我是湯姆·桑德斯,”他說,“是梅雷迪思女士約我來的。”
  “我叫貝特西·羅斯,來自庫珀蒂諾,桑德斯先生,”她邊自我介紹,邊看著他,“什么也別說。”
  “好的。”
  “人人都要說點什么,說什么國旗的事,我已听得膩透了。”
  “是的。”
  “一輩子都不想听。”
  “是的,很好。”
  “我馬上通知梅雷迪思女士,說你已經來了。”
  “湯姆,”梅雷迪思·約翰遜朝桑德斯揮了揮手,另一只手握著听筒,“進來,請坐。”
  站在她辦公室的北面可將西雅圖的鬧市區一覽無余:太空方尖塔、阿里塔、索多大樓,整個城市在夕陽下顯得燦爛輝煌。
  “我馬上就講完,”她轉過臉對著話筒,“喂,埃德,我在和湯姆說話,我們將徹底討論這個問題,他已帶來了有關文件。”
  桑德斯遞上裝有驅動器數据的文件夾。她用手指了指平放在桌子一角的打開的公文包,示意他將文件夾放進去。
  她轉過頭對著話筒說:“喂,埃德,我認為預定的計划將順利進行,當然沒有必要憑一時沖動就停止不前……不,不……呣,如果你愿意,我們明天一早就首先辦這事。”
  桑德斯將文件夾放進了她的公文包中。
  梅雷迪思在說:“對,埃德,對,完全正确。”她朝湯姆轉過來,臀部的半邊坐在桌邊上,藏青色的裙子一直縮到大腿處。她沒穿襪子。“大家一致認為這很重要,埃德,是的。”她的腳左右擺動著,那高跟鞋就要從腳上掉下來了。她微笑著看著桑德斯,他感到很不自在,向后退了一點。“我向你保證,埃德。是的,完全正确。”
  梅雷迪思將听筒放在身后的机座上。她在扭轉身子向后傾去時,露出了藏在絲綢襯衫下的雙乳。“好了,沒事了。”她坐直身体,歎了口气。“康利-怀特公司的人听說星光產品有了麻煩,埃德·尼科爾斯于是急切地跳了出來。其實,這已是今天下午關于星光產品的第三個電話了。你是知道星光產品對本公司是多么重要的。來一杯咖啡怎么樣?”
  “很好,”他回答,“景色太美了。”
  “是啊,城市美极了。”她一只手撐住桌子,雙腿交叉起來。她發現他在注意自己,便說:“夏天我不喜歡穿襪子,我喜歡這种赤裸著的感覺,天熱時不穿襪子多涼快。”
  桑德斯說:“從現在起至夏末,天气都是這個樣。”
  “我必須告訴你,我討厭這种气候,”她說,“我是說,過了加利福尼亞,气候就……”她放直雙腿,微笑起來。“不過你喜歡這儿的气候,是不是?你在這儿看來生活得很自在。”
  “是的。”他聳了聳肩。“你已适應兩天了。”他指了指她的公文包。“你想看一遍這些星光產品的材料嗎?”
  “當然啦。”她邊說邊從桌子上滑下來,這下离他更近了。她直視著他的眼睛。“不過,我想先請你幫個忙,希望不要介意,只是一點小忙。”
  “當然不介意。”
  她往邊上一站。“為我們倆倒酒。”
  “好的。”
  “看看酒是不是夠冰。”他朝放在小桌上的酒瓶走去。“我記得你總喜歡喝冰的。”
  “是這樣。”他邊說邊轉動著放在冰塊中的酒瓶。其實他現在并不喜歡喝太冰的酒,雖然過去他喜歡喝很冰的酒。
  “過去我們有許多有趣的事。”她說。
  “是的,”他說,“是有許多。”
  “我發誓,”她說,“我常常在回憶過去我們年輕時所做的事,我認為那是一段最美好的時光。”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不知用什么樣的語气和她說話。他倒好酒。
  “是啊,”她說,“我們有著一段美好的時光,我常常去品味。”
  桑德斯想:我從未回憶過。
  她問:“你呢,湯姆?你回憶過那段時光嗎?”
  “當然啦。”他手端酒杯向她走來,給她一杯,然后碰杯。“我當然想過那些事,我們這些結過婚的男人都會品味過去。你是知道的,我已是有家小的人。”
  “是的,”她說著點了點頭,“我听說婚姻很美滿。有几個孩子?三個?”
  “不,只有兩個,”他笑道,“也許會有三個吧。”
  “你太太是律師?”
  “是的。”此時他釋然了許多,妻子和孩子的話題不管怎樣多少使他那緊張的心理平靜了些。
  “我不知道人們是怎么結婚的,”梅雷迪思說,“我也嘗試過,”她攤開雙手,“付了四次生活費給那狗狼養的,我才獲得了自由。”
  “你嫁給了誰?”
  “科斯塔公司的一個會計師,他很精明、幽默,但后來我才知道他是一個典型的淘金主義者,我付了他三年的錢,他是一個地道的卑鄙小人。”她揮了揮手,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她看了看手表。“來,坐下來談談星光驅動器糟到什么地步。”
  “你想看檔案嗎?我將它放在了你的公文包里。”
  “不,”她拍了拍身旁的長沙發椅,“你親自講給我听。”
  他在她身邊坐下來。
  “你很精神,湯姆,”她仰倚在沙發上,踢掉高跟鞋,扭動著全裸的腳趾。“天哪,多么忙碌的一天。”
  “壓力大嗎?”
  她喝了口酒,拂去挂在臉上的一縷頭發。“了解了許多事情。很高興我們能在一起工作,湯姆,我覺得你好像是我唯一能夠信任的朋友。”
  “多謝,我會努力配合你工作的。”
  “那么就說說,驅動器的情況糟到什么地步?”
  “呣,很難說。”
  “就告訴我吧。”
  他感到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只有把有關情況全告訴她。“我們制作的樣机非常成功,但是從吉隆坡生產線上生產出的驅動器的轉速离100毫秒還相差很遠。”
  梅雷迪思歎了口气,又搖了搖頭。“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還不知道,我們正在想辦法。”
  “那條生產線是剛剛建立的嗎?”
  “兩個月前建立的。”
  她聳了聳肩。“我們在新的生產線上碰到了問題,這是正常的,不是像你們說的那樣糟透了。”
  “可是問題是,”他說,“康利-怀特是因為我們的技術才想買我們公司的,他們特別看中了我們的光盤驅動器。到今天為止,我們還不能像允諾的那樣提供合格的驅動器。”
  “你想把這些告訴他們嗎?”
  “我擔心他們會在預定的計划到期時提起這事。”
  “也許會提,但也許不會。”她仰靠在沙發上。“我們必須記住我們工作的真正重點。湯姆,我們都看見過那隱約出現在生產上的大問題,但一夜之間就可能消失,驅動器也許就屬這种情況。我們正徹底檢查星光驅動器生產線,找出了一些問題。沒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許是這樣,可我們對此也心中沒底。其實,問題可能出在控制芯片上,這就是說要換掉新加坡那家供應商。若不是這樣,問題也許就更嚴重了,就是設計上有問題了,而設計就是在我們這儿進行的。”
  “有可能,”梅雷迪思說,“但正如你所說的,我們對此也心中沒底。我認為現在我們沒有必要去猜測,特別是在目前這种關鍵時刻。”
  “可是老實說——”
  “這不是老實的事情,”她說,“而是根本的現實問題。我們來討論一下,一點一點地認真討論。我們已告訴他們,我們生產出了一只星光驅動器。”
  “是這樣。”
  “我們已制造出一只樣机,并且做了嚴格的實驗。”
  “是的。”
  “樣机如旋風般地在工作,其速度是日本生產的最先進的驅動器的兩倍。”
  “是的。”
  “我們已告訴他們,我們正在生產這种驅動器。”
  “是的。”
  “那好,”梅雷迪思說,“我們已把大家都确信無疑的消息告訴了他們,我指的是驅動器的情況。我可以說我們將滿怀胜利的信心去工作。”
  “呣,也許是,不過我不知道我們是否能夠——”
  “湯姆,”梅雷迪思用手抱著膀子,“我一直欣賞你的直率,你要知道我是多么地欣賞你的專業才能和你解決問題恰到好處的方法。還有更多的理由使我充分相信,星光驅動器的難題將會順利解決。我們知道,基本說來這是一個优秀產品,就像我們當初生產出的樣机一樣。就我個人來說,我對它充滿信心,以你的能力能夠使它按預定計划正常地生產出來。明天開會時我會直言不諱地提起這件事的。”她稍作停頓,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你說呢?”
  她的臉和他貼得很近,她的雙唇半張著。“我說什么?”他問。
  “能不能在明天會議上直言不諱地提這件事?”
  她的眼睛呈淡藍色,接近灰色。他已忘了那雙眼睛,就像忘了她的眼睫毛有多長一樣。她的頭發松軟地挂落在臉前,雙唇紅潤,目光中充滿著一种輕柔怡和的神情。“可以,”他說,“沒問題。”
  “很好,那么至少這個問題解決了,”她微笑著向他舉起酒杯,“愿意再盡一次主人之誼嗎?”
  “當然愿意。”
  他從沙發上起身,朝放酒的地方走去。她一直在看著他。
  “很高興你沒有放縱自己,湯姆。你堅持鍛煉嗎?”
  “一周兩次,你呢?”
  “你總是長著一口漂亮的長牙,漂亮堅硬。”
  他轉過身。“梅雷迪思……”
  她咯咯地笑起來。“很抱歉,我情不自禁地說了這些,因為我們是老朋友了,”她顯出關切的神情,“冒犯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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