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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羅爾在馬廄前等待他,這是過去兩個星期來的第四次。他似乎又感覺必須在衛理回來時馬上見到他。衛理看到他臉上擔憂的神情時,立刻感覺一股緊張攫住他的心,并連忙強迫自己放松。黛娜,一定是黛娜。可是這可能只是她往常制造的那种騷動。
  他跳下了馬背,把韁繩丟給在一旁等待的馬僮。“怎么樣?”他簡洁地問道。“現在又是什么?”
  “是麥小姐。”羅爾猶豫地說道。
  “我猜也是。”衛理快步走向屋子。“總是黛娜在惹是生非。今天她又做了什么?”
  “她有一個孩子。”
  衛理猛地煞住腳步。“能不能麻煩你再說一次?非常緩慢地說。”
  “她今天早上從市場回來時帶著一個嬰儿,”羅爾不高興地說道。“現在屋子里恐怕是一團糟。”
  “她在市場買了一個孩子嗎?”
  “不是!我覺得她是撿到的。”羅爾的眉頭緊皺著。“至少我相倩她是這么說。現在一切都非常混亂。”
  衛理搖搖頭,只有黛娜能把他一向鎮定的仆人搞成這樣。“還有其它事,對不對?”
  羅爾勉強點點頭。“她還帶了一些人回來,我猜他們和那個嬰儿有關系。”
  “其它人?”
  “一個弄蛇人、兩個街頭樂師、一個賣水的小販和一個大部分時間都在哀鳴的年輕女人。”他的表情痛苦。“她有全世界最教人毛骨悚然的叫聲。”
  “噢,老天!你為什么讓那些人進去?”
  羅爾無助地聳聳肩。“麥小姐相當堅決。”
  “麥小姐一向堅決,但這并不表示你不能拒絕。”
  “我在這方面似乎有麻煩。在她要一樣東西時,要拒絕她是非常困難的。”
  衛理無法和他爭辯。黛娜才回圣地卡哈兩個星期,就已經把他正常而嚴肅的生活搞得七葷八素。她總是被牽扯進許多雞毛蒜皮的爭執中,不論是在市場或在村庄里,使他几乎想把她綁在他身邊。他顯然應該在這件事發生之前那么做。老天,一個嬰儿!
  “我相信這一切一定有個最好的理由;”羅爾試探性地說道。“麥小姐是一個非常有愛心的女孩。”
  “你真是好心腸。”衛理冷冷地說道。“你非常有可能必須照顧這個嬰儿,就像六年前那只小老虎。”
  “噢,老天!我希望不會。我對嬰儿一無所知。”他的臉突然一亮。“麥小姐似乎非常喜歡他,或許她想親自照顧那個孩子。”
  “我怕的就是這個。”衛理喃喃說道,兩級一步地跑上台階。“她在哪里?”
  “在前面的客廳。”羅爾說道。“她的房間不夠大。”
  衛理一走進大門,立刻听到音樂聲?如果那可以稱為音樂。其實,那還比較像是某种弦樂器和鼓的殺伐之聲。衛理皺起眉頭。“你還說那個女人的叫聲最可怕?”
  “你還沒听到她的。”羅爾沮喪地說道。
  片刻后,衛理就听到那聲使他寒毛倒豎的哀鳴。“該死!你難道不能叫她閉嘴嗎?”
  “麥小姐似乎認為這是一种健康的發泄。”
  “我早該知道。”衛理快步走向前面的客廳。“吩咐他們備好車子,羅爾。我們馬上要清理這幢房子。”
  “噢,遵命,酋長,這真是太好了。”羅爾說道,終于松了一大口气。“我馬上去傳達你的命令。”
  衛理走進客慮時,眼前的景象足以使他頭昏眼花。兩個穿著鮮艷直條長袍的樂師端坐在地毯的正中央,一個彈箏,另一個擊鼓。那個哀鳴的女人則蜷縮在長沙發的一角,她的臉被棕色長袍的一部分遮住;那個穿著猩紅服裝的賣水小販正在窗前和一個穿白衣的年輕人大聲爭吵,他的販賣工具散置在地上。在這團大混亂當中,黛娜盤腿坐在那些樂師身旁的地板上,安詳地逗著那個可能只有七個月大的黑發嬰儿。
  “黛娜!”衛理設法控制他的聲音。“你能不能好心地告訴我,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抬起頭,好象終于放心了。“噢,衛理,我真高興你回來。”她跳起來,抓起那個孩子匆匆走向他。“他們不肯听我的話,我甚至拿那條項鏈給他們看,可是他們似乎對女人沒有一點最起碼的尊敬。我覺得漢娜不喜歡那些蛇,可是他們不肯听她的話。而且她非常怕她的公公。”她停下來喘口气。“你統治這個該死的國家,快告訴他們,他們不能那么做。”
  “不能做什么?”他茫然地問道。
  “把蛇放進他的搖籃里。”黛娜不耐煩地說道。“我才不管它是不是一條無害的小草蛇,這根本是神經錯亂。”她顫抖了一下。“何況!這聲個主意實在教人毛骨悚然。”她疼愛地安撫那小孩的背。“想想看,把那些蛇放在這個小寶貝的身邊。”
  “我一點也不想想象那种畫面。”他說道,設法控制住他的耐心。“我只希望你能清晰而明确地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可是我正在告訴你啊!”她气憤地說道。“他們把一條蛇放在這個小孩的搖籃里。我在市場第一眼看到這個孩子時,真的有一條蛇盤在他身邊晒太陽。可是我已經抓起它丟掉了。”
  “我們顯然必須玩我問你答的游戲。”他用手指指著那個暫時停止哭泣的女人。“那個人是誰?”
  “漢娜,她是孩子的母親。她人相當好,只是有點缺乏主見和懦弱。”
  “就是那個怕她公公,而且允許他們把蛇放在嬰孩搖籃的女人。現在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
  黛娜指著在窗邊和口水小販吵架的年輕人。“貝達,他是弄蛇人。那是他的父親戴密,是賣水的小販。”
  衛理指向那兩個坐在地毯上的樂師,那彈箏的人奏出一個特別尖銳的高音時,他必須咬住牙齒才能忍受。“他們一定得這么做嗎?”
  “我無法阻止他們。他們是貝達的哥哥,而且非常喜歡這個孩子。他是他們家族理的第一個男孩,他們認為他們的音樂可以安撫孩子。”她低頭瞥視怀中的小男孩。“你知道嗎?他們或許說得有理,或許他真的欣賞這种音樂。”
  “可是我絕對不欣賞。”衛理堅決地說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這些人的身分,再來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吧!今天早上你在市場上,看到一條蛇在這個孩子的搖籃里,你就把它抓起來丟掉。然后又發生什么事?”
  “貝達跑過來,想把蛇放回去。”黛娜的眼睛冒著怒火。“我當然不能讓他那么做,對不對?所以我抓起孩子把他帶來這里,除非我們能使貝達講點道理,否則我絕不能把孩子還給他。我們穿過市場時,他一路召來其它的家人。其實,我覺得都是他父親的錯。根据漢娜的說法,他對他的儿子們非常有野心。”
  “貝達為什么要把蛇放進搖籃里?”這個荒謬的畫面終于清晰地呈現在他面前,他只需要再知道几個線索,就可以開始清理這個瘋人院。
  “他的父親告訴他,他應該那么做使孩子早點習慣和蛇相處。你應該知道貝達是這個家族第一個成功的例子,而他的父親要這個孩子跟隨貝達的足跡。”她壓低聲音。“我可以悄悄告訴你,那些樂師絕對不會有成功的一天。”
  “我看得出你說這話的原因。他們的樂聲就像用一根釘子刮過黑板。”
  “這就是戴密要他的孫子成為弄蛇人的原因。”黛娜明理地說道。“樂師必須有絕佳的技巧才能出頭,弄蛇人就不必了。”
  “黛娜!”衛理打斷她的話。“你只要告訴我必須做什么才能使這群人离開我的客廳。”
  “非常簡單,只要擺出你最凶悍的臉孔嚇嚇他們,要他們保證再也不會把蛇放回這個孩子的搖籃或身邊。”
  “就近樣?你為什么不早說?”他經過她身邊,走進那回混亂的中心。黛娜抱著嬰儿站在門口,注視衛理擺出那尊貴而威嚴的派頭。只要他有意嚇人,沒有人能夠比他更凶惡。他從樂師身邊走向弄蛇人和賣水小販,然后再走向那個哭泣的母親。他的話簡洁而有力,絲毫不給他們爭辯的余地。然后他走回黛娜身邊,抱走她怀中的孩子。“站到一旁去,”他說道。“我希望他們會盡快离開這里。”
  她連忙退到一旁。他把那個孩子放在母親的怀中,然后抱胸瞪著那些人。那兩個樂師慌亂地抓著他們的樂器爬起來,緊張地朝地點點頭,几乎是一溜煙地逃出客廳。戴密板著瞼跟隨在他們身后,他的肩膀傲慢地挺起。最后离開的是貝達和抱著孩子的漢娜;那個年輕的母親羞怯地朝她一笑后,跟隨丈夫快步离開房間。
  “你做得太好了。”黛娜轉向衛理,并綻開滿意的笑容。“不過,我當然還得定期去拜訪他們,以确定他們不會違背你的命令。”
  “不行!我不要你再接近那群人。”
  “可是我不能就讓?”
  他抬起一手。“我會派一個人每隔一天去去檢查一次;”他說道。“可是你不能再插手。”
  “如果你堅持。”她的表情突然充滿渴望。“可是,我好想再看到那個小孩。他不是很甜蜜嗎?那對又大又黑的眼睛……”她停下說了一半的話,因為她看到房間另一端的某樣東西。“噢,老天!”
  衛理皺起眉頭。“現在又是哪里不對勁?”
  “貝達忘了一樣東西。”她跑過去,抓起窗邊那個蓋著的小藤籃。“我希望我可以在他离開之前赶上他。”她匆匆地經過他身邊,跑向大門。
  “黛娜!”衛理的聲音极其平靜。“那個籃子里是什么東西?”她回頭惊訝地望著他。“貝達忘了他的眼鏡蛇。”她又加快腳步。“我馬上回來。”
  衛理目送她奔出大門去追赶那個弄蛇人。“當然嘍,”他喃喃地低語。“一定是貝達忘了他的眼鏡蛇。”
  他沉默許久,然后開始大笑。黛娜回來時,他正靠暮牆,設法平息他的笑聲。
  “你赶上他沒有?”他問道。
  她點點頭。“我看不出這有什么好笑。”她乖戾地說道。“他對我真的非常無禮,我本來還以為我跑了那么一大段路把蛇還給他,他一定會喜出望外。也不想想一個弄蛇人失去他的眼鏡蛇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什么?或許我應該再給他上一課。你覺得這會有用嗎?”
  “我怀疑。任何會笨到把蛇放進?衛理,不要再笑了。我花了這么多力气來擺平這個麻煩,而?”
  他伸手掩住她的嘴。“而你今天也為我帶來許多的麻煩。”藍綠色的眼眸閃耀著淘气的光芒。“我還笑得出來,已經算是你的福星高照了。”
  她深情地親吻他的手掌心,然后拉開他的手。“現在回想起來,确實有點可笑。”她勉強承認。
  “不但可笑,也很可怕。”她吻過的掌心開始刺痛。
  “几分鐘前,你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可怕。你扮演的國王角色非常出色。”
  “因為最近這兩個星期中,我有許多練習的机會。”他撇撇嘴。“過去六年中,你到底是如何生存下來?你似乎總是置身在台風眼中。”
  “我通常比現在忙碌多了。”她故意停頓一下。“涂指甲油和在游泳池邊晒太陽使我覺得無聊之至。或許只要你多陪我一下,我就不會惹這么多麻煩。你可以就近看著我。”
  “另一個圈套嗎,黛娜?”
  “這次不是。可是,我真的好無聊,”她的眼中發出柔和的光芒。“也很寂寞。從那次晚宴后,我几乎沒再見過你。”
  “我警告過你這是必然的結果,”他平靜地說道。“你早應該有心理准備。”
  她輕咬下唇。“你也告訴過我你會把我當作凱丁女看待,”她清晰地說道。“你并沒有那么做。”她的笑聲有點緊張。“如果你不和她做愛,那凱丁女有什么用處呢?”
  “或許我發現這個凱了女一點也不誘人,”他轉開視線說道。“或許我只要一個晚上。”
  “這是假話。”她說道,眼中冒著怒火。“我知道你要我,我感覺得到。你為什么不敢承認呢?”
  他迎接她的視線。“好吧!”他平靜地說道。“我要你。可是!我絕對不會再占有你,我不會給你那個优勢。”
  “优勢?這又不是网球賽,或其它的比賽,這是?”她收住口。她絕對不能自亂陣腳,但時間過得這么怏,她免不了有點慌亂。現在她可能隨時會發現她并沒有怀孕。衛理并不比她剛到圣地卡哈時更接納她,而且,自從晚宴的那晚后,他似乎已在他們之間筑起更厚也更硬的障礙。“好吧!你不信任我。你顯然認為我只要把你誘上我的床,就會對你編織某种無法掙脫的魔网。”她朝他綻開笑容,但雙唇卻有點顫抖。“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那么想,可是我會接受事實。不過,你是不是有任何理由可以說明,我們為什么不能在一起消磨一點時間?以前,我們相處得非常融洽,我認為你甚至喜歡我的陪伴。即使你不要我和你一起去視察那個灌溉計划,我們還是可以共度晚上的時間。”她沖動地伸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我保證我不會設法勾引你。不管如何否認,我仍然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我對你确實相當重要。如果你不接受我做你的愛人,或許我們可以做朋友。”
  她在告訴他她不會設法勾引他時,表情是那么認真,衛理哀傷地想著。她難道不了解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就是在誘惑他嗎?只要她輕輕一碰,他的身体就會自動產生反應。“你說過我從來沒有女性的朋友。”他提醒她。
  “我喜歡成為唯一的特例。”她的手握住他的前臂。“該死!衛理,你明知道你想把我留在你的生活中。你為什么不承認,并且按照你的理智做事?或許友誼是唯一可行的方式,不但可以使你擁有我,也可以保持你寶貴的孤立。”她的聲音變柔和。“即使沒有那么美好,也不會造成任何傷害。至少,我們可以比過去兩個星期快樂一些。”
  這是一個錯誤,可是他知道他會接受。她脫得對,他絕對無法讓她永遠离開他,她几乎已經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他緩緩地伸手蓋住她的小手。“我一向知道你几乎在每一方面都是一個特例,”他輕聲說道。“這件事為什么要例外?”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她緊張地問道,眼中突然寫滿喜悅。“噢,衛理,你絕對不會后悔。你會看得出那有多美,我們可以一起度過許多快樂的時光,做好多好多的事。我們可以聊天、騎馬和?”
  他仰頭大笑,注視她的眼神溫暖而閃亮。她從來沒看過如此溫暖的眼眸。“你還說你會柔順地等待,直到我晚上有時間和你相聚。我早該知道你的話靠不住。”
  她回他一個微笑,喜悅像金色的泡沫般漲滿她的心田。“我會非常乖,你根本不會注意到我的存在。我一點也不會打扰你,而且?”
  他的手指再次掩住她的嘴。“我不要一個柔順的小黛娜跟在我身邊,設法不打扰我。”他皺起眉頭。“何況,那种情形最多只能維持個一、兩天。”他的神情突然變溫柔了。“你只要做你自己。”
  “好。不過我必須先告飯你,有時候我會有點難纏。”
  “我可以容忍。就像我說過的,我已經有許多練習的机會。”他放開她的唇。
  “我相信我是一個相當容易相處的人。”他皺超眉頭。“這是一個最不淑女的舉止,你應該知道這是事實。我對我的朋友只有一個要求。”
  “真的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是什么要求?”
  他的表情一本正經,但眼中卻露出淘气的光芒。“他們絕對不能把眼鏡蛇帶進我的客廳。”
  黛娜滑下馬背,朝他揮揮手。“我們在這里停一下。”她回頭說道,然后跑向懸崖的邊緣,站在那里,急切地飽覽下面的景致。“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她禮貌地補充。
  “這會有什么不同嗎?”衛理慢條斯理地問道。躍下“艾迪帕斯”的背,走到懸崖邊緣和她并肩而站。“只要你下定決心,我再怎么介意也沒用。”
  “我們只待一會儿。”她坐在草地上,并盤起腿。“你以前已經看過這一切,可是我卻是第一次。”她的視線急切地梭巡過那些仔細規划的綠色斜坡和下面的山谷。“真美,對不對?”
  “不只是美而已,”衛理平靜地說道。“還有生產能力,可以養活許多人。即使石油采完了,這里仍然可以生產谷物來養活圣地卡哈的居民。我們花了漫長的四年,但今年就會有丰碩的收獲。”他的表情突然變得熱誠而煥然。“你知道在這里發生的是什么奇跡嗎?一滴晶瑩剔透的水就能使沙漠開花。”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情感。“沙漠里開著美麗的花朵,黛娜。”
  “我很高興。你為這次的收獲工作得非常辛苦。”她的心里突然漲滿對他的愛。他是如此關心他的子民,可以為他們廢寢忘食。他怎么可以認為他天生缺乏情感呢?
  他只是嚴禁自己有私人的情感,也不接受別人對他的愛和關心。最近兩個星期,他已經允許她越過他的防衛,而她也一直陶醉在喜悅中。他們聊天、听音樂、散步、逛市場、一起騎馬,也一起吃飯。她甚至作了最大的犧牲,試著去學打麻將,因為那是衛理非常喜歡的一种游戲。他表現出惊人的耐心,或許在一百年后,她終會開始喜歡那种該死的游戲。
  可是這些并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們之間共享的歡笑和友誼。終于能夠和他站在相同的立足點上是多美好的事!再也不是一個小孩或敵人,而是一個贏得他尊敬的女人。
  “你在笑什么?”他在她身邊坐下,并用雙臂松松地抱住膝蓋,裝出怀疑的眼神盯著她的臉龐。“這些年來,我已經學會在你特別高興時必須嚴加防范。”
  “我只是在想你根本不是你硬裝出來的那個大男人主義者,”她輕聲地說道。“而這使我非常高興。我認為你比你想象中更欣賞女人。”
  “我确實欣賞几個特定的女人,我不希望你認為我缺乏閱人的眼光。舉個例子來說,我發現你的個性中有几方面非常男性化。”
  “男性化?”她小心翼翼地重复。
  他點點頭。“堅決、誠實和公平。只要假以時日,你或許會發展出更多的美德。”
  “噢,老天!我的話說得太快了。”她伸手遮住眼睛。“我覺得我自己做得非常好,即使有任何必須改善的地方,我也會自己設法修正,不需要你的指點。”
  他拍拍手。“還有獨立,我就知道我漏了一項。”
  她搖搖頭。“不可理喻,”她喃喃地說道。“完全不可理喻。”
  他故意誤會她的意思。“不是不可理喻。一個女人确實不應該擁有這些個性,可是?”
  “衛理!”她警告地叫道,然后仰頭大笑。“我放棄,你永遠不會改變。”
  “你能夠了解這點真是值得額手稱慶。我的想法和看法都已經在許久許久之前定型,或許會有些許的調整,但絕不會有突破性的改變。”
  這是一個警告。痛苦突然像銳利的小刀般划破她的幸福。不!她不會讓自己擔心明天。今天太美麗,她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坏。衛理确實喜歡她。這些天來,他和她一樣關心;而在過去一個星期中,他甚至沒提過要她离開。或許他比他想象中更接近轉折點。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承認。一個定型的心靈是封閉的;”她微微一笑。“而一個封閉的心靈會隔絕任何可能在某一天會實現的夢想。”
  他搖搖頭。“童話式的想法。”
  “或許是,”她突然輕快地站起身子。“也或許不是。”她大步走向在一旁等待的馬匹。“我餓了,你呢?我已經准備要吃一頓丰盛的早餐。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到家。”
  他站起來,懶洋洋地跟隨她。“精力這么充沛,”他搖搖頭。“你從哪里得來的?”
  她朝他露齒一笑,并躍上馬背。“我在晚上制造的。小妖精在我的房間里放了一座神奇的紡車,而我利用整個晚上的時間紡出無限的精力,留待第二天使用。”她迎上他的視線時,笑容便消失了。“可是這只能在午夜之后進行,在其余的世界都睡著時。我可以邀請你來觀看,那些小妖精不會介意。”她的聲音降低為耳語。“我也不會。”
  她看到他的手抓緊馬鞍,而他的眼中閃過某种熾熱和閃亮的光芒。接著,他的表情再次變得莫測高深,而他迅速地躍上馬背。“我不認為這會是一個好主意,在不相信的人出現時,魔法似乎會失靈。你最好繼續獨自紡織。”
  她絕對不能讓這個拒絕如此強烈地傷害她。她早知道他非常提防她對他肉体的影響,他甚至不敢碰她,好象她是一個黑死病的患者。而在他不小心碰到她時,她總是感覺得到他的緊張。她起先以為那是自己的幻想,因為她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欲望。可是那些跡象就在那里,出現的次數大頻繁,她不可能會搞錯。他要她。可是,他為什么不肯放棄堅持并占有她?
  “好吧!如果你堅持。”她踢踢馬腹。“反正是你的損失,只不過你并不知道你錯過的是什么。”
  她錯了,他完全知道他錯過的是什么,而這就是他的問題。或許這种該死的禁欲生活會更容易些,只要他不知道她的肌膚有多柔軟;而在他移動時,她又是多么美妙而緊密地包圍他……他感覺那熟悉的熾熱又開始在他体內升圯,并連忙制止自己的遐想。即使沒有冒險和黛娜建立性關系,他都已經很難抗拒她所帶來的情感波瀾。他不需要再為自己惹來更多的麻煩。
  黛娜已經騎了好几碼遠,并困惑地回頭注視他。“有什么問題嗎?”她綻開揶揄的笑容。“赶不上我嗎,衛理?”
  他開始大笑,并跟隨她馳向返家的路途。“我們開始比賽吧!”他加快速度越過她。
  他們吃早餐吃到一半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黛娜惊訝地望著羅爾。“我的電話?誰找我?”
  “一位叫邵尼爾的先生。”羅爾回答。“他人在巴黎。”
  “巴黎?!他到底在巴黎干什么?”她邊說邊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并注意到衛理的身体突然一僵。
  “你顯然正打算飛奔而去;”衛理嘲諷地說道。“你可以等吃完早餐后再打回去給他。”
  “在那之前,我早已經憋死了。何況,可能是重要的事。”
  “什么事會這么重要?”衛理的表情极為嚴肅。“你說過你已經脫离复仇女神,”他撇撇嘴。“那顯然并未包括邵尼爾。”
  噢,老天!衛理又會變得不可理喻。在一切發展得這么順利時,為什么要發生這种事呢?她必須等和尼爾說完話后,再設法安撫他。“尼爾是我的朋友,在那几年中,他幫過我許多忙。我永遠不會背棄我的朋友。”她邊說邊轉身走開。“我去書房接電話,馬上回來。”
  “不急。”衛理啜飲一口咖啡。“我們絕對不希望你在任何一方面得罪你的朋友。”
  她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我會盡快回來。”她又保證,然后迅速地离開餐廳。大約十五分鐘后,她才回來,在他對面坐下時,她擔憂地皺著眉頭。她啜飲一口咖啡,但它已經涼了,她做個鬼臉,把杯子放回碟上并推開。
  “怎么樣?”衛理冷冷地問道。“你的老朋友還好吧?”
  “不大好。”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必須飛去巴黎。”
  他的臉上出現震惊和痛苦的神情,但他迅速地抹去。“真的嗎?”
  “噢,老天!衛理,不要再用這种冷面孔對待我。”她不耐煩地說道。“我必須去。尼爾、吉尼和保利都在巴黎,他們想辦一次歐洲巡回演唱,也已找到一個新的主唱。”她微微一笑。“尼爾說她有一副很棒的嗓子,可是我的腿比較漂亮。”
  “如果他們已經有一個新的主唱,為什么還需要你?”她要走了,她正要离開她,就像?他強迫自己停止那個想法,并漠視那刺痛全身的強烈痛苦,小心翼翼地維持平靜的表情,不讓他的五官泄漏心中的苦悶。
  “是他們的投資人杜布斯在找麻煩,他不要把大筆資金投注在沒把握的事情上。”她的神情非常認真。“這次的歐洲巡回演唱非常重要,只要成功就能鞏固新主唱和合唱團的地位,也可以使他們在回到美國后要求更好的待遇。”她停頓一下。“杜布斯一向喜歡我,在复仇女神成立后,就是他幫我們安排第一次的巡回演唱。尼爾認為我可以說服他也在新女孩的身上冒個險。這值得一試。”
  “是嗎?”他推開椅子站起來。“那你當然得去。我會告訴羅爾在你收拾行李時為你准備好飛机。”
  他漠然的語气帶給她一股強烈的恐慌。“我必須去一趟,衛理,我有這個義務。我會今天飛去巴黎,今晚和杜布斯見面,最晚明天晚上回來。”
  他搖搖頭。“不必。”
  她全身僵硬。“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不必回來,我不要你待在這里。”冷漠的聲音下是极力壓抑的憤怒。“我不要你進入我的生活,我以前已經告訴過你了。”
  苦惱淹沒她的全身。“你要我,我知道你要。”她气憤地昂起下巴。“我會在明天晚上回來,一切都會照舊進行。你等著瞧。”
  他撇撇嘴。“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你應該知道一個女人很少可以在我身邊待一個月以上。記得帶走我在舊金山買給你的那個翡翠盒,因為我不會送你任何東西了。”
  “你知道我不要你那些該死的禮物,”她低聲說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
  一道痛苦的陰影划過他的臉上,但又迅速地消失。“不要回來。”他又說道。“如果你回來,你會后悔莫及。”
  “我明天晚上回家。”她沙啞地說道。“我不會讓你對我們做這种事的,衛理。”
  “這是我家,不是你的。”他邊說邊轉身离開。“在這里,你是一個外來者,記住這點,黛娜。”他沒有再看她,只是大步走出房間。
  她閉上眼睛,設法壓回那一波又一波的痛苦。為什么?她預期憤怒、甚至嫉妒,但絕不是這种冷漠的拒絕。她好象在不知不覺中誤触他心中的一個隱痛,而造成無法收拾的局面。她無法相信那個今早在懸崖邊和她同聲歡笑的男人,會在這么短的時間當中產生這么大的轉變。不!她不會接受他的拒絕。那個溫柔而親切的男人仍然隱藏在那層僵硬的外表下,她只是必須再把他找出來。
  她睜開眼睛站起來。她越早把巴黎的事情辦完,就可以越早回來找他。她匆匆离開房間去收拾行李時,步伐輕快而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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