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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帕札爾雖然高燒不退,不過他還是簽了一份征調令,讓御醫長親自出面,以确保醫療重要物質樹膠脂能正常供應。一拿到公文,奈菲莉立刻赶往外國事務處,親自監督訂單的擬定。
  對于最心愛的病人的病情她并不擔心,只不過必須讓他在房里休息兩三天,以免病情再度惡化。
  至于帕札爾自己卻是一點也不肯休息。房里擺滿了各部門書記官送來的紙軸与木板,而他則是努力地想從中找出美鋒的弱點。他預設了美鋒可能使用的策略,然后再一一想出回避之道。總之,這個雙院院長和他的同党一定還會找其他法子打擊自己的。
  當總管通報了來客的姓名時,帕札爾以為自己听錯了。盡管心里震惊,他還是答應見他。
  依然自信滿怀,依然穿著最新潮卻又嫌太緊的高級亞麻長袍,美鋒一見到首相,便熱情地迎了上去:
  “我帶了一壇先王塞提二年的白酒。這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美酒!你會喜歡的。”他也不等主人開口,就自己坐到帕札爾對面的椅子上,接著又說,“我听說你病了,不要緊吧?”
  “很快就會沒事的。”
  “你的确很幸運,有全國最优秀的醫生照顧,不過,我覺得你這次積勞成疾,正顯示了首相的這個擔子實在太重了。”
  “只有你那寬厚的肩膀才能承擔得起,是吧?”
  “宮里流傳著不少謠言,大家都說你碰到了許多大難題,以至于無法有效地執行職務。”
  “不錯。”美鋒一听他坦承不諱立即面露微笑。帕札爾又說:“我甚至可以肯定我永遠也辦不到。”
  “親愛的帕札爾,這場病對你真是有利無害。”
  “有一點希望你老實告訴我:既然你擁有決定性的武器,而且既然你那么确定能登上王位,為什么我的所作所為還會干扰你呢?”
  “你的一切作為對我只不過就像蚊虫叮咬一樣,沒有威脅卻不舒服。假如你答應服從我,選擇進步的路線,你還是可以繼續當你的首相。畢竟你在民間的聲名是不容忽視的,每個人都對你的工作能力、你的正直、你的英明睿智贊不絕口……因此我將來推動政策時,一定用得上你。”
  “卡納克的大祭司卡尼不會同意的。”
  “就看你怎么讓他上當了!上回奪取神廟土地的計划失敗,你要負絕大的責任,這也算是你欠我的。這种宗教經濟体制已經過時了,帕札爾,我們不應該抑制生產力,而是應該不斷地擴增財源才對。”
  “這樣就能保障人民的幸福与民族間的和諧嗎?”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控制經濟的人就能獲得權勢。”
  “不過我總會想到我的思師布拉尼。”
  “他也已經成為過去式了。”
  “根据年鑒的記錄,從來還沒有罪犯未受到懲罰的。”
  “志了這段傷心的往事吧,多想想未來。”
  “凱姆一直都在持續調查,他說他知道殺人凶手是誰了。”此時美鋒雖故作鎮靜,眼神中依然流露出些許不安。帕札爾繼續說道:“我的假設卻和凱姆不同。有好几次我都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起訴你的妻子。”
  “西莉克斯?可是……”
  “當初吸引斯芬克斯衛士長的注意力,使得他失去防備的人,就是她。打從陰謀計划一開始,她就對你惟命是從,而且她還有著高超的裁縫技巧,使針的功力比誰都高。古時的賢人說過,如孩童般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因此我覺得她絕對可能將貝殼針插入恩師的頸背,使他送了命。”
  “你大概是燒坏腦子了。”
  “西莉克斯需要你的財富,但你卻想象不到自己竟成了她的俘虜。你們之間的關系其實是靠著一股邪惡來維系的。”
  “別再胡言亂語了!你到底屈不屈服?”
  “你以為我會屈服?你才真的是神志不清呢。”
  美鋒倏地站了起來。“你別想跟我作對,也別想找西莉克斯的麻煩。你和你的國王注定是要輸了,你們永遠也不可能拿到眾神遺囑的。”
   
         ☆        ☆        ☆
   
  夜風帶來了春天的气息,沙漠的嚴酷也隨著又香又暖的春風飄向了遠方。家家戶戶都不再那么早上床,大伙儿聊著白天發生的事,怎么也聊不完。凱姆耐心地等著最后一盞燈熄滅后,才走進通往碼頭的巷道內。
  狒狒走得很慢,一個勁儿左轉右轉,上看下看的,似乎直覺到了什么危降。它一會儿緊張今中地往回走,一會儿又突然加快腳步。不過凱姆對它的舉動毫不加以干涉,在黑暗中,狒狒才是他的向導。
  碼頭區一片靜悄,倉庫前有几名守衛看守著。凱姆和短腿約在一棟廢棄待修的建筑物后面見面。這里是短腿進行非法交易的老地方,而凱姆也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換取一般警察嫂集不到的資料。
  短腿從一出生就已經偏离了正道,骨子里天生就帶著叛逆的他,最大的樂趣就是偷別人的東西。孟斐斯的小老百姓在他眼里簡直毫無秘密可言,調查之初,凱姆便認定只有短腿能提供關于刺客的消息,但他也不愿意逼得太緊,以免他口風守得更緊反而不妙。
  狒狒忽然停下腳步,戒備著。它的听覺本來就比人好得多,加上接受過警察的訓練,感覺自然更加敏稅了。有几片烏云將月亮遮去了四分之一,使得門板脫落的廢棄倉庫上方罩上了一些陰影。殺手停了一會儿,才又繼續前進。
  短腿之所以改變心意完全是由于本身的官司問題,因為他的前妻受人指點,想把他辛苦賺來的積蓄剝削個精光。如今他只好出售他最寶貴的資料了:暗影吞噬者的身份。他會要求什么樣的交換條件呢?是金子?還是想作一宗史無前例的大買賣,希望警察總長視若無睹?或是一大批的酒呢?
  凱姆心里正想著,突然听到狒狒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凱姆以為它受了傷,急忙幫它上下查看,結果确定沒事之后,狒狒才又往前走去。
  繞過倉庫到了約定的地點,沒有人。
  凱姆和狒狒一塊儿坐下等著,狒狒此時倒顯得很平靜。短腿又臨時改變主意了嗎?凱姆覺得不太可能,因為他現在的确急需要物質資助。
  夜晚一分一秒過去了。
  就在天將破曉前,殺手牽起了同伴的手,然后拉他走進倉庫。倉庫里,棄置的籃筐、毀損的木箱、殘破的工具……散落得到處都是。狒狒穿過滿地的雜亂,走到一堆谷袋前停下來,接著又發出了和几個小時前同樣的叫聲。
  凱姆已有了預感,恨恨地扯掉袋子。
  只見短腿被牢牢地釘在木柱上,他是來赴約了,只可惜卻被暗影吞噬者搶先一步扭斷了頸子,如今他再也無法透露刺客的姓名了。
   
         ☆        ☆        ☆
   
  帕札爾不斷試著安尉凱姆。
  “都是我害死短腿的。”凱姆頗為自責道。
  “不能這么說,是他先來找你的。”
  “我應該派人保護他才是。”
  “怎么保護?”
  “我不知道,我……”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暗影吞噬者听到了風聲,所以才跟蹤短腿,并且殺人滅口。”
  “也或許是短腿想勒索他呢。”
  “像他這种貪得無厭的人倒也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這條線又斷了。當然了,你身邊的護衛是不會松懈的。”
  “你去安排一下,明天我們就出發到中部去。”
  听帕札爾說得黯然,凱姆不禁問道:“出了什么事嗎?”
  “外省的商階行政主管送來了几份報告,很令人擔憂。”
  “關于四方面的報告?”
  “水。”
  “你是擔心……”
  “情況非常不樂觀。”
   
         ☆        ☆        ☆
   
  奈菲莉剛剛做完一項難度极高的手術,傷者是一名年輕的手工藝匠,他從屋頂高處不慎墜落,傷及額骨与頸椎,右側太陽穴也凹陷了。幸好及時送到醫院來,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筋疲力盡的奈菲莉才到休息室睡了一會儿,就被一名助理醫生叫了起來:“對不起,可能需要你來一趟。”
  “找另一個外科醫師吧,我實在沒有力气再上手術台了。”
  “這名病人很奇怪,我們需要你來作診斷。”
  奈菲莉只得起身隨助理醫師前去。
  是位女病人,她雙眼睜得大大的,眼神卻十分呆滯。病人約莫四十來歲,身穿一件華麗的連身長裙,手腳都保養得很好,顯示家境應該相當寬裕。
  “她倒在北區的一條巷子里,”助手解釋道,“當地的居民都不認得她。她的情形很像我們剛剛麻醉的一個病人……”
  奈菲莉听了听脈搏,又檢查了眼睛之后說:
  “這個女人吸了毒,而且是只有醫院才能使用的罌粟精(從罌粟或虞美人提煉出來的鴉片与嗎啡,可用作鎮靜劑或止痛藥)。這件事必須立刻展開調查。”
   
         ☆        ☆        ☆
   
  由于妻子一再堅持,帕札爾只好延后行程,并源凱姆前往北區現場勘驗。那名女病人已經死于吸毒過量,死前也一直沒有清醒過來。
  既然有狒狒在場,居民也不敢不老實說。那名女子已經來了三次,每次都有一個男人在這里等著。那人是希腊人,作的是高級瓶罐的買賣,本身擁有一間華宅。凱姆到嫌犯住處時,他并不在家,女仆便請警察總長先到會客室等等,并奉上了新鮮的啤酒。她說主人到碼頭去處理事情,很快就會回來了。
  這個高高瘦瘦、留了一臉大胡子的希腊人,一見到警察總長轉身就跑,凱姆卻也不追,因為他相信殺手自會替他處理。果然狒狒一個勾腳就把嫌犯絆倒,整個人都趴到地上去了。
  凱姆拉著嫌犯的長袍,讓他起身,而他一開口就是“我是無辜的!”
  “你害死了一個婦人。”
  “我只是一個單純的瓶罐商人。”
  有一度,凱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抓到了暗影吞噬者,不過,暗影吞噬者是不可能這么輕易就上當的。
  “你再不說實話,你就等著被判死刑吧。”
  希腊人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你可怜可怜我!我只是中間人而已。”
  “你向誰買的毒品?”
  “向一些希腊人,他們在希腊种植這些植物。”
  狒狒血紅的眼睛仿佛在替警察總長的威脅作保證,希腊人連忙說:“我可以把這些人的名字給你。”
  “我要你顧客的名單。”
  “這不行!”
  話雖如此,可是一待狒狒那毛茸茸的手掌搭上了他的肩,他便嚇得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名單中包括有多位公務員、商人与几位有名望的人士。
  而西莉克斯夫人也赫然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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