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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狗咬狗


  當法費的上下顎緊緊咬住邦德的前臂時,他感到一股灼熱的疼痛,右手的手指不得不松開,于是,手槍重重地落到地面上。在三條狗的狂吠聲中,他隱約听到了英格麗德尖厲刺耳的喊叫,斯莫林夾雜著俄語和德語的粗野咒罵,他也感覺到法費沖著他的面孔噴出的惡臭。那條狗咬住不放,依然咆哮著,它的頭向兩邊搖晃著,仿佛要把邦德的手臂扯下來。
  邦德拼盡全力用空下來的那只手砸到那狗的生殖器上——他受過這樣的訓練。狗的咆哮聲變成了痛苦的短促尖銳的吠聲,只一瞬間,上下顎松開了。邦德利用這片刻時間滾動了一下,用右手卡住了那畜生的喉嚨。他的大拇指和手指摸到了它的气管,用力擠壓,仿佛要把那狗的食管掐斷似的。他掄起左臂抓住那畜生的脖頸,但是,就在這時,一陣巨痛和求生的本能使得法費重又獲得了力量。那短促尖銳的吠聲又變成了一陣陣令人膽寒的嗥叫,這讓邦德拼出所有剩余的气力和它僵持著。他能感覺到法費在手臂上撕咬的地方傳來越來越強烈的疼痛,他感到越來越虛弱。但是,就像那狗一樣,他知道自己是在為了生存而進行搏斗。他越來越緊地扼住了狗的气管。
  他仿佛清晰地听到在訓練學校的第一堂生死搏斗課程上,那位身材不高,性格堅毅的教官的教導。“你們絕對不能像電影中那樣,用兩只手掐住任何人,或任何別的東西的脖子。用一只手憋住他們效果才好。”
  邦德的手在狗的气管上一扣一扣地勒緊,同時,他用另一只手臂全力壓住它的脖頸。就在法費左右搖擺,試圖掙脫出來的時候,他就堅持著按這個辦法做下去。只有一會儿的時間,邦德對動物出自本能的愛心潛入了他的意識。但是,這僅持續了不到一秒鐘。這是生与死的搏斗。法費想要的是他的血液。
  “法費!抓住他!抓住他!”英格麗德尖聲喊道。
  但是,邦德聚集了最后的一股力量。他的手指穿透了法費厚厚的皮毛,他的左臂更緊地壓住了它。他能夠感覺到那畜生開始昏迷了。突然之間,法費的上下顎松開了,它的身子僵硬了。
  邦德裝做似乎他仍然繼續和那狗在滾打,向旁邊瞥了一眼,查看ASP落在什么地方。他滾動著,呻吟著,移動著,試圖造成法費依然在和他搏斗的印象。他出奇地冷靜,心中盤算著,他感覺到了疼痛,但是,他決定伸出兩手去抓自動手槍,那槍躺在他的右側,正好在他的手臂范圍之內。
  他朝斯莫林看了一眼,惊恐地看見斯莫林正仰面躺在地上,沃坦趴在他的身上,露出牙齒,如果斯莫林敢動一動,它就要用牙齒叼住他的喉嚨。這种景象告訴邦德:上校甚至連眨一下眼睛的危險都不冒,因為塞吉也做好了准備,拴在皮套里,而且,他看見塞吉后面的那些漢子都聚集在英格麗德身后。
  邦德承受著血肉模糊的手臂引起的疼痛,尖聲喊叫著。利用法費作為掩護,他滾向右邊,伸手抓住手槍,又滾了回來,朝塞吉開了兩槍。當沃坦從斯莫林身上扑過來的時候,他又射出另一發子彈,那狗受到格拉澤子彈全部力量的沖擊,它的后背一下子撞到牆上。第四顆子彈,瞄得很低,朝門口射去,撞到側壁上,在木柱和石膏柱上穿了一個大洞。那些漢子散開了,而英格麗德惊恐万狀,待在那儿跑不動了。
  “不許動!”斯莫林高聲喝道。他又站起來,向英格麗德猛沖過去,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用力向下拽,然后朝自己身上猛一拉,再抽身躲開,于是那個倒霉的女管家就穿過房間飛過去,撞到對面的牆上,發出一聲令人不舒服的破碎聲,一時間,傳來了混雜著憤怒、委屈和极度痛苦的尖聲嚎叫。接著,她無聲無息地倒在牆下,攤開四肢,黑乎乎一堆攤在地板上。
  斯莫林手中握著自動手槍,朝著破損了的門口喊道:“阿列克謝!尤里!我是你們的上級。克格勃對我們搞了一個卑鄙的陰謀。現在你們身邊就有克格勃的人。干掉他們。他們都是叛徒,他們只能把恥辱和死亡加到你們頭上。現在就干掉他們!”
  只有几秒鐘,過道里就鴉雀無聲了,然后,傳來一陣哭聲,隨后是一聲槍響和一陣搏斗的聲音。斯莫林沖邦德點點頭,向他示意在門的右側站好位置,同時,他把身子貼在對面的牆上。那儿又是一聲槍響,一陣喊聲和扭打的響動。
  這時,傳來俄語的喊聲:“上校同志,我們抓住他們了。快來,我們抓住他們了!”
  斯莫林朝邦德點點頭,他們一起飛身竄到過道里。就在他們飛跑的時候,斯莫林用英語尖聲喊道:
  “把他們全都干掉,詹姆斯!一個不留!”
  邦德不需要再听什么命令。在他右側,兩個漢子打算兩個人對付另一個人,而那第四個人則躺在那儿失去了知覺。要想把他們分開就要用ASP打三個速射。致命的格拉澤子彈完成了它們的使命,第一顆子彈在那個正在搏斗的漢子的右邊爆炸了,它的彈藥有一半射進了和他扭打的那人的肚子。第二顆子彈把地板上那個人解決了。第四個人甚至連什么東西打到他身上都沒弄清楚,就被最后一顆子彈要了命。
  在狹窄的過道里,射擊的噪音震耳欲聾,當斯莫林又用他的自動手槍開了兩槍時,那噪音更是撼人心魄。邦德轉過身一看,他也命中了目標。兩具尸体,一具四腳朝天躺下了,另一具則亂七八糟地堆在地上,這證明斯莫林的槍法很准。
  “很遺憾,”斯莫林喃喃說道,“他們都是好人,阿列克謝和尤里。”
  “這种時候沒法選擇。現在你已經證明你是好人了,馬克西姆。樓上還有几個?”
  “兩個。我想他們可能和那兩個姑娘在一起呢。”
  “那么,他們隨時都有可能下來。”
  “我不信。到樓上你几乎听不到這個地下室里的動靜。”他喘著粗气。“我們多次利用過地下室。几個強壯的漢子在底下拼命喊叫,而在樓上房間里的人照樣玩女人,什么都听不到。”
  邦德正听斯莫林說話,但是,周圍的世界開始浮動,恍惚起來。他感覺到手臂熱乎乎、黏糊糊的,一陣鑽心的疼痛從發熱的地方傳來,散布到全身。他干嘔了兩次,听到斯莫林從遙遠的地方呼喚著他的名字,然后失去了知覺。
  他夢中看到了蛇和蜘蛛。它們圍著他蜿蜒爬行,蠕動,他要走出這個爬滿令人作嘔的動物,黑暗、曲折的迷宮。他必須抓緊時間。在隧道的盡頭可能有昏暗的光線。后來那光線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深深地陷到泥土中,被一片紅光包圍著。那儿。還是那儿,盡頭就是光明,可是一條大蛇正在他的兩條腿上爬。他沒有恐懼的感覺,只知道他必須逃出去。這時又爬過來一條蛇,還有一群小的爬行動物纏繞著他的兩腿,正在把他拉倒。一個爬行動物攫住了他的手臂,咬住他,牙齒刺進去,引起一陣疼痛,他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一群蜘蛛爬進了被蛇咬破的傷口。還有許多蜘蛛,大的,肥胖的,毛茸茸的,爬到臉上,鑽進他的鼻孔,向著他的嘴擁過去,嗆得他咳嗽,噴吐,啐了起來。他的嘴被蜘蛛堵住了,但是,無論如何,他必須設法靠近隧道的盡頭,因為光線刺痛了他的眼睛。有個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詹姆斯!詹姆斯·邦德!邦德!”
  那些蛇和蜘蛛都不見了,只在手臂上留下了撕扯般的疼痛。他的眼前浮動著一張面孔,這是一個姑娘的面孔。嘴唇張著。
  “詹姆斯。醒了。好啦。”那面孔模糊了,他听到那聲音說:“海澤爾,他醒了。”
  “感謝上帝。”
  邦德眨動雙眼,睜開了,又閉上了,然后完全睜開了,他看到了艾比·海瑞提吉。
  “怎么……?”他說。
  “你現在好了,詹姆斯。現在沒事儿了。”
  他活動著,但知道右臂出了毛病,有什么東西妨礙了它的活動。
  “現在時間不多了。”馬克西姆·斯莫林把艾比小心地推到一旁。“你就會好起來,詹姆斯,但是……”他看著手表。
  一切都潮水般清晰地涌現在面前。斯莫林挺直身子站在那里。他低頭看著邦德,一只手臂摟著海澤爾·戴爾的肩。
  邦德深深喘了一口气。“對不起。我是不是失去了知覺,拖累了你們?”
  “不用擔心,”斯莫林說。“他媽的那只狗咬得太狠了。你感覺怎么樣?”
  他活動了一下手臂。“發麻。沒有知覺,但是,我能活動。”
  “艾比當了護士,”海澤爾說。“我們非常感謝你,詹姆斯。馬克西姆告訴了我們在地下室里發生的事儿。”
  “我只是把傷口清洗干淨了,”艾比說。“那些狗的情況還算正常。我認為沒有中毒的危險。我們使用了對人類而言是最強的抗菌劑。”
  “而且也是最昂貴的。”斯莫林咧嘴笑起來。“這是最后一瓶1914年的海納酒。醇和。非常醇和。”
  听到這句話,邦德大叫起來:“溫和,尊貴,可是完全浪費了。我真心疼。”
  “但是,它辦了大事儿了,”斯莫林說道。“你能坐起來嗎?或是站起來?”
  搖搖晃晃地,邦德慢慢伸開手腳。他們原來把他放在客廳套房中的沙發上。他試著站起來,但是,兩條大腿不听使喚。他不得不抓住沙發扶手,才站穩了。艾比急忙跑過來,扶著他,她的兩只手很有力,也很有經驗。
  “謝謝你,艾比。為你做的一切,謝謝你。”他小心翼翼地活動著,試試肌肉。漸漸地又恢复了力气。“謝謝你,艾比,”他重复說道。
  “我們都欠著你的恩情呢。我這算什么。”
  “另外那几個怎么樣了?”邦德問斯莫林。“你那几個在樓上的人?”
  “他們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這位蘇聯軍事情報局的人臉上一片茫然,這使邦德想起了:每當干完一件令人不愉快的活儿,他自己也有這樣的反應。最后的方法往往就是從記憶中抹掉這樣的事儿。人們回想得太多了,不是沉浸在里面去欣賞它,就要被罪惡感壓垮。
  “那么英格麗德呢?”他問道。
  “她還活著,正在休息。她的頭腦還是清醒的,但是,走不了。她的几根骨頭折了。”他的語調變得急促起來。“詹姆斯,我們必須跑出去。你還記得黑色修道士嗎?他隨時都會到這儿來。我們必須在他降落之前离開。”
  “誰是黑色修道士?”艾比問道,惊慌不已。
  斯莫林說話的時候,口气顯得很嚴厲,“克格勃的齊爾諾夫將軍。”
  邦德點點頭。“黑色修道士是個魔鬼,精明,在他的工作上非常內行——好像很喜歡他的工作。我沒事儿了,馬克西姆。”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微笑著瞥了兩個姑娘一眼。海澤爾仿佛已經失去了高貴的气質,現在用兩只睜得大大的仰慕的眼睛凝視著斯莫林。
  “是的。我敢肯定你沒事儿了,詹姆斯,”斯莫林尖刻地說。“你是那种受了傷,可是還活著的人。我在想我們其他那几個人。”
  “那几輛汽車呢……?”
  “在這儿,沒問題。”上校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我們有汽車,詹姆斯。你似乎還不知道我們現在正處在一個天然盆地中,四周都有崗哨。就我所知,那里至少有十個全副武裝的人。他們也都是克格勃。光大門口就有四個。如果我們駕車出去,他們就要盤問干什么,但是,我認為他們不會讓我們停下來進行盤問的。山上和門口那些家伙也不會盤問的,他們都是狙擊手。”
  “狗還能咬狗,哦?”
  “先開槍,然后再考慮問題。”
  “他們會不會對一個大人物開槍?”
  “會。你,我或者這兩個姑娘。這是毫無疑問的。黑色修道士与這個地方一直保持著聯系——順便說一句,它的真實名字叫做三姐妹城堡,過去的十年里,克格勃和蘇聯軍事情報局都使用這個地方。但是,他已經和這里進行過無線電聯絡。我在通訊室,看了一下記錄本。你和我的名字已經記錄在案了。黑色修道士最后的一道命令就是:在他到達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開。任何人打算离開,格殺勿論。”
  “我說的是大人物,”邦德重复說道。他開始感覺好些了,他的思維活動也變得活躍了。“比如說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維齊·齊爾諾夫將軍。難道他們敢向他開槍嗎?”
  “你的意思是綁架他?把他抓來?”
  “為什么不行?”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
  “好了,我們為什么不能利用他做掩護?他打算怎么進來?”
  “乘直升机。他在這里有許多非官方的交通工具,當然,都是合法的。愛爾蘭共和國可不是非法運輸的游樂園。但是,他不會冒著天黑的危險降落的。一旦太陽落山了,這里沒有給飛机照明的設備。”
  “他要在城堡附近降落嗎?”
  “我們通常都是直接對准大門飛過來,從它上面飛過來。我們在前面降落,距离停汽車的地方很近。”
  “和他一起來的有什么人?”
  “至少有兩個保鏢,他的助手和一位熟練的審判員。他們都帶著武器。他們都是精明強干的人。”
  邦德的手臂突然發出一陣刺痛,使他抽動了一下。
  “詹姆斯,你怎么樣?”
  艾比站在他身旁,一只手搭在他受傷的手臂上,她的面孔露出了憂愁。她深藍色的雙眼讓他無法逃避,那嘴唇也讓他忍不住要去親吻。
  邦德點點頭。“只是一陣劇痛,并不嚴重。”他不情愿地把眼睛從艾比身上移開,又看著斯莫林。“我們必須跑出去,無論付出多大代价。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們在將軍到達的時候走,他們的力量就會減弱。哪一輛小汽車最好,斯莫林?”
  “那輛寶馬。這种型號的車很容易啟動,而且,這一輛又加大了馬力。”
  邦德開始拍打他的衣服。他請斯莫林把他的手槍拿來,看看他的其他秘密武器是否還在。斯莫林從桌子上把ASP手槍拿過來,同時還拿來了多余的子彈夾和警棍。邦德把那武器拆卸了,又裝上。然后他問道:“大家都同意嗎,哦?一旦出現了直升机,我們就盡快朝那儿跑?”
  其他人都點點頭,但是,看起來斯莫林并不十分高興。
  “馬克西姆?”
  “好吧。現在還有另一條唯一的路可以走,而且要冒著全部火力封鎖的危險。如果我們有時間把他們都干掉,我會更高興。”
  “你打算讓姑娘們也拿起槍來?”
  “他已經把我們武裝起來了。”海澤爾肯定變得更有信心,更專業化了。邦德在心中自問,在机場旅館她為什么對他表現得那樣過分呢——但是,他無法當著斯莫林的面提出這樣的問題。
  現在他問道:“你有寶馬的鑰匙嗎?”
  斯莫林點點頭。
  “那我們還等什么呢?我們下樓到門口去。馬克西姆,你能不能出去走進汽車里?這應該是很正常的。仔細點,一旦出現了直升机,就沖我們喊一聲。”
  在他們下樓的時候,城堡似乎冷冷清清,毫無生机。外面依然充滿陽光,但西邊的天空開始染上了紅霞,然而用地磚舖砌的大廳還是陰森森的。
  “過一會儿晚霞一定很美麗,”邦德愉快地微笑著,主要是為了讓姑娘們有個好心情。他從斯莫林的臉上看出:從這個地方逃跑決非易事。到了大門口,他問馬克西姆,當他們上了寶馬以后,他們應當怎樣安排座位。
  “海澤爾和我坐在前面怎么樣?你,詹姆斯,和艾比坐到后面。我們都應該盡量保持低姿勢。”
  “我同意,”艾比說道,她高高興興地對邦德咧嘴笑起來。
  “我們要把所有窗子都打開,”他說道,“以便我們開火還擊。”
  “好,”斯莫林急促地點點頭。“我認為這是最聰明的辦法。”
  “我和你單獨說兩句話,好嗎,馬克西姆,”邦德問道,拉著斯莫林的手臂,走到一邊。“如果我們逃出去,打算到哪儿去?”
  “首先,要离開這個國家。但是,在齊爾諾夫那里,我們找不到藏身之處——從長遠看。”
  “你對京格爾和你的同事蘇珊娜在什么地方有沒有印象?”
  “你知道他們最近是在什么地方露面的嗎?”
  “我知道,你呢?”
  “在加那利群島。”
  “我也這樣听說過,但是,我想,到現在這可能是舊聞了。”
  “這是一個星期之前,M告訴你的。我認為他們可能搬到別的地方去了,但是,一旦我們跑出去,我就要破釜沉舟了。這就是說,我不會從我們的人那里得到幫助……”
  “從我們的人那里也不會得到多大的幫助,如果我們還堅持M的規定。”
  “齊爾諾夫可能會認為我們要到都柏林,香農河,或者一個港口去,比如羅斯萊爾,或者,頓·勞赫艾里。”
  “如果我們打算逃跑,我們必須這樣做。”
  斯莫林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沒有必要。我還有几個可以利用的關系。事實上,你也有几個關系。但是,我能讓大家悄悄地跑出去。”
  這回邦德又露出了憂慮的神色。“我不能到北愛爾蘭去,你知道吧?那超出了我們情報局的界限,那里嚴格地屬于MI5的范圍。如果我在那里出現,我就真會成為不受歡迎的人。‘五局’對這种事非常敏感。”
  “我可對北愛爾蘭不關心,”斯莫林說道。“如果我們真能跑出去,必須搞一點儿欺騙。要讓他們認為我們是到都柏林去的,然后再返回來。我要把大家帶到西科克去。從那里,我就知道我們怎樣才能走出去,而引起的亂子最小。怎么樣?”
  邦德點點頭。“你來開車,你領頭吧。”
  斯莫林露出長時間以來第一個開心的微笑。“至少我知道我們在哪儿可以換車子,”他帶著喜悅說道,仿佛他想到的就是這件事。“我還知道一家非常安靜的旅館,他們不會想到去那儿找我們。”
  “哦……”邦德開始說,然后又改變了想法。“他們在這里有多少電話机?”他問道,仿佛突然想到另一個主意。
  “那儿有一部,在大廳里,”斯莫林指著樓梯下面的一個小桌子說。“在通訊室有一部——樓上靠左邊的那個門——大臥室里還有一部,旁邊那個門。”
  “它們都是使用同一個號碼的分机嗎?”
  “是的。”斯莫林把號碼告訴了他,邦德立即把它保留在記憶里。“線路在通訊室里,他們在那儿裝備著無線電設備。在大廳里和大臥室里的都是分机。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只是有個小主意。讓這兩個姑娘開心點。你帶她們到外面去。我只去10分鐘。”
  斯莫林揚了揚眉毛。“我們還有10分鐘嗎。這有必要嗎?”
  “我想有必要,是的。”
  邦德開心地笑了笑,轉身走了,盡可能快地上了樓梯。他的手臂傷得并不十分厲害,但他仍感到虛弱。
  通訊室不大,大部分被一排排的無線電設備占据了,打印机和電腦靠著最長的牆壁排列著。它們都安裝在現代的辦公桌上,桌子上散亂放著便簽,臨時記錄冊和計算器。電話擺在中央的辦公桌上,它后面是主要的無線電設備。几乎在走進房間之前,邦德就解開了皮帶,開始拿出他獨出心裁地藏起來的袖珍工具設備,這是小机靈不久前配備的。包括各种各樣的小型工具、雷管、撬鎖器、電線和保險絲,都折疊放在一個几乎是扁平的皮口袋里。
  邦德打開一個塑料小圓筒的蓋子,挑了一個螺絲刀的刀頭,它能很容易把几顆螺絲擰到一部標准電話的底部。他把螺絲刀的刀頭插進小圓筒的另一端,圓筒就變成了螺絲刀的把手。然后,他把電話底部的四顆螺絲卸下來,打開電話。他取出錢包,抽出一個小口袋,這是小机靈在他离開總部大樓前不久給他的。這里面包著六個黑色的小顆粒,每個都帶著兩條電線。他把螺絲刀的刀頭換下來,換上珠寶匠使用的螺絲刀刀頭。
  這些顆粒是最先進的竊听器,曾經被人們譽為“口琴竊听器”。邦德只用了四分鐘就把一個竊听器裝在适當的線路端子上,然后再把電話裝好。為了這些技巧,他默默說了一聲謝謝,這是他在多年以前從特殊裝備處的電話專業教官那儿學來的。他的名字叫菲力普,是個喜气洋洋的倫敦佬,攝政公園總部的所有人都管他叫電話菲力。
  邦德接著走進了大臥室,迅速把另一個精巧的小玩意安在那里的電話上。下了樓,他對第三部電話也照此辦理。
  斯莫林和那兩個姑娘在外面等著,太陽很快落下去了。邦德剛剛在最后一部電話上干完工作,斯莫林就打開門,喊道:“我要到小汽車那里去了,詹姆斯。他現在就要到這儿來了。好嗎?”
  他轉過肩膀,推開了沉重的前門,慢慢地向寶馬走去。他悠閒地轉悠了一會儿,然后坐到方向盤后面,打開了中央控制開關,把窗子都打開。他們听到遠處傳來直升机的第一聲轟響。斯莫林發動了引擎,俯下身子,打開車門,喊著讓他們跑過來。
  他們剛剛走到汽車那儿,泛著紅色霞光的天空上清晰地出現了直升机,這時從四面監視的山上射來了第一陣于彈。這些子彈是警告,啪啪地打到了汽車道上,与汽車還有一段距离。馬克西姆·斯莫林在汽車里面蜷身趴在方向盤上,其他人盡量匍匐在地面上。艾比,緊靠著邦德,當第二陣子彈射到附近的地面時,她緊張起來。
  斯莫林像一位賽車駕駛員,開車躥了出去。他猛一打輪沖出去,加大速度,躥過凸凹不平的道路上的路障,大門口距离那里還有兩英里。
  直升机盤旋了第一個圈,仿佛是從槍聲中得到了警覺,它离開了盤旋的路線,打著旋降低高度,出現在他們和那些狙擊手之間,這正中邦德的下怀。他可以看清楚這是一种大型的雙尾翼,雙水平旋翼的KA-25,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人給它起了個外號叫荷爾蒙。
  “如果逃出去,”海澤爾喊道,“我們打算到哪儿去?”
  “如果我們真能逃出去!”斯莫林尖聲喊道,就在這時他們听到就在車頂上方傳來直升机的轟鳴,突然一陣自動槍的射擊在他們右側掀起片片塵土和石子。邦德抬起頭,注視著,看到那笨重的家伙轉動它的導向軸,開始朝他們飛過來,它的兩個水平旋翼打著轉。他感到荷爾蒙的下旋風就像一陣颶風抽打著汽車。一個男人從后面的滑動門探出半個身子,用手提机槍掃來一陣子彈,子彈射得很低,沿著他們的側面劈來。
  邦德右手緊握ASP手槍,打了兩梭子,當那個射手被直挺挺地從門上削下來的時候,手中還握著一塊直升机的机身碎片,他感覺到了反沖的气浪。邦德穩住了雙手,微微抬起手槍,朝著下面那個水平机翼的葉片又射了兩梭子。荷爾蒙搖晃起來,開始跌落。前面那個水平机翼的一個葉片被撕去了一塊,發出哀鳴。
  斯莫林哈哈一陣大笑。“你打中那雜种了!”他喊叫著,“這些肮髒、腐臭的雜种!他們去……”
  邦德透過后窗瞥了一眼,看到直升机帶著一陣抖動降落了,几乎撞毀起落架上的一個輪子,輪子被擠到飛机肚子里面去了。
  “在當地的飛机庫里他們不可能很快把它修好,”他喃喃說道。
  這時又一陣陣子彈朝他們射來,他不得不趴下,和艾比貼得非常近,他能夠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清香。
  “我們他媽的快逃出去吧,”斯莫林喊著。“抓緊了!我要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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