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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有必要出一部最新版的歐內斯特·海明威短篇小說全集了。這類書迄今僅有1938年出版的一本收了首輯四十九篇短篇小說的選集,里面還一并收了他的劇本《第五縱隊》。當時正是海明威寫作的多產時期,有若干根据他在古巴和西班牙生活經歷寫成的小說刊登在雜志上,可是來不及選進"首輯四十九篇"里了。 1939年,海明威已經在考慮出版一本足以与早期著作《在我們的時代里》、《沒有女人的男人》和《贏家一無所得》相片美的短篇小說新選集了。2月7日,他從基韋斯特1的住宅,寫信給斯克里布納出版公司的責任編輯馬克斯韋爾·珀金斯,建議出這么一本集子。當時他已完成五篇小說:《檢舉》、《蝴蝶和坦克》、《決戰前夜》、《他們都是不朽的》和本集中首次發表的《有人影的遠景》。第六七小說《山梁下》則將于不久刊登在1939年3月的《四海一家》雜志上。 -- 1基韋斯特:美國最南端島嶼,在佛羅里達半島南端以南96公里的海面上。1928年,海明威返美后十年間多數時間在該島居住。當地故居已對外開放。 -- 后來,海明威出那本新書的計划并未實現。他曾表示要寫三篇"很長的"小說以充實這本集子(兩篇寫西班牙內戰的戰事,一篇寫古巴漁夫,同一條箭魚周旋了四天四夜,到頭來那條箭魚卻給一群鯊魚吃掉了)。不過海明威一旦投入長篇小說的寫作--未几那部長篇小說命名為《喪鐘為誰鳴》出版了--其他寫作計划便全都擱開了。我們只能推測他放棄了那兩篇戰爭小說的寫作,不過很可能原來要涉及的內容都寫進那部長篇小說里了。至于古巴漁夫的故事,他在十三年后才終于回到這個題材上,把它加以發揮,改頭換面,寫進了著名的中篇小說《老人与海》。 海明威的早期短篇小說中有不少以密執安州北部為背景,他家在瓦隆湖畔有一所小別墅,他小時候和青年時代在那里度過暑天。他在那里結識的那伙朋友,包括住在附近的印第安人,無疑都寫進各篇短篇小說里了,可能有些插曲至少有部分事實根据。海明威力求生動而精确地表達印象深切的重大尖銳時刻,表達那种不妨恰如其分地稱為"對事物真諦的頓悟"的經歷。身后發表的遺著《度夏的人們》和名為《最后一方清淨地》的片斷都出自這一時期。 后期的短篇小說也以美國為背景,講的是海明威做了丈夫和父親,甚或病人的感受。人物角色和主題變化就如同作者本人生活那樣丰富多彩。題材中的一個特殊來源是他二、三十年代在基韋斯特的生活。他駕駛自己的漁船"棟梁"號在海上的遭遇,加上他的廣闊交游,就构成他几篇杰作的靈感。兩篇寫亨利·摩根的短篇小說《過海記》(載1934年5月號《四海一家》雜志)和《買賣人的歸來》(載1936年2月號《老爺》雜志),都從這一時期汲取靈感,最后都一并寫進長篇小說《有錢人和沒錢人》中了,不過,按照初次發表時那樣,分開來讀,倒也恰當,而且饒有興味。 海明威一定是文學史上最有洞察力的旅行家之一,他的短篇小說從整体看來,描述了人間百態。1918年,他應聘作為美國戰地服務隊的隊員,在意大利執行救護任務。這是他首次橫渡大西洋,當時只有十八歲。他到達米蘭那天,一個軍火工厂爆炸。他和小分隊中其他志愿人員奉命前去搜集死者殘骸。才過了三個月,他雙腿受了重傷,住進了米蘭美國紅十字會醫院,隨之接受門診治療。這些戰時經歷,包括他遇到的人物,為他寫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長篇小說《永別了,武器》提供不少細節。這些經歷還激發他寫出五篇短篇小說杰作。 二十年代,他几度重訪意大利,有時作為專業記者,有時純為游覽。他那篇寫跟一個朋友開車跑遍墨索里尼時期的意大利的短篇小說《祖國對你說什么?》成功地表達极權主義統治的酷劣气氛。 在1922年到1924年期間,海明威几度去瑞士為《多倫多星報》搜集資料,他的課題包括經濟狀況和其他實際問題,但是也有瑞士冬季運動的描述,如雙連雪橇、滑雪和險象叢生的雪橇賽。正如在其他領域中一樣,海明威在發掘可以成為旅游熱點的胜地和游樂項目方面,也走在他同儕前面。同時,他還積累了不少短篇小說的构思,題材有詼諧的,有嚴肅的,也有專寫死亡的。 1923年,海明威從當時居住的法國到馬德里去游覽,在美國朋友的陪伴下,首次觀看斗牛。從第一頭公牛沖進場中那時期,他就深為折服,离場后竟成為終身斗牛迷。對他來說,眼看一個人同一頭狂野的公牛相斗,与其說是体育運動,不如說是悲劇。斗牛的技巧和慣例,徒步斗牛士必備的本領和勇气,以及公牛的凶猛暴烈,都令他著了迷。不久他就成為公認的斗牛知識專家,并就此題材寫了一部著名的論著:《午后慘死》。有若干短篇小說也以斗牛為題材。 后來,海明威竟愛上了西班牙的一切--它的文化,它的風景,它的藝術寶藏,以及它的人民。1936年7月的最后一個星期,西班牙內戰爆發,那時他是一個堅定的擁護共和國政府派,協同為他們的事業提供援助,以北美報業聯盟記者的身份,從馬德里報道這場戰爭。他根据內戰期間在西班牙的全部經歷,除了寫出長篇小說《喪鐘為誰鳴》和劇本《第五縱隊》之外,還寫了七篇短篇小說。 1933年,他妻子寶蓮的有錢叔叔格斯·佩弗提出資助海明威到非洲進行游獵。他完全被這個前景迷住了,還作了沒完沒了的准備工作,包括邀請一批朋友同行,并為此行選購合适的武器和其他裝備。 這次游獵雖只持續了十星期,但他所見一切事物都在他腦海中留下不可泯滅的印象。也許由于他滿腔熱情和興趣的緣故,他恢复了几乎毫不失真地記錄事物細節的童稚能力。他第一回遇到著名白种獵人菲利普·珀西瓦爾,頓時對他那份冷靜而有時狡黠的行家風范佩服之至。游獵結束后,海明威腦海里充滿了對寫作具有無比价值的形象、事件和人物研究。此行收獲就是寫出非虛构小說《非洲的青山》,以及几篇精彩的短篇小說。這些作品包括《一個非洲故事》(1986年5月發表的遺著長篇小說《伊甸園》里,又把這故事穿插進另一個故事中),還有《弗朗西斯·麥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和《乞力馬扎羅的雪》。 盡管在巴黎的歲月對海明威發展成為作家起了明顯的重大作用,然而他的短篇小說中以巴黎為背景的卻寥寥無几。他自己也明白那點事實,在《不固定的圣節》的序言里,他不無惆悵地提到他本來也許可以寫的題材,有些也許可以寫成短篇小說。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海明威充任戰地記者,報道諾曼底登陸和巴黎解放的消息。他似乎還召集過一批隨德軍撤退的軍外偵察員。這期間他所寫的短篇小說中虛构成份和非虛构成份的比例協調,也許從未确定,包括先前未曾發表的《岔路口感傷記》在內。 海明威生命將近結束前,還為一個朋友的孩子寫了兩篇寓言《好獅子》和《忠貞的公牛》,1951年發表于《假日》雜志,本書予以轉載。他還在《大西洋月刊》上發表過兩篇短篇小說,《得了條明眼狗》和《人情世故》(都刊登于1957年12月20日的那一期上)。 在全集的后部,我們編集了七篇以前未曾發表的小說作品。其中四篇是完整的短篇小說,另外三篇是尚未出版、尚未完成的長篇小說中的片斷。 總的說來,這部"觀景庄"版收有二十一篇短篇小說,都未收在"首輯四十九篇"內。這部全集以海明威在古巴的圣佛朗西斯科·德·保拉的住所命名。他在晚年二十年中,斷斷續續住在"觀景庄"里。"觀景庄"在他心目中深為可貴,以此命名的全集匯編了他一生著作中更其可貴的主要部分似乎還恰當吧。 陳良廷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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