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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奧立弗·退斯特被南希領走之后的情況。
  在一片寬敞的空地,狹小的胡同、院落總算到了盡頭,四下里立著一些關牲口的欄杆,表明這里是一處牛馬市場。走到這里,賽克斯放慢了腳步,一路上快行急走,南希姑娘再也支持不住了。賽克斯朝奧立弗轉過身來,厲聲命令他拉住南希的手。
  “听見沒有?”賽克斯見奧立弗縮手縮腳,直往后看,便咆哮起來。
  他們呆的地方是一個黑洞洞的角落,周圍沒有一點行人的蹤跡。抵抗是完全沒有作用的,奧立弗看得再清楚不過了。他伸出一只手,立刻被南希牢牢抓住。
  “把另一只手伸給我,”賽克斯說著,抓住奧立弗空著的那只手。“過來,牛眼儿。”
  那只狗揚起頭,狺狺叫了兩聲。
  “瞧這儿,寶貝儿。”賽克斯用另一只手指著奧立弗的喉嚨,說道,“哪怕他輕聲說出一個字,就咬他。明白嗎?”
  狗又叫了起來,舔了舔嘴唇,兩眼盯著奧立弗,似乎恨不得當下就咬住他的气管。
  “它真是跟基督徒一樣听話呢,它如果都不是,就讓我成瞎子。”賽克斯帶著一种獰惡殘忍的贊許,打量著那頭畜生。“喂,先生,這下你知道你會得到一個什么結果了,你高興怎么喊就怎么喊吧,狗一眨眼就會叫你這套把戲完蛋的。小家伙,跟上。”
  牛眼儿搖了搖尾巴,對這一番親熱得异乎尋常的夸獎表示感謝,它又狺狺吠叫了一通,算是對奧立弗的忠告,便領路朝前走去。
  他們穿過的這片空地就是倫敦肉市場史密斯菲德,不過也有可能是格羅夫納廣場,反正奧立弗也不知道。夜色一片漆黑,大霧彌漫。店舖里的燈光几乎穿不過越來越厚濁的霧气,街道、房屋全都給包裹在朦朧混濁之中,這個陌生的地方在奧立弗眼里變得更加神秘莫測,他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越來越低沉沮喪。
  他們剛匆匆走了几步,一陣深沉的教堂鐘聲開始報時,伴隨著第一聲鐘響,兩個領路人不約而同停了下來,朝鐘聲的方向轉過頭去。
  “八點了,比爾。”鐘聲停了,南希說道。
  “用不著你說,我听得見。”賽克斯回答。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听得見。”
  “那還用說,”賽克斯答道,“我進去的時候正是巴多羅買節,沒有什么听不見的,連集上最不值錢的小喇叭嘩嘩吧吧響我都能听見。晚上,把我鎖起來以后,外邊吵啊,鬧啊,搞得那個老得不能再老的監獄愈發死寂,我差一點沒拿自己的腦袋去撞門上的鐵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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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巴多羅買為基督十二使徒之一,該節系指每年八月二十四日的市集日。
  “可怜的人啊。”南希說話時依然面朝著傳來鐘聲的方向。“比爾,那么些漂亮小伙子。”
  “沒錯,你們女人家就只想這些,”賽克斯答道,“漂亮小伙子。唔,就當他們是死人好了,所以也好不到哪儿去。”
  賽克斯先生似乎想用這一番寬慰話來壓住心中騰起的妒火,他把奧立弗的手腕抓得更緊了,吩咐他繼續往前走。
  “等一等。”南希姑娘說,“就算下次敲八點的時候,出來上絞刑台的是你,比爾,我也不赶著走開了。我就在這地方兜圈子,一直到我倒下去為止,哪怕地上積了雪,而我身上連一條圍脖儿也沒有。”
  “那可怎么好呢?”賽克斯先生冷冰冰地說,“除非你能弄來一把挫刀,外帶二十碼結實的繩子,那你走五十英里也好,一步不走也好,我都無所謂。走吧,別站在那儿做禱告了。”
  姑娘扑嗤一聲笑了起來,裹緊圍巾,他們便上路了。然而,奧立弗感覺到她的手在發抖,走過一盞煤气街燈的時候,他抬起眼睛,看見她臉色一片慘白。
  他們沿著肮髒的背街小路走了足足半個小時,几乎沒碰見什么人,一看遇上的几個人的穿著舉止就猜得出,他們在社會上的身份跟賽克斯先生一樣。最后,他們拐進一條非常污穢的小街,這里几乎滿街都是賣舊服裝的舖子。狗好像意識到自己再也用不著擔任警戒了,一個勁往前奔,一直跑到一家舖子門前才停下。舖門緊閉,里邊顯然沒有住人。這所房子破敗不堪,門上釘著一塊把租的木牌,看上去像是已經挂了好多年。
  “到了。”賽克斯叫道,一邊審慎地掃了四周一眼。
  南希鑽到窗板下邊,奧立弗隨即听到一陣鈴聲。他們走到街對面,在一盞路燈下站了片刻。一個聲音傳過來,好像是一扇上下開關的窗框輕輕升起來的聲音,房門無聲無息地開了。賽克斯先生毫不客气地揪住嚇得魂不附体的奧立弗的衣領,三個人快步走了進去。
  過道里一片漆黑。他們停住腳步,等領他們進屋的那個人把大門關緊閂牢。
  “有沒有人?”賽克斯問。
  “沒有。”一個聲音答道,奧立弗覺得這聲音以前听到過。
  “老家伙在不在?”這強盜問。
  “在,”那個聲音回答,“唉聲歎气個沒完。他哪儿會高興見到你呢?呢,不會的。”
  這番答話的調門,還有那副嗓音,奧立弗听上去都有些耳熟,可黑暗中他連說話人的輪廓都分辨不出來。
  “給個亮吧,”賽克斯說道,“要不我們會摔斷脖子,或者踹到狗身上。你們要是踹到狗了,可得留神自己的腿。去吧。”
  “你們等一會儿,我去給你們取。”那聲音回答,接著便听見說話人离去的腳步聲。過了一分鐘,約翰·達金斯先生,也就是速不著的机靈鬼的身影出現了,他右手擎著一根開裂的的木棍,木棍末端插著一支蜡燭。
  這位小紳士只是滑稽地沖著他咧嘴一笑,算是招呼了,便轉過身,囑咐來客跟著自己走下樓梯。他們穿過一間空蕩蕩的廚房,來到一個滿是泥土味的房間跟前,這間屋子像是建在房后小院里的。門開了,一陣喧鬧的笑聲迎面扑來。
  “哦,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查理·貝茲少爺嚷著說,原來笑聲是從他的肺里發出來的。“他在這儿哩。哦,哭啊,他在這儿。呢,費金,你瞧他,費金,你好好看看。笑死我了,這游戲多好玩,笑死我了。拉我一把,那誰,干脆讓我笑個夠。”
  這股子高興勁儿來勢迅猛,貝茲少爺一下子倒在地上,樂不可支地又蹬又踢,折騰了五分鐘。接著他跳起來,從机靈鬼手中奪過那根破木棍,走上前去,繞著奧立弗看了又看。這功夫老猶太摘下睡帽,對著手足無措的奧立弗連連打躬,身子彎得低低的。机靈鬼性情一向相當陰沉,很少跟著起哄,如果這种找樂對事情有妨礙的話,他這時毫不含糊地把奧立弗的衣袋搜刮了一遍。
  “瞧他這身打扮,費金。”查理說道,把燈移近奧立弗的新外套,險些儿把它燒著了。“瞧這一身。頭等的料子,裁得也派吼叫。喔,我的天,太棒啦。還有書呢,沒的說,整個是一紳士,費金。”
  “看到你這樣光鮮真叫人高興,我親愛的,”老猶太佯裝謙恭地點了點頭,“机靈鬼會另外給你一套衣裳,我親愛的,省得你把禮拜天穿的弄髒了。你要來干嗎不寫信跟我們說一聲,親愛的?我們也好弄點什么熱乎的當晚飯啊。”
  一听這話,貝茲少爺又大笑起來,他笑得那樣響,費金心里一下子輕松了,連机靈鬼也微微一笑。不過,既然這當儿机靈鬼已經把那張五鎊的鈔票搜了出來,引起他興致來的是費金的俏皮話還是他自己的這一發現,可就難說了。
  “喂。那是什么?”老猶太剛一把子過那張鈔票,賽克斯便上前問道,“那是我的,費金。”
  “不,不,我親愛的,”老猶太說,“是我的,比爾,我的,那些書歸你。”
  “不是我的才怪呢。”比爾·賽克斯說道,一邊神色果斷地戴上帽子。“我跟南希兩人的,告訴你,我會把這孩子送回去的。”。
  老猶太嚇了一跳,奧立弗也嚇了一跳,然而卻是出自完全不同的原因,因為他還以為只要把自己送回去,爭吵就真的結束了。
  “喂。交出來,你交不交?”賽克斯說。
  “這不公平,比爾,太不公平了,是嗎,南希?”老猶太提出。
  “什么公平不公平,”賽克斯反駁道,“拿過來,我告訴你。你以為我和南希賠上我們的寶貴時間,除了當當探子,把從你手心里溜掉的小孩子抓回來,就沒有別的事干了?你給我拿過來,你這個老不死的,就剩一把骨頭了,還那么貪心,你給我拿過來。”
  隨著這一番溫和的規勸,賽克斯先生把鈔票從老猶太指頭縫里搶過去,冷冷地劈面看了一眼老頭儿,把鈔票折小,扎在圍巾里。
  “這是我們應得的酬勞,”賽克斯說,“連一半儿都不夠呢。你要是喜歡看書,把書留下好了,如果不喜歡,賣掉也行。”
  “書還真不賴呢,”查理·貝茲做出各种鬼臉,裝出正在讀其中一本書的樣子。“寫得真不錯,奧立弗,你說呢?”一見奧立弗垂頭喪气,眼睛盯著這些折磨他的人,生來就富有幽默感的貝茲少爺又一次發出狂笑,比一開始還要來得猛。
  “書是那位老先生的,”奧立弗絞著雙手說道,“就是那位慈祥的好心老先生,我得了熱症,差點死了,他把我帶到他家里,照看我,求求你們,把書送回去,把書和錢都還給他,你們要我一輩子留在這儿都行,可是求求你們把東西送回去。他會以為是我偷走了,還有那位老太太——他們對我那樣好,也會以為是我偷的,啊,可怜可怜我,把書和錢送回去吧。”
  奧立弗痛不欲生,說完這番話,隨即跪倒在費金的腳邊,雙手合在一起拼命哀求。
  “這孩子有點道理。”費金偷偷地扭頭看了一眼,兩道濃眉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結,說道。“你是對的,奧立弗,有道理,他們會認為是你偷走了這些東西。哈哈!”老猶太搓了搓手,嘻嘻直笑。“就算讓我們來挑選時机,也不可能這么巧。”
  “當然不可能嘍,”賽克斯回答,“我一眼看見他打克拉肯韋爾走過來,胳臂下夾著些書,我心里就有底了,真是再好不過了。他們都是些菩薩心腸,只會唱贊美詩,要不壓根儿就不會收留他。他們往后一個字也不會提到他了,省得還要去報案,弄不好會把他給關起來。他現在沒事了。”
  在這些話由他們口中說出來的功夫,奧立弗時而看看這個,時而又望望那個,仿佛墜入了云里霧里,對發生的事全都茫然不解似的。賽克斯剛一住嘴,他卻猛然跳起來,一邊不顧一切地沖出門去,一邊尖聲呼喊救命,這所空空如也的舊房子頓時連屋頂都轟鳴起來。
  “比爾,把狗喚住。”費金和他的兩個弟子追了出來,南希高聲叫著跑到門邊,把門關上了。“把狗喚回來,它會把那孩子撕成碎片的。”
  “活該。”賽克斯吆喝著,奮力想掙脫姑娘的手。“靠邊站著吧你,要不我可要把你腦袋在牆上撞個粉碎。”
  “我不在乎,比爾,我不在乎,”南希姑娘口里高聲喊叫著,不顧一切地跟那家伙扭打起來。“我決不讓孩子被狗咬死,除非你先殺了我。”
  “咬死他。”賽克斯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你再不放手,我可真要那么干了。”
  這強盜一把將姑娘甩到房間對面,就在這時,老猶太同兩個徒弟架著奧立弗回來了。
  “這儿怎么啦?”費金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道。
  “小娘們發瘋了,恐怕是。”賽克斯惡狠狠地回答。
  “不,小娘們沒瘋。”這場混戰弄得南希臉如死灰,上气不接下气。“她才沒發瘋呢,費金,別當回事。”
  “那就安靜點吧,好不好?”老猶太殺气騰騰地說。
  “不,我偏不!”南希高聲回答,“喂。你們打算如何?”
  像南希這類身份特殊的女子有些什么派頭、習慣,費金先生是心中有數的。有一點他很清楚,目前再与她理論下去是要冒險的。為了岔開大家伙的注意力,他朝奧立弗轉過身去。
  “這么說,你還想跑哦,我親愛的,是不是?”老猶太說著,把壁爐角上放著的一根滿是節瘤、凹凸不平的棍子拿在手里。“呃?”
  奧立弗沒有答話,他呼吸急促,注視著老猶太的一舉一動。
  “你想找人幫忙,把警察招來,對不對?”費金冷笑一聲,抓住奧立弗的肩膀。“我的小少爺,我們會把你這毛病治好的。”
  費金掄起棍子,狠狠地照著奧立弗肩上就是一棍。他揚起棍子正要來第二下,南希姑娘扑了上去,從他手中奪過木棍,用力扔進火里,濺出好些通紅的煤塊,在屋里直打轉。
  “我不會袖手旁觀的,費金,”南希喝道,“你已經把孩子搞到手了,還要怎么著?——放開他——你放開他,不然,我就把那個戳也給你們蓋几下,提前送我上絞架算了。”
  姑娘使勁地跺著地板,發出這一番恫嚇。她捐著嘴唇,雙手緊握,依次打量著老猶太和那個強盜,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這是由于激怒造成的。
  “噯,南希啊,”過了一會儿,費金跟賽克斯先生不知所措地相互看了一眼,口气和緩地說道,“你——你可從來沒像今儿晚上這么懂事呢,哈哈。我親愛的,戲演得真漂亮。”
  “是又怎么樣。”南希說道,“當心,別讓我演過火了。真要是演過火了,費金,你倒霉可就大了,所以我告訴你,趁早別來惹我。”
  一個女人發起火來——特別是她又在所有其他的激情之中加上了不顧一切的沖動的話——身上的确便產生了某种東西,男人很少有愿意去招惹的。老猶太發現,再要假裝誤解南希小姐發怒這一現實的話,事情將變得無可挽回。他不由得后退几步,半帶懇求半帶怯懦地看了賽克斯一眼,似乎想表示他才是繼續這場談話最合适的人。
  面對這一番無聲的召喚,也可能是因為感覺到能不能馬上讓南希小姐恢复理智關系到他本人的榮譽和影響吧,賽克斯發出了大約四十來种咒罵、恐嚇,這些東西來得之快表明他很有發明創造方面的才能。然而,這一套并沒有在攻擊目標身上產生明顯的效果,他只得依靠更為實際一些的證据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賽克斯問這句話的時候使用了一句极為常用的詛咒,涉及了人類五官中最美妙的一處,凡間發出的每五万次這种詛咒中只要有一次被上蒼听到,便會使雙目失明變得跟麻疹一樣平常。“你什么意思?活見鬼。你知道你是誰,是個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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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賽克斯詛咒時常提到眼睛。
  “喔,知道,我全知道。”姑娘歇斯底里地放聲大笑,頭搖來搖去,那副冷漠的樣子裝得很勉強。
  “那好,你就安靜點儿吧,”賽克斯用平常喚狗的腔調大吼大叫,“要不我會讓你安靜一時半會儿的。”
  姑娘又笑了起來,甚至比先前更不冷靜了,她匆匆看了賽克斯一眼,頭又轉到一邊,鮮血從緊咬著的嘴唇淌下來。
  “你有种,”賽克斯看著她說,一副輕蔑的樣子。“你也想學菩薩心腸,做上等人了。你管他叫小孩,他倒是個漂亮角色,你就跟他交個朋友吧。”
  “全能的上帝,保佑我吧,我會的。”姑娘沖動地喊叫著,“早知道要我出手把他弄到這儿來,我宁可在街上給人打死,或者跟咱們今晚路過的那個地方的人換換位子。從今天晚上起他就是一個賊,一個騙子,一個魔鬼了,就有那么坏。那個老渾蛋,還非得接他一頓才滿足嗎?”
  “嗨,嗨,賽克斯,”費金用規勸的嗓門提醒道,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几個少年,他們瞪大眼睛看著發生的一切。“大伙說話客气點儿,客气點儿,比爾。”
  “客气點儿!”南希高聲叫道。她滿面怒容,看著讓人害怕。“客气點儿,你這個坏蛋!不錯,這些話就該我對你說。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年齡還沒他一半大,我就替你偷東西了。”她指了指奧立弗。“我干這种買賣,這种行當已經十二年了。你不知道嗎?說啊。你知不知道?”
  “得,得,”費金一心要息事宁人,“就算那樣,你也是為了混口飯吃。”
  “哼,混口飯吃。”姑娘答道,她不是在說話,而是用一連串厲聲喊叫把這些話語傾瀉出來。“我混口飯吃,又冷又濕的肮髒街道成了我的家,很久以前,就是你這個惡棍把我赶到街上,要我呆在那儿,不管白天晚上,晚上白天,一直到我死。”
  “你要是再多嘴的話,我可要跟你翻臉了。”老猶太被這一番辱罵激怒了,打斷了她的話。“我翻起臉來更不認人。”
  姑娘沒再多說,她怒不可遏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和衣裳,朝老猶太撞了過去,要不是賽克斯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說不定已經在他身上留下复仇的印記了。她軟弱無力地掙扎了几下便昏了過去。
  “她眼下沒事了,”賽克斯說著把她放倒在角落里。“她這么發作起來,胳膊勁大著呢。”
  費金抹了抹額頭,微微一笑,仿佛對這場風波告一段落感到欣慰。然而無論是他、賽克斯、那只狗,還是那几個孩子,似乎都認辦這不過是一樁司空見慣的小事而已。
  “跟娘們儿打交道真是倒霉透了,”費金把棍子放回原處,說道,“可她們都挺机靈,干我們這一行又离不開她們。查理,帶奧立弗睡覺去。”
  “費金,他明天恐怕還是不要穿這一身漂亮衣服,是嗎?”查理·貝茲問。
  “當然不穿嘍。”老猶太亮出和查理提問時相同的那种齜牙咧嘴的笑容,回答道。
  貝茲少爺顯然很樂意接受這一任務。他拿起那根破棍子,領著奧立弗來到隔壁廚房,里邊放著兩三個舖位,奧立弗以前就是在這里睡覺。查理情不自禁一連打了好多個哈哈,才把奧立弗在布朗羅先生家里千恩万謝丟掉的那一套破衣服拿了出來,買走這套衣服的那個猶太人碰巧拿給費金看過,費金這才得到了關于他的行蹤的第一條線索。
  “把這套漂亮衣服脫下來,”查理說道,“我去交給費金保管。真有趣。”
  苦命的奧立弗很不情愿地照辦了,貝茲少爺把新衣裳卷起來夾在胳膊下邊,隨手鎖上房門,离去了,把奧立弗一個人丟在黑暗之中。
  隔壁傳來查理喧鬧的笑聲以及蓓特小姐的聲音。她來得正巧,她的好朋友正需要澆點涼水,做一些男士不宜的事情,促使她蘇醒過來。隨便換一個比奧立弗所處的地方舒适一些的環境,查理的笑聲、蓓特的話聲也會使許多人睡不著的,然而他心力交困,不多一會儿就呼呼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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