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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薩拉·詹森從沉睡中醒來。她睜開雙眼,看見的是全然陌生的天花板。許多記憶涌進她的腦海:丹特、正美、雅各布,還有杰克。她伸手摸到放在床頭柜上的手表。已經7點了,天哪,她從昨天下午就睡了!絕望的心情再度向她襲來。睡吧!睡它几天、几個星期、几個月吧!這种方式她知道。她的身体將得到徹底休息,她的腦子將忘卻這一切。
  她猛然坐起,兩眼迅速掃視著房間,大腦逐漸擺脫了回憶。不能再有這种事了。千万不要再有這种事了,下一次她是無論如何也應付不了的。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不由一陣惶恐。她找到過解決問題的辦法。這花了她几年時間,但很奏效。這一次也會奏效的。不過這一次她不會拖延時日。她拖不起,否則她自己也性命難保。她迅速把腿挪下床,站在地上,但覺得頭依然暈乎乎的。
  她踩著地毯走進衛生間。這是臥室對面一間大房間。她的腳接触到涼冰冰的大理石。大理石地面,大理石牆壁,全是白色的,就像一座陵寢。有一面是并排三扇落地式大框格窗戶,上面挂著的雕花木百葉窗帘。一只大漩水式浴缸深嵌在房間正中的大理石地面上。它的邊上有個由淋浴、桑拿浴和蒸汽浴組成的三合一的淋浴間。
  薩拉走進淋浴間,把水溫表調到零,然后把龍頭調到急噴狀態。冰涼的水流像飛瀑似地澆下來,淋濕了她的頭發,流進了她的眼睛,她覺得非常舒服。
  她走出來,用毛巾把身上擦干,扮了個苦相,很不情愿地把昨天的衣服重新穿上。她梳了梳頭發,穿過臥室的落地窗來到室外,呼吸著早晨清涼的空气。
  外面的花園像個美麗的綠洲,除了她沒有別人,只有啁啾的小鳥。她在小徑上走動的時候,小鳥旁若無人地在小徑上飛來跳去。花園的小溝渠里清水在流淌。她來到一個大水池前,里面養了許多鯉魚,守在水池邊的是兩只石頭雕刻的貓。薩拉看著肥大的金色鯉魚在水中游動。她不知道這兩只貓能不能嚇走蒼鷺,也不知道那些鳥會不會偷偷地下到水里,美美地飽餐一頓。她繼續朝前走,來到房子的正面。像這樣沒有人打扰真是太好了。
  她听見一陣輕輕的瓷器碰撞聲,向下一看,發現杰克正坐在下面一層台地上吃早餐。她朝他走過去。見她走來,他抬起頭朝她笑了笑。
  “你起這么早干什么呀?我還以為只有我發神經起這么早呢。”
  “外面太美了,在床上躺不住啊。”
  杰克用手指了指桌子:“既然起來了,何不吃點早餐呢?”
  薩拉看著擺在桌上的法式面包、芒果片、番木瓜片以及一大杯鮮橘子汁。她還聞到一股新磨的咖啡香味。她坐在杰克對面。“我就吃一點吧。”
  杰克按了按小型呼叫器,安杰洛很快就來了。不一會儿,雅各布也出現了。他剛起床,腰板還沒全挺起來。
  “請再上兩份早餐,安杰洛。哦,順便問一下,衣服怎么樣啦?”
  “好了,杰克先生。瑪麗埃拉再有一個鐘頭就能弄好。”
  “好,太好了。那就請你把它們放在這位年輕女士的房間里。”
  薩拉注意到,他沒有使用她的名字。她想,雅各布大概把什么都告訴他了。現在他是有意隱瞞我的身份。
  “什么衣服?”她問道。
  “這個嘛,你不能總是穿這一身衣服吧,是不是?瑪麗埃拉用她自己的布料替你做了几件衣裳。很普通,但是我相信穿在你身上一定非常漂亮。總比你到馬拉喀什去買好些。”
  薩拉隔著桌子朝他眨了眨眼。難以置信的謹慎。她將在這儿躲著,不到外面露半點痕跡,就好像她這個人不存在似的。她覺得一陣惱火,接著又是一陣恐懼。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陌生的面孔,這些面孔在在人群中向人們打听,正在到處尋找她的蹤跡。
  她打量著對面這個陌生人,心想不知這個人知道了多少情況。她有些擔心,但很快就把它這种擔心打發了。雅各布如果不充分信任這個人,是不會把她帶到這里來的。她也應當信任他才是。
  這時雅各布來到桌子旁邊。他摘下頭上戴的巴拿馬草帽,拿在手上扇了扇。
  “早上好,小寶貝。睡得好嗎?沒事儿吧?”
  薩拉對他這种不露聲色的關心報以微笑。
  “是的,謝謝你,雅各布。我大概睡了15個鐘頭。”
  “好哇,這就對了。”他轉身對著杰克,朝他咧嘴一笑,“借用一下你的帽子。原來想散散步的。不想把頭晒昏,經不起晒了。”
  “小心不為過嘛,啊?”
  “你是說我太小心了吧。”雅各布故作生气地說。接著他轉向薩拉:“我跟你說過,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有人在監視我,你知道吧,那些小紅燈一直在閃亮。我沿著牆邊走,那里很好,很陰涼,可是我犯了個錯誤。那里就像個城堡,牆有15英尺高,又是鐵絲网,又是攝像机,連沖著灌木撒尿都不敢,怕把什么報警器給弄響了……”
  薩拉和杰克听了哈哈大笑:“好在你沒有。這花園里所發生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我安裝了最先進的攝像机,紅外的、白天的,報警燈、探測器之類的東西一應俱全。我還有耶普。”就像是听到召喚似的,一只凶猛的約克郡牧羊犬竄了出來,跟在瑪麗埃拉后面從台階上走下來。瑪麗埃拉正端著兩份早餐走來。
  瑪麗埃拉放下托盤,責備了耶普一聲,然后又回房子里去了。耶普大清早很興奮,歡蹦亂跳的。它見瑪麗埃拉走后,就過來打量薩拉。薩拉彎下身子,撫摸它的頸項,還輕言慢語地哄著它。耶普變得非常乖巧,它躺在地上,就地一滾露出白色的肚皮,用爪子在上面剔起痒來。
  “你還真不簡單哪,”杰克笑著說,“它一般不喜歡陌生人。得讓它离得遠一點,被它咬一口很厲害的。”
  “是吧,耶普?”薩拉直起身,對面前這兩個老人報以淡淡的微笑。雅各布真好,真難為他了。他并沒有對她說她的處境危險,而是以极為輕松的方式使她對自己的安全感到放心。而杰克很快就理解了這一點,也以輕松的方式向她做出了承諾。
  她的心上依然像壓了塊石頭似地沉重,不過潛藏在內心的恐懼感至少被控制住了。她還能笑得出來。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她為之一惊,像是突然從夢幻中醒來。杰克又開了腔。
  “今天上午瑪麗埃拉要去買東西。食品、雜貨之類的。你想要點什么,只管跟她說,或者告訴我,由我來告訴她。”
  薩拉一時也想不出要買點什么,先是搖搖頭,而后她想起來了。
  “哦,只要一樣東西。如果有可能,帶份報紙回來。我想看看上面有沒有什么……”
  “這沒問題,”杰克說道,“通常安杰洛1點鐘左右去買。報紙大概3點左右到,他走得早一些,到餐館里跟朋友喝兩盅,他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哈哈!他應當知道,在這個地方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下午4點鐘,安杰洛帶回來一大摞英國和意大利的報紙。
  “喝得痛快嗎?你的朋友都好吧?”杰克打趣地笑著問。
  “好好,謝謝,杰克先生。”安杰洛笑著回答。這個老玩笑几乎跟他們的年齡一樣大了。他把報紙拿到屋后平台上一張晒不到太陽的桌子上,像發牌一樣把它們一份份放好。杰克向他道了聲謝,讓他去告訴那個小姐說報紙已經買回來了。
  過了几分鐘,雅各布和薩拉一同走了出來。薩拉已換上瑪麗埃拉替她做的衣裳。這白亞麻布做的長裙和褂子穿在她身上顯得寬寬大大。杰克看見她吃了一惊。她的頭發扎在腦后,雪白的臉上沒有涂脂抹粉,就像一個前去參加天主教堅信禮的年輕姑娘。可是等她走近了,他發現那是他的幻覺。她身上并沒有天真少女的輕松感,而是經歷所帶來的負擔和悲劇所造成的壓力。她的臉緊繃著,雙臂耷拉,步履沉重。可奇怪的是,她沒有絲毫的一蹶不振。她的頭昂著,眼睛里露出挑戰的火花。
  她和雅各布一起在桌子旁邊坐下,三個人開始有目的地看起報紙來。薩拉看的是意大利的《晚郵報》、《新聞報》和英國的《泰晤士報》。杰克看的是英國的《每日郵報》和《衛報》,而雅各布看的則是《獨立報》和《每日電訊報》。三個人都問聲不響地埋頭看報,都在尋找同一條消息。可是報上沒有什么消息。
  沒有任何標題或者段落或者任何文字提到卡爾·海因茨·凱斯勒、馬修·阿諾特或者卡拉·瓦塔伊爾被捕的消息。報紙剛打開不一會儿,他們就知道卡塔尼亞沒有被捕,否則,意大利報紙會用通欄大標題加以渲染報道的,這种事不可能不報道。不過他們仍然在逐行仔細地閱讀著。
  過了半個小時,地上已經扔了不少看過的報紙。
  “已經有24小時了,還不止呢。他們怎么還不采取行動呢?”薩拉看著他倆的臉,想從他們擔憂的眼神中找到答案。他們沉默了一陣,還是雅各布說出几句道理:“他們也許已經逮捕了那几個人。我不知道報紙發稿的最后期限什么,很可能是已經發生,但今天來不及登了。”
  “是的。是這個原因,”薩拉說。她希望這是真的,“如果他們是昨天晚上被抓的,到明天報紙上才會有。我們最好收看一下新聞,也許電視新聞上有。”
  他們在一間很暗的房間里從大屏幕彩電上收看了《空中新聞》節目。還是什么消息也沒有。薩拉關掉電視,開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哦,上帝呀。這簡直讓我受不了。發生什么事了?他們為什么還不把他們抓起來?”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憂傷。兩個男人很快交換了一下眼色。
  “事情也許沒那么簡單。要動用警察,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人。他們都得有自己的行動安排,他們也許有充分的理由推遲行動。”杰克說道。
  “還要什么充分的理由!”薩拉抬高了嗓門,“已經有兩個人死了。他們還有什么比這更重要的理由?”
  “他們也許要對他們進行一段時間的跟蹤,看他們還跟什么人有聯系,”雅各布說道,“他們畢竟有許多情況還不了解嘛。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哦是的,殺害丹特和正美的人現在還逍遙法外,還在找我。”薩拉不說話了。突然她的眼睛一亮,“我剛想起一件事……”
  坐在椅子上的雅各布和杰克不約而同地直起腰,异口同聲地問:“什么事?”
  “巴林頓現在還沒有拿到磁帶。就是上面提到凱斯勒和卡塔尼亞是第三個人和第四個人的那些帶子。關于那兩個人的情況,我在電話上告訴過他,那樣的證据還不過硬。磁帶就能說明問題了。你把磁帶帶來了吧,雅各布?我記得你把它們塞進你的箱子里了。”
  雅各布點點頭。
  “我要把磁帶复制一下。可以用特快專遞寄給他,然后觀察動靜。如果他把他們抓起來,那我就可以信任他。如果不抓,我就信不過他。”
  杰克和雅各布不安地移動坐姿。薩拉言之有理,但他們不想表示贊同。看來她是想考驗巴林頓,甚至想設置一個陷阱,而且她是希望他經不起這個考驗。她似乎暗中想出了一個計划,此刻正在尋求他們的認可。
  “那你打算怎么辦?”雅各布問道。
  薩拉但笑不答。
  薩拉·詹森的包裹于第二天上午被送到了巴林頓的辦公桌上。安杰洛一大早就飛到了倫敦,把包裹交給特快專遞公司,還讓公司推遲兩小時再遞送。他付的是現金,所以他們是無法跟蹤追查的。事情辦完他就赶了下一班飛往馬拉喀什的飛机。包裹放到巴林頓辦公桌上的時候,安杰洛已經到了西班牙上空。
  包裹上面有手寫的藍墨水字:“私人密件,收件人親啟。”巴林頓將它打開。里面掉出一張奶黃色的紙。上面寫著:
  行長:
  附上的磁帶將對我的證据提供強有力的佐證。現在你有了這個信息,我相信你會把它轉呈有關當局(不管是誰)的,該逮捕的就逮捕起來。你會明白的,只要這些人還逍遙法外,我就非常擔心自身的安全。我相信你會立即迅速處理。在此之前,我會呆在目前這個地方,至少要有保證我人身安全的措施。
                    薩拉·詹森謹上
  巴林頓接下通話鍵對埃塞爾說:“在我通知你之前,任何電話都不要接進來。”他戰戰兢兢地打開抽屜,取出一台錄音机,把磁帶放進去。
  听了半小時后,他關掉錄音机,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謝天謝地,薩拉·詹森還活著。她的重新出現是通過代理人實現的,否則至少也不方便。他希望自己能從這一片亂糟糟的情況中解脫。卡塔尼亞主動卷入的事,他管不著。可是卡爾·海因茨·凱斯勒卻是倫敦金融城一家主要銀行的首席執行官,在他的管轄之下。這件事被張揚出去,不僅會破坏金融城的聲譽,也將破坏他的管理能力記錄。他頗感垂頭喪气,希望巴特洛普能阻止這些情況見諸報端,希望不要進行審訊,在暗地里把問題解決掉。但他知道,由于那兩起謀殺,這一切已几乎不可能了。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聲譽和職位,他的手段就必須十分巧妙。他坐在那里冥思苦想了足足一刻鐘。接著他給巴特洛普打電話說:“你最好到這儿來一下。薩拉·詹森在設法和我們聯系。”
  巴特洛普先看信,接著听錄音,然后向后一靠,憂心忡忡地皺起眉頭。
  “你怎么看?”巴林頓問道。
  巴特洛普一聲長歎:“這個嘛,從某個方面來說是好事。她還活著,向我們提供了有關凱斯勒和卡塔尼亞問題的決定性證明材料。凱斯勒和阿諾特所提及的那些帳目,我們輕而易舉就能查個水落石出。那樣一來,卡塔尼亞將成為瓮中之鱉。可是這樣不僅不能使我們更進一步了解菲埃瑞,而且會使我們陷入非常尷尬的處境。”
  “什么?你的意思是設法讓她回來?”
  “這個嘛,也倒不盡然。我們是會找到她的,不過她似乎是在和我們討价還价。如果我們把涉嫌人員抓起來,她就回來。她顯然掌握一些菲埃瑞和黑手党插手的情況,可以設想,到那時候她就會告訴我們的。可是如果我們現在就把涉嫌人員抓起來,我們可能失去有极大偵察价值的情報,而從她那里換取一些我們所不知道,但很可能沒有多少价值的東西。如果是這樣,我們就會喪失獲取菲埃瑞犯罪事實的良机。這是問題之所在。”巴特洛普把目光投向外面的院子。
  “那你准備怎么辦?”
  巴特洛普中斷自己的思考,大聲說道:“我也不知道,要考慮考慮。”
  “如果她打電話來,我該怎么辦?”
  “我覺得她是不會打電話的。她很精明,知道我們會搞電話跟蹤。這是又一件令人擔心的事。她含沙射影地提到‘有關當局’顯然她是怀疑在我們一方有些情況超出了你告訴她的范圍。她也許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看法,認為有一個大陰謀。”
  巴林頓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她這是錯不了的。”
  巴特洛普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走。在關上門之前,他回過頭說道:“如果她真打電話來,那就想辦法讓她說,想辦法多了解一些情況。讓她回來,那樣我們就能把事情弄清楚。”
  巴林頓朝那扇已然關上的門望去,似乎那門上留下了巴特洛普的影子。他巴不得薩拉·詹森躲著別露面,哪怕能讓巴特洛普難受也行。
  他郁郁不樂地望著院子里,那里綠色植物的冷色調并沒有給他帶來安慰。唯一使他感到寬慰的是,巴特洛普的境況比他的更糟糕。
  那天上午,他把所有情況都向財政大臣做了匯報。財政大臣向首相匯報,首相把情況向外交大臣和內務大臣進行通報,再由他們向各自的常務大臣和內閣大臣通報。于是就開始了一系列的電話聯系和緊張的面對面接触,并定于當晚6時在內閣會議室召集會議,屆時銀行總監、C、巴特洛普和總檢察長將与除首相外的所有上述人員一起開會。在會上指控、辯護和解釋會像皮球似地被踢來踢去。他認為自己沒有必要到會,他不直接介入畢竟是一种謹慎做法。會上的火力肯定很猛,讓C和巴特洛普去承受吧。
  巴特洛普坐在越野車后座上,由芒羅開車送他回家。他猛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看著車窗外擁擠的車流。他感到悶熱,渾身不舒服,覺得那條領帶就像一根絞索。
  最使他討厭的是,他自己無法實行控制。卡塔尼亞的事開始苗頭還挺好,現在已超越了他的控制。先是兩起謀殺,后來是薩拉·詹森失蹤,接著又是剛剛開完的那個該死的委員會會議。
  那會開了一小時。他看見坐在他面前的人臉上都露出得意的神情。他處境困難,兩起謀殺外國人的案件;一起极具政治敏感色彩的大規模國際欺詐活動;此外他一直擔心有些消息會泄漏到報界。薩拉·詹森所透露的最新情況通過他傳達之后,引起了那些人极大的震惊,但他們很快又被她的聯系手段所激怒。
  “人躲起來,送磁帶來,暗中對我們發號施令。她這是在嘲笑我們無能啊。”內務大臣气急敗坏地說。巴特洛普听了很高興,因為在這樣沉悶的會上,這是唯一有趣的發言。
  不過事情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可以繼續進行調查,但他們告誡他,從現在起要按常規辦事,不要進行不必要的冒險,還要他确保不向報界走漏任何風聲。他們還敦促他盡快找到薩拉·詹森。
  与此同時,盡管特別行動處已受命尋找凶手,可是至今仍毫無頭緒。他們只說兩起謀殺是兩個人干的,而且兩個都是職業殺手。
  在兩起謀殺的調查中,沒有發現凶器,沒有發現指紋,也沒有發現凶手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只有兩個死人,其中一個被割斷了頸動脈,另一個右太陽穴中了粒子彈。子彈被取出后送法醫檢驗,鑒定結果是,是魯格·馬克—Ⅱ型手槍子彈,而這种槍在迄今為止的犯罪記錄中還未曾有過。每一种手槍都會在所射出的子彈上留下微小的痕跡。這在世界范圍內都有記載,可以像指紋一樣對號入座。可是卻沒有關于這种武器的記載。
  沒有目擊證人。沒有人發現任何异常或可疑情況。謀殺干得非常漂亮。
  巴特洛普覺得車子一顛的時候,車已停在了他的家門口。芒羅迅速下車,走過來替他把車門打開。巴特洛普下車后,向芒羅道了聲“晚安”,徑直走進自己的寓所。他來到書房,倒了些威士忌,然后向杯子里加了些水。他的管家馬貝爾每天早上都要把裝水的罐子加滿。他打開一扇櫥門,從胡亂擺放的四排激光唱盤中挑選了一張萊斯特·揚的唱盤。他在桌子前面坐下,爵士樂曲聲頓時在書房里環繞蕩漾。
  歌手和薩克斯管發出的具有強烈節奏感的歌聲和樂曲聲占据了他的感官,暫時驅散了他心頭的煩惱。他把杯中酒喝干后,又倒上一杯,放在手里搖晃,耳朵听著那樂曲,眼睛朝窗外望去。
  漸漸地,各种各樣的思緒又溜回他的腦海。那些煩惱和擔心重又縈繞在他的心頭。他知道它們是什么,可是占主要地位的卻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神秘莫測。雇佣殺手行蹤詭秘,他可以理解,可是薩拉·詹森突然失蹤的能力和想法卻使他感到困惑。她是個新手,可是她的所作所為卻很老練。他意識到,她的表現從一開始就鎮定自若,很有心机。現在她匿影藏形,不是出于無名的恐懼,就是出了令人擔憂的差錯。
  他想知道她在跟巴林頓通話時所說的一位朋友究竟是誰。他很快就可以了解到這一點,而且還能了解許多其它情況。得知她失蹤后,他就立即開始徹底調查她從儿時起的所有背景情況。在巴林頓任用她之前,他們就對她進行過審查,但并沒有像巴特洛普現在所意識到的那么必要,想調查得那么徹底。有一點他很清楚,与薩拉·詹森的聯系中缺少了一個環節。不過他會找到這個環節,并且很快就找到她的。
  他的思路被一聲輕輕的敲門聲打斷,進來的是馬貝爾。
  “你的晚餐准備好了,先生。要不要我把它端進去?”
  “好的,謝謝你,馬貝爾。”他跟在管家后面來到樓下。在起居室的電視机前面有一張供一個人用餐的桌子。巴特洛普坐下后,馬貝爾端來了魚湯、肉餡土豆泥餅和奶酪蛋奶酥。爽口宜人的食品。她還真聰明呢。
  巴特洛普吃罷晚餐,回到自己的書房。不一會儿,意大利處處長奈杰爾·索思波特就打來了電話。他向巴特洛普匯報說,監視哨都已就位,在一個比較謹慎的距离之外對安東尼奧·菲埃瑞和賈恩卡洛·卡塔尼亞的住宅進行監視。他提出讓卡拉比涅雷的情報處給以協助。他的這項要求得到了滿足。這是巴特洛普唯一感到可以信任的意大利情報部門的下屬單位。他意識到他的盟友人手不足,難以對兩個目標進行有效的監視,所以同意索思波特去找卡拉比涅雷。卡拉比涅雷沒多問什么就同意提供幫助。這是一种相互幫助、相互信任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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