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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到了清晨,雨勢已經漸緩。半夢半醒的蘿拉傾听著雨滴打在屋檐上的旋律。睡夢中的她知道,有個男人躺在身邊,她感覺那溫暖的身体誘惑地蜷曲著、靠近她。他毛茸茸的腿和她的纏繞在一起,而他那緊身合适的短褲,也輕輕地磨擦著她那因睡衣上拉而裸露在外的臀部。漸漸清醒的她,怀疑著如此親密地和這個男人躺在一起是否明智。縱使如此,她也無法讓自己离開他的怀抱。
  賈詹姆作了一個甜美的夢。他夢見一個气息芳香,膚如凝脂的女人,整晚躺在他的臂彎里。他感覺有一只手放在他多毛的胸前,同時還有如風般的呼吸吹拂著他的頭發,真是個美夢。他把手往下伸,直到托起她睡衣下的臀部,依照男性本能地將那個軟玉溫香的女人托進他溫暖的怀抱中。
  迷蒙中的蘿拉對著身邊那個強壯的男人低聲輕吟。他使她的腦中浮現了一些淘气的想法,令她重新質疑自己昨晚究竟醉得有多厲害。她當然還是有點醉,否則現在也不會躺在這里,盡情享受這种放縱的感覺。
  這一定是那些啤酒的緣故,否則她也不會分辨不出此時的自己,究竟是睡是醒。她低吟著,從賈詹姆的喉頭處抬起她的唇,輕掃過他扎人的下巴,那粗糙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如此的……充滿牛仔气息。噢,對了,盡情馳騁吧,牛仔!她一邊想著,一邊緩緩擺動托在他掌中的臀部。
  賈詹姆感覺有個含著欲望的唇輕触著他的下巴,那輕輕軟軟的吻叫一個男人怎能克制?他還感覺到那不安的小屁股益加貼近他的身体。噢,這個夢中的女人真是太美好了!他把手伸進蓋住她臀部的睡衣底下,沉迷在她赤裸的臀部帶來的触覺感受中。這個夢中的女人似乎頗喜歡他的触摸,因為她向他弓起了身子,令他毫無選擇余地,唯有讓他的雙手滑過她的胸前,搜索著她的乳房。
  噢,天呀!當賈詹姆粗糙的雙手托起她丰滿的乳房時,蘿拉的思想飄忽著。他一點都不像她所認識的那些冷血男友!但這并不是說,她曾讓許多男人享有這樣的特殊恩典。她應該讓這個男人擁有她嗎?也許不應該,但是話說回來,這又有何損失?這不過是個夢,不是嗎?但部份呈現清醒狀態的意識告訴她:嘿!万人迷,這么清晰的感覺不可能是場夢。但是她將那部份的意識斥退,因為她要在現實來臨之前,多感受一下這個男人的溫存。
  歎息中,她仰起頭,尋找著他的嘴唇。賈詹姆也輕聲低吟地低下頭,尋求輕触他下巴的那兩片撩人心神的唇。終于,他們找到了彼此,兩張嘴在呻吟之中合而為一。賈詹姆嘗的是那細致的柔軟感覺,而蘿拉感受到的是隱藏在那性感胡髭后的挑逗力量。
  哇!多美的夢啊!賈詹姆心中想著。
  夢有美好的一面,蘿拉想著,她不記得在現實世界中是否曾經如此積极過。這究竟是其實的情況?還是只是一個夢?她已經愈來愈難以分辨這其中的差异了,但是管他呢!只要能繼續這樣擁吻下去。
  賈詹姆激情地撫摸著她的背部,嘴里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吻住了她的唇。他祈禱這個夢不要在這時候醒來,不要在他把舌頭伸進蘿拉溫暖潮濕的嘴里時醒來。同時,他的身体也和蘿拉的緊緊貼近,期待著最美好的一刻。
  蘿拉不知道,究竟是由于他唇舌問毫無忌憚的攻城陷陣,還是他身体貼在她身上的性感触動,或是這兩者的混合惊醒了她的夢。她只知道自己突然完全清醒了。她睜大眼,凝視著眼前埋首親吻她的男人。适才發生的一切也在她腦海中一一浮現,例如她的手饑渴地在他毛茸茸的胸前撫動著,例如她拉高的睡衣已將她的欲望表露無遺,例如有一個情欲高漲的男人意圖明顯地緊貼著她。
  她在做什么?昨晚一個無傷大雅的吻是一回事,現在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但當蘿拉開口時,她質疑的對象有了戲劇性的轉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她邊叫邊從賈詹姆身底下爬出來。
  由于她的緊急抽身,賈詹姆突然重重地落下,臉也埋入了床墊里。糟了,他心想,夢醒了,而且如果他沒弄錯的話,另一個噩夢才剛開始。他把頭移開了一點,用一只眼睛把眼前的景況巡視了一遍。頭發紊亂,嘴因他的親吻而潮濕的蘿拉,雙腳打開,雙手抱胸地站在臥室中央。她看來像個已就戰備位置的女戰士。沒錯,他想,噩夢才剛剛開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經驗告訴賈詹姆,別跟憤怒中的女人講理,因為不管你怎么說,她都听不進去。她只會接受她自己想要的答案,而蘿拉想要的答案就是——他乘人之危。因此他決定撿她想听的話說,省得浪費彼此的時間,也省得麻煩。
  他懶洋洋地以手支肘,并舒服地彎起一只膝蓋,“我想我企圖和你做愛。”
  他那無意掩飾的赤裸胸膛和遭人撩撥起情欲的身体,令她大為震撼,尤其是他那令人意外的回答,“虧你還說得出口。”
  “我一向實話實說。”
  他的沉著冷靜只有使得蘿拉更為火光,“我真該把你送上法庭!我提醒你,先生,我們簽了合約的。”
  “我怎么會忘了這樣的法律杰作?噢,順便告訴你,我應該告你違約。”
  蘿拉不解地問:“你要告我?”
  “沒錯,万人迷。我真心誠意地簽了那份合約,并且打算恪守我這部份的協議。然而始料未及的是,你一步一步接近我。若你問我,我會說,這根本是個騙局。”
  蘿拉簡直說不出話來,但是她還是問了:“你說什么?”
  “你听見我說的話了,万人迷。”
  “別叫我万人迷。”
  “隨你便。”說罷他翻身下床,拾起牛仔褲,好整以暇地穿上它,然后扣子也不扣就朝大門走去。
  “你要去哪里?”
  “去沖個冷水澡。”他微轉頭,大聲回答。
  “這件事沒有解決以前,你哪里也不准去。”
  “有什么需要解決的?你發現我令人難以抗拒,于是你做了任何一個女人在那种情況下都會做的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你有雙冰冷的腳。”
  “錯了,大牛仔。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趁我喝醉時,爬上我的床,然后——”
  “哇啊!”賈詹姆說:“昨晚唯一令你陶醉的,是那段長久以來由于生活太過緊繃,而無法經常享受的快樂時光。不過,我打賭,你從來不曾真正享受過這樣的全然放松。至于說爬到你的床上,我記得是你求我別走的。現在,我想令你生气的真正原因是你非常喜歡我們之間發生的事,而且喜歡到令你害怕的地步。”
  事情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嗎?老實說,蘿拉并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繼續保持她的怒气比較安全點。
  賈詹姆不再多說就轉身朝門走去。這次丟過來的是個花瓶,而且毫無疑問的,是個昂貴的花瓶。只見那只花瓶打在門上,碎成千万個碎片。賈詹姆猶豫了一下,然后頭也不回地繞過那些碎片,打開門走了出去。
  蘿拉不可置倍地瞪著大眼睛。
         ※        ※         ※
  “你們兩個什么時候給我生個曾孫子?”
  一個小時后,當蘿拉和賈詹姆坐在真正奇本德爾﹡編注:英國家具設計家﹡風格的桌旁吃早餐時,白老太太提出了這個問題。听到祖母這么一問,蘿拉一不小心被剛咽下的咖啡嗆著了。她抓起花紋紙巾,忍不住咳了起來。
  “怎么了,你還好嗎?”白老太太問。
  “嘿,万人迷,別緊張。”賈詹姆坐在她旁邊,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安慰道,“她并不是要我們現在就生。”
  蘿拉瞪了他一眼,恨不馬上把他掐死。然而,那只會讓他玩得更起勁。于是,蘿拉抬頭挺胸,面對祖母的問題,同時也坦然無懼地迎向祖母和賈詹姆的目光。
  “奶奶,你忘了,我們才剛結婚。”
  “你可別忘了我已經上了年紀。在我去找你祖父之前,我希望能抱到几個曾孫。”
  “可是我有我的事業。”
  “什么事業!抱若你自己的孩子,看著他們跨出第一步,學會說第一句話,這比任何事業都重要。”
  “我并不是不贊同——”
  “那么又為了什么?”她祖母啜了一口咖啡。
  “賈詹姆還在念書。”
  白老太太嗤之以鼻:“那又怎么樣?難道你要等他完成學業,找到一份工作,再來供養你嗎?蘿拉,你有的是錢,等我死后,你會更有錢。你們養得起孩子,事實上,你們養得起一大群孩子。”
  蘿拉絕望地望向賈詹姆,希望他幫幫忙。他靠著椅背,似乎欣賞她的坐立不安,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享受。他那副模樣令蘿拉的怒火再度燃了起來。
  賈詹姆看到了蘿拉祈求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刺激她,也許是因為稍早發生的事令他余怒猶存。
  他微笑著拉起蘿拉的手,手抬与她相握,我想,再過几個象昨天一樣的晚上,蘿拉很快就會開始鉤起嬰儿鞋了。”
  蘿拉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她不但气得面紅耳赤,還默默地把謀殺的刑責回想了一遍。沒錯,她真的想把賈詹姆干掉,就算會被判無期徒刑,也在所不惜。
  “別害羞,万人迷,祖母已是個成熟的人了。是不是,奶奶?”
  “一點也沒錯。”早餐前,賈詹姆替祖母調的一杯“血腥瑪麗”,已經令空腹的她覺得有些飄飄然了,“性是件美好的事。你們這些年輕人以為只有你們才懂。讓我告訴你們吧,你祖父和我以前——”
  “你要不要為祖母倒杯咖啡呢?”蘿拉藉著向賈詹姆提出問題,來打斷祖母的話。另一方面,她小聲啐道:“你竟敢把她灌醉!”
  “我只加了一點點伏特加。”賈詹姆辯道。
  “那顯然也太多了。”蘿拉一本正經地補充:“我家里的人酒量都不好。”
  “你昨晚并沒有真醉。”賈詹姆說:“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而且,你也很清楚今天早上你并沒有喝醉。”
  “呃,”老奶奶歎了口气,“你喝醉了嗎!蘿拉?”
  “沒有。”蘿拉答道。
  賈詹姆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去給奶奶天杯咖啡來!”蘿拉怒道。
  “我也沒喝醉。”老奶奶說:“而且我還要來一些性……不,我是說,一些酒……我是說,我要一杯“血腥瑪麗”。”
  賈詹姆起身走向餐具柜,倒了一杯咖啡給老奶奶,“我想一杯“血腥瑪麗”已經足夠了,親愛的。”
  老奶奶失望地歎口气,“好吧!”
  最后,賈詹姆看出老奶奶顯然需要一番小睡。因此,他叫來了護士,扶著老奶奶走出餐廳。到了門口時,老奶奶回頭以手杖指著蘿拉和賈詹姆說:“別忘了我的曾孫子。”
  賈詹姆伸手攬住蘿拉的腰,將她拉過來,緊緊地側貼著地,“放心好了。我會以最快的速度讓她怀孕。”
  礙于祖母在場,蘿拉祇得甜美地對她丈夫一笑,但祖母一离開,那個笑容也隨之消失。
  “我真不敢相信啊!賈詹姆先生!你竟然讓她以為她會有個曾孫子!”
  “難道你精心策畫的這場騙局,就很正大光明嗎?”
  “我的動机是純正的。”
  “你壓根儿就不知道我引你上床或下床的動机是什么。”
  蘿拉把手放在腰際,气沖沖地說:“哦,是嗎?我告訴你,這個星期六我會去辦公室,因為我要躲開你!”
  “不,不是。”賈詹姆說:“真正的理由是你要躲開你自己,否則你會很有可能受不了誘惑,而和我制造出一個孩子來。”
  一幕畫面迅速地閃過蘿拉的腦海,畫面中大著肚子的她怀了這個男人的孩子。這幕景象令她大吃一惊,但是好在她已赶緊接著聲明:“你一輩子也別想,小牛仔。”
  在她飛快地离開那間屋子以前,蘿拉最后看到的是賈詹姆臉上濃得不能再濃的笑意。
         ※        ※         ※
  接下來的几天簡直難過极了。蘿拉從來沒有這么迷惑過。她可以在上一刻鐘怀疑祖母好象知道了什么,下一刻鐘又不那么确定。事實上,最近几天,“不确定”這三個字已成了關鍵宇。她的父母教會她,男人和女人是會吵架的,但是賈詹姆卻不和她吵架。他只是默默地讓她了解,她其實是很喜歡他們之間差點就要發生的那件事。她必須承認,自己的确很喜歡他在那個暴風雨的夜晚所給予她的安慰。他不但過來看她,還留下來陪她。對她而言,這個意義大過任何一舉一動。
  那晚,當他將自己緊緊擁入怀中時,她渴望隨著他到天涯海角。那晚,她發現,賈詹姆似乎在她心中已有一席之地,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然而更糟的是,她可能已經無法控制了,這項發現嚇坏了她,因此做了任何一個害怕的人都會做的事——逃跑。
  接下來的星期五,正好是一個星期后,那件弒父的案子送上了審判庭。在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內,無罪的判決便已達成。蘿拉很高興,但是她的快樂卻因為賈詹姆未能与她一同慶賀,而稍嫌失色。她和她的法律小組人員一同外出喝酒,大家熱烈地向她道賀,迭聲贊美她。那晚,她回到家時,賈詹姆也表達了他的祝賀之意,這似乎抵得過所有人的連聲祝賀。但是,這讓她又有了一個必須逃离這個男人的理由。
  她這么做的机會終于來了,而且還可以一勞永逸,永除后患。因為翌日,晴朗的星期六早晨,祖母宣布她要返回達拉斯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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