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鷹眼情人

第4頁 文 / 秦方鈺

    不走沒有關係,新的人事命令下來,全部從肥缺扯下,降兩級至三級,有的甚至被調去點貨、清理倉庫,氣得眾家親友們個個火冒三丈,咬牙切齒的罵,有的忍不過一走了之,有的硬是不肯走。

    借款的催債情況,更是讓有些親戚當場翻臉,「大逆不道」等等惡毒字眼全出籠了,紛紛要求見好說話的陸育承夫婦,七尋八找的情況下,存證信函一封接過一封,最後只好咬牙切齒的把入口袋的錢掏出來。

    吵吵鬧鬧的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

    「大哥,二哥。」陸淺美敲門後走進來,端起杯子就喝,咕嚕咕嚕灌下大半杯的果汁,吱吱喳喳的埋怨道:「真是的,明明我們借他們錢,不如期還錢,還要等我們開口要錢,好像我們欠他們似的?借錢的人態度還這麼惡劣,氣死人。」

    「這就是得寸進尺的最佳模範。」陸威晟綻開招牌的笑意,剛送走一票聲稱是父親堂哥的人,彼此之間感情好得不可思議,從小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應念在彼此深厚的友誼下,不計較這點錢。

    一點嗎?一千兩百萬台幣呀!可不是玩具鈔。

    若說對方真的經濟困難無錢償還也罷,這筆帳就當作是慈善基金。偏偏對方是個有名的散財童子,一夜之間在酒店砸下數十萬,臉色變都沒變──因為砸的是別人的現金。

    「大哥,還有兩個伯父、三個堂表哥在。怎麼辦?」陸淺美咬著精美小餅乾,見到那幾個親戚就噁心,老是用輩分吃定他們,簡直過分到極點。

    「他們能忍,就讓他們忍去吧!」談笑用兵,生死一瞬間。

    「就這樣?」陸淺美不苟同的皺起秀眉,這五個禍害是公司裡被養得最肥的樣本!

    「小妹,你想看戲也要有點耐性。」陸威緒淡笑,放著生路不走的人,別怪他們心狠,讓他們把炸去的油水全吐出來回收。

    「啊……」陸淺美嘟著嘴,責怪的瞥向哥哥們。

    他們總是瞞著她做些事,她是唯一的女孩子,他們寵愛似的把她與最黑暗的地方隔開,期望給她一個不怎麼灰色的生活空間。社會本是黑白不分的灰色地帶,養在玻璃屋的女孩子早晚死在誘惑多的社會中,不如讓她知道現實的層面,懂得潔身自愛,毋需學會如何害人,卻該懂得如何防人,從陷阱裡逃逸而出。

    「你把我的事情辦妥了沒?」陸威晟猛的開口問,天外飛來一句。

    「大哥……」她垂頭喪氣的表情惹人憐愛。

    「瞧你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就知道沒有辦妥。」

    「大哥……我已經用不少方法,從不少書店、漫畫店裡收購不少的海報廣告,你可不可以就此滿足……小妹的臉皮很薄,能不能夠……」她委屈的嘟著小嘴,打從大哥一個月前迷上敏的畫後,她有空就出公差去找畫,喔……她很可憐呀!

    「為什麼她不再出第三冊呢?按照道理來說,第一冊跟第二冊才隔不到半年,為什麼已經過了一年,第三冊還沒出來呢?」想望的目光再次飄向妹妹,熱切的追問著。

    嬌俏的臉蛋頓時垮成一團,嘴扁的想要哭出來。

    「這麼可憐呀?」陸威緒笑著捏捏妹妹的俏鼻,有些欠扁的接口道:「大哥,我有個朋友做書籍經銷商,你要的畫冊,我已經開口向他調了,過幾天便會送過來。」

    兩雙眼睛同時射向他,一雙驚喜萬分,一雙氣惱不已。

    「二哥……」陸淺美猛地起身,氣憤的追打著快一步跑離的身影,發狠的在室內追逐著。「二哥,你給我站住,你太過分啦!你早說嘛!那我犯得著每天在烈陽下工作,被曬得像小黑炭?」

    打不到人,雙手在空中狂野的飛舞著,雙腳在地上直跺著。

    「二哥……你給我記住,這筆帳我非算不可……洛姊姊那兒……」她高傲的抬起下巴,冷冷的噴著氣,這口氣不出,她不叫陸淺美。

    飛速逃逸的身影聽見洛姊姊的名號時登時僵住了,認命的走至小妹的跟前,俊逸的臉龐露出大大的笑意,賣乖似的作揖賠罪,「小妹,別生氣,別生氣,你要什麼賠償,只要開口,二哥定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哼!」小臉蛋撇向左邊。

    「小妹……」俊臉移到左邊,求情的喚著。

    「哼!」撇向右邊。

    陸威晟則視而不見的任小妹拿喬,兀自拿起抽屜裡的畫,著迷的欣賞著。真的……

    畫得真的很棒!

    ☆☆☆

    冰山美人,指的該是唐敏健吧!

    她夠美、夠冰,有時冷得讓人想割開她的血管,看看流出來的是血還是冰!經年累月冷著一張嬌艷的臉龐,無論對方是誰,她的表情千篇一律,平淡得毫無情緒反應,目光空洞到幾近無神。

    莫綺紋再次無可奈何的歎氣,駕著自己的小車,車後載著滿滿的生活用品,直奔宜蘭鄉間。

    坦白說,她跟唐敏健算是有緣嗎?莫綺紋皺皺眉頭,再次重重的歎了三聲。她從小就瘋狂熱愛美術,不顧父母的反對,抱著自負心態堅持投入這個可能會吃不飽餓不死的藝術圈裡。當第一天到美工學校報到時,第一眼就從近千名的新生裡瞧見唐敏健。

    她很美,美得很清幽,不似一般女子的艷麗動人,也沒有活潑女子的熱情奔放,有的只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感,淡淡冷冷的飄忽。於是,熱情的她看上了她,不顧一切的黏上她。

    半年後,她才深刻體會到濃濃的挫折感。

    唐敏健不管做什麼事都是同一表情、同一反應,總是冷冷淡淡的築起高牆,跟任何人都有深深的鴻溝;縱使輔導老師約談她無數次,要唐敏健開朗些、樂觀些,她總是在輔導老師念了很久很久、浪費十幾斤的口水後,應聲好當結束句。

    離開輔導室後一切照舊,一點點的更改都不曾,把輔導老師的金玉良言當成馬耳東風,久而久之,勸的人都累了、懶了、煩了,不再舊話重提。

    平淡的唐敏健若真的毫無天分,恐怕會沉澱在眾多的學生裡,再無人記得她這號人物的存在。然而她如同上天的恩賜,讓學校的每個人又驚又喜,畫出來的人物、風景、山水都讓人愛不釋手,直想捧回家去好好珍藏,當傳家寶。

    於是學校和同學們開始縱容她,不理會她的怪癖、不計較她的冷漠不合群,全當那是藝術家的特色。可是唐敏健真的很懶很懶,行為能力總是按照老師的規定,作業從不多畫,從不少作。

    莫綺紋追在唐敏健的身旁足足有三年,而後她終於慢慢的瞭解她。唐敏健就像一潭動也不動的死水,毫無自己的感情、思想能力,總是靜靜的等著旁人的指揮,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當畢業的季節來臨時,莫綺紋以為彼此緣盡該各分東西,卻見到唐敏健破天荒的拿著報紙找住處和工作,她震驚了!依唐敏健孤僻的性子,找任何工作都不甚合適,或許還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於是自作主張的把她的計畫告訴她,只是無理由的想照顧她,就像以往三年般,不想她在險惡的社會裡受到傷害。

    莫綺紋提供吃和住,工作方面只要唐敏健每個月完成一些畫,那麼工資一切從優。唐敏健沉思了許久,目光呆滯的望著眼前那張在身旁轉了三年的臉龐,在莫綺紋以為她可能會拒絕時,她點頭了。

    於是莫綺紋欣喜若狂的領著唐敏健,來到莫家在宜蘭的度假小屋。沒想到唐敏健僅拿著自己的書包、身份證外加兩千多塊錢,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三年來的磨練讓莫綺紋學會,不再浪費時間追問一天吭不出半句的唐敏健,自動自發的發落所需一切物品,衣物、食物、畫畫的工具她一手包辦,一應俱全。

    車子抵達度假小屋外,掏出包包裡的備用鑰匙,推開門後整幢屋子跑了一圈,確定四下無人,便自動自發的將車內的補給品歸位排好。泡了茶,步至畫室,查看唐敏健的工作進度。

    「咿呀!」倏地傳來推門聲。

    莫綺紋迅速的往外邊移動,笑顏展露,「敏,回來啦!」

    像幽靈般的白色身影從身旁掠過,直抵畫室,眸光中似乎根本沒有旁人的存在。莫綺紋在這種徹底被漠視的情況下度過三年,早已身經百戰,毫無挫折可言的跟著進去。

    「敏,近來工作得順利嗎?」

    身影停在偌大的畫板上,空洞的眼瞳緊瞅著雪白的畫布。

    「我今天帶一些補給品過來,你要不要看看還需要些什麼?」

    身影仍然一動也不動。

    片刻後,「你畫的畫深受好評,出版社一直追問我,你有沒有興趣出第三冊?」

    還是沒有反應。

    歎了兩口氣,凝視著唐敏健呆滯的目光時,心感到酸酸的。

    兩年了,這段日子以來,唐敏健平凡簡單的生活裡除了她,就是有空便來打掃煮飯的人,其餘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找過她,唐敏健也沒有找過任何人,她就像是個遺世獨居的人,而莫綺紋除了每個月兩次的定期探視外,心血來潮也會上來走走,這裡就是唐敏健獨一無二的自我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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