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喬軒
奴罕氏不敢得罪刁蠻的主子,只好乖乖照辦。
「是,奴才這就去辦!」
★★★
采靈將畫好的梅花圖樣描到白色底布上,上面再覆上一層金黃色的綢布,以繡花繃子固定住,開始著手配置繡線。
因為塔拉海將采靈早已畫完成的圖撕毀了,她只好又花費一次的工夫重新打樣過。但是,采靈總覺得沒有原先畫得好,所以一畫再畫,嚴格說起來,她一共花了三天畫圖,從二十多幅圖中,選了一張自覺還算差強人意的圖打樣。
畫湄跟在采靈身邊將近六年了,照理說她是最瞭解小姐的個性與想法的人,實在不該驚訝的。
從吃過早膳後,小姐便著手繡起枕套。中餐除了喝些熱湯外,她就是靜靜地坐著繡花。算了算,她有五個時辰都在做同一件事,太強了!
她知道只要是小姐想做的,她就會執意做到一個階段為止,在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社會中,小姐的個性也算是少見的吧?無論是追求自己的幸福,或是與刁鑽的塔拉海郡主、與王妃、與睿王爺之間的應對,立場都是那樣堅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想表達的是什麼……全是由她自己取決,無一絲勉強。
要是她也能有這樣的個性就好了!
自古以來,女人的地位始終被壓抑得死死的,被教導成聽話、柔順、依附男人而活的菟絲花。而小姐卻非常率真,難怪有時候把老爺氣得七竅生煙。
畫湄輕輕地笑了起來。原本是愉快的微笑,不過一會兒之後,卻笑得嘶牙咧嘴。喔,腿好麻!
真佩服小姐還能維持那樣的姿勢不變,她才站沒幾個時辰就吃不消了。由此可見,小姐之所以能成為小姐,也要有下人難及的毅力才行。
天色漸漸暗了,就在畫湄不知道還要再站多久時,應采靈開口了。
「我再繡一刻鐘就停手,你去廚房拿些吃的,我有些餓了。」
「馬上就來!」只要別再叫她站著,做什麼她都願意!
看著畫湄一溜煙的奪門而出,采靈搖搖頭笑了。
其實她早知道畫湄在一旁猛撞兩腿,而且小心翼翼的不敢驚擾到她,所以一時起了玩心,捺著性子慢慢繡,想看看是誰先撐不下去。呵呵,看來她的毅力還是高過畫湄一籌。她拿高繡花繃子瞇起眼睛看了看。還好嘛!很久沒做女紅,幸虧技藝沒有生疏了。
她心不在焉地換線,繼續往下繡。
上一次她做女紅是何時的事了?大概是一個多月前吧?她記得為了準備嫁妝,所以親手繡了一床枕被,不過,那床成品已經被她賭氣的剪破了——因為她沒能嫁給平遠,所以索性全毀了。
采靈微微一笑。嗯,她當時的舉動和那位野蠻的塔拉海郡主好像如出一轍嘛!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的修養好像也沒有比塔拉海郡主好到哪裡去。正在這麼想的時候,她聽見有人走進房了。
畫湄的動作俐落不少嘛!「我馬上就繡好囉!」還差幾針就可以把第六朵紅梅完成了。
一個低沉悅耳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在繡什麼?」
那個熟悉的聲音與她那麼接近,害她毫無預警地被嚇了一跳,針尖狠狠的扎進指頭裡。
「呀……」她痛叫一聲,跳了起來。
完蛋了!綢布上滴到血了。
「水水水……」
她慌張地四處找水,不趕快洗掉,她這幾天的苦心就白費了啦!
情急之下,她把桌上的茶水倒進洗臉盆中,把綢布快速地浸泡到水中,看見綢布上的血漬變得越來越淡,她鬆了口氣,這才看向始作俑者——雷季淵。
他走向她,眸中寫著深沉。
「你在做什麼?」他低吼。
血都流得滿手了,而她居然先搶救那塊破布?!
「都是你,我的苦心差一點被你毀了。」她把布撈起來,拿掉繃子,苦著臉看著皺成一團的綢布。
唉!看樣子明天要燙過一遍才可以繼續繡了。不過,這種結局她已經感激得要偷笑了。若萬一留下污漬,她只好認命重繡,但那樣一來,工程肯定會更浩大。
「要興師問罪,你至少該先止個血吧?」
他抓起她的手,放到臉盆裡去洗淨血跡。
「血一下子就止住了,不要緊;再說,學女紅的姑娘誰沒有被針刺傷過?早就習慣了。」
不知怎地,采靈臉有些發紅,因為他離她那麼近,近到他致命的氣息迴旋在她的鼻間。
雷季淵眉頭一皺。
「你繡那是什麼鬼玩意兒?」
采靈聽了為之氣結。
「什麼『鬼玩意兒』?那是枕頭套。」
她不承認她的繡藝有那麼差!「我知道你瞧不起這些東西,放心!我不曾自作聰明繡那些——鬼玩意兒給你的,我是要送給公公婆婆。」面對她的抗議,他僅挑高了一邊眉,笑得邪氣。
他握著她的大手在水中大膽地愛撫著她的纖纖玉手,嗓音低不可問的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要?」
她想要縮回手,但他不肯,只好任由他。
「這種不值錢的破東西,你……才看不上眼……」
「哦?」
他握起她的手,在唇邊輕吻,目光挑釁地看向她。
「如果我說要呢?」
采靈避開他的眼,告訴自己不要把他的玩笑話當真。他當然不曾是認真的,他只是想看她笨笨地替他縫製東西的樣子,然後得到她做的東西後,再隨手一扔,根本不曾珍惜。
「你什麼也不缺。」他放開她的手,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微笑。
「每個人都這麼說。」但是他真正想要的卻沒人肯給。
是她太敏感嗎?為什麼她看見他的眼中有著一閃而逝的黯然?那一定是她眼花了!一個什麼都有的人不會有那種孤寂的表情。
不過,雷季淵倒是沒再談論這個話題。
他伸手抬起她的小臉,端詳她的傷,滿意地道:「瘀青消褪了。」
「嗯,謝謝你的藥。」
若不是他,也不會好得這麼快。
他笑笑。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身上有傷,這樣就算報答我了。」什麼話!挨了塔拉海郡主一個耳刮子、被針刺到手指,還不是他造成的?不過她只敢在心裡這麼想,沒膽子公諸於世。
算了,這種事她就不予計較好了。此時,畫湄已端來飯菜。她確定即使想計較,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第六章
「郡主,這是阮先生給您的密函。」
奴罕氏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斜躺在貴妃椅上賞雪的塔拉海郡主。
阮一揚,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神探,委託他調查事件金額是嚇死人得高,但是他的消息來源準確,即使是皇親國戚不為人知的秘密亦難不倒他,而且還可以揣測委託人的心意,專朝特定方向調查。
「哦?」這麼快就查出應采靈的弱點了嗎?
她接過密函,看了一眼,便丟給奴罕氏。
「用最簡單扼要的句子念給本宮聽。」塔拉海對於書本沒有求知慾,反正女子無才便是德,也就別浪費時間去學了。
「是。」奴罕氏瞇起老眼,費力地將密密麻麻的信函看了一遍。
「回稟公主,阮先生在信上說,兀真姑娘雖然受皇上賜她一座摟台、一個繡球招親,但是,其實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太艱深的句子郡主聽不懂是會翻臉的,所以她不但要挑扼要的講,還得說得白話些才行。唉!真累啊!
「真的?她早就有了男人?」
聽到這裡,塔拉海的雙眼發光,興奮了起來。太好了!終於逮到了她的把柄。
「呃——」心上人就是她的男人了嗎?還是不要忤逆郡主比較好。
「也可以這麼說。」
「阮先生還說了什麼?」她不耐地催促著。
老人家就是這樣,慢吞吞的!礙事!
「他還查出兀真姑娘與睿王爺婚姻不睦,有一段時間陷入冷戰,原因就是兀真姑娘仍牽掛著她的心上人。」塔拉海頻頻點頭。
「有沒有調查那男人是何許人物?」
「有的。他名叫鄅平遠,家住凌江村,與兀真姑娘是青梅竹馬的鄰居,是一個窮書生。但是他現在已經遷居了,因為兀真姑娘欲與他私奔,他怕惹禍上身,所以在睿王爺與兀真姑娘成親前一晚便離開。聽說他醉心於功名,但礙於漢人的身份,始終未能鹹魚翻身。」
「聽起來,那個笨女人很愛她的男人囉?」一個計策迅速浮上心頭,塔拉海不自禁地露出奸笑。
「依照種種跡象看來,的確如此。」奴罕氏毛毛地看著自己的主子,她不知在盤算什麼,那種神情她再清楚不過了。
沉默片刻,塔拉海笑逐顏開。
「奶娘。」
「奴才在。」
「請阮先生幫我找人,我要找鄅平遠,賞金——一千兩!」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不用多久,兀真.應采靈很快就會淪為下堂婦,呵呵呵!
★★★
平遠揣揣不安地走進寧王府。
老天!他從未看過如此奢華的豪門大宅!
皇親國戚到底是不同於尋常人家,他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金榜題名,魚躍龍門。他多希望功成名就,親身體會什麼叫「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