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喬軒
傳訊裝置另一頭的南宮濤見樽月沉默良久,忍不住開口問:「樽月,照這樣看起來,她和你的關係不會是……」
南宮濤停了下,在事情尚未明朗化之前,又不是當事人的前提之下,他不便作任何結論,而且應該避免在魅羅面前提比較好。
他把魅羅交給北堂千雪帶開,而後道:「要不要做DNA比對?」
若涉及醫學、生化領域,交給東方崩雲準沒錯。相符的年齡、與織蘿如出一轍的容顏、耳上那只弦月形耳環……還不能證明魅羅是他女兒的事實嗎?
「不,不需要。」
「你會與她相認吧?」
樽月閉了閉眼。這件事情來得太突然,他還無法說服自己接受,他需要一點時間做心理建設。「那件事慢點再說,你們在魅羅面前先別提,讓我好好想一想。」
「那我們就把魅羅帶回去,有什麼事情見面再說吧!就這樣了。」「嗶」的一聲,南宮濤切掉傳訊裝置。
傳訊裝置一關閉,使監控室再度恢復成一片漆黑。
樽月將臉埋進雙手中,心中不斷地重複低喊:「織蘿……」她到哪裡去了?他需要她解釋這一切呀!
*-*-*
兩天後,鏡魅羅被帶回中國,帶到樽月面前。
「哪,魅羅交給你囉!」南宮濤手上抱著因為長途飛行而體力不支睡著了的魅羅,將她移交給樽月。
當樽月第一次抱住自己的「女兒」,那柔軟甜蜜的感覺,竟使他的心劇烈跳動,並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
魅羅無一處不像織蘿。睡著時的模樣、依偎著他胸膛的神態,幾乎是織蘿的翻版。他已經深深地愛上這個美麗的小東西。
樽月輕吻她的額頭,問:「魅羅有沒有提過織蘿?」
南宮濤想了想。「咦?好像沒有。」
北堂千雪接口:「我們遇到她時,是在S組織地底實驗室旁的小房間中。當時,並沒有人跟她在一起,而且,她彷彿是被蓄意隔離。」
東方崩雲道:「我們沒有發現織蘿的蹤影,魅羅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個媽媽。」
樽月蹙起眉峰:「怎麼可能?五歲之前,魅羅是跟織蘿在一起的。」
「換作是你,你還有五歲之前的記憶嗎?」北堂千雪反問,「如果魅羅這五年之間是處於被隔離狀態,那麼不記得有媽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是沒有五歲之前的記憶,但從他十歲開始,他的記憶中充滿了織蘿;而加入「四方羅剎」,是在他十四歲時的事了。
「為什麼要隔離她們母女?而且,S組織並沒有拿魅羅來威脅我。」在織蘿被擄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有魅羅的存在,S組織為什麼要連魅羅一併抓走?
再者,他們抓了魅羅,卻不用她來威脅他,也沒有讓他知道她的存在,這又是為什麼?
東方崩雲當然也發現這個疑點,他深思道:「也許他們發現你並不知道有魅羅的存在,所以即使用她要脅你,對你也構不成威脅。」
「所以說——魅羅被S組織抓走並加以隔離,就是為了用來牽制織蘿噦?」南宮濤下結論道。
「應該沒錯。」北堂千雪接口,「既然母女被隔離,她人可能就不在S組織的總部裡,而被送到別處去。這麼說起來,織蘿還活著的可能性很大,不是嗎?」
「有道理!」南宮濤道,「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是不會放棄尋找的。樂觀一點嘛!樽月,找人的事包在我身上,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把全副心力放在魅羅身上,她還那麼小,又沒有媽媽在身邊,你身兼二職,可得辛苦了。」
東方崩雲拍了拍樽月的肩,邪氣地笑道:「辛苦你了,年輕的爸爸;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將外套甩上肩,走出總部,回他私人住處去了。
樽月今年二十五歲,有一個十歲大的女兒;換言之,魅羅是他十五歲時和當時十七歲的織蘿有的,怪不得崩雲會那樣調侃。
「千雪,你不覺得崩雲笑得有些幸災樂禍嗎?」南宮濤問。
北堂千雪聳聳肩:「他一向是那個樣子,別理他。」
東方崩雲的真實感覺不會顯露於外,他形於外的英挺卓絕與略帶邪氣的笑意全是假面,他怒非真怒,笑非真笑。不過,若非如此,世人怎麼會給予他「冷面羅剎」的封號?
南宮濤走近樽月,看著魅羅熟睡的模樣,微微一笑,道:「真服了她,我們一群人在一旁七嘴八舌,她還能睡得著。」
「大概太累了。」樽月輕撫她柔順的頭髮,愛憐之情,不言而喻。
「對了,你們告訴她什麼了?」
「沒有,我們完全尊重你,等你做好『心理建設』之後再提也不遲。」
樽月一頷首,算是道謝。
「當她知道我們要帶她來見你時,她開心得一整晚都沒睡。你相信嗎?雖然你們只是隔著傳訊裝置初次見面,但她卻非常想見你;在飛機上一直重複問『怎麼還沒到?』、『還有多久?』,她真能撐,撐到快下飛機時才睡著;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瞇了一下眼。」北堂千雪笑道。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父女連心」吧!
南宮濤惡劣地笑道:「唉,千雪,你的確看得出來是睡眠不足耶!好大的黑眼圈喔!人家魅羅天生麗質,熬夜還是一樣可愛,這大概和遺傳有關吧!」
北堂千雪立即對南宮濤投以一記必殺的眼光,然後對樽月道:「你先帶魅羅回去比較好,因為等會兒這裡會變成殺戮戰場,接著『滿清十大酷刑』會輪番上陣,兒童不宜久留。」
正好樽月也打算安置魅羅到床上去睡,便點點頭打道回府。
沒想到門一帶上,南宮濤慘烈的哀嚎便傳了出來——
「樽月!你這無情無義的傢伙,我是你女兒的親衛隊耶!難道你就不會幫幫我啊?喂!樽月,你聽見沒有?!」
然後是一聲悶哼,才又傳出說話的聲音:「這年頭難道實話實說也錯了嗎?哎喲……真沒天理哪!」
*-*-*
樽月將魅羅抱上他的床,才剛剛放下,她便迷迷糊糊地囈語著:「千雪姐姐,還有多久到?」
「已經到了。」樽月噙著笑意回答。
魅羅猛地醒了過來,睜開迷濛的雙眼,定定地瞧著眼前的樽月,然後漾起一抹甜甜的微笑,開心地喚道:「樽月!」
魅羅稚嫩的嗓音溫暖了他封緘了五年的心。他動容地擁她人懷,不吝讓她知道他對她的寵愛。他抬起魅羅的小臉,深深地凝視著她。她們倆是如此相像,透過魅羅迷濛的雙眼,他可以思念他此生最鍾愛的女人。
「怎麼了?」魅羅的小手覆上他的眉間,想要撫平他緊鎖的眉峰。
樽月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
「你在想什麼?」她問。
「想你的媽媽。」
「我真的有媽媽?」
第一次將「父母」這個名詞拿去問克雷博士的時候,他卻回答她——你沒有父母。儘管覺得困惑,但她仍把這個問題拋諸腦後,畢竟這個詞彙與她的生命全無交集。而今,重新聽到這個名詞,對她而言是個新奇的感受。原來,她也是由爸媽生出來的!
「當然。」
魅羅追問:「她現在在哪裡?」
「你在西西里島的那幾年也沒有見過她嗎?」
魅羅想了想,而後搖搖頭:「我一直住在小房間裡,一個人住。」
那種孤單、那種寂寞與對黑夜的恐懼,常讓她徹夜不得眠,可是從來沒有人會來安慰她。
她的模樣令他心疼,也令他自責不已。他將她抱到自己腿上,然後摟著她,低語:「以後你與我一起生活,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嗯!」雖然聽小濤哥哥說她將會與樽月住在一起,可是,當他親口對她這麼說時,她仍是雀躍不已。
「在西西里島的時候,都是誰在照顧你的?」
「克雷博士啊!雖然他從來不跟我說話,可是,都是他在照顧我的。」
「克雷博士?」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樽月的腦筋飛快地轉動,搜尋著自己的記憶。
「他的全名是不是戴季古?克雷?」
魅羅點頭:「樽月認識他嗎?」
「算不上認識。」
他是S組織的生化權威,S組織的火藥、神經毒氣全出自他的手,而且,他會將S組織中的叛徒拿來做毒氣試驗,可謂狠辣陰險至極。
像這樣一個陰毒的人,為什麼S組織競把重要人質交給他看管?更令人費解的是——他竟然肯照顧一個孩子。這豈不與他的本性相悖?
「小濤哥哥說克雷博士已經死了,是真的嗎?」她有一點點難過,畢竟那是她過去五年來自以為是親人的人。
「是真的。」
斬草除根向來是「四方羅剎」的行事作風,克雷的下場如何,可想而知。
「那——樽月是不是有一天也會像克雷博士一樣的離開我?」魅羅無比認真地問。
她喜歡他更甚於克雷博士,如果他離開了,她豈不又要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