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清宮怨

第16頁 文 / 喬軒

    她早該明白的,他是一個沒有心、沒有情的男人,何苦虛擲自己的情感,最後換來滿身的創痛?是的,她醒悟了。從今天開始,她不會再為他開啟心門,她決定要徹徹底底的將他當成陌路人。沉默的氛圍充塞在他們之間,經過方纔那件事之後,他們之間似乎已沒什麼好說的了。

    久久,海棠輕輕地開口道:"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完成了,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你對我的承諾。"她的心已經冷了、累了,再也沒有孤注一擲、勇於付出真心的力氣。

    她的淡漠讓阿斯朗的心中微微抽疼,雖然細微,卻深刻得讓他不容忽視。"還覺得難受嗎?"他問。

    海棠無力地笑笑。"你在乎嗎?"身上的痛遠不及心中的痛,而這些全都是他所給予的,此刻又何必虛情假意的關心她是否難過呢?

    阿斯朗無言,而她虛弱的笑容卻使阿斯朗心中一凜,雖然她的容顏依然清麗,笑容依然恬靜,可是他可以察覺——她不再是過去的海棠了。

    是他造成的嗎?他終於將一朵柔韌得禁得起風吹雨打的海棠花徹底毀滅了?他心中隱約明白,她再也不可能對他付出感情,再也不會包容他的恣意妄為,她那顆心己被他傷得千瘡百孔,連自我復原都力不從心。

    "我會遵守諾言,不會動他。"海棠揚起一抹釋然的笑容。只要能夠保護皇阿瑪,她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謝謝你,將軍。"海棠小聲地道:"如果沒事的話,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阿斯朗神色複雜地望著她躲避著他的容顏。她的心已不在他身上,她的眼晴一直迴避著他,像是急切的想要劃清兩人之間的界限。她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改叫他為將軍,明白地表示兩人之間再無夫妻之情。他竟毫無來由的因此而感到有絲苦澀。

    最後,他啞聲回應,"過一陣子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再帶你回將軍府。你好好休息,我會命令阿古恩照應你。"語畢,阿斯朗退出東跨院。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一股濃濃的心酸湧上心頭。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會持續到何年何月呢?

    回到將軍府的當晚,多羅貞王府的瑾或貝勒便覷了個空找阿斯朗過府一敘。

    "你終於捨得回來啦?"瑾或涼涼地調侃著。

    阿斯朗微微扯出一抹笑意,問道:"怎麼有空找我來?"雖然他前一陣子人在凌河行館,可是關於京城裡的消息,他仍是知之甚詳。宣臨在同父異母的弟弟宣豫成親的前一刻,擄走了新娘薰尹格格,並對她下藥,使她忘了宣豫,足足將她藏在定王府北苑長達一個半月。

    為了找出薰尹格格的下落,宣豫向瑾或調派人手幫忙尋人,瑾或明知道薰尹格格的下落,卻不敢出賣宣臨,所以只好陪著宣豫漫無目標的到處找人,忙得不可開交。不過,這種忙碌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因為精明的宣豫已經將調查方向指向兄長宣臨,相信再過不久,一定會爆發出很精采的內幕消息。

    "沒空也得抽空啊!"瑾或笑答,在啜飲一口熱茶之後道:「聽說你終於和汗父正面卯上了?」

    "誰傳的?"阿斯朗蹙起眉峰。以皇太極的高傲,他是不可能讓這件事從多事者的嘴裡流傳出去才是,為什麼瑾或會知道?

    "啊!這麼說是真的了?"他露出"原來真有那麼一回事"的表情,又道:"事實上,這事壓根兒沒有人傳,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以汗父的脾氣,你以為他會社這件醜事流傳出去嗎?"

    "宣臨知道嗎?"如果瑾或知道這件事,宣臨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因為他向來比任何人先知先覺。

    "就是他告訴我的。我看哪!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事,可以瞞得過他。"宣臨只聽見皇太極七天前以"有要事待辦"的理由,輕裝簡從趕到凌河行館去時,他就預料到皇太極與阿斯朗會正面攤牌,而一系文武百官,還以為是皇太極有什麼緊急密令要直接交代阿斯朗,所以對此事根本不敢過問。

    "宣臨有沒有說什麼?"

    "他能說什麼?又不是沒勸過,你做也做了,他再說什麼有什麼用?再說,他現在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可以顧及你,他為了心愛的薰尹格格,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阿斯朗不說話了。瑾或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光是看到老友這副神情,想也知道宣臨的預料又成真了。"報復皇太極、代善一干人,不是你曾立下的誓言嗎?不要告訴我你後悔了。"

    阿斯朗搖頭,沉沉地道:"皇太極、代善等人抄我滿門,這個仇恨我始終記得!莽古爾泰削爵下獄,巴布海、阿濟格處死,這是他們應得的下場,我說過,我要以他們的血來祭慰我的親人,這一點,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不後悔!"瑾或挑眉,"我想,這應該不包括海棠格格吧?"

    阿斯朗的臉上找不出一絲一毫家仇得報的欣然,相反的,像是有什麼無法解決的難題困擾著他。老天,他從來沒看過阿斯朗有進這麼陰鬱的表情,要是宣臨看見了,準會卯起來痛痛快快的發揮他那犀利歹毒的唇舌,狠削他一頓!阿斯朗再度蹙起眉峰,顯然這個名字刺痛了他。

    "我說對了?"瑾或歎口氣。唉!就知道情字難解,沒想到一向無情的阿斯朗竟也動情了,而且愛上的不是別人,竟是仇敵的女兒。

    阿斯朗將俊臉埋入手掌中,哽啞的低語。"瑾或,我並不想傷害她"為了報復,他利用了她的感情,徹底的傷了她的心;他曾經為她所深愛,如今,她的心己經將他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了。他知道他再難走入她的心中,因為她的心已經被他撕扯得支離破碎,難以復原。

    "如果你還想挽回她的心,那就向她坦白吧!告訴她,你是愛著她的。"

    愛?他這樣的心情就是愛嗎?為她的一顰一笑所牽動,為她的一舉手一投足所迷惑,為她的淚心疼,在乎她所有的感受這樣的心情就是愛嗎?阿斯朗苦澀的笑了。他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會體驗到這個字,他還以為今生他將與這個字無緣。

    瑾或不僅他為什麼笑,因為他並不認為這個有什麼好笑的。"你笑什麼?"

    "我覺得好笑,原來我是愛上她了。瑾或,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我不會愛人。"

    "關於這一點,我們也不曾懷疑過啊!"瑾或笑道。從他認識阿斯朗開始,他就知道他的心早已被仇恨所佔領,算計與報復幾乎是他生命中的全部,沒有空間再容納其他。像這樣的人,怎麼會記得愛人?"不過,你現在發現還不算太遲,只要她還在你身邊,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我相信你還是有機會可以挽回的。"

    他所知道的海棠格格是溫柔有包容心的可人兒,她的心是如此的柔軟,她絕對不會狠心拒絕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的。

    阿斯朗不語。他敏銳的感覺隱約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而且事情可能不若瑾或所預料的這麼樂觀——才這麼想著的同時,瀋陽城的方向便傳來低沉而詭異的鐘聲,一聲一聲,彷彿一道催命符。他們對視一眼,立刻知道這鐘聲所代表的意義。

    瑾或說出兩人心知肚明的事實。"皇太極崩殂了。"

    皇太極七天前自凌河行館回來之後,便染上風寒,又因為掛念摯愛的女兒,憂心如焚,短短數天,病情便急轉直下,甚至一度釀成肺炎。太醫說了,皇太極積勞成疾,怕是無力可回天。

    瑾或望向阿斯朗,以為會在他的眸中看見報復後的快感,卻沒想到他竟變了臉色。"阿斯朗?"瑾或擔心地喚道。

    阿斯朗此時對瑾或的叫喚充耳不聞,他滿腦子只掛念著一件事——海棠大病初癒,她怎麼承受得了汗父駕崩的消息?!

    "海棠!"阿斯朗失控地叫了出來!

    "阿斯朗?"瑾或來不及阻止,等他追出府時,正好看見他躍上馬背,往將軍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瑾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思忖著:阿斯朗啊!這次你是真的陷進去了。

    奔回將軍府,阿斯朗便看見阿古恩擔憂的在大門前踱方步,在看見主子飛奔回府的時候,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阿吉思急忙迎上前去,叫道:"將軍,您總算回來了。"

    "夫人呢?"

    "她聽見宮裡傳來的喪鐘,情緒非常激動。"

    阿斯朗的心直直地往下沉,逕自丟下座騎直奔臥房。典雅的臥房外站滿了僕人,面對一個情緒激動,同時還是大病初癒的主子,奴僕們一時手足無措,誰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阿斯朗一回來面對的就是這副情景——她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裡,像個小球兒似的縮成一團,她哭得聲嘶力竭,彷彿要哭盡此生的淚水,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縮成小球狀的身軀如同在寒風中顫抖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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