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喬安
「你還念!」她再度舉書朝他重重拍了下,隨即氣呼呼地轉身離開病床——她才真要接近『崩潰』的臨界點!
同樣的愛情小說,男人注意的『重點』果然還是和女人不同。
郁曦晨將小說塞回背包,心裡正不斷犯嘀咕時,突然察覺到身後的雷鈞似乎『異常安靜』。
有些古怪!
郁曦晨放妥背包,疑惑地回過頭,即看見雷鈞正皺著眉頭、不發一語地死盯著她瞧!
「原來你都是這樣對待病人的。」他面部肌肉抽播著,一副她是『殺人兇手』的模樣。
她不自覺地自喉間逸出一聲輕呼,這才憶起自己輕率的行為——老天,她剛才做了什麼?她竟然……動手打了自己的病人?而且還打了兩次!
她從沒這樣『失控』過!
「我……打到你的傷口了嗎?」她愧疚地探問,舉步走回他的身旁。從他的表情看來,她剛才真的很有可能『正中要害』。
「你說呢?」他仍皺著眉,狀似痛苦。
「對……對不起。」她囁嚅道,小心翼翼地挑開他的上衣,審慎地檢視傷口。
「我不是故意的……」
看著曦晨真心為自己擔憂的模樣,雷鈞突然有點後悔開她玩笑,不捨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驀地明白,其實他是不忍看到她秀眉深鎖的模樣;他喜歡看見她笑,而且是沒有防備的,她的笑留有種類似寒冬中暖陽所帶來的舒服感。
那是種很奇特的感受,但他不願去多想其中的原因。
「放心,死不了的。」他舒展眉頭,道。「只不過是被一本小說K到而已。」
確定雷鈞纏在腰間的繃帶沒有滲血現象,曦晨才稍吁口氣道:「誰叫你老愛講些無聊的話。」
以她原有的脾氣和「修養」,她本該對這種捉弄視若無睹才對,但……儘管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很抱歉,她還是這一切都是他惹的。
「無聊?我只不過是『轉述』一段書裡的句子而已。」他故作無辜,眼中卻難掩笑意。
「詭辯!」她哼道,既然他還有精力開玩笑,一時之間,應該還死不了,只平白浪費了她剛才的同情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你害我傷口惡化,恐怕就很難脫身了——」他含笑道。「到時,肯定會有一堆人強迫你對我『負責』。」
「我想也是。」她聳聳肩。「阿雄一定是第一個不放過我的人。」
「那倒是,而且他可能會以切小指來要脅你。」他大笑,卻因腰際驟發的疼痛而岔了氣。
「你不要笑那麼用力,等一下傷口真的裂開就不關我的事了。」她嘴裡雖輕斥道,目光卻無法自他爽朗的笑臉上移開。
「怎麼會不關你的事呢?」雷鈞揚聲道。「你是我的看護,我一天不出院,你就多一天的時間要看顧我,反正你是要對我負責的,我不在乎多縫一次傷口。」
「住院可不是在辦家家酒,你不要沒事詛咒自己受傷。」她度著眉說。她可不想再看到他受傷了!
「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他挑眉。
「不客氣,就算我們常常意見不合,但好歹你也是我的病人。」她盡量以公式化的口吻說,並順手為他拉好棉被。
「既然榮幸身為你的第十九號病人,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嗎?」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什麼事?」
雷鈞指指時鐘,又指指窗外,說道:「在你下班之前,可以陪我出去透透氣嗎?」
「可是醫生說你現在最好還是不要下床……」
「我可不是被醫生唬大的。」他掀開被子,一副準備下床的態勢。「我已經快被悶死在這間鬼病房裡了。」
「你……你不要亂講話。」她衝上前扶住他,心裡忍不住嘀咕著,她最怕在醫院裡聽到這種話了,什麼鬼病房,還好現在天還沒黑。
雷鈞並沒有忽略她微微的輕顫,只是覺得她的反應很……耐人尋味。
「你真的要下床?」問了等於白問,他已經穿好鞋起身了。
「死不了的。」他又亮出他的『名言』,並且伸手搭住她纖細的肩頭,以支撐自己。
曦晨扶著他,努力頂住他施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我覺得我應該先去把輪椅推過來才對。」她費力道。才扶他走了不到三公尺,她就已經氣喘如牛了,而他們甚至還沒走出病房哩!
「唉?你要去哪裡?」
雷鈞正把她當『枴杖』般地柱往另一側。
「我想先去一下廁所。」他說道,另一支手已扶撐在洗手間的門邁上。一撮不羈的頭髮,也因這動作而垂覆在他前額,模樣煞是性感。
「你……要上廁所?」郁曦晨愣愣地重複他的話,全部注意力仍放在努力穩住腳步,一時之間沒法意會這句話的意思。
「我可不是小說裡的男主角,可以不用上廁所。」
他引用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企圖用來說服他使用尿壺時的『至理名言』,並且對她不正經地眨眨眼。
不知是因為雷鈞傭懶的性感模樣無意間撩動了她的心弦,抑或是兩人肌膚相貼時的熾熱感所致,曦晨覺得全身正不自覺地發熱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只隱約知道此刻體內不斷湧出的這股熱源,促使自己心跳加快……而那絕對不是因為她為了扶他、消耗太多力氣所造成的。
「你好重,你知道嗎?」為了掩飾困窘的氣氛,她轉移話題。
「是你太弱了。」他微微一笑,終於在她「癟腳」的攙扶之下,跨進病房的專用洗手間裡。
「我在門口等你。」曦晨不自在地丟下一句,遂匆匆地步出洗手間。
奇怪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攙扶病人如廁,為何唯獨對他產生這種怪異的不自在感?她實在弄不懂!
為了不讓自己被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所困擾,在等待的同時,曦晨順手將置於病房角落的輪椅裝置完畢。
約莫過了一分鐘,她才聽到他叫她的聲音。
待她走進洗手間時,雷鈞已自行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了門邊。
「小心點,不要勉強。」曦晨像支受驚的兔子,反射性跳上前撐住他。
「碰到傷口就不好玩了。」
「放心,死不……」
「還有,不要再說什麼『放心,死不了』的傻話。」她打斷他,眼底呈現的是一抹真摯的關懷與擔憂。「你就跟奶奶一樣,老愛把這句話掛在嘴上。」
聞言,他不由得傾身問道:「結果?」
「結果是——」曦晨歎了口氣。「她動不動就受傷。」
「老年人行動遲緩,難免的。」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事情絕對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她搖頭。「奶奶就是因為太好動、喜歡嘗試新鮮玩意見,所以常常受傷……」
她頓住,偷瞄他一眼後,才繼續道:「就跟你一樣,其實,有些傷是可以避免的……」
「果然是個靜不下來的奶奶,難怪會閒到幫你相親。」雷鈞朗聲笑道。
話及此,郁曦晨這才想起自己完全忘記打電話回家查勤這件事了——這會兒,奶奶可能已經偷偷跑去高空彈跳了。
「等一下我可能要先去打個電話……」她舉步維艱地扶他通過窄狹的心門。「一通很重要的電話。」她再三強調。
「什麼重要的電話?」他傾身斜靠向她,口氣聽來有些不悅。「打給男朋友?」他是替她『解決』了梁志信,但他並不清楚她是否有其他要好的異性朋友。
「我沒有男朋友。」曦晨急忙否認。「是因為我奶奶……」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突然轉口道:「奇怪,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那麼多?」
她挺了挺身子,調整了兩人的位置,他們正卡在洗手間門口,進退兩難。
「哦——我知道,是準備相親的事。」他更靠近她。
「對,就是相親的事。」她昂高下巴,故意道。「現在,請你配合挪動你的腳步,否則我們很難走出這裡,你不是要我陪你出去透透氣嗎?」她覺得他全身的重量似乎全放在她身上了。
「我改變主意了。」他揚了下眉,逼近她的臉,高大的身軀已完全將她困在門與他之間,讓她無路可退。沒錯,她只是他的看護,但她老是對他採取『公事公辦』的態度有時確實令他相當惱火。
「我決定現在先兌現。」他懶洋洋地說,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變得專注起來。
曦晨覺得心臟莫名地加速跳動,他呼吸的氣息不斷拂過她細緻的臉頰,更是令地無法集中精神,思索該如何化解此刻怪異的氣氛。
他的凝視令地分心。
「兌……兌現什麼?」她努力以正常的聲音說。
「當然是兌現——」他揚起嘴角,柔聲道:「這個。」
冷不防地,他的唇像捕捉獵物般覆上她的。
曦晨嚇得呆愣在原地,全身僵直,一雙圓睜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雷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