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喬安
「江城子?」這個要求著實怪異得可以。
「這個我很拿手。就是『十年生死兩茫茫』那首嘛!」夏兒完全沒注意到薩康迥異的神色,逕自說道:「以前予霧姊姊盯我背過……」說到這裡,夏兒突然又憶起予霧落海的事,不由得眼眶濕了起來。
以前予霧姊姊也常要她默寫古文呢!
「別哭,予霧不是也很會游泳?或許她沒事……」薩康輕聲安慰,十分明白夏兒的心情,但這種說詞,恐怕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因為就算予霧泳技丙好,也不可能一個人游過茫茫大海……殊料,夏兒聽了他的話後,反而贊同地點頭。
「沒錯,當初還是予霧姊姊教我游泳的呢!」她信心大增,心裡不由得相信予霧姊姊一定會平安回來。「走吧,我現在就去默寫一份『江城子』送你。」她神采奕奕對著黑衣人說道。
她的心思可真單純!薩康笑了笑,攬著她朝船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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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小召在上船的剎那看見赫律時,驚訝的表情恍若上了鬼船一樣。
「你你……你怎麼……在這兒?」她結巴道。
「這麼冷的夜裡游泳,難怪你會凍到口齒不清了。」赫律露出一臉「無限同情」的表情,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幫她披上。
「我……我才不要……穿你的……衣服……「小召倔強道,上下齒早已「打」得不可開交。
「也好,能多看一眼這麼好的身材,也不枉我走這一趟。」赫律曖昧地上下打量她,她一身濕透的衣服緊貼著她還算有致的嬌軀。
「色鬼!」小召啐道,一把搶過他的斗篷,像包粽子般把自己緊緊捆住。
「這才乖嘛!」赫律大方地摟住她的肩。
「放開你的手!」小召一面叫道,一面企圖向夏兒求救。
可天下最雲殘忍的事就在此時發生——她凡公主早已跟著心愛的夫婿走進船艙,棄她而去了!
「來,這兒風大,我們也進去吧!」
「我說過了,放開你的髒——手——」小召放聲尖叫,換來的卻是赫律賴皮的笑聲。
「我的手一點都不髒,真的!你要不要檢查一下?」
甲板上隱約傳來的幾記悶笑,淹沒在一連串的尖叫和朗秧之中——
距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在這樣寒涼的夜裡,有著幾許浪漫,幾許歡笑,彼此相愛的兩人在此印證了真心——
至於相看兩瞪眼的人呢?
就看他們的緣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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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岸之後……「少福晉,爺要出門了,你確定不要出來送行?」崔嬤嬤在房門口催道。
「確定。」夏兒低泣道,她從一早就躲在予霧房裡,死都不肯出去。
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悲慘的人了!
從獨眼龍手中脫困之後,因為拗不過她的思念之情,薩康只好帶著她便裝潛回琉球探望病重的父王。
至於為什麼要偷偷潛回?不因不難理解,她也沒追問。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回到家,她才從崔嬤嬤口中得知薩康必須離家兩年……兩年呢……予霧姊姊生死未卜,現在又面對薩康即刻將離開的事實,說什麼她都不能接受。
「公主,爺真的要走了。」這次換成小召的聲音。
聞言,她好不容易收住的淚水又開始濫了起來,雖然無法體驗到征戰的真實意義,但一想到夢嫻因此沒了丈夫,她就感到很不安,那肯定是一件很殘酷的事。
時間慢慢流逝,房門外沒再傳來催促聲,難道薩康真的走了?
夏兒心頭一驚,反射性就要起身開房門,卻發現薩康不知何時已進入房間,正站在她身後。
「終於想起來要送我了嗎?」薩康柔聲說道,凝視著她滿是淚痕的臉頰。
夏兒倔強地別過臉,故意不看他——她痛恨離別。
「轉過頭來。」他命令道。
她依然固執地搖頭。「我不想看到你穿這一身衣服。」他現在身上穿的正是那套感覺很重的戰服。
「我記得你說過我穿這身衣服很好看。」他似笑非笑。
「你要穿去征戰就不好看了。」她嘀咕詭,聲音裡有濃濃的鼻音。
薩康輕歎口氣,從後面環抱住她,輕吻了下她的耳際,道:「兩年,我保證兩年之內一定結束戰事。」
「我難道不能跟你一起去……」
「你可以像以前一樣每天寫一封信給我。」他笑道。
夏兒伸出兩根手指,宣告道:「我要一天寫兩封。」
「我相信你辦得到。」薩康朗笑道,傾身在她唇上印下寵溺凡一吻;當他放開她時,悄悄在她耳邊說道:「我發現娶了你之後,我也開始喜歡自己的姓氏了。」
「嗄?」她一時沒會意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該出發了,你要不要一幸出來送我?」薩康又摟了摟她。
夏兒低首搖頭,直到她聽到薩康離去的腳步聲,才猛然驚覺——
他真的要走了。
不經意地,她瞥見房裡角落那纖塵不染的古箏,想起以前予霧姊姊不斷教導她要對自己的丈夫忠實……她明明有話要對他說的,可是她卻寧願躲在房裡做縮頭烏龜。
不行,她還是想去送他。
驀然起身,夏兒提裙朝大門口直奔而去,當她終於氣喘吁吁趕到時,府裡全部準備送行的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她——包括已高坐在馬背上的薩康。
「你不喜歡看到我哭,對不對?」她忍著又想奪眶的淚水,仰頭問道。
「那當然。」薩康帶笑,他倒想聽聽妻子的臨別贈言——
「那你就絕對不能比我早死。」
聞言,眾人紛紛抽一口氣。「少……少福晉,別說這些不吉祥的話。」崔嬤嬤提醒道,心想少福晉是不是傷心了頭。
夏兒向前跨步,仍然一臉堅決地說道:「因為我一定會一直哭,一士哭,哭到我死了都停不了,你不希望看到這種情形吧?」
「你是在威脅我?」薩康朗聲大笑。
「這是一種祝福。」她凡態度令人不容置疑。「而且我每天會寫信提醒你這一點。」
「我會每天等著。」他笑著策馬離去,也算是許下允諾。
看著飛揚的沙塵逐漸覆蓋住薩康的身影,夏兒這才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忘了問。
「完了……」
「少福晉,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崔嬤嬤忍不住又說。
「我還有一件事忘了問。」夏兒懊惱道。
「什麼事?」夢嫻趨上前問。
「剛才薩康跟我講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什麼話?」眾人全都豎起耳朵,這種秘密的事大家最愛聽了。
「他說自從娶了我之後,他也開始喜歡自己的姓氏了,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難道薩康以前不喜歡自己的姓氏?」夏兒說道,追才發現大家臉上都露出很奇特的笑容。
「爺還沒告訴你『納喇』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意思嗎?」崔嬤嬤亦滿從笑意。
「我問過他,但是他卻……」吻了她!想著,夏兒不由得紅了臉,這話她當然是說不出口的。
「真沒想到薩康會是這樣柔情的人。」夢嫻含笑道,眾人更是一致性地拚命點頭,一臉感動。
「到底——納喇是什麼意思?」她更好奇了。
「『戀愛』的意思——」大伙異口同聲。
「嗄?你們全都知道?」夏兒的臉脹得更紅了。
「那當然。」
眾人皆露齒一笑,多年的相處,他們已經十分喜愛這位琉球來的小福殉,更堅信爺一定會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戰勝歸來——
兩年,只要兩年……他們會替爺守候著他最寵愛的小妻子。
因為——看著他們幸福廝守,永不分離,是大家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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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二十二年(西元一六八三年)自三藩之亂平定後,康熙皇帝開始認真對台用兵。僅兩年,鄭克塽投降,滿清正式剷平明朝殘餘勢力,進入台灣,在實質上一統中華世界。
同年,琉球尚貞王接受中國冊封,正式繼位,依然繼續對中國進貢。至此,尚夏公主終其一生再沒回過琉球——
——全書完